“喂,去给世子拿纸笔来。”封离一脚踢在冯英的一个跟班身上,那人见冯英都不敢说什么了,立刻就去拿了。
“冯英呐,我再跟你说这其四。”
“还有?!”冯英愕然抬头。
“其四,什么叫我自甘堕落与算学学生混在一起?坐邻桌吃个饭就算混一起了?那前段时间千秋宴上,我家王爷坐首席,你爹信国公坐第二席,邻桌吃饭,看来你爹是给我家王爷当小弟了?”
“胡言乱语!我爹怎会屈服于摄政王淫威?!”
“淫威?世子,这个词很重要,记好了,别写漏了。”
齐王世子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他都要替冯英心疼了。这话都传给摄政王,若是摄政王借机发作……不敢想象。
冯英本人更是真的满头大汗,他想反驳,却根本不知如何反驳。
他不知道接话,封离想说的却还没说完,完全没有忘记自己的核心内容。他接着便说:“所以你刚才的逻辑根本就不合理。饭堂本为分区,我爱坐哪坐哪,其他人也一样,爱坐哪就坐哪。”
“就算我真与算学的同窗们论交那又如何,怎么就成了自甘堕落?就坐在这的算学同窗,未来户部侍郎、户部尚书,说不定就出在其中。如你一般,身为国公嫡子,却辩辩不过我,打打不过程寅,还敢来叫嚣?与你这样的人交友,才是真正的自甘堕落。”
说完这句,封离转身落座,对程寅说:“放了他个晦气玩意吧,吃饭。”
“是!”程寅应答,掷地有声。
冯英爬起身,膝盖还疼,心却更慌,他强自镇定,指着封离想骂没骂出口。没办法,齐王世子还在一旁兢兢业业记录,他刚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淫威”两个字,教训就在眼前,哪里还敢开口。
冯英忿忿不已地走了,程寅重新坐下来,一双眼晶亮,看着封离仿佛看什么神仙似的。
“殿下说得太好了……”
他正要一通夸,被封离直接抬手止住。可不能让他说下去,自己不能让他麻痹了!
“劳烦帮我换双筷子,这筷子打了冯英的头,脏了。”封离嫌弃地把筷子递给程寅,用一桩工作彻底打了岔。
“好好好。”程寅连连应是,兴高采烈地去了,仿佛换双筷子是什么打前锋的要务一般。
这时,齐王世子也已写好了,拿起来递给封离。封离一目十行扫过,颔首道谢。
“殿下不必客气。”说完,齐王世子还冲封离笑了笑。
封离收到他的善意,便问:“世子可要一块用饭?三个人热闹。”
“好,好吧。”齐王世子说着,往自己之前坐的桌前走去,端了自己的餐盘过来。
封离在后头看着,觉得这软糯糯的齐王世子也是个可相交的人,除了胆子小点,挺有意思。他刚才看了齐王世子所书,言语精练又生动,小小一场冲突,被他写的妙趣横生,不是那些酸儒可比。
程寅换了筷子回来,他们三人便一道用饭,用完饭,程寅又自告奋勇带着封离去国子监转悠,齐王世子也跟着一块。
而这时,封离在国子监饭堂与冯英打架的事,已经传入宫中。
很快,到了下午上课时间,封离一身轻松地去上课。
封离向程寅撒谎说自己听不懂时,他想得挺好,结果程寅的理解和他南辕北辙。下午他听《礼记》听得头大睡了过去,被博士点名时根本没得到提醒。博士喊了他三声,程寅别说打掩护了,只知道一脸痛心地看着他,下了课还把他叫住,说要跟着他回摄政王府,要给他补课。
封离目瞪口呆,拒绝不及。程寅自己骑马,跟在他的马车后面,赶都没法赶,那阵仗,和被韩博士“告家长”也是没什差别。
到了摄政王府,封离还未下马车,就听车窗外程寅打马上前,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问好的声音更是清晰有力。
“程寅参见王爷。”
接着是周昭宁不辨喜怒的话:“来送本王的王妃回府?”
