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殿的轮转王负责无罪阴魂的投胎之地,他最是一个心善的。
那些女孩没有直接死在带走她们的带工人手中,却与带工人的欺骗和压榨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最终判决在阳界轮回受苦,所有死亡的女子阴魂身上的怨气会跟随着她,殳潜要一世世轮回,直到怨念消亡为止。
除非殳潜在阳界修功德行善,否则十世受苦都无法偿还。
这么一想,换命,还真是她会选的路。
换命后这一世顺遂是自然的,死后被城隍归档,如果没有发现她换命作弊弄错了记录,很有可能下面好几辈子的罪孽都不需要再偿还,而那些都被转到了无辜的韶笑旋身上,可怜几世修善行的好人,一日灾祸惹上头来,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债务。
真是越想越气,月半七难得如此感谢自己插了手,否则事实尘埃落定,韶笑旋自杀,再发现事实真相时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
好在现在还有可以回转的机会。
“我先去找她看看。”月半七收了殳潜的资料,转身就走。
城隍恭送,将人送走后,回来收拾资料,看着殳潜的档案记录冷冷一笑,然后收了起来。
轮回转世,卑劣的灵魂仍旧卑劣,死不悔改。
等这世结束,他定要将事情前后经过记清,要求阴曹地府的众阎君严惩不贷,才证阴间律法严明。
殳潜的住址是在京都城西很偏僻的聚集区中,只是这里早就没有了人在,月半七现身和这里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就听说她傍上了有钱人,去市中心住着去了。
住在殳潜旧家隔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就是说着邻里街坊的八卦,月半七在她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殳潜原本家境很糟糕,没上过学没钱没文化,长的也一般般不怎么好看,谈恋爱总是遇到渣男,工作更是常常碰壁失败,走个路都能被东西砸到,浑身上下写着一个霉。
偏偏是这样一个霉女,突然钓到了金龟婿,一年前就开始有个男人频繁出入她的住所,半年前她就搬走了,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从妇人的话中,月半七问到了男人的名字——查柟。
至于男人的职业不知道,反正很有钱,开着的车子就价值几百万,这群住在这片聚集区每日为吃饭和孩子上学发愁的人们只够望车兴叹。
这种豪车,他们连摸都不敢摸,但是殳潜却曾经在家门口娇声要求查柟给她买一个。查柟答应了,过几天就看到殳潜开着车从这里进进出出,再后来她就再也不出现了。
“我记得是五个月前吧。”隔壁的家庭主妇回忆道,“她拿着大包小包扔进车里,我还问了一句她去哪里,她就跟我说她很快就会变成贵人,再也不用受这种日子了。”
月半七表情阴冷,无论是从他调查的信息中还是这个妇人说出的话语中,都证明这两人是月半七要追查的,给韶笑旋换命的人。
只知道名字,去调查本人很困难,去找城隍也不过是得到几百个同姓名的档案资料,月半七突然想起了鄂天师。
都查到这地步了,一个天品级的天师,总该能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吧。
月半七这么一想,转身就往鄂天师家里去,丝毫没有在理会身后想问自己是不是单身如果是想介绍一个侄女的家庭主妇。
月半七来的时间很不巧,鄂天师并不在家。
从韶笑旋家中厉害,又去城隍那里调查资料整理档案,这一来一去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等到鄂天师家中已经是鬼街商谈分开后的第三天。鄂天师去寻一个人,家中只有鄂妻和因为周日在家的小儿子鄂雨青,以及当天没有课程来蹭饭吃顺便书房看玄学书籍的小徒弟沈然。
门铃响了后,是鄂雨青开的门,瞧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愣了愣,立刻道:“找我爸?他出门了,你是要委托案件吗?”
月半七:“我已经委托过了。现在是得到新的消息,想要告诉他。”
鄂雨青点头:“哦,那你进来吧。”说着转身进客厅,扯着嗓子喊道:“妈!小师兄!!有客人!”说完就走进了卧室里把门一关,明天可是周一,他作业还没写完呢。
沈然正在看阵法一类的书籍,闻言放下书,来到客厅,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旁边鄂妻正在招待。
“你好,请坐。我老公归期不定,不过这两日总会有消息的。”鄂妻笑眯眯的说道。
月半七:“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可以转告他。用……手机电话什么的。”
鄂妻笑着应和,心里却在奇怪,老公平日里有一个工作用号码,怎么他不自己联系?
