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变多了。
每晚的夜巡中，盘旋在犯罪巷里的红头罩突然发觉，在哥谭夏末的深夜里，那些倚在路灯边，穿着丝袜涂着口红女孩的面容越来越年轻。她们大约才入行不久，皮肤尚且还光滑。
睡眠不足和营养的缺乏还没有毁掉她们的青春，性病也还没来得及毁掉她们的健康。
这让犯罪巷里的皮肉生意迎来了短暂的繁荣，这些女孩穿着短裙生疏地同她们的客人讨价还价，试图把几分钟的时间卖出个好价钱。但愿意在这种环境下成事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多有耐心。
只是一晚上，杰森就阻止了不下十起因为嫖资发生的纠纷。
他还没来得及与这些新女孩建立起信任，每次他暴打人渣后，那些女孩都会用同样惊恐地眼神望着他——杰森并不擅长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散发善意，这是迪克·格雷森擅长的把戏。
失去罗宾的制服后，红头罩的枪震慑住了人渣，却再没能拥有罗宾的魔力。
大概杰森的一部分也永远地随那件破损的制服被埋葬在了过去。
好在他重回哥谭的努力并不都是无用功，他有线人——足够信任他的线人。
一位叫克里斯提娜的流莺偷偷联系了她。女人年纪不小了，犯罪巷新来的那批女孩严重冲击到了她的生意，最近的几位熟客都已经被新人吸引走。她金色的头发因为频繁的烫染，发尾像一把干枯的稻草。
女人坐在公园附近的一条长椅上等待杰森，远远地看见红头罩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边，她局促地站起来，又为了掩饰这股局促，在杰森面前理直气壮地坐下。
“我喜欢守时的客人。”她抬高下巴说。
杰森丢给女人一卷现金，这笔钱足够女人交够房租后还能一周时间舒舒服服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这个名字不知真假的女人欣喜地接过，毫不客气地当面点清，随后塞进口袋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说，“是不是有关那群新来的女孩？”
“她们有多少已经成年了？”杰森问。
女人不答，只是嘲讽地望着她。
一瞬间，他只感觉复活带来的怒火又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想杀了那群醉醺醺在巷子里寻找猎物的男人。打断他们的骨头，割掉他们的头颅，挑断他们的血管，要把那些人的尸体挂在高楼之上去警告剩下的人渣——
杰森在闷热的头罩里深呼吸，他看出面前的女人因为他的愤怒而颤抖，杰森把手从枪上松开：“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韦恩慈善基金会的资助断掉了。”
“不可能。”杰森斩钉截铁，他清楚布鲁斯有多注重这个从托马斯·韦恩手里流传下来的基金会。
这个世界上能从蝙蝠侠手里偷到钱的人不多。
但杰森确信，这些人绝不可能有兴趣去动用这笔慈善基金。
“你清楚，政府的拨款从来到不了我们这种人手里，”女人冷哼一声，“韦恩的钱有时候可以，断断续续的，但勉强够一些家庭生活。”
“但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亲爱的，大到布鲁斯·韦恩短时间没法再开一次慈善晚会筹款……或许这些对他本人来说无关痛痒，所以韦恩还没注意到，也或许是他注意到了，但根本不在乎。”
女人点燃了一根烟，她的口红已经斑驳，从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一个烟圈，“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会处理，”杰森转身离开，他冲女人挥挥手，“回去休息吧，记得去汤普金斯诊所看看。”
克里斯提娜在他身后露出个真心的微笑来，她活动了下因为高跟鞋而疲惫地脚趾，冲着红头罩远远地喊道：“要快些把那些女孩弄走！我已经三天没开张了！”
