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意抬手捂住脸,大力揉压着发痛的太阳穴。
大雨敲打玻璃,发出的声响伴随路言意度过下半个无眠的夜。
事到如今路言意才知道,在他那样忐忑不安的时候,叶拙已经和季隶铭有了联系。
这比当众给他一个耳光还让人难堪。
路言意:“你到底背着我和季隶铭做过什么?接吻,视频,相亲和他在一家餐厅,坐一辆车出现……哈,对,还有,你还听他规划我的未来,你们还真是好朋友好兄弟,分开四年还这么亲昵。”
路言意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生气。
叶拙皱眉,“你不要这样说话,这些都只是——”
“是巧合?是意外?我猜的对不对。”
路言意冷笑一声,“你也挺让我意外的,明知道季隶铭是什么样的人,还要上赶着倒贴……是四年太久,让你都忘了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没忘。”
叶拙怎么会忘记?
庆祝路言意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早上,叶拙在混乱的房间里醒来,前一天的晚上,他们全部人都喝多了,最后怎么睡着都忘记了。
叶拙没有看到路言意时,只当是和以往一样,路言意还在别的地方睡觉。
可是当他打开房间的门,正面对上路言意茫然无措的面孔,叶拙心里猛地收紧。
紧接着就看到躺在路言意身边的季隶铭……
成年了,毕业了,也告别了高中时代。
路言意和季隶铭终于迈出那一步。
可当他们发生关系之后,季隶铭却有些逃避……
他出现的频率开始变低,沉默的时间更久。
最后他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彻底消失在叶拙和路言意面前。
直到今天路言意还耿耿于怀,“他现在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当年的事情。”
“但如果他是诚心来弥补你呢?”叶拙的声音有些干涩,“当初你们都还太年轻,冲动之后很容易不知所措……但现在你们都更成熟了,如果他愿意为当年的逃避买单,你会原谅他吗?”
路言意:“你想让我原谅他?”
叶拙:“如果他足够诚心,也能带给你许多帮助……你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的心结,接受他的好意……你也一直都没放下他,不是吗?”
路言意和季隶铭,一个能在娱乐圈大杀四方,一个能提供充足的资源,让他在娱乐圈自由成长。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除了中间有点波折,没有比这更相配的了。
路言意:“所以你真的希望我和他和好?”
叶拙极为不愿地点了点头,蜷缩的手指都在发麻,但他还是要劝:“这样的话,路伯父也会很高兴……”
路言意一拳砸在椅上,发出剧烈地声响。
他气喘吁吁,狠狠盯着叶拙:
“叶拙!你为了让我爸高兴,就这样把我推给季隶铭?!还是说你早就等着一个机会把我送走,这样你就能早点走了?”
叶拙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却发现路言意说的其实没错。
他要完成路伯父让他做的事。
他也想离开。
更重要的是,叶拙想退出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了。
季隶铭比他好太多太多。
而且叶拙发现,好像只有他在敏感地比来比去,而季隶铭毫不在意他的存在,甚至能以对待朋友的方式继续和他相交。
因为没有威胁,所以才不在乎。
也许季隶铭得知自己四年都没和路言意有任何进展,心里都会发出“果然如此”的声音。
叶拙深呼吸,和路言意说:“周六你和季隶铭好好见面谈一谈……最起码你们也可以重新做朋友。”
路言意脸色又变,用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叶拙:“周六不是我和你?而是我和季隶铭?”
“嗯。”叶拙撇开眼,“他也答应了周六和你见面。”
“叶拙……”路言意像是气到极点,哆嗦着嘴唇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叶拙:“四年了,你们都该面对了。”
“面对他妈的面对!”路言意险些把自己的牙咬碎,“你很好,非常好……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活活气死!你知不知道……算了,你不知道!”
叶拙抿唇,低声和他道歉。
路言意说:“周六晚上我不可能见他,你也哪里都不许去,老老实实和我一起待在家里。”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是说他有诚意吗?就让他一个人去等着,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份心了。”
路言意的日常里是没有单双休这种概念的。
只要有通告,无论是节假日还是刮风下雨,都要完成工作。
但这周六的晚上,路言意早就提前安排出了空余,甚至连带着周日上午的活动推了。
但叶拙忽然告诉他,周六晚上是替季隶铭约的,见面的对象也是季隶铭而非叶拙……
叶拙费尽心思,给路言意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
路言意欣喜若狂,差点被活活气死。
路言意才不管叶拙是给谁做嫁衣。
反正约他的人是叶拙,其他人无所谓。
季隶铭愿意在餐厅等着还是直接走了,都不关他的事。
这周六晚上,叶拙必须履行约定。
“闻酒就醉的小趴菜,喝点朗姆可乐意思一下吧。”路言意和叶拙说。
夜色已深。
透过路言意身后的落地窗,能看到整个S市的璀璨夜景。
璀璨的夜灯耀眼,路言意犹如站在群星之上。
路言意熟练地在酒吧台上操作,甚至还能挪出一只手抽烟。
叶拙眉头微蹙,他最讨厌烟味,也不想让路言意抽烟。
人活着,身体最重要,不要等像爸爸那样躺在病床上才后悔,那就已经迟了。
叶拙之前劝过很多次,但路言意除了说他耳朵都快听出茧,还是我行我素。
但这次叶拙不劝了,路言意反而在点燃之前下意识看了眼叶拙。
“算了,还是保护嗓子吧。”
路言意把烟揉了扔进垃圾桶,“但酒还是要喝的。”
他指尖“叮叮”敲了敲冒着水珠的杯壁,拿着两杯酒走向叶拙,“度数都不高,小孩都能喝。”
想到上次叶拙一口酒就把自己喝到烂醉,路言意说:“喝醉了也没事,我就当不知道,无论真醉还是假醉,都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
路言意自认大方给了机会,叶拙却一言不发。
叶拙上次想问的事情,已经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已知的答案。
都十几年了,还纠结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
还有必要吗?
