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神情一僵,差点失声:“擦……擦身子?”
“是啊,”季辞勾唇笑了笑,揶揄道,“小师弟不会害羞了吧?可是如果我不帮你擦身子的话,等你醒来你就臭了。”
秦珏:‘……’
他闭了闭眼:“你别说了。”
少年脸上浮现出薄红,很是羞赧的模样,季辞看着觉得有趣极了,没憋住笑了出来。
结果刚笑出来就被秦珏瞪了一眼。
季辞立刻明智地闭上嘴巴,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还是漾着明晃晃的笑意。
青年凑过来,面庞白皙,唇角还勾着,拿着手帕仔细擦干净秦珏的脸上汗渍,动作轻柔。
他们现在离的很近,是一个随时会让秦珏忍受不了,然后逃离的距离。
但是少年硬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纤长的眼睫上,看了一会,然后移开视线。
“好了。”
季辞满意地看着脸庞恢复白净的少年,把手帕放进床边时刻备着的水盆里,带着秦珏出了房间。
刚才的闹剧也没有让他忘记计算烧鸡的火候。
季辞的火能消的这么快,一方面是因为不忍心凶小师弟,另一方面就是他怕吵起来之后顾不上烧鸡。
拜托,这烧鸡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要是烤糊了他得伤心死。
这么想着,季辞便叹了口气,接着兴致勃勃地拿着折扇往灶台里扇风。
秦珏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离灶台不算很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季辞的动作。
那把折扇做工精巧,黑金扇面,上面绘着朦胧的山水画,左侧最底下有一个红色的印泥盖章,是出自名家之手。
就这样一把折扇,估计就要花费上几万两白银。
秦珏凝眉不语,良久,还是没忍住说道:“师兄,这把扇子珍贵,你就这么用来扇风助火,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听见这话,季辞不在意地回了一句:“物尽其用罢了,管它是纸扇还是金丝扇,只要能用就是一把好扇。”
秦珏:“……”
仔细一想,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受教了。”
没过多久,烤的香喷喷的烧鸡就出炉了。
季辞将这用芭蕉叶包着的鸡放在盘子里端出来,最后摆在石桌上。
原本是想直接用手抓着吃的,但是他看了看小师弟修长白皙的手,觉得这样粗鲁的吃法还是不符合小师弟高岭之花的形象,最终还是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打开芭蕉叶之后,扑鼻的香气就散了出来,就连一开始觉得烧鸡不算大餐的秦珏,也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季辞虽然不会杀鸡,但是烧鸡还是很有一手。
鸡身上被撒满了花椒粉和各种独家制作的调味料,鸡肉酥香,就连皮都被烤干了油脂,很是美味。
季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看了有些无从下手的小师弟一眼,率先帮他拽下了一个大鸡腿,还有一些比较大块的肉,放在小师弟碗里,慈爱地说:
“吃吧,多吃点,好长个。”
秦珏手指动了动,随后沉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鸡肉落在舌尖,咀嚼几下之后,他眸中溢出惊艳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少年吃饭的速度不动声色加快了一些,但习惯使然,姿态依旧十分文雅。
看着这一幕,季辞颇有些欣慰。
算算年纪,上辈子的他是二十三岁,这辈子的他二十岁,而面前这少年却是刚刚十七岁。
季辞看秦珏,真真就像是大人看小孩一样,充满了怜爱。
见小师弟吃的这么开心,季辞也很是受用。
他正想给自己夹一筷子鸡腿,却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
青玉长老是不是说要给他留些来着?
季辞看着那油亮亮的鸡腿,喉咙吞咽了一下,退而求其次地去扯了块鸡翅。
罢了罢了,青玉长老是长辈,好东西就得先给长辈留着。
这么一想,季辞简直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这就是当代青春阳光男大学生的美好品德吗?泪目!
