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祁挑眉,扯唇一笑。
翘起嘴角,一副痞子样……不像什么正经雄虫……
云怜捧着碗,犹疑的往旁边挪了挪,大口塞了一勺米饭和肉,含糊的晃了一下脑袋。
乌祁被他变来变去的脸色和怀揣变幻莫测小心思的模样逗笑了,托着下巴看他吃饭。
云怜很好养活,什么都吃。可能是从小挨苦,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
乌祁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没敢让他继续吃下去。
晚上,从没停歇过的大雨转暴雨,噼里啪啦,仿佛天空被捅了一个窟窿,雨水直接从天上泼下来,一刻不停歇。
云怜最近这段时间学校医院和家来回奔波,饭没好好吃,觉没好好睡,晚饭后洗了澡,一粘床就睡香了。
乌祁透过门缝悄悄看了他一眼,没吵醒他。
积攒的雨水几乎要从外面灌进来,乌祁丢开轮椅,灌了几个科技防水袋堵住门,将雨水隔绝在外。
到了后半夜,学校的排水系统工作不过来了,学校学生会给在校住宿的学生发了信讯提醒,没回复的虫立即就有视讯过来。
乌祁将科技袋垒到一米高,雨水倒灌漫到了半米深。
直到第二天天亮,雨水还在不断上涨,学校被水淹了,狂风将许多设施设备和校道边的大树刮倒。
学生会的雌虫征召了雌虫志愿者,顶着暴雨出来疏通排水系统,统计雄虫区安全学生人数。
到了乌祁宿舍门口,冒雨过来的雌虫划开记录系统,扯着嗓子问,“你宿舍有多少虫在,日常物资够不够,营养液够不够?”
乌祁扣着轮椅扶手,淡然点头,“我这儿包括我有两只虫,物资够用,现在能不能冒雨出学校?”
“暂时不行,不建议!”
过来统计人数的雌虫抹了一把被雨水淋得几乎睁不开眼的脸,“那先这样,待会儿会有雌虫来帮你加固门口的防水,别害怕啊。”
乌祁颔首。
云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二楼过道,乌祁回过身,被他吓了一跳,“吵醒你了?”
云怜凝重的抿着唇,走下一楼客厅,“学校被封了?”
“没有,但是现在暴雨太大了,还有狂风,不让出去。”
“可是我……”
“校道边的设施设备被大风刮损,可能导电,医院那边有黄龙和赵钰伫在,你不用担心。”
乌祁漫不经心,随口安慰,“稍安勿躁,说不定暴雨下午就停了,要是到晚上还不停,我亲自开悬浮车带你出去。”
云怜张了张口,对上乌祁认真的眸子,妥协了。
在客厅沙发如坐针毡待到下午,暴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趋势。
云怜隐隐按捺不住,视讯蓦地响了。
乌祁抬眸看去。
云怜的视讯响了又停,停了又响,锲而不舍,颇有一种他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意思。最终,云怜败下阵来,咬着下唇,脸色难看的接通了视讯。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家里被水淹了不知道?老子一回家差点被水淹死!赶紧滚回来,给老子带营养液回来!】
视讯那边,一个胡须拉碴,特别邋遢的中年雄虫被脏兮兮的黄泥水泡湿了全身,扶着破旧的墙壁,泡在漂浮了垃圾的泥水里,破口大骂。
云怜绷着脸,面无表情。
【听见……】云怜的赌鬼雄爹看清云怜身后干爽低奢的客厅环境,眼眸一眯,【好啊,原来是傍上了有钱的雄虫!】
云怜皱眉往旁边一盏站,用什么都没有的干净墙壁做背景,冷漠开口,“我在学校,回不去。”
【什么垃圾学校有客厅!?你少唬老子,哪个有钱的雄虫看上你这雏儿了,赶紧让他拿钱!老子现在缺点钱就能绝地翻盘!】
云怜盯着视讯里狼狈的雄虫,心灰意冷,“你不问一下,被你打伤的雌父现在怎么样了么?”
