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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关系(达不溜歪)


季隶铭啼笑皆非,但也有些怀念。
遇到这样热烈又直白的示好,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但季隶铭最多只能和她做朋友……而那个时候的季隶铭,根本没有勇气发展一段友情。
季隶铭没了声音,叶拙问:“那你怎么不同意?”
一只闪着幽幽绿光的萤火虫,仿佛流星般从叶拙和季隶铭之间飞过。
“我有喜欢很久的人了…”季隶铭的眼神莫名炙热。
叶拙“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季隶铭喉咙紧地发涩。
“你之前和楼下买早点的婶婶也这样说。”叶拙喝了一口热可可,“很好喝。”
尽管季隶铭还在其中,但这个话题在叶拙这里已经结束了。
季隶铭喜欢谁,喜欢了多久,和他没有关系……
三三两两的萤火虫从院内飞起,点点幽光飞舞着围上叶拙身边。
叶拙伸出手指,居然有一只胆大的萤火虫落在他指尖。
叶拙放轻呼吸,嘴角却开始上扬。
季隶铭看着他,面色温柔。
他想,万物有灵,能够和这些天生畏惧人类的小东西接触的,一定是得到大自然认可的人。
“去找你的朋友吧。”叶拙抬起手,那只萤火虫扑着翅膀在他身边饶了好几圈,才飞走了。
叶拙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萤火虫。”
季隶铭说:“现在这种昆虫已经不多见了,我之前在京都神社里看过,那边有人放生萤火虫。”
“那应该很美吧。”叶拙从季隶铭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游历各国,见过世间各种风景。
叶拙感叹:“我想走遍世界,到所有地方看看。”
这个目标,需要步履不停才能完成。
叶拙是一棵树,但不是一颗种在土里的树,他自由而且崇尚自由。
“但是在这之前,我得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才能走。”叶拙扭头,和季隶铭在夜色中的深邃眼眸对上。
叶拙感觉,季隶铭可能想和自己说点什么……
“你们怎么这么不够义气,把握一个人丢在沙发上睡觉,你们在这里亲亲我我……”历文很委屈地出现。
他喝得晕了,脚底下像踩了香蕉皮,歪歪倒倒地才坐在叶拙身边。
但他还不安于此,自己费力拽着椅子,坐在叶拙和季隶铭对面的中间。
历文眯着眼,目光在叶拙和季隶铭之间逡巡。
历文:“我这个孤家寡人,今天就好人做到底……”
叶拙的手一把被他抓住。
“老师……?”
历文挥挥手,把眼前晕晕乎乎的景色当成蚊子,但也没赶走,只能继续眯着眼和叶拙说:“叶拙!”
叶拙睁大了眼。
历文却迟钝了很久。
“我要说什么来的……”历文迷惑,而后忽而变了哭脸。
“你知道嫁女儿是什么心情吗?”历文痛心疾首,拿起叶拙的杯子猛喝一口,他咂咂嘴,“愁的我喝酒都成甜味的了。”
热可可当然是甜的。
“老师,你是真的喝醉了。什么嫁女儿?你哪来的女儿?”
历文用力摇头,“你不懂我的心情。”
之前捡的狗崽子,变成要吃人的狼。
后面认真养好的孩子,又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历文把矛头对准季隶铭,手指指向季隶铭的鼻尖。
“你——对,就是你,你告诉我,你会对我唯一的……”历文思索了一下,酒精懵逼住的意识模模糊糊。
唯一的学生?叶拙也不是。
唯一的什么……
“你会对我唯一的女儿好吗?!”
季隶铭和叶拙面面相觑。
“快告诉我!”历文抓狂,更用力地握住叶拙的手。
“你看见没有,他犹豫了,这种人还是不要嫁了!”