一顿饭后,季辞把想要帮忙收拾的秦珏赶回房间休息,确保少年已经离开之后,这才做贼心虚似的把剩下的鸡腿和鸡肉装进饭盒,打算待会给青玉长老送过去。
虽然秦珏不想让他和青玉长老多来往,但季辞总有些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他答应青玉长老会送烧鸡在前,而另一方面,在季辞看来,青玉长老也是个极好的人。
翩翩君子,温文尔雅,还送了金疮药给他。
虽然那药最后被秦珏摔碎了。
不管怎么说,这烧鸡还是得给他送过去。
秦珏手里捏着剑,用一块手帕仔细擦着。
他擦的非常仔细,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手帕,露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秦珏听到了那声招呼,但他什么也没说,瞳仁幽深。
最近,师兄出门的时间好像变多了。
季辞拎着饭盒在道宗内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路,最后随手抓了一名弟子,问道:
“抱歉,能问一下,青玉长老的山峰在哪吗?”
那弟子穿着道宗内门统一的鸦青色道袍,交领宽袖,上面绣着各色八卦暗纹,头发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挽起来,显得仙风道骨。
那名弟子见是季辞,立刻神情平静地弯腰敬礼:“见过大师兄。”
道宗内等级严明,外门、内门和亲传都有严格的划分。
外门尚且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内门,亲传却是需要极高的天资,才能被长老或者掌门选中,拥有自己的山峰。
并且只有亲传弟子可以不必穿校服。
那弟子回答:“青玉长老喜静,居住的无为峰在道宗最西边。但他刚刚回宗门,据说是去替秦师兄炼药了。”
“现在应该是在炼丹房。”
季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咳了声,继续问:“炼丹房在哪?”
弟子:“……”
“大师兄连炼丹房都不知道在哪里吗?”
季辞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刚回魂吗?前不久才举办过葬礼,你忘了?这刚醒过来,记忆有些混乱,见谅见谅。”
那弟子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指了个方向。
季辞顺着那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正是道宗弟子炼丹的地方。
普通弟子只能在底层聚在一起炼丹,但亲传弟子和长老却可以在黑塔顶层随意挑选单独的炼丹房。
季辞问了问掌管黑塔的弟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往顶层走去。
他提着饭盒,敲响了青玉长老的房门。
但等了许久,都没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季辞有些疑惑,难道不是这间房?
他后退两步看了眼门框上刻着的编号。
是这里没错啊。
难不成青玉长老不在?
季辞思索了一会,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反应。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饭盒,最后心一横,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炼丹房并没有上锁,季辞很轻易地就进去了。
里面很大,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很大的丹炉,几乎快要顶着房梁。
丹炉里边的火还在烧着,房间里却没人。
季辞原本是想放下饭盒就走的,可丹炉里忽然发出一声“噼啪”的爆炸声。
不算大,很细微。
季辞这才反应过来,这丹炉的火是不是太旺了些?
要是再不把火势降下来的话,别说丹炉里的丹药了,这整个炉子都得炸掉。
这么想着,季辞便忧心起来。
这炉子都还燃着呢,青玉长老怎么能不在呢?
消防意识也太差了!这要是爆炸起火了,那这整座木制结构的黑塔都得完蛋。
这么想着,季辞就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处理丹炉里的火焰。
季辞穿来这里不久,虽然不怎么修炼,但各式各样的书倒是看了不少。
他记性不错,以前读书的时候,连马哲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更别说那些杂七杂八的,又是讲丹药又是讲法器的书了。
炼丹恰好也是季辞比较感兴趣的一课,调整起火候来得心应手。
丹炉里的火焰在他的插手下,慢慢稳定在了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见状,季辞松了口气,他刚要把手中拨弄柴火的钳子放下,就眼尖地在熊熊燃烧着的柴火堆里看见了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本书被塞在丹炉的最角落,火焰灼烧不到的地方,只有边缘因为高温稍稍卷曲了一些,露出些被燎烤过的痕迹。
季辞盯着那本书看了一会,抿了下唇。
最终,他秉持着好奇是学者第一美德的精神,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夹了出来。
那本书非常烫,季辞的手不小心碰到之后,他“嘶”了一声,赶忙在空气中甩了甩,感觉差不多了,就拿着折扇去翻这本书:
“这书可怜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就这么放在里面要是被烧掉就不好了,让本公子救你一……”
“卧槽?!”