封离开车门的手一顿,直觉不妙。可程寅这个没心眼的,明显没察觉到问题,大咧咧邀功似的答:“我是来找殿下复习课业的,今日博士所讲我不太懂,正好和殿下一同复习。”
得亏他还记得白日里的承诺,不与人说先帝皇七子认字不全,没把这谎话捅到周昭宁面前来。
不过,或许在周昭宁这也不算谎话,周昭宁又不知道他学问如何,也不知道他那原身在北梁经历过什么。毕竟昨夜喝酒时,他说自己养刀的手艺是为了讨好北梁权贵学的,周昭宁也半点没有反驳。
但是……程寅这话听着真没有好到哪里去!周昭宁这贼王,连个没碰过的姬妾都不许人染指,更不会高兴俊俏少年郎上门找他的王妃吧?
果然,周昭宁似笑非笑,眼看便要发作。
“啧啧,不喜欢你还管那么宽,负心汉都没你能耐。”封离低声感叹,不能让小朋友独自面对摄政王莫名其妙的怒火,他当即开车门下来,把手里的一叠纸递到摄政王手上。
“王爷,你看看,我今日被人欺负了,我要告状。”
周昭宁被塞了叠纸,被这太过突然的转折弄得愣了愣神。
他不禁想,这大禹境内,竟还有人能欺负得了他封离?让他看看,是何人如此能耐。
第32章 寻欢(1)
趁着这新奇的告状方式牵走了周昭宁的注意力, 封离赶紧拉住程寅让他走。程寅不明所以,很是坚持:“可是今日的课业还没跟殿下解释呢。”
“明日,明日再说。”封离心想, 你再不走,等周昭宁看完了就得找你算账。
程寅还傻愣愣,一本正经要承诺:“那明日可不能再推了。”
“行行行,快走, 快走。”
程寅这才走了,周昭宁一心二用,并未错过封离这番小动作, 不过他不是真要跟个少年计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到, 直到看完齐王世子的这篇记录。
“程寅如此英勇, 本王没赐他奖赏、留他一叙, 倒是可惜了人才。”
封离很不想挺懂他的阴阳怪气,但偏偏他刚才已觉知了危险,这会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只好,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错!王爷,下次一定叫他过府用膳,可造之材。可是, 王爷怎知他今日英勇?”
“通篇两页纸, 半页纸都在记叙程寅如何出招对招,可不是英勇。”
“……”还带看篇幅抓重点的?
明明重点是冯英嚣张, 形容他有“淫威”。
明明重点是有人在外头欺负他的王妃!
周昭宁看完,正儿八经把两页纸叠起来放入怀中, 封离想要回来,手没他快, 于是摄政王府门口,华灯初上之时,就见摄政王妃大胆地把手按在了摄政王胸口。
周泉等侍卫二话不说转身背对着两人,接下来的他们不适合看。
本来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被这帮侍卫欲盖弥彰地一表现,封离的尴尬值直接翻番,当场收也不是,继续放也不是。
周昭宁的心情却突然好转,他侧首靠近,在封离耳边说:“告状的状纸,岂有刑官未审而退还之礼?”
如此一本正经,愈发衬得他这“状纸”好不正经。
封离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那,周大人慢慢审。”
封离大步先行,入了府门。
翌日,他照例去国子监听学,一到国子学课堂,便见同窗们都带着敬畏看他。程寅还未到,他不明所以,便看向坐在首席的齐王世子封珏。
封珏伸手示意他靠近,封离便直接往他的桌岸上一靠。
封珏有些不适应他这不合礼仪的举动,但良好的修养和内敛的性格让他什么都没说。
“今日一早便听说冯英昨夜被打断了腿,信国公府没抓到人。”
“不是我干的,我可不背后阴人。”封离连忙摆手。
“昨日殿下说要打断他的腿,晚间他的腿便断了,但是信国公府明显没抓到把柄,所以大家都猜测,是摄政王所为。”
“不是,就断条腿而已,我就做不到不被人抓到把柄?”
