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得怎么样了?”方桓吐了口烟,懒洋洋地问。
“我在门禁卡的权限上做了手脚,老板的人没发现就递给他们了。”
“然后呢?”方桓皱起眉,有些不耐烦道,“解决了?”
“没……”男人的声音开始迟疑,“他们确实被关在那一段地下室了,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方馨给他们的车,但他们人不在车里。”
“什么?”方桓抽烟的手停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逗我吗?你不是说那一段地下室没有任何出口吗?!”
“是这样……”男人支支吾吾起来,“但是我四处检查了下,发现地上有子弹,头顶通风管道上的金属网掉了下来,他们应该是爬上了通风管道。”
池小闲跟方樾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给权限卡动手脚的人果然是方桓,他在方制凯身边必然安插了眼线,不然不会这么知道他要去实验区的消息,还如此迅速地想出这么个方法。
他们爬上去是对的,因为继续等下去,等到的不会是同样去实验区的员工,而是虎视眈眈的方桓。
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爬上通风管道,接下来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不过方桓应该还猜不到他们就如此凑巧地爬到了他房间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继续找,注意各处通风管道里的动静。”方桓道。
男人半晌没回答,方桓皱起眉抬眼看他,“没听明白我的话?”
“听明白了。”男人有些犹豫道,“但现在老板正在集中人力去对付丧尸,我稍微有点腾不开时间。我们每天都要盯大量的监控,下午偷偷跑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我部长说了。”
方桓吐了口烟,冷笑了一声,“废物。”
“你给我办好事情后你也能当上部长,你怕他做什么?”
男人沉默不语。
“不过就算爬上了通风管道又怎样?”方桓吐了口烟,自言自语起来,“地下通风管道的总长足有三个厂房外围那么长,就是个大迷宫,爬进去也是迷路,还不如被我老老实实逮住呢。”
男人点点头:“是。”
“对了,让你监视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了?”方桓忽然跳向了下一个话题。
“他下午跟方樾一起上车去实验区了。”
“什么?!”方桓差点跳起来,太阳穴的青筋暴起,“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男人似乎被他吓到了,本能地后退一步,“我以为您要一起干掉他……”
方桓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就朝对方头上砸去,咬牙切齿道:“白痴——”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去负四层找他。”男人声音越说越小,“您让我盯着他,我还以为——”
“蠢货!”方桓唾沫星子喷在男人脸上,“他们一行人七八个都住在一起,我怎么下手?!”
池小闲心里一算,他、方樾、章漪、Kevin、帅欣、陈愚之、Janet母女……可不就是一大帮人吗!
“去找,他们两个全部都要给我找到!”方桓暴躁道,“不管找谁帮忙都无所谓,钱我来给,许诺多少都行……”
池小闲心脏一阵狂跳,没想到方桓真的盯上了他。
难怪方樾要演一出戏来吓他,让他提高警惕……
男人被臭骂完一通便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方桓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电子烟白色的雾气在屋子里缭绕着。他抽的电子烟是薄荷味的,凉而辛辣,闻久了有些呛人,又被空气循环系统带进了通风管道里,弄得池小闲鼻子有些难受起来。
他连忙抬起胳膊掩住了口鼻,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来。
忽的,在下面踱步的方桓忽然停住了身子,似乎思考着什么,紧接着走到了床边,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头顶正上方刚好有个通风管道。
金属网罩边正往下偷窥的池小闲和方樾下意识缩回了头。
外套太厚以至于发出了衣料轻微的摩擦声,池小闲心里咯噔一下。
方桓细细眯起眼睛,仔细听着通风口的声音。
这处通风口一直会隐隐传来呜呜的风声,但今天似乎有些其他细微的动静,窸窸窣窣的。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那两人真进了通风管道,摸到他房间的概率几乎为零,毕竟通风管内部结构复杂,不被困死在里面就不错了。
方桓又吸了口电子烟,那种烦躁的心情刚被压下去一点又逆袭了回来——没抓到方樾让他气恼无比。
不仅没亲到、没睡到那人,还莫名其妙挨了方樾顿揍。
方桓磨了磨后槽牙。他一想到那个男生,白皙的面庞,清纯明澈得让人心跳加速的眼睛,薄而淡粉色的嘴唇,烦躁之余,一股□□从小腹烧起——
他向来讨厌延迟满足,这厂房里但凡清秀一些、稍微弱势的男生,就没有他拿不下的。
叩叩,门再度被敲响。
方桓没好气道:“谁?”
“是我。”一个干净的男声。
方桓开门的同时瞥了眼挂钟上的时间,皱眉看着进屋的人——那人眉清目秀,鼻梁挺直,一双杏眼,乍一看,跟池小闲长得有三分像,只是皮肤略黑些。
“你迟到了。”方桓冷冷道。
来人抱歉道:“准备晚饭时来了个闹事的员工,让您等了。”
“闹事?”方桓有了点兴趣,“闹什么?”
