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年的眼神看起来是‘别再问了’,丁嘉文意会,指着刚撂下的东西说,“我买了点吃的,”又拿脚踹了踹周存安,“家里还有酒吗?”
周存安沉默地放下筷子,丁嘉文似乎预判到什么,正要跑,就见周存安猛地起身朝他扑了过来,挣扎不过,被周存安摁在沙发里,“啊我错了,我错了老大!”
“错哪儿了?”
“我靠,不就踢了你一下吗?”
周存安摁的更结实了,“还有呢?”
“……还有?”
丁嘉文一时想不通,僵持着,强烈的灯光忽而在身上闪烁,两人齐齐扭头,只见唐书年收回朝他们举着的相机,这会正查看着显示屏,“还是新产品好用。”
周存安拧了拧了丁嘉文的脸,“给我安生点。”而后起身过去。
唐书年在周存安凑过来看照片的时候,将相机塞进了他手里,“呐,送你的。”
这话让丁嘉文也跟了过来,“那我的呢?”
“在包里。”那天去商场,唐书年还看见了一台GOPRO,小巧精致,他想起丁嘉文说过自己在社交平台有不少粉丝,GOPRO也许能更方便的帮他记录更多日常,便也顺手买了。
周存安拿着相机才想起来问,“我们以前是不是有台卡片机来着?”
“在我那儿,里面还有很多照片,等年后我抽时间去洗出来。”
“哦我记得,我去,新款,”丁嘉文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从唐书年包里翻出来的小盒子,边惊喜边搭话,“那玩意儿以前在市场上淘的,里头应该有不少丑照吧?”
“嗯,不少。”
礼物都挺喜欢,一个拿回了房间,另一个揣进了自己包里。
周存安出来后帮着唐书年将吃食和酒水摆好,还添了个手柄,打算跟往年一样玩通关游戏。
“谁坑队友谁喝哈,今晚不玩到结局不罢休。”丁嘉文说着话在俩人中间坐了下来。
唐书年笑着点了头,偶然撞见那边周存安探索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闪躲开了。
平水湾除夕夜也是灯火通明,外头的雪越下越大,站在阳台上,还能听见楼下小孩子们闹腾烟花棒的声响,唐书年回复着李星言关亚宁他们发来的贺新年的消息,背上恰时披过来一件毛毯,他回头,看见周存安靠在窗边,便问,“嘉文睡着了?”
“嗯,”关于谁坑谁喝的规则,丁嘉文自己拖后腿拖了一晚上,被周存安灌得人事不省,这会在客房里睡着,周存安接着说,“干嘛突然送礼物?”
“新年不能送吗?”
“就因为过年?”
“还能因为什么,”唐书年说完,再看向外头,“滨江好些年除夕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挺好啊,瑞雪兆丰年嘛,怎么听着你有点不喜欢的意思?”
“哪有不喜欢。”
周存安走上前,到他身边,“那就是有心事了。”
“真的没有,”唐书年看向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去北区,呆在哪个城市?”
“珞城。”
还好是北区中心城市,唐书年放下心来,“安顿好了告诉我,如果吃不习惯,我让你邱姨给你寄些过去,那边冬天应该很长,你要上点心,别,”
别感冒发烧,这话卡在了唇齿间,因着他突然被周存安抱进了怀中,听见他说,“新年快乐,唐书年。”
唐书年抬手,迟钝的拍了拍他的背,“新年快乐。”
周存安年后第五天离开滨江去了珞城,两天后年节结束,唐书年回到公司上班,复工头几天实验室里还有新年气氛的余热,等余热散去,工作和生活又恢复到以往枯燥无味的样子。
王成辉故意伤人的案子在三月初开庭,唐书年和丁嘉文那天特地去旁听,法庭上播放了周存安和周久雨的证词,以及各处监控画面,一审结束,对于法官的判决王成辉申请了上诉,这个结果检察院自会告知周存安,所以唐书年在打给他的电话里并没有赘述,只问,“珞城呆得习惯吗?”