喜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藏得住。
嘴上不说,也会从别的地方遛出来。
路言意这样对他,无非就是不喜欢。
他没必要再把自己变成滑稽的小丑,借着喝醉才敢问出口。
路言意摇晃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地问:“你上次到底想说什么?”
叶拙推开摆在他面前的那杯,低声说:“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喝一点而已。”
路言意追问:“为什么要喝?明明是你拒绝了。”
叶拙:“那你呢,你为什么把自己喝醉?”
路言意蹙眉,缄默不言。
门铃声响起,叶拙起身,错过了路言意犹豫的目光。
“外卖全到了。”
叶拙两只手都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
回到沙发边时,两个人都默认上面的话题已经结束。
有些话,深挖了反而让彼此都难堪。
叶拙清点着所有送来的餐点,拆开包装发出的声音填满安静的房间。
路言意点了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是他扬言要吃的“垃圾食品”。
路言意的原话是:吃什么破西餐,人模狗样还吃不饱,要快乐就他妈吃垃圾食品。
但这些垃圾食品,仿佛也不是中餐。
叶拙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路言意:“疯狂星期六,V你五万。”
叶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路言意言之凿凿:“这不是现在网上最流行的梗吗?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冬天的第一个烤红薯……”
叶拙虽然不常接触网络,但也发现不对劲,“这好像已经落时很久了。”
“怎么可能?!”路言意皱起眉头,伸手去摸手机。
“叮咚”,又是按门铃的声音。
路言意脸色微变,抢着说:“我来拿!”
但去玄关拿手机的叶拙已经先他一步打开门。
又是外卖?
叶拙有些惊讶。
刚才都点那么多了,怎么还有?
他提起袋子看外卖条上的标注,“不会是送错了吧?”
路言意几乎是飞奔着过去,把外卖袋抢走,打开门就要扔。
叶拙困惑:“扔了干嘛?”
路言意:“点错了!不要了!”
叶拙:“怎么点错了?不是奶茶和烤红薯吗……”
路言意脸色更黑,“我说点错了就是点错了,你别多问。”
路言意拿起叶拙的手机塞进他手里。
“把钱领了。不是给你的,是给路伯父的,他在医院要用钱。”
他猜到叶拙不会拿,又把手机夺走,一边转身一边解锁锁屏,“你别废话,我帮你领。”
几个未接来电赫然显示在通知栏上。
间隔时间不久,而且都是没有备注的纯号码。
路言意挑眉,正要告诉叶拙,页面忽而弹出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不好意思先生,我帮您联系了叶先生,但他并没有接电话,餐厅也没有收到取消用餐的消息,而我们店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烊,您看……”
精致的菜肴在烛光的照耀下更为诱人。
只是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待,菜色不如过去鲜亮,已经凉了个彻底,
季隶铭对着侍应平和地道谢:“麻烦你了。”
侍应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十分同情。
等待的时间里,他没有丝毫不耐烦,除了麻烦店内联系预约的叶先生之外,始终都保持安静。
就连请求去电的原因也是担心叶先生是否是出了意外。
但一连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季隶铭打的电话更是无人接听,发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是被拉黑了,还是叶拙视而不见。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的哪一种,季隶铭都能接受。
他只是担心叶拙出事。
侍应反复思考,还是提醒说:“您可以联系他的家人或者朋友,如果出现意外,他们应该会更早知道。”
季隶铭:“谢谢,不过我想他的朋友不会欢迎我联系他。”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暗淡,但很快又转开话题:“看来他今天不会来了,买单吧。”
侍应:“您要不再等等?还有十分钟闭店,最后五分钟还有场烟火……”
季隶铭:“你们店的烟火形式四年内变过吗?”
