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昭捏了捏手指摇摇头,灌了一大口酒。
“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这样看看也挺好的。”
禾麦看他表情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变也没再问,只是拉着他喝酒。
禾麦酒量还不错,不是很容易醉,但尚昭不太行,喝了三壶就已经晕乎乎,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最后直接醉倒在他怀里,傻兮兮的笑道。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禾麦怕他从房上掉下去,死死的拽住他。
“尚兄要不我们先下去?”
但尚昭却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说话。
然后笑了两声,突然就开始吐槽魔界云云。
禾麦这才知道他原来是魔界之人,很诧异,毕竟尚昭太干净了,和他印象中的魔族不太一样。
不知道说了多久,河边人渐渐少了,一整凉风吹过,尚昭似乎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圆溜的眼睛瞪大,从他怀里做起,看着他有几分忐忑。
禾麦看着他觉得像极了一只傻呆呆的松鼠,拉了拉褶皱的衣袍,有几分好笑。
“苏兄会不会因为我是魔族就不理我啊?”
禾麦愣了一下,随即爽朗的大笑,拍拍他的肩膀。
他向来不是那般有成见之人,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大概尚昭的品性。
“难道我在尚兄弟眼里就是如此世俗之人?”
“不过我倒是是第一次接触到你这样的魔族。”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是我浅薄了,自愿罚酒一杯。”
尚昭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将酒倒满饮下,放下杯子看着头顶苍穹。
“其实真正的魔族和其他种族也是一样的。那些长的奇形怪状的魔族要么是和妖魔混血,要么就是曾经被特意改造出来的专门用来打仗的怪物。”
禾麦听着,随后叹了口气:“神魔两族斗来斗去真的特别没意思。”
尚昭愣了一下,看着他的侧脸,脸上一热,撇开脸点点头。
“确实没意思,但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一朝一夕之间又如何能剔除那些病态的偏见。”
“但是总有一天是可以的吧,神魔两族生存活在同一个世界,迟早有一天大家能和平相处,互相了解,能够像我们一样成为朋友的。”
尚昭看着他,垂下眼帘,点点头,一定会的。
“你在仙界待了多久了?”
“……有几百年了吧。”
“不想回去吗?”
尚昭眉眼中划过一丝愁绪。
“想又不想。”
禾麦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
看着漫天星辰,心想着不知道江晏如何了,要不回去看看吧……
“想就回去看看吧!见一见你挂念的人也是好的。”
禾麦又跟着尚昭在仙界逛了几天,买了一些好吃的糕点,打算回神界。
问尚昭要不要回去,尚昭犹豫了一下,看着禾麦。
他不想这么快和禾麦分开,心里也冒出一个小小身影,眼里生出些不明情绪,想了想便答应了。
魔界位于神界正门的东南方向,其实两界本就属于一个世界,但是因为千万年前的冲突,魔神劈开天堑山脉,命名天堑深渊以此为界。
两人分开后,尚昭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禾麦的背影消失。
他转头看着魔族的方向犹豫了一下,飞越过深渊。
魔宫,守卫看见来人,眼睛瞪大,随后立马跪下。
“拜见大皇子。”
换掉身上的粗布麻衣,穿着紫色金丝锦袍的男人淡淡嗯了一声,那张干净明朗的娃娃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尚昭,也是魔族魔君的大儿子真名睿昭。
他看着近百年未曾踏入的魔族富丽堂皇的宫殿,只觉得心中一阵压抑,站在原地发呆。
士兵有戏疑惑的看了一眼,但是作为一个士兵,他的任务只是守好魔宫大门,其他的事情并不需要他知道。
足足站了块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抬脚进去。
刚走到花园中庭,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
睿昭停住脚步,脸颊绷紧愣神了一秒才转身跪下。
“拜见父亲。”
魔君两侧头发花白,看着这个百年不见的儿子,缓步走到他跟前,眼睛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
“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睿昭攥紧了拳头。
“这里是儿臣的家,怎会不回。”
魔君冷哼一声。
“就你那个倔的跟牛似的臭脾气,还真有可能。”
“从前父亲说我和您最像,所以父亲不也是一样的吗?”