杰森清楚女人的意思。要快些，要再快一些。
在那些女孩被迫染上毒瘾以前。
在那些女孩还没被彻底摧毁希望以前。
紧接着，是犯罪率的暴增。
哥谭的危险自然不止是阿卡姆里的危险分子，说不上腐败的官僚体制和贫富差距过大的社会结构比起小丑来谁更危险。
底层的穷人甚至没办法忍受半个月的失业或者是补助哪怕缩减一小部分。这并非是部分中产阶级和大人物高高在上以为的懒惰，而是由于贫穷出身所限制的教育文化水平不高。大部分底层居民甚至没法读完初中，连杰森在他母亲死去前接受过的教育或许都能算得上不错。
自然而然的，低端工作带来了低端收入。
低端收入和补助的丧失，进一步带来了贫穷、饥饿和犯罪。
等蝙蝠们反应过来时，即使只过了短短几周时间，而布鲁斯又立马填充进了大量资金，蝴蝶翅膀的振动已经引发了风暴。
蝙蝠和鸟儿彻夜盘旋在哥谭之上，杰森没日没夜地骂骂咧咧用空子弹，韦恩基金会迎来了大洗牌，GCPD的灯一亮就是一整晚。
失窃的金钱还是不知所踪。
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全身缠满了绷带，这下杰森也不得不暂时相信男人的供词——毕竟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在一晚上经历过蝙蝠侠的暴打，夜翼的逼问和红头罩的死亡威胁还能咬死不说的。
“我们可以合作。”夜翼试探着说。
当然是夜翼，因为蝙蝠侠从不肯对他的失败的跟班多付出一点耐心。只有迪克·格雷森还能用多余的善心对家族的黑羊伸出手来。
“你更了解犯罪巷里的动静，而我们有更多的消息，”夜翼继续劝说道，显得杰森才是那个更无理取闹的人，“我想神谕一定很乐意再见到你。”
自从回哥谭后，杰森还从没和夜翼一道单独合作过，面对他童年偶像和兄长的劝说，杰森打开了头罩。
“哦。”夜翼惊讶又有点感动地摸摸后脑勺，张开双臂，“谢谢你，小翅膀——”
“我他妈的拒绝。”杰森特意让夜翼看见了自己的假笑。
他的生活里不应该存在任何一只蝙蝠。
抱着这个美好的愿景，杰森蹲守在韦恩酒店的时候，衷心地希望没有鸟类和蝙蝠来打扰他计划的行动。
他带上了假胡子和一副同超人非常相像的黑框眼镜，已经在牌桌上输了好几把了。
“再来。”他爽快地跟注。
牌面翻开，显而易见的结果。杰森挑挑眉，大力拍了拍旁边那人的肩膀，故作沮丧，“今晚显然不是我的幸运日。”
那人安慰道：“只是一点小钱而已，哥们，喝一杯，出去转一圈，回来你又会转运啦。”
这点钱足够付清犯罪巷里一个平凡家庭一周的食物。杰森笑着顺走了男人的门卡，他走上楼，路过保安时出示了门卡，一路走进韦恩基金会之前离职的那位律师所在的楼层——
杰森在摄像头的盲区放置上干扰器，然后带上面具，从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掏出枪支和他心爱的头罩，他没费心开锁。直接朝门锁处来了一枪，随即一脚踹开门！
“先生，我要是你的话，一定不会——”
房间里只有一具新鲜的尸体。那位律师的尸体还带着温度，眼睛却再也没法由他自己合上，他的脖子被人用刀割开了口子，手指扭曲着想抓住手机。
“头罩？”有人出声叫他。
杰森内心暗骂，但事实证明，他的运气从来都不好，现任罗宾穿着让他眼熟的制服，正蹲在窗台那儿疑惑地望着他。
已知，杰森·陶德是个杀人犯。
已知，现任罗宾目前还是蝙蝠侠不杀原则的坚定捍卫者。
求，现任罗宾在杀人现场看见红头罩后会做什么？
杰森决定先发制人，在那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前，他果断举起枪对准孩子没什么保护的头部，“瞧瞧，”他阴阳怪气，“又一只没有蝙蝠的鸟类独自在外。”
“哪怕只有一次，头罩，”罗宾看起来十分无奈，“你能不能别在对话里提到蝙蝠侠。”
“闭嘴！”杰森示意他的枪。
可那孩子一点也不害怕他，反而轻巧地蹦下来，只一眼，罗宾肯定地说：“凶手还没逃走很远。”
孩子语速飞快，“这个高度下凶手从窗边逃走的可能性不大，神谕在外部监控也没有看见有人逃出，这个楼层除了住客就是酒店工作人员，我已经通知警方暂时封锁整个酒店——你能不能别拿枪对准我了？”
“不，”杰森立马拒绝，“你能拿我怎么办，替代品？”