封离声音抬高,本就关注他们这边的同窗们这下样子都不装了,全都直勾勾盯过来,竖起了耳朵听八卦。
“殿下,殿下,并非此意……不对,暴力伤人并非好事,殿下怎的还要争个高低?”
“暴力得看对谁,那冯英平日里没少欺男霸女,连我都有所耳闻,断条腿活该,最好是长不好成跛子。”
“……”冯英叹气,殿下的重点怎么总是歪。
旁边等八卦的同窗忍不住,有人出声问道:“那到底是不是王爷所为?”
“那肯定不是,我昨日不过吓唬他,王爷怎屑于和他一个小辈计较?”
众人明显不信,有关系好的私下咬耳朵:“如此巧合,定非巧合,王爷对殿下真是,爱意深重!这是为殿下出气呢。”
国子监内还只是学生之间议论八卦一二,朝堂之上周昭宁已是吃了弹劾折子,弹劾他为泄私愤故意伤人。
周昭宁安坐群臣之首,波澜不惊地听着御史当庭叱问,待御史义愤填膺地说完,才悠然开口。
“何时这无凭无据之事,也能拿到大朝会上参奏了?”
“只是暂时未找到凭据!”
周昭宁的手碰了碰腰间剑穗,威慑力十足。他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面君不拜的殊荣,他的佩剑若是在这朝会上出鞘,被刺的不知道能不能讨回公道。
那御史肉眼可见地缩了下,又强撑着挺直脊梁,不让自己退后。
“何时一个无官无爵的国公之子被伤,不找大理寺却要在大朝会上升堂了?”
“大理寺……自然是找了的……”
“何时本王成了那等,为泄私愤故意殴打小辈的人?”
周昭宁这第三问实在诛心,那御史已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此时更不敢再硬顶着上前。
周昭宁理好剑穗,心下满意。确实是他让人在花柳巷外拦截冯英,打断了他的腿。他已在信国公面前为封离立威,他的儿子却还敢当面羞辱,不给他教训不行。
人他要打,罪他可不认。
国子监内,封离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是某人背后拆他的台,根本不是他口中那个不跟小辈计较的摄政王。
金殿上,永庆帝封鸾差点砸坏拇指上的扳指。他已提前听了奏报,知晓昨日封离和冯英之争,在他看来,这恐怕就是周昭宁手笔。但周昭宁三问在前,没有证据,他什么都不好说。
他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之前周昭宁一直都是护着他的。不管他是对政事一知半解,还是对朝臣处置过当,或是课业做得不好,甚至耍脾气,周昭宁都向着他,可如今……他眼里只有封离那个罪妃之子!
封鸾垂眸,敛下眸中愤恨,秋狩之事还历历在目,他不能再妄动。
“此等小事无需再议,还是议议北梁来使之事吧。”周昭宁发话,这事便在此终结。
封鸾心中由怒转喜,对了,他怎么忘了,北梁人就要来了。封离在北梁遭受过的屈辱,丢掉的尊严,就要再丢一次了!
封离对于北梁来使一事,根本没往这上面想,甚至昨日听程寅说完后,他很快就抛诸脑后,这可不是一个咸鱼皇子该操心的事。
他现在更操心的是眼前事,程寅来了两人没说上话,韩仲博士便到了他两眼前。
“七殿下、程寅,还有封珏,你们出来一趟。”
韩博士说完,转身便走。
三人相互对视,昨天没找他们麻烦,结果是等在今天。三人跟着韩博士,被带到了绳愆厅。绳愆厅由两位监丞负责,统总国子监规程制度,一应违规师生,皆由绳愆厅处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封离还以为自己去了先得吃一顿杀威棒,正想着一会怎么辩解,结果一进绳愆厅,两位监丞立刻起身来迎,客客气气将三人请进去坐下。
封离冲程寅眨眨眼,又冲封珏眨眨眼,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国子监这般畏权如虎?