叶拙迷茫地被历文搂着——
其实他和历文差不多高, 历文想搂住他,还要费点劲,但历文嘴里说着“你就在我这里吧”, 手上牢牢搂着叶拙的胳膊, 虽然醉得歪歪倒倒, 但表情却无比认真。
叶拙对着季隶铭眨了眨眼, 有些迟疑地说出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厉老师……已经当爸爸了吗?”
季隶铭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愣了一会才否决掉这个可能。不说历文不会和女人有关系, 陈松柏也不可能允许历文和别人有亲密接触。
“我当爹都当两回了!”历文提高音调, 凑到叶拙面前, 混沌地眼睛对上焦,“上一个养的是王八蛋陈松柏,但是养他还不如让他死在路边。”
叶拙看着历文又一次骂骂咧咧,确认历文是真得醉透了。
“我带你去睡觉吧?”叶拙想要扶着历文起来, 但季隶铭也站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历文“嗯?”一声,死死抱住叶拙,瞪着季隶铭:“干嘛?我就要叶拙扶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叶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季隶铭是先看了他扶在历文腰上的手, 而后才有些急躁地站了起来。
季隶铭为什么这么着急?
是因为我扶了厉老师吗……
历文“咚”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吸引了叶拙的注意力, 也打断了叶拙心里刚要萌芽的想法。
历文:“季隶铭, 拿酒来,我必须把你的真心话喝出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叶拙的目光立刻看向季隶铭。
季隶铭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历文还没察觉, 咋咋呼呼地说:“武松都要三碗不过岗,你不喝就不让你进我家的门!”
历文是不知道季隶铭过去这些事情的, 他更不知道喝酒这件事,在季隶铭这里代表着什么。
但叶拙知道。
叶拙蹙眉,“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喝。”
季隶铭允诺的语气沉而温。
叶拙不知在季隶铭考虑的短暂几秒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说服自己放下过去的伤痛。
季隶铭拿回酒的时候,叶拙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喝吗?”
历文在一边,表情有些迷离,叶拙压低声音说:“没关系的,他现在就是喝醉了。”
“我没醉!”历文说:“我要和季隶铭好好谈谈。不然他就别想当我的女婿!”
叶拙没拦住历文,季隶铭也已把酒打开,香醇的红酒倒入杯中,馥郁的酒香蔓延开来,但历文没有像以前那样贪喝,而是让叶拙和季隶铭都坐好,自己才端起酒杯。
季隶铭坐在叶拙身边,历文坐在叶拙对面。
这种庄严的谈话场面,叶拙坐在其中,也跟着紧张起来,恍惚真的是女婿第一次上面见岳父。
岳父有了,女婿有了,难道我是女儿?
叶拙惊奇地联想到这个结果。
“季隶铭,告诉我,你是不是认真的?不是认真的,第一杯就别和我喝。”
历文举起酒杯,季隶铭不假思索地同他碰杯。
“是。”季隶铭仰头将一整杯喝了下去。
“好!”历文同样一口喝完。
叶拙一眨眼就发现他们的高脚杯空了。
红酒硬是喝出来吹瓶的气势,叶拙按住历文的胳膊:“别喝这么快。”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去玩吧!”
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的叶拙捏了捏眉心,转向季隶铭,“厉老师喝醉了,你别和他一起上头。”
季隶铭默默摇了摇头,“别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今天对不起……我觉得这次错过,可能以后也很难遇到了。”
历文“咚咚”把两个空杯又满上,主动和季隶铭碰杯,满意地说:“有这个觉悟就行,再走一个!”
季隶铭的酒杯端到唇边,郑重地承诺:“你想什么,我今晚都可以说。”
说完,又是一满杯下肚。
历文的脸喝得通红,叫来叶拙:“你有什么想问的,快问他吧!”
