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没见,他胡渣长出不少,加上衣服上裹的泥,俨然有恢复成流浪汉的趋势。
 回到家,许尤将剩下的两个大馒头给他蒸上,又拿了盒牛奶。
 男人狼吞虎咽吃完,又被推上楼洗澡换衣服。
 只是剃胡须这事他做的还不利索,最后是许尤帮他刮干净的。
 一回生二回熟,对着眼前这张过分英俊帅气的脸,许尤这回淡定很多。
 帮着刮完胡须,许尤看着男人自己在那洗脸,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不记得自己名字,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男人掌心掬起捧水泼到脸上,甩了甩脑袋,迅速接话:“你帮我取。”
 许尤没提防被甩了一身水,连忙往后边退了退,听他这么说,心头莫名涌上点恶趣味:“我帮你?取什么都行吗?”
 “嗯!”
 许尤大脑飞快转动,唇角忽地往上扯了扯,强忍笑意道:“那……叫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
 男人对这名字没半点意见,许尤说什么是什么,点头应道:“嗯,好!”
 许尤唇边笑意蔓延上眉梢,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他一口答应也就不改了,试探着唤了声“富贵”。
 男人……也就是富贵立刻应声看过来。
 许尤品味着这名字,又看看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二者结合透着莫名的萌感。
 他微侧身,借着浓黑夜色将笑意硬憋了回去,而后一本正经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我们俩谁比较大。但鉴于是我花钱雇的你,你以后得叫我一声‘尤哥’,知道吗?”
 “嗯。”富贵很听话地应着,还顺势喊了声:“尤哥。”
 许尤心底莫名的恶趣味得到满足,踮起脚用手揉揉男人头发,带笑道:“嗯,乖。以后好好听尤哥的话,尤哥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目光干净纯澈,认认真真看着许尤,眼底是毫无保留的乖巧和信任。
 许尤被看得有些心虚,掩唇咳了咳,让富贵自己回房睡觉去,他则下楼去喂鸡鸭。
 喂完鸡鸭,许尤关好门窗,上楼洗了个澡,也早早地睡了。
 明天还要干活,既然雇了男人,他便想趁明天将剩下的红薯地栽完。
 邻居们栽完红薯藤,都在陆陆续续插秧了。他落在后面,也不能自暴自弃,得抓紧时间赶上去。
 若是自己一个人,许尤索性选择放弃,反正怎么赶也是赶不上的。
 但现在身边多了个力气大能干农活的好手,他对赶上进度、把秧苗顺利插完多了不少自信。
 事实也证明,许尤雇男人干活的决定非常明智。
 富贵体力比他想象的好,学东西也比想象的要快,只需教上一遍,他便能自己独立操作。
 剩下的红薯地一大半是他栽完的,许尤没栽多少,累得腰酸背痛、大口大口喘气。
 反观男人,干了那么多活依然精神抖擞,脸上一点疲惫感没有,手臂露出的肌肉也更结实有力了。
 红薯地旁,许尤看着栽完红薯藤,从地里沐浴着阳光走出来的男人。
 对方身上T恤被汗浸湿,一块块肌肉彰显着蓬勃力量感,男性荷尔蒙爆棚。
 许尤满心羡慕,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腹部。
 他腹部没有赘肉,但腹肌并不明显,和男人比起来差得实在太远。
 微妙的攀比情绪没能残留太久,很快被许尤抛之脑后。
 富贵体力好身材棒是好事,毕竟他还等着对方当插秧的主力。
 歇息一天后,许尤带着富贵出发去田里,准备正式开始插秧。
 秧苗是提前育好的,插秧之前先要把秧苗拔出来。
 这些活许尤以前跟着爸妈做过,知道大概流程。
 他站在岸边给富贵讲解了番,见对方点头表示听懂了,接着脱鞋准备下田。
 哪知脚还没沾到水,手机先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孙函打过来的。
 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许尤拿着手机往远一点的地方走,边对富贵说:“你先下去吧,我接完电话就过来。”
 说完没等他回答,将电话接通了。
 不出许尤所料,孙函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救助站那边打来电话,说你之前送来的人不见了。他是不是又去你那了?”