罗宾静静地望了杰森一会，他一字一顿，“不然我就把你在哥谭中学写的情书发给你认识的每一个人。”
漫长的沉默后。
杰森的枪抵住了孩子的额头，“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我只想问问，你就这么喜欢简奥斯汀吗？”罗宾强忍住笑，“你知道现在没有女孩会喜欢在情书里看见小说情节了吧？”
“哦，”罗宾说，“你不会从来没成功过吧？”
杰森今天就要杀了这个小混蛋！
他仗着身高，一只手强行扼住罗宾的脖子，即使在这个时候，这个混蛋还笑得像一只扇着翅膀的鸭子。他和杰森在地毯上扭打起来，直到窗边划过一道闪电，蝙蝠的影子印在了地毯上。
“罗宾，头罩。”蝙蝠侠说。
两人扭打的动作同时停住。
杰森转手丢出一个烟雾弹。罗宾猝不及防被呛个正着，连连咳嗽之下，杰森割断了蝙蝠侠的钩锁，“去你的，老家伙！”
他高声叫道，跳出窗外顺利落到了楼下一层的天台上，警笛声围住了酒店，警察一层层地向上封锁。而很不幸，这家酒店偏偏是杰森割掉手和会忍者脑袋的酒店，现在地毯下的地板上应该还有清理不掉的血迹，再加上放在哥谭警局门口的人头袋子——
杰森确信，他凭借一己之力，成功让所有哥谭警员患上了在这家酒店看见红色头罩的PTSD。
蝙蝠侠的脚步越来越近。
下方的警察也逐渐逼紧。
这时，这层楼的一扇房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睡袍的黑发男人打着电话走了出来，尼诺·佩蒂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酒杯，冲杰森努努嘴。他身后房门大敞，房间里个人物品并不少，看起来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
“没什么事，马特，只是一桩谋杀案，”尼诺通着话，侧过身子让杰森进门，“蝙蝠已经来了，对，我还捡到了一只小鸟。”
杰森快步走进尼诺的房间，男人迅速转身关门，在杰森身上撒了一些奇怪的粉末。
十几年前杰森初见尼诺·佩蒂特的时候，他的身高还在男人胸口。
十几年后，穿着靴子带着头罩的杰森，比尼诺高出了大半个头。
“好吧，杰森·陶德，”尼诺夹着手机上下打量了杰森，“好久不见，或许你想知道——”
“我把希拉·海伍德的灵魂送进了地狱。”尼诺说。
作者有话说：
忙里偷闲！！！！ 大家已经能看出这次尼诺的老板是谁了，这次会是一个互为冤种的关系嘻嘻嘻！ 虽然我很想说这个案件会轻松会甜，但大概没人会相信了吧，沉思jpg感谢在2022-06-07 01:01:48~2022-06-12 00: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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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红色头罩的义警在尼诺面前愣住。
尼诺等了一会，还是不见男孩有什么反应。他没有马特那种能靠听觉判断他人情绪的超能力，隔着头罩，尼诺根本看不见杰森对此的态度。多年不见的生疏让尼诺没法再挑起一个话题，他索性随意指了指房间的沙发，示意杰森自便。
红头罩慢吞吞地走到房间的一角，用枪挑起窗帘，望了一眼窗外。
警车包围了整栋建筑，闪烁的警笛在黑夜中亮得刺目，杰森取下头罩抱在怀里——罗宾正在楼下同警察交谈。
窗外的灯光漏出一丝印在杰森脸上，尼诺回头瞧了一眼，只看见男孩抿起嘴角。
“抓到凶手了吗？”马特问道。
“还没有，”尼诺打了个哈欠，他喝了口酒，“不过这次警车来得很快，最多再过半小时，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你是不是又在喝酒？”马特问道，尼诺听见电话那段马特脱去制服的声音，想必今晚的地狱厨房也不平静，男人的声音疲惫又温柔，“你的胃病才刚刚好转——”
“纽约真是让你变了很多，佩蒂特。”有人在墙角不甘寂寞地发出声音。