周存安在分区办公室,看见助理送餐进来,示意她放下后才说,“这地方我不可能不习惯。”
“嗐,”丁嘉文开着车插话,“他小时候就在那儿过的。”
唐书年意外的看向他,“怎么不告诉我?”
“他也就老早前说了一嘴,不提我都忘了。”
难怪他会去珞城,唐书年这么腹诽,周存安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后面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滨江和珞城不一样,周存安在电话里说珞城还在下雪,可滨江四季分明,三月过完街道植被就隐隐有了生气,唐书年在一个周末收到了关亚宁发的邀约,实际是陈阿斯发起的俱乐部集体活动,因为关乎北落师门,关亚宁百忙之中才特意留了心。
“尘埃云画出了北落师门b的藏匿轨迹,除了此前观测到的画面,其余都是他自己的想象,不过,听说很震撼。”
“尘埃云,”唐书年原先对北落师门的作者并不感兴趣,现下再听见,也忍不住问,“他今天要露面了?”
关亚宁摇头,“不好说。”
但很遗憾,艺术家总有性子,那天他们并没见到尘埃云本人。
不过陈阿斯在展馆介绍了俱乐部里其他成员给唐书年认识,主画在他们聊了一个小时后才出场,画上有一颗恒星和神秘莫测的尘埃带。
那是尘埃云靠资料和想象模拟出的北落师门b运行轨迹,陈阿斯告诉他,科学家推测有一颗尚未发现的行星因自身引力将北落师门b“驱逐”出原来的位置,使其进入到尘埃带以外区域的轨道上。
“天文学家在察觉到北落师门b的存在后,将它命名为‘僵尸行星’,因为它运行的轨道诡异,行踪不定,”关亚宁还补充道,“也有人认为那个天体只是北落师门恒星系统中的一朵尘埃云。”
“原来尘埃云这个名字是来自这里。”唐书年仰头,看着那幅巨大的画作,不久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周存安发了过去。
一颗行星进一步靠近母星,另一颗则会遭到驱逐,这样的解释让展后很长时间唐书年脑子里都还有关于这颗北落师门b的一切,以致于他对尘埃云这位创作者也开始产生出浓厚的兴趣,他下载了丁嘉文常玩的社交软件,注册账号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搜索尘埃云,可惜搜索出来的全是同名账号,挨个点开,也都不像是画家的主页,唐书年便只好作罢了。
那天晚上回去,周存安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唐书年刚洗漱完,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问,“好看吗?”
“什么好看?”
“我发你的图。”
“哦那个,”周存安租住的酒店套房,说话时从柜子里拿了酒出来,“你又去看展了?”
“嗯,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北落师门吗?这个展就是北落师门的专场,但跟上次的不一样,上次是摄影展,那幅画夹杂在里面,这次是画展,我给你发的那张图,是人家亲手画的。”
周存安看着不怎么感冒,随口问,“你跟关亚宁去的?”
“嗯。”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唐书年听这话,觉得周存安不仅跑题,话里话外还有些阴阳怪气,“我跟关亚宁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我说的是以谈恋爱为前提的相处。”
唐书年的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到手机上,发觉周存安也坐在沙发里,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跟他一样将手机竖着搁置在茶几上。
“你怎么那么担心我跟他谈恋爱?”
周存安手里有酒,棕色的液体挂杯,被他灌进嘴里大半,才说,“我说了我会不习惯,你不能扔下我。”
“我谈恋爱就会扔下你,这是什么逻辑?”
“逻辑是你会花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在另一个人身上,这就等同于扔下我。”
“你这是歪理,”唐书年忽然起了个念头,放下电脑,拿起手机往阳台去,“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没有要求你什么,你那不是同样扔下过我吗?”