 许尤没否认:“他确实来找我了。”
 “我就担心会这样,他怎么还缠上你了。不过没事,你别担心,我这就带人过去,不能让他一直缠着你不放。”
 许尤能猜到他怎么想的,一个失忆的流浪汉,总阴魂不散缠着自己绝不是好事,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没事的,你不用过来。”许尤开口道:“这事我暂时解决好了。”
 知道孙函也是担心自己,许尤道了谢,又说了他雇男人干活的事。
 孙函对此明显不赞同,说雇谁不是雇,怎么非得雇个来历不明的流浪汉,对方万一是什么犯罪分子呢,危险不说,一旦真被缠上,到时候请神容易可送神难。
 听了这些话,许尤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反驳。
 他和男人相处了几天,算是有些了解,直觉对方并非孙函说的那种人。
 但这一想法出现在脑海时,他又蓦然一愣,诧异自己短短时间竟这么信任男人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相处了短短几天。
 人是善于伪装的,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看透一个人的本性。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许尤这么说,孙函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作罢,没再多说什么。
 结束通话后,许尤收起手机往秧田走。
 走到田边抬起头不由一愣。
 他打了十多分钟电话,本以为男人已经拔好一批秧苗,哪知道他磨磨蹭蹭大半天,竟连秧田都还没下去。
 “你怎么不下去?傻站在这干……”
 许尤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富贵身旁,这才发觉对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盯着眼前秧田的眼神,仿佛那是什么可怕之极的怪物。
 “你没事吧?”许尤小心问。
 富贵往后微微退了步,低着头没说话。
 许尤见他状态明显不对,想了想道:“你要实在不想下去,也不用勉强……”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富贵斩钉截铁道:“不,我可以。”
 他神情瞬间变得坚定,像是怕许尤再对自己产生怀疑,飞快迈步踩进了田里。
 然后许尤就见他杵在原地足足站了好几分钟,整个人背脊都僵直了。
 他张张嘴,还想劝什么,又见对方已经迈开步往前走了,乍看起来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
 “什么毛病……”
 许尤纳闷嘀咕着,也紧随其后走下了秧田。
 两人合力拔了两筐秧苗,抬着去了要栽秧的田里,接着将捆好的秧苗洒出去,这样栽种时会更方便。
 他们要栽种的秧田旁边,朱大叔和他媳妇也正忙着插秧。
 都是一个村的,家家户户熟悉得很,朱大叔更是从小看着许尤长大的。
 他为人亲和,在村里人缘很好,也很爱开玩笑,见了许尤立刻调侃:“怎么样?村里这农活不好干吧?可比不上你之前坐办公室舒服。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我见了都心疼。你这娃就是太听话了,要我说,你干脆别种了,累坏身体可不划算。”
 许尤皮肤嫩,站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他戴着草帽,裤腿往上卷起很高一截,露出两条纤细修长的腿。
 闻言笑道:“那可不行,我都答应我妈了,答应的事就得做到。您也别小看我,那么多红薯藤我都栽完了,这点秧田更不在话下。何况我还有个帮手,他厉害着呢,别看您现在在我前头,没准一会我们就超过去了。”
 朱大叔一脸乐呵呵,抬起头打量许尤旁边的陌生男人,明显没把他的话当真。
 这男人虽然个子高高大大,但皮肤颜色均匀,没有暴晒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干过农活。
 “那我们就比一比,看谁先栽完。”他玩笑似的说了句。