叶拙微怔,“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现在除了担心这两位会不会喝出事,没有任何想法。
历文眯着眼,“你不好意思问,那我帮你——季隶铭,你小子把你的感情史一五一十地说一遍,要是有假,你就阳.痿。”
叶拙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还好这些萤火虫听不懂人的语言……
季隶铭坦然又自然地说:“我到现在还没有开展过两情相悦的感情,家里人托信任的师父帮我算过,说我情路曲折晚婚且无子嗣。”
“母单啊?”历文的语气有些夸张。
季隶铭还没来得及骄傲,历文就嫌弃地说:“恋爱都不会谈,怪不得追不到人。”但很快,他又说:“可是花心大萝卜也不能进我家门……还是母单好点。”
叶拙感觉自己可能是被空气的酒味熏醉了,在刚才听到历文嫌弃季隶铭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提心吊胆,等到历文松口,自己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叶拙和季隶铭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然后彼此看了眼对方,明明是很滑稽的事情,却变得这样正式,两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是在心里放了一根羽毛,在不经意的时候落在,轻轻软软地搔着心尖,连带着心跳加速,血液成倍攻击到耳朵,让叶拙的耳朵都热了起来。
历文揽住叶拙的肩膀,“我说了不算,问问叶拙怎么想。”
“我?”
“你,就是你。”历文的手虚握着,坚定地举起空气麦克到叶拙嘴边,“你是更中意母单还是有经验的?”
叶拙犹豫中,感受到炽热目光。
季隶铭一直盯着他,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是很好奇自己这种无经验的人会不会被嫌弃。
叶拙:“我个人还是觉得……第一次比较重要。做什么事情,后面都很难超越初次时的心情。”
“你说得对。”历文深思,“那如果你发现虽然是初恋,但是个床技很烂的处男怎么办?”
叶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不是…我还没想过那么多。”
历文“啧”了一声,“那回头多看点钙片吧,这我不能再手把手教学了……”历文停下来,用被酒精泡的大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太变态了,我觉得我目前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但如果事前事后想咨询,我还是能提供一点经验。”
叶拙嗫嚅着嘴唇,对历文这种过分热情无法招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季隶铭似乎对历文无意说的话感到了些许不适,却还隐忍不发,只是捏紧手中的酒杯,饮酒的脸色还微微发白。
季隶铭敏锐地觉察到叶拙的目光,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历文还在碎碎念着,让季隶铭认真一点,还有什么主动一点。
叶拙:“你们都喝多了,快点回去睡吧。”
他站起来,把这场以酒展开的话题提前中止。
历文被叶拙搀扶着起来,现在的历文喝得无力,挣扎着说最重要的还没问到,也被叶拙直接带了回去。
叶拙是无力去管季隶铭了,只能转头和他说:“我先带老师回去,等下再下楼收拾这里,你要是喝得不舒服,就也快点回去吧。”
季隶铭对着他轻轻点头。
季隶铭的过去有个大大的污点。
他在酒后,侵犯了他的朋友。
季隶铭记得自己偷吻叶拙时的悸动,完全超过他心里的忐忑。
叶拙的嘴唇是那么柔软,比他这辈子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要软。
但叶拙要是醒来,绝对会无比厌恶这样卑鄙偷吻的他。
但叶拙没有醒来。
季隶铭得到的是另一种惩罚。
他想,也许在他放纵自己偷吻叶拙的时候,一切就埋下伏笔。
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当初的恶果还在作祟。
他既不够干净,也不够光明。
借着友情的名头,才让叶拙暂住在他身边……
这样还能维系多久?
直到叶拙离开,去到世界寻找自由,他都要以朋友身份,带着不可言说的罪孽,把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隐藏下去吗?
季隶铭站在院内,沉默地把剩下两瓶红酒全部喝下。
烈酒灼心,季隶铭抬头看向二楼卧室的床。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是叶拙。
而后,叶拙身后又有另外一个身影紧随其后,伸手揽住叶拙的腰。
历文的手突然搭上来,叶拙下意识地推了推,而后才说:“靠得太近了老师。”
历文哼哼了两声,不情愿地松开叶拙。
叶拙把他按在床上坐着,“我要下楼去了,你在这里躺着也行,或者做别的也行。”
历文却攥住他的手,“等等,现在就只有你和我,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从上课见面开始,历文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对有话就说的历文而言,反常到了极点,叶拙也早就留意到这点。
他坐在历文身边,“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呢?”