“这能一样吗?”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到了阳台,唐书年将摄像头转到后置,周存安所见的画面上便出现了一台被三脚架支起来的双筒望远镜。
于是放下酒杯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可以啊唐书年,你这爱好都变专业了。”
不知镜头外的唐书年是什么神情,只听他轻快的说了句,“亚宁送的。”
周存安又将手机放了回去,“行了,有什么好看的。”
画面停滞,镜头转回唐书年,“周先生方便告诉我,您吃的这是哪门子醋么?”
“吃醋?呵……”周存安笑着靠回沙发背上,抬手在脑袋上胡乱摩挲了一下,“唐书年,谈恋爱这事,什么样的人能谈,什么样的不能谈,你得先问我知道吗?”
“问你?你是打算帮我挑个债主子吗?”
遭他嘲讽,周存安来气了,“我意思只有我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 今天内发出
“那什么样的适合我?”
唐书年的问题让两方都安静了下来,他知道周存安说不出答案,一个只会孩子气的说不的人怎么会把一个他并不知道的东西具象化呢?
片刻,唐书年冗长的叹了口气,“不早了,休息吧。”
电话被那头挂断,周存安坐在沙发上迟迟未动。
唐书年好像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一个他从来没见过,但听说过的人。
“下礼拜考试了你还回不回来?”
滨大东三宿舍,丁嘉文将手机开了扩音,边埋头吃饭边问。
“我在路上了,欸借过,”那头听着嘈杂,许是有些拥挤,周存安说话声都有些抑扬顿挫,“嘉文儿,你跟书年说,给我准备下考点,我晚上就能到滨江。”
唐书年在他侧对面坐着,听见周存安的话没好气的说,“让他自己弄,我没空。”
丁嘉文便原话又复述了一遍,“他说他没空。”
那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你把电话给他。”
唐书年接过丁嘉文递来的电话放到耳边,听着他说,“你喜欢的那款包我买了。”
“我不要,你不用用这个讨好我。”
“那颜色就一个,你真不要?”
唐书年的视线挪到握着笔的手背上,“考点对你来说有用吗?不看你也能考过。”
“有没有用我都得看看,再说了,我大老远给你带背包回来,你不得给我点什么嘛?”
“行,回来再说吧,挂了。”
校外那家店的投入不仅没有亏损,还赚了不少钱,他用那笔钱开了家网店,卖一些年轻人喜欢但又不掉价的衣服和包包,这次临近考试跑去南方,也是去找几个供应商供货。
关于那个包,是唐书年偶然在街上看到的、老早就喜欢的款式,只不过在滨江逛了好些店都没找到一样的。
火车很晚才抵达滨江,周存安从车站赶回学校宿舍时已经快十点了,一推门,宿舍灯也没开,只有丁嘉文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谁的烤鸡啊,不吃我吃了!”
丁嘉文惊醒,猛地坐起来,“我的,我的。”等发现宿舍里并没什么烤鸡,便骂道,“操,你能不能当个人?”
躺回去后,周存安追着问,“唐书年呢?”
“他…不知道。”话刚说完,胸口砸过来一个重物,听着周存安说,“你要的游戏卡。”
丁嘉文举起来,立刻换了副嘴脸,“老大牛逼。”
周存安嘁了一声,回身去柜子里拿衣服打算去洗澡,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问,“所以他哪儿去了?”
丁嘉文把玩游戏卡的动作顿了顿,“去见喜欢的人了呗。”
“喜欢的人?”周存安开了门,和刚要推门进来的唐书年撞了个正着,“回来了?”
唐书年看着风尘仆仆的,简单应了一声,从他身边走了进来,丁嘉文那时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围着唐书年绕了一圈,“没见着吧,错过了哈。”
周存安也折了回来,“什么喜欢的人,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有一段时间了,就是那人有点蠢,”丁嘉文答话时,指着自己脑袋又摆了摆手,“脑子不大灵光。”
“丁嘉文,”唐书年突然吱声,拿起热水壶,将挡着路的两个人掀开,“我去打水。”
“我陪你去。”
人走了,留着莫名其妙的周存安一个人在宿舍,傻站了好一会才往澡堂子去。
宿舍楼的热水机老化,水流很细,打一壶要等好几分钟。
唐书年刷了卡等它出水,丁嘉文就黏在他身后,“我可没说漏嘴啊。”
“嗯。”
“又不是不能告诉他你刚是去接他了,你总要告诉他你喜欢他吧?不然就一直这么耗着?”