“说食堂的伙食太差,吃面包吃得要吐了。”说话的人似乎是食堂的员工。
“还真不能怪他,天天吃面包谁受得了?”方桓吐槽道,表情放松了些。他伸手揽过那人的腰,勾嘴一笑道:“还好你在我这儿有加餐,是不是?”
那人轻轻一笑:“是啊。”他的手扯住了方桓的衣领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扯了扯道,“老板今天打算给我吃什么?”
方桓轻嗤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那人后脑勺的头发……
饶是再纯洁的池小闲也明白了下面在发生什么。他满脸通红,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往金属网后缩了缩。
一想到方樾也在边上……就更尴尬了。
他以前只是知道男人跟男人是可以的程度,现在被摁头聆听现场版,瞬间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简直是直接颠覆三观、震飞魂魄的程度。
其间一些不堪入耳的对话,更将他十几年攒的文雅和礼仪一下子扯了个稀碎。
短短几分钟,漫长得好像十几年,池小闲的后背生生憋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偷偷抬眼去瞄方樾的反应,发现对方紧紧锁着眉,一副可以直接去上坟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
池小闲听到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接着是皮带轻轻搭上的金属碰撞声。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呼吸瞬间畅通了起来。
穿戴好衣物,那个年轻男人正要离开,忽又转头道:“我听人说,你昨天跟别人在电梯口打起来了?没事吧?”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关心的味道。
方桓原本愉悦了点的心情忽的一下子转阴,他阴恻恻道:“你听谁说的?”
男人觉察到了他的不快,意识到这是真的,却因为害怕触他的霉头,连忙调转话锋,“没,也没听谁说,可能是听错了吧。”
男人离开后,方桓抽了会儿烟,又翻了翻手机,然后有点无聊地躺了下来。
不知道他要躺多久,方樾轻轻碰了下池小闲,跟他比了个手势。
两人已经有了默契度,池小闲明白他的意识是——换一间通风口。
他们爬着爬着,发现地下宿舍里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可以钻人大小的通风口。很多房间只有窄窄的一条出气口,长方形的,一个手掌那么宽。
他们又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下一个有个强光照射进来的通风口。
拜托是个空房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池小闲默默祈祷着。
然而上帝再一次堵住了耳朵,无视了他的祈祷——这个房间里的人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干着什么。
池小闲偷偷看了会儿,发现那人竟是在纸上涂涂抹抹地画画。没多久,那人似乎画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头后仰,伸出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池小闲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郭未。郭未说过,他跟方桓都住在负一层。
池小闲伸出手指朝下指了指,方樾也注意到了下面的人是谁。
“直接走这里下去吧。”方樾淡淡道。
“会不会吓到他?”
“总比吓到不认识我们的人好。”
“……也对。”
方樾正要抬脚去踹那金属网,池小闲已先清了清嗓子,冲下面大喊一声:“哈——喽——哈——”
方樾:“……”
郭未倏地从椅子上像只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四下张望。
池小闲见对方完全找错了地方,又喊了一声,郭未这才抬头往上看,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画面。
头顶通风管的金属网后,一道手电筒灯自下而上地打在两张脸上,两张脸几乎紧贴着金属网。
郭未下意识地要尖叫,接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喘息了两口,才注意到头顶金属网后是两张认识的脸。
“你们……怎么?”他大脑短路了几秒。
“你先让一下,我们要跳下去。”池小闲提醒他。
“!”郭未迅速反应了过来,“等一下,我搬个椅子你们再跳。”
他将桌子拉到正对通风口下方的位置,然后将椅子搬了上来,用双手紧紧扶住了椅子腿,道:“你们往下跳吧。”
方樾二话不说两脚踹开了通风网口的金属罩,自己先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椅子上,然后伸手托住了池小闲的双臂,也把他带了下来。
三人一时间大眼瞪大眼起来。
池小闲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一些紧急情况,吓到你了。”
郭未神情还有些恍惚,见他这么说,连忙摆摆手道:“没事,上次你也帮过我。”
“那个……”他忽然见两人皆是一脸疲倦之色,把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需要爬通风管道的事情,大概也不是什么能随便说出口的原因吧。
忽的,他想起了什么,悄悄背过手,捏起桌上的画,反扣到了桌面上。
“画的什么?”方樾敏锐而警惕道。
“没、没什么。”郭未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一些平时的兴趣爱好而已。”
“你也喜欢画画呀。”池小闲忽然道,“我小时候也挺喜欢的,我还学过一阵子彩铅和油画呢。”
郭未露出有些惊喜的神色:“真的?”
池小闲点点头。
“那我们有机会可以讨论讨论。你们……现在要出去吗?”
池小闲跟方樾对视一眼,然后道:“可以麻烦你帮我们看看外面走廊有没有什么人吗?”
“你们在躲谁吗?”郭未忽然有了一种直觉,“啊,难道是方桓?”