【林珞君?那死雌虫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连钱都赚不回来不如出去卖!出去卖好歹能给老子赚钱,让老子绝地翻盘!】
云怜笑了,眼眶猩红,“云绯祥,雌父怀孕了。”
【他怀孕关老子什么事,我要钱,我现在要钱……】
云绯祥烦躁的话吼了一半,反应过来了,【你说什么,谁怀孕了?老子就上个月上了他一次,他就怀孕了!?艹,他怀了谁的?哪个杂种的?!】
“云绯祥,你个王八蛋……”
云怜早就对赌鬼云绯祥失望了,但是这一次,云怜开始恨他,一字一句诅咒他,“你最好淹死在这场暴风雨里!”
【你这个……】
云绯祥恼羞成怒的话还没说完,云怜立即挂了视讯,仰起头深呼了一口气,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掉。
乌祁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不好开口。
云绯祥似乎恼羞成怒了,视讯不要命似的打过来。
帝国法律偏向雄虫,云怜没法儿拉黑自己的雄父,只能调了静音,任由他打。
“那什么,别哭了……”乌祁没怎么安慰过人,干巴巴哄他,“哥哥给你熬糖块儿吃?”
“没哭。”云怜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胡乱擦了一把眼泪。
乌祁张了张口,叹了口气。
操控进了厨房,充分利用上厨房高科技,煮牛奶,熬麦芽糖,叮叮当当一阵响,做牛奶糖失败,倒是倒腾出了一碗有芋圆和各种水果的甜品。
乌祁看着云怜的脸色,小心翼翼把甜品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好吃的。”
“我没事。”云怜硬气,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快气炸了。
乌祁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唇角微弯,“没说你有事,尝尝我的手艺。”
奶香味儿混着水果的果香,不断往鼻子里窜,云怜盯着面前的甜点咽了咽口水,带着些许鼻音问,“你的呢?”
乌祁失笑,“我不爱吃这些玩意儿,你尝尝。”
云怜犹豫了一瞬,跑进厨房拿了个陶瓷碗,小心翼翼给他分了一半,鼓着脸推到乌祁面前,别别扭扭道谢,“你,你也要吃……”
乌祁挺意外,对云怜这只不会护食的小雌虫好感度高了不少。
云怜从没吃过这样的食物,小小尝了一口,甜甜的奶香在口腔晕染开,丝滑顺口,泡了牛奶的芋圆和水果奶香味儿十足,又有独特的面香和果香……
云怜微红的眼珠子一下就亮了,脸都恨不得埋进碗里。
“慢点,心情好点没有?”乌祁惯着家里小孩儿似的,笑眯眯把那一碗甜点推到他面前,“我真不吃,齁甜,腻嘴。”
云怜抬头看他,犹豫了一瞬,小松鼠似的,把碗拖过来了,含糊嘴硬,“心情,本来就没坏。”
乌祁眼底掠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下午三四点,暴雨依旧,房子外面的积水已经漫到了一米高。
云怜坐不住了,按着门口的防水袋就要往水里淌。
“站住!”
乌祁连忙阻止他,“悬浮车在楼顶,走。”
云怜盯着乌祁的轮椅犹豫不决,“要不我还是自己淌水过去吧,我是雌虫,身体素质很强……”
“我送你过去……”
“你不方便。”云怜含糊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了,不麻烦你。”
乌祁对上他飘忽的眸子,好笑道,“那我把悬浮车权限给你,你开着过去?”
“我没有悬浮车驾照……”云怜挠挠脸颊,有些不自在。
考悬浮车驾照对他来说太贵了,他没有钱,所以就没考。
“行了,那就别啰嗦了。”乌祁无奈,率先上了悬浮车,“赶紧,要是我反悔了,就把你丢在这儿。”
云怜蹭地一下上了车。
乌祁扬起唇角,“比猴子还快。”
一路冒着大雨到了医院,乌祁和云间直奔七楼病房。
黄龙和赵钰伫在旁边呆得百无聊赖,见乌祁来了,仿佛看见救世主似的,压低声音感动,“老大,真的是你吗老大,我的老大啊啊啊……”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的老大……”
乌祁一巴掌按在试图抱过来的黄龙脸上,冷声漠然,“离我远点,我是送云怜过来,不是死了。”
黄龙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雌父,你还有没有哪里疼?”云怜紧紧攥着林珞君的手,眼底灌满担忧。
林珞君暗暗瞅了乌祁好几眼,回过头笑了笑,“雌父没事,别担心了……你的两位同学将雌父照顾得很好,雌父没事了,我们今天就出院回家。”
“不行。”云怜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林珞君抬手抚上空荡荡的肚子,眼底说不出的落寞,“雌父没事,雌父工作那边不能请太久的假,雌父……”
“叔叔,现在外面下着大暴雨,帝国已经下了居家令,不用上班。”黄龙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也是……在这医院住着,要太多钱了……”林珞君沉默了一会儿,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有钱,雌父你不用担心。”云怜绷着脸,连忙一把按住想下床的林珞君。
林珞君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雄父那边也需要……”
“赵子。”乌祁叫了赵钰伫一声,看了他一眼。
赵钰伫心领神会,两人出了病房,往外走出许远,在过道上说话。
“老大,云怜那雌虫的雌父……他,他肚子里的孩子是硬生生被他雄父打流产的……”
赵钰伫从没见过这么不当虫的雄虫,对云怜的雄父深恶痛绝,“自己老婆都这么打,傻逼吗?”