历文深呼吸,眼神在叶拙脸上逡巡,“你现在……对路言意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像是反问历文,也想在自问。
完美的路言意为他挡下硫酸,变得不完美。
叶拙有什么想法……?
历文身体前倾,眼神关切地说:“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可以和我说,知道吗?我不会骂你,也不会嫌你麻烦,有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是面对,不是解决。
面对比解决更温和,因为解决是结果,而面对是站在身边,用坚定理解的态度说明:有人陪伴着你。
叶拙的头发被一只手温柔的抚摸。
很多年前,那个在雨中被父亲教导认清你地位的孩子,没等到的安抚,在十几年后得到了。
季隶铭上楼的时候,他心里的人正伏在历文肩上。
对视的瞬间,季隶铭看见叶拙通红的眼眶。
见到季隶铭后,叶拙侧过脸,想要把狼狈的样子藏起来。
这是季隶铭第一次看见叶拙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过去的叶拙淡漠,像是没有表情。
后来的叶拙会笑会疑惑,但也没有像这样……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但叶拙还是忍着声音,沉默地流泪。
叶拙站起身来,仓促抹了把脸上,“我……下去收拾东西。”
但在经过季隶铭身边的时候,被牵住了手。
季隶铭身上弥漫着酒的气味,叶拙第一反应就是季隶铭刚才自己又喝了很多。
季隶铭也的确很醉了,即便他还能自然走路,表情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但他在看到叶拙在别人肩上默默流泪的时候,酒精促使他走向叶拙,然后紧紧拉住叶拙的手。
叶拙低头看了看和季隶铭握住的手,“你……?”
“别哭了。”
季隶铭的手抚上叶拙的侧脸,温热的感觉让叶拙眉心一跳。
季隶铭用手指轻轻拭去叶拙脸侧未干的泪痕。
“如果你要哭的话,到我这里来。”

季隶铭是在灼眼的阳光中醒来。
已经不是季隶铭熟悉的清早阳光, 现在的太阳高高升起,热烈的光线穿过窗户,大张旗鼓地叫醒头疼欲裂的季隶铭。
季隶铭从两米宽的大床上坐起, 身体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头上。
疼, 胀, 晕。
季隶铭单手扶住额头, 下意识扫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一夜过去, 也保持着倒在被子上的姿势, 看来是毫无知觉地睡去了。
可是……他记得自己晚上和历文喝了很多酒,又独自在院里喝了很多酒。
最后尚有一丝意识的记忆停留在,他仰头看到历文房间窗户上,叶拙被历文从身后搂住……
再然后……
他不记得。
他是怎样回到卧室, 又是怎样睡在床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季隶铭丝毫没有印象。
他嘴唇有些麻麻的感觉,可也被宿醉后的头疼盖过。
我做了什么?
吹了彻夜冷风的寒意, 还有凌乱的心绪叠加在一起, 季隶铭痛苦地皱起眉。
季隶铭机械的洗漱,冷冰的清水洗脸也没能让他回忆起有关昨晚的事情。
回到床边,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有几通助理打来的电话, 还有些没处理的公务消息。
他住在三楼,叶拙和历文住在二楼,但现在整个家里却寂静无声。
季隶铭一边起身往楼下走去, 一边按重要程度以此回复消息。
“喂,妈妈, 我刚刚睡醒,没接到您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二楼的几间卧室门都紧闭着,季隶铭握紧手机,慢慢走向门边。
电话那边,一个稍有江南方言的声音传来:“怎么今天起这么晚?A市的工作很辛苦吗?”
“是因为一些私事……”季隶铭来到叶拙的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走下了楼。
一楼主客厅也空无一人。
整个家,大而空荡。
季隶铭站在楼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妈妈正在和他说话。
“是我信号不好吗?”妈妈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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