“我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啊,他去南方还特地给你买了包,那就说明他对你不是没感觉啊。”
“他也给你买了不是吗?”流水声淅淅沥沥,好像正好掩盖住了唐书年的声音,“那就说明我并没有多特别。”
“也许是因为他只给你买怕我多想就给我也买了呢?”
唐书年不大认可这说法,轻轻摇了摇头。
“唐书年,唐书年!现在不表白等什么时候?岑子云眼看巡演就要结束了,他俩要是死灰复燃,你之后也打算就这么看着他谈恋爱吗?”
“我当然不想,”唐书年不知思忖了些什么,“明天,我明天就表白行吗?”
转天下午,体育课考完,唐书年便叫了丁嘉文匆匆往宿舍跑。
他站在进门的位置,那个陌生的男孩就擦过肩头从他身边跑了出去,丁嘉文稍后才兴冲冲的跟进来,手里拿着礼花棒,一声巨响让周存安吓了一跳,他们站在漫天飞舞的礼花当中对视,唐书年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周存安,“刚才是谁啊?看着,不像岑子云。”
“一个学弟,”周存安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丁嘉文,“干嘛这是,有什么喜事?”
“额,”丁嘉文想了半天,说,“恭,恭喜书年体育考试,及格。”
“那是得庆祝一下,”周存安穿好衣服,“走吧,我请客。”
唐书年在闹钟响起之前醒了过来,摸到眼角有些湿润,起身去浴室拿冷水洗了把脸。
又梦见了,不该睡前跟周存安联系的。
那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表白,他后来觉得并不是丁嘉文催促下的结果,是他内心深处也想要给自己的喜欢一个交代,只可惜跟丁嘉文一起揣摩出的那句‘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就那样仓促的烂在了那个昏昏沉沉的傍晚。
第38章 帮你
丁嘉文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周存安,他开完上午的会才回了电话,对方开口便问——
“唐书年大学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丁嘉文停下脚步,“问这干嘛?”
“我昨天提起他跟关亚宁,他竟然没否认。”
“关亚宁?”
“嗯,他一个,同事。”
“没否认那就是呗。”
“是个男的。”周存安说。
丁嘉文禁不住冷哼了一声,“那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他就是了,问我干嘛,我不知道。”
“丁嘉文,”
丁嘉文这才抬步往办公室去,“我真不知道,知道我也不好说,你问他吧,哎,喂?我进电梯了,信号不好。”
他摁断通话,看着恢复到桌面的手机无奈地咋舌,“那时候不问,现在问个鸡毛。”
唐书年从实验室出来,去休息室喝水时才想起自己有半天没看手机,这会打开,屏幕上有未读消息提醒,除了邱女士说送绿植过去,还剩一条丁嘉文打的小报告,唐书年正思考着周存安为什么突然问他那事,就见周存安的消息栏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撤回在一小时前,唐书年很快意识到他撤回的是什么,匆匆锁上手机,但走出休息室前,又重新拿了出来——
他还是忍不住问:【撤回什么了?】
周存安没多久就回复了过来:【发错了】
唐书年那点未明的期待陨灭:【哦,干活去了】
发完正要走,手机又震了两下,周存安说:【周末回来,陪你去洗照片】
唐书年免不了有点欣喜,脸上的情绪连路过的李星言都察觉了出来,后头不知又跟陈景八卦什么了。
于承在周五出现在公司,ART01在技术监督局的申请通过,要送样过去进行产品检测,在那之前内部会先做三次审核,三次审核均邀请了业内不同的专业人员进行检测和监督,唐书年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只有通过这三加一次审核才算真的将这个项目带到头。
也是周五,于承组织了一场审核前的会议,会议讨论后将第一次审核日期定在了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