 许尤应了声好,话说得利索,心里其实很虚,只能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富贵。
 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清楚靠他是不可能赢的。
 富贵还沉浸在许尤夸他厉害的兴奋中,见他看过来,立刻眼睛一亮,昂首挺胸自信道:“尤哥,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赢的。”
 许尤看了眼朱大叔那边的进度,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直觉不大妙。
 但也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和富贵一起下田先纵向将插秧绳拉了起来。
 随后开始手把手教他正确的插秧方式。
 旁边朱大叔见着这幕,脸上笑意更浓了,戏谑道:“哟,这是打算现学插秧啊。”
 许尤:“……”
 他脸一红,心更虚了。总觉得自己刚才话说太早了,很容易被打脸。
 这之后,两人顶着朱大叔炙热戏谑的注视,开始埋头默默插秧。
 朱大叔至始至终没把许尤的话放在心底,和媳妇边说话边插秧。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许尤两人就在身后不远处,眼看要超过他们了。
 他神情一凛,顿时有了危机感,和媳妇对视一眼,两人也不慢悠悠插秧了,跟着提升起速度。
 然而论体力,朱大叔绝不是富贵的对手。
 在富贵完全对插秧这项技术熟练后,他怎么加快速度也根本追不上。
 到最后,朱大叔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尤二人超过自己,速度之快,他们怎么也是追不上的。
 “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你这帮手哪找的?厉害啊。”
 朱大叔也看出来了,许尤之所以能超过自己,全靠旁边那陌生男人。
 许尤累归累,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笑道:“那可不,他可是我花钱雇来的,能不厉害吗。”
 朱大叔道:“雇的?多少钱一天?我也雇他两天。”
 “这事我说了可不算,你得问他。”
 许尤抬下巴示意富贵,拿着秧苗往前迈步,想接着将剩的一角栽完。
 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阵刺痛。
 他倒吸口凉气,赶紧将脚从泥里拔出来,见脚心晕开一片鲜红血迹,混着泥土,看起来刺眼又醒目。
 “什么东西?”许尤抬起一只脚,低头往下看,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
 一只手在这时稳稳扶住他,接着弯腰从泥里捞出个碎玻璃瓶,用力远远扔了出去。
 许尤目光顺着玻璃瓶往前,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接着腾空而起。
 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富贵给抱了起来,而且还是用公主抱的方式。
 旁边朱大叔见许尤脚受伤,连忙提醒道:“先别插秧了,你们快去村卫生站看看,把伤口处理下,别耽误了。”
 富贵闻言立刻抱着许尤快步往田边走。
 许尤脚上刺痛感强烈,也顾不上这姿势有多羞耻,给富贵指着去往村卫生站的路。
 村卫生站距离不远,平时走路十多分钟,富贵抱着许尤一路不要命似的狂奔,最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卫生站那位老医生见富贵疯了似的抱着人闯进来,也被吓了跳,立刻让他将人平放到床上。
 “怎么了?你哪不舒服?还能说话吗?”老医生连忙询问情况。
 许尤见老医生一脸的严阵以待,脸都有点白,忽然挺不好意思的。
 “您别急,我没事。就是插秧的时候,脚被玻璃瓶划到了。”
 老医生表情瞬间平和,暼了风风火火的两人一眼,转身去拿清水和消毒药水。
 他帮许尤处理脚上伤口时,富贵一直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什么大手术。
 边小心翼翼问:“医生,尤哥不会有事吧?”