乌祁透过落地玻璃凝着外面呼啸的狂风暴雨,静默许久,才开口,“林珞君的情况如何?”
“雌虫身体素质强,问题……倒是不大,可是他们家现在这情况,我们要不要……”
乌祁摇了一下头,“别人的家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他们说白了就是云怜的同学,哪儿来的资格管人家两夫妻的事儿?对乌祁来说,他对一个感兴趣的雌虫帮到现在这地步,已经是他从没有过的例外了。
更何况那个林珞君,一看也不是什么好的……不过这话乌祁没说。
赵钰伫挠挠后脑勺,看不透乌祁的表情,觉得他比以往不顾一切的疯批多了几分深沉,挺骇人的。
暴雨持续下了一个多星期,学校宿舍被淹了。淌进一楼客厅的泥水有半米高。
暴雨褪去后,学校一片萧条。
淌进房子的水跟着退去,留下满客厅泥泞。
乌祁坐在轮椅上,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黄龙和赵钰伫挽着裤脚,穿着昂贵的T恤,撑在一块大毛巾上,撅起屁股在客厅擦来擦去。
“你们自己的宿舍打扫干净了?”乌祁挺无奈,“要打扫就认真点儿,谁让你们来玩儿了?”
“我们在认真打扫了老大,呔,吃我一掌!”黄龙嘻嘻哈哈举起沾满黄泥的手,一把拍在赵钰伫撅起的屁股上。
灰色的屁屁裤子上,明晃晃一个湿漉漉的黄手印。
赵钰伫恼羞成怒,一把沾上黄泥举起手,“你给我站那儿,你个混蛋玩意儿。”
“诶,你打不到我!”黄龙犯贱,到处乱窜。
黄泥点溅到脸上,乌祁擦了一把,似笑非笑,“再闹就给我滚出去!”
“老大错了错了,啊靠,赵子你个混蛋偷袭!”黄龙顶着一身泥泞慌慌张张躲到门口,一转身,险些撞到云怜身上。
黄龙惊讶,“你怎么来了?”
云怜满脸冷漠,面无表情俯下身挽起裤脚,抄起大毛巾二话不说开始打扫房子。
乌祁眉梢轻佻,戏谑道,“小雌虫,过来报恩来了?”
他越是这样,乌祁越想看他变脸。
乌祁捡了块儿毛巾,操控轮椅挪到他旁边,一边慢吞吞擦拭椅背,一边调侃,“不说话?害羞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怜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擦着地迅速换到另一边,离他远远儿的。
乌祁笑了。
黄龙用手肘戳了戳赵钰伫的胸口,盯着他俩小声说,“喂,你说我们老大是不是又犯病了?他怎么那么喜欢追着那小雌虫逗?”
“不到啊,那小雌虫还怪可怜的,我也搞不懂乌子欺负他干啥。”
“难道是?!”黄龙震惊的和赵钰伫对视一眼,“小学生追喜欢的小雌虫就是这样,就喜欢欺负他?!”
“不像……”
赵钰伫双手抱胸,摇头,“我们老大之前一说起那小雌虫就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不像是小学生追喜欢的雌虫……”
黄龙挠挠后脑勺。
乌祁撩拨了云怜一阵,云怜终于忍不住了,沾满黄泥的毛巾一摔,站起身扬唇冷笑。
乌祁心说不好,操控轮椅就要跑,下一秒,云怜眼疾手快,脏兮兮的双手一把捧住乌祁的脸,眯着眼睛威胁,“你要是再敢跟我逼逼赖赖,我就拿脏毛巾堵住你的嘴!”