睿昭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的男人。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每个字都带着刺,魔君差点心梗。
“与你许久未见,今天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既然回来了,就和你弟弟一起去闭关,神魔之战在即,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这是我们和他们的宿命,这次我也不会逼你,你不喜欢到时候在家里待着就行。”
睿昭听着他的话,又升起熟悉的烦躁感,心不在焉的应下。
睿煊抬眼看见自己的消失已久的哥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冲过去抱着他。
“哥,你去哪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小煊抱歉,是哥哥的错,不过长高了,比哥哥高出这么多了,是个大人了。”
睿昭抬头看着他眼里总算是有了一抹笑意,睿煊看了他一眼,将他紧紧抱着不放。
“哥……我好想你,你以后不准再一声不吭就走,父亲当时发了好大火,把我关起来,还不准我出宫去寻你。”
“你和父亲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你要突然消失……”
睿昭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开看着他,叹了口气,心疼的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
“好了,小煊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哭,我和父亲……理念不和罢了,没多大事。”
睿煊看他每次提起父亲就面带郁色,便没有再问,只是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闭关室。
“哥哥回来就好,不理父亲,我永远站在哥哥这边。”
睿昭在之后的日子完全没有心思修炼,他时常会想到禾麦。
但神魔两族的成见,就像一道壁垒,高且深,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除非后面的规则,由自己创造。
江晏还没有出来,他将从神界带回来的点心拿给了小冰小莲。
回到神界后他也在神界瞎逛,神族有一个不好,就是宅,没有几个神族是喜欢与其他人交往的,所以除了和父神住在神殿的十个,其他全都跑到神殿外,找了和眼缘的山头住下,只要没事几万年也不见出去转转。
禾麦瞎逛了许久,才发现神界原来有那么多地方,比仙界可漂亮多了,动植物都极其有灵性。
逛了差不多他才晃晃悠悠的返回去,然后就听小莲说魔族爆发了一场内乱,魔君的大皇子被打入天牢,据说是……篡位。
禾麦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心里觉得离谱的同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星期。
魔君睿囚钺带着魔兵来到神族界外。
二话不说就开打。
神兵来报,但是父神此时并不在神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江晏在魔窟修炼,而且神族除了常年驻守在边界的神兵,其他的神君本就不长待在神界。
禾麦只能用神界的风铃钟传了信息,自己出去应战,但是作为一个文神,他又何曾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魔族魔君的对手。
他的攻击对上其他魔族或许够看,但是魔君出手全是狠辣招式。
魔君看着半躺在地上,鲜血从唇角溢出的禾麦,面色幽冷。
“你就是苏麦?”
禾麦皱眉看他,他怎么会知道。
看着他的表情,魔君便确认了。
“就是你蛊惑我儿子,尽让他想不开为了一个男人篡位!还是神族!!”
“神魔天下一家亲,你们是在做什么梦,当初魔神就是被你们神族这群虚伪之辈哄骗,要不然也不会就此陨落。”
“先有倾九璃,现在又要给我儿在配上一个你,你们神族真是好本事啊!”
禾麦皱眉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什么倾九璃?我怎么招你儿子了?
但魔君也没打算再和他废话。
抬手向他打过去的那一刻,睿昭突然出现,将禾麦护在怀里,挡下这一击。
直接重伤昏迷。
魔君睿囚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个逆子!!!”
而父神此刻也赶回神界。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都看见对方眼里的火花,飞身过去厮打在一起。
禾麦呆呆的看着怀里面色青白的尚昭,手指一探,心脉寸断,他颤抖着拿出一颗护住心脉的丹药给他喂里进去。
将他放平在地上,正打算再仔细看看他的情况,一声怒吼将他的动作制止了。
“你别碰他。”
【作者有话说】: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唐·杜牧《会友》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佚名《诗经.小戎》
一个五官张扬带着狠厉的红衣少年郎,飞身过来,将尚昭抱进怀里,查看情况。
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慌失措。
禾麦看着昏迷的尚昭和少年,尚昭的情况很不好,而且对于少年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对于尚昭突然冲出来帮他挡下伤害,禾麦隐约也知道了些什么。
看着尚昭苍白的脸。
“我给他喂了一颗护心脉的丹药,现在紧要的是将他的心脉修补好,但是神族的功法和魔族相克,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该怎么办,不用你多嘴。”
少年狠狠的瞪他,不耐烦的又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手放在尚昭胸前给他输送魔气。
抬眼斜瞟他语气皆是质问。
“你就是苏麦对不对?”
禾麦看着他点头。
他看了一眼禾麦咬着唇,接着自顾自地说。
“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吗,值得你为了他,尽然连命都不要了,大傻子,为了他,你差点又丢下我。”
少年一边说一边哭,手上疗伤动作不停,禾麦在旁边沉默着。
手里的药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拿给他。
但看着尚昭,叹了口气,要是没有他,现在重伤的就是自己,他将瓷瓶塞在少年手里。
“抱歉,让他受伤,你还是带着他先回魔界吧,神界的气息与魔气相克,这里不适合他养伤,你把这个拿着,我拿尚兄当朋友,不管怎么说,谢谢他救我,这个药对魔族没有影响,他现在的情况这个能帮上忙。”
少年也不和他客气,一把拿过瓷瓶收好,将睿昭抱在怀里。
走了一步又停下,头也不回闷声说道:“我哥叫睿昭,姓睿不姓尚。”
看着红衣少年离开的身影,禾麦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坐到一边看着父神和魔君打斗,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全是虚影。
父神皱眉听着这魔君骂的脏话。
“睿囚钺,我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你父亲陨落了,你母亲也同样陨落,你又何苦如此,放过你自己吧!”