侍应摇了摇头。
季隶铭淡淡笑了笑,“那就不看了,一样的烟火,我四年前就一个人看过了。”
明亮的烟火上升在空中绽放,留下夺目的光痕。
季隶铭按下车窗,更清晰地看到朵朵烟火坠落的尾迹。
相同的烟火,见证相同的心情。
同样的心灰意冷,还真够落寞。
只不过这一次,季隶铭不会再做个逃兵。
他拨通通讯录那个多年未联系过的号码。
投影放着过去总一起看的电影,因为看的次数太多,所以连台词都能倒背如流。
可这次,路言意和叶拙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些吃的也都吃烦了,放凉了全是油腻的味道。
路言意不自觉靠近叶拙,想借他身上清爽的橘子香气来冲淡心中的烦躁。
但他靠近一些,叶拙就默默离开了一些。
路言意转头,看到叶拙低垂的眼。
脸正对着荧幕,但视线却是下垂着的。
这目光也许落在地毯的某个花纹上,也许落在他自己的指尖上,可能出现在每个画面之外的角落。
投影照射出来的彩色光影忽明忽暗地照耀着叶拙的侧脸,仿佛他在室内看了场烟花。
而路言意,既没有看见烟花,也没有看进去电影。
他压着胸口烦闷,开口问叶拙:“想什么呢?”
叶拙微怔,“没什么。”
这幅神情,分明就在说谎。
“不愿意说就算了。”路言意闷声说:“我觉得这电影没有以前好看了。”
投影画面里,穿红衣的新志骑车带着穿蓝衣的小马,两人笑着在学校操场上肆意妄为。
还是一样的桥段,丝毫没变。
这部电影,叶拙看了太多次,所以从头到尾,他全都记得。
接下来就该是新志和小马做了一个恶搞老师的玩偶,从天台往下挂在教室窗外,玩偶用手电筒、气球和钢丝球组成的假阳.具被他们用线勾着上翘,惹得老师当堂气到脸绿。
第一次看,他和路言意都笑出眼泪。
往后无论看多少次,也都会被逗笑。
可是这一次,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感到无趣。
电影又不会变。
变得不过是看的人。
只不过变的那个人还没发现。
叶拙看了眼时钟,终于到了一直在等的时间。
叶拙淡淡地说:“餐厅已经打烊了。”
路言意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说这个做什么?”
路言意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虽然静音,但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无比亮眼。
——季隶铭。
叶拙喉咙发紧,但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动,“我想,他应该一直等你到现在。”
听了这句话,路言意紧蹙的眉头更是拧成一团。
路言意:“他愿意等就等着,你何必为他考虑。”
他伸手去挂断电话,但一只手笼住了屏幕。
叶拙:“接吧,他等了你这么久,诚意应该够给你打一个电话。”
路言意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咬牙说:“这种事情就这么让你感动?那他等的要是你,你是不是就该以身相许的报答了?!”
“路言意,你不用说话这么伤人,我有什么好感动的?”
叶拙放开罩在手机上的手,“只是你不要后悔,这么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放弃。”
路言意问:“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让我和他在一起?”
叶拙低垂下眼,“是。”
“看着我的眼睛说。”
叶拙看向路言意愠怒的眼睛,轻声说:“我想走了。”
他双目平静如水,仿佛一潭几百年都没有经过风吹的深潭,看不出水底藏着什么。
路言意顿了顿,而后发出一声近乎嗤笑的声音。
“你能去哪?你爸爸的病不治了?你离开我,还能做什么工作养活自己?”
叶拙:“……”
“你又让我季隶铭在一起,又不敢留下来看着我和他在一起,这就是你想要的?”路言意说,“还是说,你一再说想要走,只是在逼我表态。”
手机来电转成一条未接来电的通知,季隶铭挂断了打来的电话。
路言意挑眉,“好了,他自己放弃了。”
但话音刚落,季隶铭又打来了第二通电话,大有不接就会继续打下去的势头。
他越坚持,路言意脸色越难看。
叶拙说:“路伯父希望你们之间的关系能缓和。”
“叶拙,我爸说什么你都当金子供着啊,那他让你别走,你怎么没记住呢?!你现在跟着我,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买的,卡里的钱都是我打的,你爸爸每一次手术每一粒药用的也都是我的钱,你为什么还要听路唯成那个独眼狼的话?你难道不知道我最恨他吗?!是他逼死了我妈!我死也不会原谅他!”
路言意本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当叶拙口中提到路父的时候,他的情绪犹如沸腾的铁水,在收紧的胸膛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叶拙会这样。
路唯成就是个冷血独.裁的暴君,对叶拙也并未多好。
可偏偏叶拙却对他的言听计从。
“你说我从没相信过你……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他让你撮合我和季隶铭你都能照做,我还要怎么相信你?这些年你在我身边这样做的事情还少吗,我都假装不知道而已!叶拙,你一直在利用我们一起十几年的感情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路言意死死攥住叶拙的衣领,逼叶拙和他对视。
这口气,路言意也忍了很多年。
他看着叶拙颜色清浅的眼睛,却找不到过去那种纯粹的干净。
路言意:“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叶拙……叶子,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难道你也和我爸一样,觉得我做得是错的?”
叶拙神色如常,仿佛被路言意逼问的人不是他。
“你说话,我不想再看到你沉默的样子了,每次都像是我错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叶拙:“我和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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