乌祁被迫嘟嘟嘴,闷闷低笑。
“神经病……”云怜一把松开他,翻了个白眼,继续擦房子。
直到傍晚,乌祁的别墅宿舍终于收拾干净,云怜二话没说,顶着一身脏兮兮的汗水和脏衣服冲进璀璨的晚霞里。
乌祁挽留都来不及,心底掠过一抹无奈。
黄龙累瘫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感慨,“云怜那雌虫,还挺知道感恩。”
“还不记仇,我们之前堵了他几次,也没见他对我们有什么怨恨的情绪。”赵钰伫躺在地上,懒洋洋补充,“虫品反正比我们好多了。”
黄龙偏头看着他笑,“我们就是垃圾啊,垃圾!”
“我可不跟你们垃圾。”乌祁含笑凝着云怜跑远的方向,眼底灌满了复杂的情绪。
吃过晚饭后,黄龙懒洋洋的瘫在客厅沙发上不愿意回到自己那脏兮兮还没收拾的别墅宿舍。
赵钰伫瘫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一眼热闹的门口,又摔了回去,“学校的雌虫志愿者来帮我们收拾房子来了?”
“估计是。”
乌祁从书里抬起头,漫不经心道,“去把大门关上。”
敞开的大门外掠过俞归的身影,他路过后,又倒退回来,惊喜道,“乌祁你在这儿住啊,我们是雌虫志愿者,你这儿需不需要帮忙啊?”
俞归一脚泥带水直接踩进干干净净的客厅,“我来帮你打扫怎么样?”
关门来不及了。
乌祁垂眸看了一眼被他弄脏的地板,眉头微蹙,“不需要。”
“你别客气啊,我们……”
“我们老大说了不需要,你聋了?”
黄龙站起身,颐指气使,“给老子滚出去,没看见我们房子很干净吗,滚!”
“出去,刚打扫干净的屋子又被你踩脏了,你有没有点眼力见?”
赵钰伫拍拍衣服站起身,吊儿郎当骂人,“真不知道那双眼睛怎么长的,上赶着给我们添麻烦!”
“我……”俞归脸色难堪,手足无措。
“不,不好意思……”云怜慌慌张张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在俞归身后扶着门口打断他们,“忘,忘了点东西……”
乌祁拿起餐桌上的劣质营养液抛了抛,扬唇轻笑,“兔子似的撒腿就跑,还不是得跑回来?”
云怜绷着脸,“还给我。”
“你求我?”乌祁看他着急,就想看他变脸,笑眯眯犯贱,“求我就给你。”
云怜快气死了,一把抬起脏兮兮的脚,踏上干净的地板前,还是犹豫了。
“叫声哥哥就给你。”
乌祁带笑的声音特别骚气,“我这么好说话的男人你别不知道珍惜……”
云怜一咬牙,连泥带水走到乌祁面前,一巴掌抄走他手里的劣质营养剂,“别发癫,有病就去医院,神经病!”
俞归沉着脸指责云怜,“你把乌祁的地板都踩脏了,你看看你那一连串泥水脚印!”
“关你什么事?”云怜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下一秒,手里被乌祁塞了一个包裹好的便当。
云怜低头一看,皱眉问,“这是什么?”
“晚饭,剩的,给你打包带走。”乌祁漫不经心,“你和叔叔的份,明天把饭盒和勺子带回来给我。”
“老大睁眼说瞎话……”
黄龙戳着赵钰伫的胸口不满,小声逼逼,“我想要那个鸡腿老大都不给我,两个鸡腿啊,他硬是一个都不给我,混蛋!”
“是不是我的胸不痛?”赵钰伫捂着胸口,受了内伤般,“你个混蛋,撒手,别老摸我胸!”
“云怜,你这也太没教养了,什么叫关我什么事,你不知道自己很脏?赶紧帮乌祁把地板打扫干净出来吧。”
俞归皱眉,“你真的太脏了。”
乌祁抬眸睨了他一眼,痞气嗤笑,“关你什么事?出去!”
乌祁从一开始就对需要把别人踩进烂泥里衬托才能凸显自身品质的男主受没什么好感,也不打算和他深交。
现在他踩脏了地板,看着都烦。
“我……”俞归还想再说什么,大门外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大喊着,“项嚣,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