国子监畏不畏权,监丞都不能在皇子面前过分张扬,该守的礼节要守。说起来监丞也是头大,大禹立国以来,宫中建弘文馆,专供皇子皇孙读书,国子监从未收过皇子来当学生,因此封离这头一份并不好处理。
见过礼,那两位监丞便不热络了,公事公办地说起昨日的事。
“昨日午间饭堂的冲突,绳愆厅已详细询问过在场的学生和杂役,充分了解了事情始末。此事是冯英挑起,但七殿下和程寅公开动手,算处置过当。你们可认?”
“打了人我没有不认的。”程寅胸一挺,还挺骄傲。
“他骂我,我让程寅打了他,我给他的教训确实更重,我认。”封离也说。
两人说完,监丞又看向封珏,封珏心想他没犯什么错,正要开口询问,监丞说:“世子,请你来主要是作见证。”
“哦,好。”封珏点头。
“既然你们都认,那绳愆厅便按颁定的学习规制予以处罚。按照国子监内规制,因私斗殴,罚御书楼内抄书五日。”
“可以。”封离应得干脆,一手按下想要说话的程寅。
监丞和韩博士都松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慈和,甚至有些感激。可封离话音刚落,话锋一转,又问:“那冯英怎么罚?”
“他已是挨了揍,还断了腿。”
“我们揍他但我们认罚了,可是他辱骂同窗难道不用罚?”那一瞬,封离笑得像只狐狸,依旧和颜悦色,却半点不好说话,“他断腿跟我们无关,也跟国子监无关,怎么能用来代替绳愆厅的处罚。”
两位监丞一脸为难,面面相觑:“这……”
韩博士的目光带着打量,没有贸然在这场“谈判”中插话。
“我说得不对吗?一码归一码。”
“对呀,殿下说得很有道理。”程寅可憋坏了,他刚才还以为七殿下真要这么认罚呢,这下好了,立刻声援。只见他指着绳愆厅内匾额,说:“这上头公正持衡四个大字,两位大人不会看不清吧?”
“咳咳……”监丞已被说动,又觉得自己此时动摇似乎太没有原则,一时不愿应承。
此时,韩博士却意外地出言相帮:“两位大人,我以为殿下所言有理,赏罚当以公平公正为要。”
两位监丞略一犹疑,对视一眼交换了想法,先后点了头。
“如此,当罚冯英御书楼抄书三日。只是他如今在家养伤,不便受罚,待他返院再执行。”
“监丞公正。”封离站起身,恭敬一礼。监丞忙起身避让,不受他全礼。
封离这一礼不是白行的,他还有后话:“既是如此,一起犯的错当然应该一起罚,等冯英返院,我们与他一同去御书楼抄书。”
说完,他朝程寅招手示意,笑了笑起身便走。封珏目瞪口呆,慢半拍地告辞跟了上去。
监丞还在后头说:“这……”这半天,那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来。
另一位监丞忍不住斥道:“韩博士,你说这……这也太过,太过,巧言令色!”
韩博士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三人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课堂的路上,程寅兴奋不已,说个不停:“我真以为殿下要认罚了,没想到,认了又好像没认,哈哈。等冯英回来,还不得气死。”
立了师长,封珏也放开许多,喜形于色,跟着说:“我刚才也惊讶,殿下竟如此守规矩?”
封离抛给他一个眨眼,答道:“小珏儿,我本来就很守规矩。”
封珏还从未被同窗叫过什么“小珏儿”这等称呼,被逗得脸都红了,嘟嘟囔囔反驳:“殿下怎么乱叫诨号……”
“咱两可是本家,你爹是我堂叔,你是我堂弟,难道我还不能叫得亲近些?当然,你要是愿意按照摄政王的辈分论,叫我一声皇叔,那我也是不介意的。”
“殿下!”
“哈哈,别气啊,你这脸皮也太薄了,喊一句昵称都要脸红,以后怎么娶世子妃。”说到这,封离来了主意,“这样,今日下了课,哥哥带你和程寅出去见见世面,算作对你二人的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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