尼诺捏着眉心转过去，杰森正冲他咧嘴一笑，他手里的枪口正指着尼诺，“你过去可从没这么大意，把一个杀人犯放进房间里，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滥好心了？”
红头罩一步步朝尼诺极有压迫感地走过来，尼诺连步后退，直到他的后腰撞上了桌子。
“你有点多管闲事了，律师先生，毁掉别人复仇计划的感觉怎么样？”枪口抵上了尼诺的额心，红头罩抓住尼诺的领子，压低声音，“死去的亡灵不该重回人世，我不需要你插进我和蝙蝠侠之间！”
“……”
“孩子，你拿着空枪是没法威胁别人的。”虽然尼诺没开免提，但马特的声音还是清晰地回荡在这个房间内，对于夜魔侠来说，隔着电话也不难听出枪支的状态。
“放开他。”
在酒店昏暗的房间内，尼诺隐约从红头罩紧绷着抓着枪的手指上看出了尴尬。面具有效防止了哥谭新晋反派当场社死的结果，红头罩的枪动了动，在放下之前往尼诺脑门重重一顶。
给尼诺的眉心留下了一个枪口形状的红痕。
冷静点，尼诺深呼吸这么告诉自己，这个孩子还不到十九岁，算上他躺在棺材里的那些时间，他现在正处于一生中最愚蠢的青少年阶段。
宽容点，尼诺努力不让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死而复生总会对一个人的神智造成严重的影响，更何况他还正处于一种极其复杂的家庭情况中——
“哦，夜魔侠，”红头罩耸耸肩，“说实话，佩蒂特，这个选择对于你来说真是勇气可嘉——能让我更惊讶的事只有再死一次。”
那根名为成熟成年人理智的弦在尼诺脑子里绷断了。
“然后发现蝙蝠侠又找了一个罗宾，并且仍然不是你？”尼诺冲杰森露出了一个有点残酷的微笑。
“你什么也不知道！”杰森厉声道，他的手指蜷了蜷，最后还是没摸上腰间的弹匣。
“哦，得了吧，孩子，”尼诺继续吐刀子一样往对面男孩的脸上丢话，“你几乎是个成年人了，陶德，是时候把你亲爱的老爸排出你的对话了，别总是让我怀疑，即使维姬的官司我不去寻求庭外和解，真相也不会让我输掉——”
“尼诺！”马特重重打断了他。
在尼诺提及到蝙蝠侠的那一刻，杰森的手重新回到了枪柄上，这次不一样的是，他换上了一个全新的弹匣。
而尼诺·佩蒂特朝着枪口微笑，一点也没害怕的样子。他笃定在蝙蝠侠共存于同一栋建筑的时刻，杰森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朝人开枪，即使蝙蝠侠不在此处，杰森·陶德的扳机也不会对不是罪犯的人扣下。
他曾是罗宾。
有些事是连死亡也没法改变的。
“尼诺，亲爱的，”马特再次开口，“别这么干。”
“好吧，”尼诺揉揉额角，顺着马特的话下了台阶，他对着杰森的枪口苦笑，“我道歉，别这么看着我，你先挑起来的，孩子。”
“我不该这么说，我没资格评价你和蝙蝠侠之间的关系，我很抱歉，”红头罩的姿态依然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怀疑，马特在电话的另一端大声叹气，尼诺冲杰森摆摆手，“就当我欠你的，一会我替你把警察和蝙蝠侠都糊弄过去。”
“那可是蝙蝠侠，佩蒂特。”红头罩冷笑地冲着他对面的骗子。
“我可是最好的骗子教出来的，陶德。”尼诺点燃了一根烟。
警察敲响了尼诺·佩蒂特的房门。
“谁？”里面有人警惕地问道。
这很正常，说实话，倘若尼诺·佩蒂特毫无戒心地给他开门，警察才更要把怀疑佩蒂特窝藏犯人的可能性。
这儿是哥谭，傻子在这里可活不长。
尼诺·佩蒂特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响指，他打开了一条缝，看清了门口警察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警官，”他半开玩笑地垂下枪口，“早知道是您，还省了我找出枪的功夫。”
搜查的警官显然同尼诺有几分相熟，之前暗地谋杀尼诺的凶手竟是GCPD的警官让哥谭警局全体成员在尼诺这位受害者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好在尼诺并没有迁怒的意思，反而趁机和不少警官打上了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