池小闲和方樾有些吃惊,都没料这位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这么直接地就猜到了。
“为什么这么想?”方樾道。
郭未挠了挠头,告诉他们早上吃早饭时听到一个传闻,说是昨天方桓看上了某个新来的,但对方有男朋友了,且男朋友就在边上,于是方桓在电梯门口被单方面揍了一顿。
结合方樾和池小闲两张新面孔和他俩亲密的关系,郭未合理怀疑说的就是这两人。
池小闲面红了一下,有些窘迫道:“我们……他不是我男朋友。”
郭未愣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又道:“对不起,大概是那帮人太无聊了乱猜的吧。大家在地下都太闲了,所以喜欢捕风捉影……”
边说着,他一边拿眼睛去瞥面前两人,心里微微开始雀跃起来。
“他确实被我揍了,你听到的传闻是真的。”方樾淡淡道。
“可你们不至于为了躲他就逃到通风管道里吧?”郭未还是有些不解。
池小闲和方樾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方樾决定把事情告诉郭未。
告诉对方秘密,大概率也会获得对方的信任。他们在制方并不认识什么内部员工,这一点让他们很被动,他们需要培养一些自己人——特别是跟他们有共同敌人的那种。
方樾忽略了去实验室的原因和池小闲利用银星寻找方向的细节,大致把事情给郭未描述了一遍。
“你——”郭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方总的那个小儿子,对吧!”
方樾眉轻轻一挑,这他可还没来得及说。郭未比他想象得要聪明敏感许多。
“是的。”方樾点点头,没有否认,“我叫方樾。”
郭未:“所以方桓跟你的关系不好?”
“是,所以我想我们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方樾淡淡道。
郭未愣了下,接着目光看向池小闲。池小闲一双纯净的杏眼也正看向他,眼睛里微微闪着光,像是很期待一般。
郭未挠了挠头发,垂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能顺便跟你们做朋友吗?”
池小闲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啊。”
“我才来厂里两年,又是提前毕业的,年纪比较小,在厂里没什么同龄人朋友。”郭未有些腼腆地笑了。
“你认识安保部的什么员工吗?”方樾问道。对他们门禁卡动手脚的正是一名安保部的员工。
“你想问谁?”郭未一下子猜出了方樾的意图。
“中年,四五十的样子,头发微秃,皮肤偏白。”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郭未若有所思,却又摇摇头,“但我的印象不太深。是不是一个负责制卡的一个男的?”
“对。”
“我帮你留意一下。”郭未道,“安保部人员经常坐办公室的也就那几位。”
“你在厂里还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可以信赖的人吗?”方樾又问。
“有的有的,我在厂里有个亲戚,他现在负责防御入侵的丧尸,平时白天不怎么见得到他。他姓李,叫李歌,歌曲的歌,平时偶尔也在大老板身边当当保安。”
方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认识这人——可不就是拜托他帮忙去找池小闲奶奶和刘知的那个手下么!当时他还格外叮嘱了下那个手下,那个手下非常客气,还让他喊自己“李哥”。
敢情不是姓李的大哥,而是就叫李歌。
“这名字也太容易在辈分上占别人便宜了吧。”池小闲说出了方樾想说的话。
郭未笑了笑:“但他的确比我大,所以我日常喊李歌也没什么问题。”
“今晚能帮我们喊一下他吗?”方樾道,“有事情想问他。”
“没问题。”郭未点点头,“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不过今天可能要晚一些,今天好像来了一大波丧尸。”
几人神情都微微严肃了起来。
地下宿舍区就好像一个短暂的伊甸园,危险的达摩克斯利之剑始终悬在头顶发出阵阵金属嗡鸣,提醒着他们现在仍然处在特殊时期。
郭未将门开了条缝,朝走廊上看了眼,然后转过头道:“现在走廊没人,你们可以回去了。”
方樾点点头,跟池小闲正要离开,忽然一阵走廊里的风从半掩的门缝吹了进来,将书桌上那张薄薄的画掀开,露出了上面的真面目。
草草几根铅笔线条勾勒出一个短发的男生,微垂的长长眼睫,小巧而精致的鼻梁,自然上翘的薄唇弧度……一缕碎发落在他的眉间,衬得画面上的人表情温柔而生动。
上面画的分明是池小闲。
郭未顺着两人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画,下意识地冲到桌前,将画藏到身后,目光有些闪躲道:“就是随便画画……”
池小闲有些尴尬地看了方樾一眼,方樾却挑了下眉。
“……”
这个挑眉是什么意思?
两人迅速地出了房间乘上电梯回到负三层。
短短一个下午,在这看似安全的地下区,鬼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被困,逃生,尴尬,逃生,再尴尬……池小闲觉得心好累。
他们正要开门,忽看见章漪不知为何正站在帅欣房间的门口。
她抬着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叩了两下。
“我母亲还没完全好……”帅欣以为又是方樾和池小闲,下意识地赶客。一开门,却见来人是章漪,有些惊讶。
“你?”她简短地问。
“那、那个……”章漪竟然难得有些磕巴起来,“我想问问老太太身体好些没有,听说她感冒了?”
“你找我妈有事?”帅欣这人向来懒得跟人寒暄,直截了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