 老医生轻飘飘睨他一眼,开口道:“有事。”
 富贵表情一下紧张起来。
 就听老医生接着道:“脚底划了道小口子,你们再晚来一会,怕是都自己愈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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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证明许尤伤得的确不重。
 给他简单包扎好伤口,由于伤口在脚掌位置,老医生又叮嘱他最近几天右脚不能沾水,以免伤口感染。
 从村卫生站出来,富贵看了看许尤的脚,作势还要抱他回去。
 许尤见状吓得垫着脚连连后退:“不用不用,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来的时候脚底伤口刺痛,也不知道深浅,所以顾不上丢脸,这会知道问题不大,先前被一路公主抱过来的细节才在许尤脑海一点点浮现。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尤其对方抱着他一路飞奔看起来还毫不费劲。
 许尤又一次清楚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体力差距。
 在许尤的强烈拒绝下,富贵只能放弃抱他回去的念头,改为扶着他往回走。
 他心里还挺遗憾的。
 许尤看着高高大大,其实并不重,身体也很柔软,抱在怀里感觉特别舒服,只可惜路程太近,他没能抱多久就结束了。
 往家走的路上,两人碰巧遇到刚收工准备回家吃饭的朱大叔。
 “怎么样?没事吧?”他蹙眉担忧道:“要是伤得太重,还是要去镇上检查下,别给耽搁了,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见富贵抱着许尤风风火火跑了,便猜测许尤肯定伤得不轻。
 许尤猜到朱大叔怎么想的,毕竟当时老医生也被他俩的架势唬到了。
 他瞥了眼旁边杵着的富贵,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划了道小伤口,应了几声,算是把这事敷衍过去了。
 回到家,许尤脚伤着,富贵不会做饭,两人便就着干粮把午饭解决了。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许尤瘫在沙发上,掐着时间拿出手机蹲守某直播间。
 直播一开始,他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背脊挺直,容光焕发,眼睛也跟着亮了好几度。
 富贵照许尤说的喂完鸭子从楼下上来,看见这幕不由好奇起来。
 他凑到许尤身旁,问:“你在看什么?”
 许尤本想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见富贵一脸的求知欲,又忽然改变了想法。
 “施恩达听过吗?全球知名度最高的鞋子品牌,就跟汽车中的兰博基尼,包包中的爱马仕一样,没有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心动的。”
 许尤将屏幕往旁边挪了挪,指着主播手上正要介绍的那款鞋,兴致勃勃道:“这款球鞋是新出的,我盯好久了,只会在今天的直播间限量发售,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你看,它的线条还有外观,多完美啊。”
 他说起这些满脸兴奋,眼睛都在发光,恨不得立刻将那双球鞋买回来搂进怀里。
 作为倾听者,富贵表现得十分尽责,专心致志听着,这也更激发了许尤的分享欲。
 自己精心珍藏的宝贝,总是会忍不住想拿出来炫耀一番的。
 他翻开手机相册,将里面一张张鞋子照片翻给富贵看。
 “这些全都是我费尽心思收藏的,里边好多绝版了,想买都买不到。”
 富贵睁大眼睛,也没看出那一双双鞋子有什么不同,但许尤喜欢的他就喜欢。
 “它们在哪?”他好奇问。
 许尤道:“在A市我租的房子里,现在你是见不着实物的,不过以后要有机会,倒可以让你见……”
 他说着顿住,想起大概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没料富贵却已经点头,认认真真道了声“好”。
 许尤欲言又止,还是没开口戳破这残忍的真相。
 富贵听完许尤的话,已经明白他想要什么,于是指着重新切回的直播间道:“那这个,买。”
 许尤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不由好笑道:“我也想买啊,可你知道它多少钱吗?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想买就买得起。我之前每次买鞋都得提前攒钱,这双暂时是没法买了,只能看看直播解下馋。”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落和遗憾。
 看完直播,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五点。
 许尤脚不能沾水,富贵便自己去把剩下的秧苗栽完了。
 之后的两天也是如此,富贵在田里插秧,许尤忙完家里的活,不时来田边看看,陪他说几句话。
 到了做饭的点,他就提前回去,把饭做好才过来叫富贵回去吃。
 两人配合默契,加上富贵体力好动作快,田里的活竟是一点没耽搁。
 这么过了三天,许尤脚没什么问题了,便打算和富贵一起下田。
 富贵听完愣了下,连忙道:“我很厉害,一个人可以的。你别去,脚会疼的。”
 他的关心完全发自内心,一点作伪的痕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