至今都没有买手机的月半七端起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沈然:“什么什么?是委托吗?小事我可以帮忙的。”绕过师娘身边,坐在月半七对面,细细打量着月半七,想要先研究一下他的面相。
作为一个修行时间不长天资却奇高的天师,这已经是沈然的习惯了。
刚巧这个时候月半七抬起头,和沈然对视,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渐渐地沈然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有点头晕目眩,硬扛着非要看个仔细的结果就是这位地级小天师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鄂妻:“哎哟,这是怎么的了?”她连忙上去扶人,将人拉起来细细一瞧后吓了一跳,沈然额头暴起了青筋,双眼竟是发着淡淡的银光,很是骇人。
月半七:“没事,用力过度。”说着走上前,在沈然脖子后拍了一下:“回神。”
这一拍,就好似把沈然身上所有重担拍走,顿时头不晕了,眼不花了,沈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惊骇的看着月半七,想起之前师父提起,绝对不可以招惹的两人。
难道他就是师父说的两人中的一人?
月半七好奇的瞧着沈然打量:“洞察之眼,少见。”
沈然茫然的看着月半七:“什么?”
月半七:“我是说你那双眼睛。一般阴阳眼可以看清阴与阳,你那双眼睛却可以看的更多。但是我建议你最好收敛一点,它对现在的你来说负担太重,不要太频繁的使用。小心用眼过度,会瞎。尤其是别用它看着像我这样的人。”面前的人身上带着点点金光,想必经常用自己的能力救助他人积攒功德,对于这样的人,月半七很乐意多提醒几句。
月半七说的语气很轻松,沈然却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对于月半七的话,他下意识的信任。
“您这样的人,是指什么人?”
月半七笑了笑,不作答,转而提起自己的来意:“关于之前的委托,我去调查了一翻。得到两个人名,极大可能就是换命的人。两人的名字分别是殳潜和查柟。”
听到这两个名字,鄂妻和沈然的反应极大,尤其是沈然,第一句便是:“这不可能!”
月半七皱眉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鄂妻:“殳潜这个名字陌生,我们不认识。”
月半七:“另一个呢?”
两人脸色很不好,最后还是沈然开口道:“查柟是我大师兄的名字。”
第98章 状纸
“所以,这果然是你们的人做的。”月半七说道。
沈然连忙摇头:“不可能, 大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月半七沉默的看着他, 被他冷眼瞧着的沈然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底气。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
事实上, 沈然并不清楚。
沈然入门三年,两年前, 查柟出师。两人同时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这一年, 因为沈然在玄学上对查柟无情的碾压, 二十多岁学了好多年的大师兄,比不上一个刚入门十几岁的师弟, 查柟自尊心扛不住,又心知差距无法弥补,因此对这位小师弟能避就避。说到底,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没有多久。
沈然凭借零星的记忆, 记得大师兄说话很随和。
而从面相上, 沈然也只记得师兄是个家庭优渥, 至少生活上不会窘迫的人。
至于他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沈然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要心中有一丁点的动摇, 信任就像是被刺破一点口子的纸张,随着风的吹动而逐渐扩大裂痕, 怀疑接踵而来。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沈然再次问自己一遍, 结果是有可能。
沈然转头看向师娘, 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支援,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她让沈然失望了,鄂妻摇了摇头,她比沈然知道查柟的性子,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敢保证。
因为查柟的耳根子太软,当初被送来鄂天师门下学习玄学都不是查柟自己的主意,查柟很容易被怂恿,尤其是亲近的人,或许正是因为查柟小时候有个强势的父亲,拜师后有个强势的师父的缘故。
被强势的人指着方向教养长大的人,向来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他一定是被蒙骗了。”鄂妻慌忙对月半七解释道,“丈夫对徒弟管教的很严厉,青山门的门规就是损害阴德的事情绝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