“你闭嘴,你不配提我父亲,要不是为了你,那个女人怎么会亲手杀了我父君,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亲手杀子自己的母亲,这一切都怪你,父君说的对,你就不该诞生在这个天地,若是没有你,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父神呼吸停滞了一秒,咬牙看着他。
“睿囚钺,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要记得我是你的长辈,你真是和你父君一样讨厌。”
打出那掌时他冷冷的开口。
“要不是因为你是九璃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你活到今日。”
父神将禾麦带回神界,他的内脏受到冲击,内伤深重,需要闭关修养,父神给他输送了一些神力,护住心脉。
禾麦沉在冰莲池底疗伤,江晏也从魔窟出来。
得知他受伤,每天用自己的力量帮着他疗伤。
原本以为魔君经历此事,神魔之战会退后,但是却没想会提前百年爆发。
而且是有备而来,他利用了魔神曾经留下的法器,竟然是第一代神邸的法器。
直接将父神逼到绝境,重伤昏迷。
魔族同时进攻两处。
江晏去了另外一个战场。
父神重伤昏迷之后,魔君也没讨到好,重伤撤离,但魔族大军由魔将带领依旧驰骋在战场。
禾麦强行出关面对这些被制造出来,专门用来战斗,嗜杀成性的魔兵。
艰难的将魔族余孽尽数剿清,却发现父神情况极其不妙。
将剩下的神力尽数献祭给差点陨落的父神,报以父神的创造养育之恩。
但本就因为强行破关,伤了神魂,而他因为有父神的血,和父神的力量同根同源,将仅剩的力量全部用在父神身上,结果父神确实是护住了,他自己却差点身陨。
江晏从战场回到神界就听到禾麦要陨落的消息,惊慌失措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禾麦的身边。
因为他们的结合,双方的力量也是交融的,正好可以用来滋养禾麦的神魂,一直到父神醒过来。
父神看着面容憔悴,消瘦了许多的江晏,看着床上已经恢复原形,几乎快要察觉不到气息的禾麦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如此。”
“父神,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我的力量没有用,帮帮我帮帮我。”
江晏已经有些崩溃,满眼血红的看着父神。
父神看着他闭了闭眼!压了压他的肩膀。
“我不会让他有师傅,你做的很好。”
“他的神魂四下散落,只要收回来就行。”
因为还未全然恢复,父神借用了神界转生石的力量。
但是再收回这个过程,却发现有几个碎裂的神魂已经被吸走,进了轮回道,不能强行收回,而这些破碎的神魂因为魂魄有缺,就算转生也活不过二十。
父神一时有些犯难。
“那这个要怎么办?”
刚得到一丝希望下一刻又被踹下深渊,江晏红着眼睛,看着火红的毛发越发暗淡下来的禾麦,满眼的崩溃痛苦。
父神也不好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一个办法可用。”
让江晏抱着禾麦来到天山之巅,放在天池旁。
“他怎么了?”
“发生了一点意外,你不要担心,我会带他回来。”
雪莲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需要的是天池的力量。”
将那些收集回来的神魂放到神格中,父神五指成抓,取出神格。
嘴里轻声念出一段绵长复杂的咒语。
江晏跪在禾麦的身体旁,手紧紧的握着他有些冰凉,毛茸茸的爪子。
当苍穹闷雷响起,天池光芒大作,一道雷光划破空气,天池那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通道。
父神将装载这神魂的神格投了进去。
挥手天池再次恢复平静,雷云散去。
“他的神格是他自己凝结出来的,它会去到其他世界一点一点将神魂聚齐,带他回来。”
“只要能赶在死亡时间前融合,就脱离进入另一个世界。”
因为不能离开天池,所以父神和江晏也一直在天山之巅待着。
花青岚曾想上去,但被拦了下来,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雪莲突然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波动。
她突然愣了一下。
“对了,我能和麦麦产生联系,可以看看他的情况,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她脑袋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她和禾麦是有脉络链接的,只要接上她就能知道禾麦在其他世界的情况。
“也好。”父神也眯眼看着虚空,点点头。
她在观察着这些平行世界的情况,但是没想到最后这个世界出了岔子。
原书里的苏麦其实就是禾麦散落的一缕残魂。
因为禾麦那缕残魂在要投生在另外一个世界时,路过了那方小世界,但是那方小世界因为刚刚诞生,空间力量极其不稳。
虽然只是路过,但是残魂身上也带着一股这个小世界承受不住的力量,直接搅乱了那个小世界的磁场,引起小世界外部空间扭曲从而被强行吸入这个世界,所以导致提前诞生在这个世界。
而他穿过去的那一刻,力量又继而影响到小世界的内部空间,又是一次不可预估的空间扭曲,直接导致这个小世界整个世界线都紊乱了。
禾麦看见的那本书里的苏麦其实就是那一缕残魂,他看到的那本书是小世界外部空间扭曲时的时间线,他也确实算是死了一次。
在神格带着已经聚集起来的神魂传过去时,那个世界内部也根本承受不了那股力量,所以再次发生了歪曲。
所以苏麦穿过去之后,整个世界线都发生了不可预估的改变。
而因为没有本体的庇护,单靠残魂无法在这个很脆弱的世界存活,所以为了自我保护,从主角身上借了一点气运,但同时能量也和主角产生了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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