翻开之后,原以为能看到什么绝世神功,逆天心法的季辞瞬间傻眼。
原因无他,这里面全部都是秦珏的画像,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画像。
画上的秦珏未着寸缕……
季辞没忍住爆了粗口:“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又快速翻了几页,见后面的内容越来越露骨,凝眉猛的把书合上,只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本绿江万人迷狗血强制文,但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下来,秦珏在季辞眼里就是一个十七岁,还没成年,每日用心练功的勤奋小孩。
而不是画像中那样……
想到里面画的东西,季辞嫌恶地撇了下嘴,正准备把书重新放回去,就在它的书脊上瞧见了一抹红色。
季辞一顿,翻过书去看书脊。
那是一枚红色的印章,写着的正是“青玉”两个字。
季辞神色一变,他忍着恶心翻过书页,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枚同样的印章。
这印章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了,就像是执笔者完成了一幅极完美的作品之后,心满意足地在作品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印章处处透露着得意、自满和嚣张。
偏偏这样下流的标记,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在季辞印象里,温文尔雅的青玉长老。
季辞皱起眉头,他将书合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本的位置。
随后又精心调整一下位置,确保这书和他最初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辞将钳子放下,正准备站起来,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那人的手冰凉,冻的季辞不自觉浑身一颤,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青玉长老慢条斯理的声音:
“季小友,你偷偷摸摸地在本长老的炼丹房,做什么呢?”
季辞浑身僵住。
他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刚才那书里面的场景,喉头泛起一股恶心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没什么。”季辞扬起笑,看上去一切如常,殷勤地把放在旁边的饭盒交到青玉手里,说道,“长老,这是答应给您送来的烧鸡,您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
青玉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饭盒上,颇有些意外:“烧鸡?你还真给我送过来了。”
“就当是给长老的回礼嘛。”
季辞语调活泼,尾音总是会不自觉地上扬,让人觉得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很高兴。
见青玉长老把烧鸡收下来了,季辞心一松,说道:“好了,我也就是来送个烧鸡罢了,青玉长老,我先走了。”
说完,季辞马不停蹄地就想往外跑。
青玉却喊住了他:“慢着。”
季辞硬生生止住脚步:
“青玉长老还有什么事情吗?”
青玉深黑如墨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会。
对方洁白的衣袍纤尘不染,手指修长素净,声音有如玉石相击:
“我这丹炉,季小友可是碰了?”
季辞喉咙动了动,随后自然地笑道:“这个啊,青玉长老您也是心大,出去之前也不叫人看着,若是我不在,这丹炉可就要起大火烧掉咯。”
听见这话,青玉眸光动了动:“是这样吗?”
季辞:“可不嘛,您是不知道当时那火有多大,再没人看着,估计这整座塔都能被烧没了!”
面前的青年长相俊俏,唇角往上勾着,眼眸明亮,说话的语气格外讨喜。
倒是不像作伪。
青玉微微蹙起的眉毛一松,声音柔和:“确实是我疏忽了,今日多谢季小友。”
季辞笑着摆摆手:“小事。”
“那青玉长老,我就先走啦?”
青玉微微颔首,季辞便离开了。
良久,男人目光淡然地看向丹炉,无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接用手将藏在里面的书拿了出来。
……还是不够保险。
回到院子之后,季辞立刻就跑到练剑的秦珏身边,喊道:“小师弟!”
秦珏握剑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挥剑。
剑招凌厉,剑气锋锐,隐含肃杀之意。
季辞见他在忙着,便往旁边坐着等待。
不远处的少年挥剑的模样极其认真,看得出来,他在剑术上的造诣也十分高深。
如此天资聪颖,将来若是没能攀上修仙界顶峰,定会是小师弟心中的一道坎。
越是想,季辞就越是难受。
妈的什么傻呗狗血强制文,小师弟的大好前程可万万不能毁在那些人手里!
【统统,青玉长老不是好人,其他长老呢?】
系统如实相告:【如果非要我说的话,大概就是除了主角,其他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季辞明白了,目光愈加坚定。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秦珏终于停了下来。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侧过头便看到他名义上的师兄还坐在石凳上,巴巴地看着这边。
估计是拿不定注意,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练下去,才没有立刻过来。
倒是个傻的。
这么想着,秦珏便收剑入鞘,朝着季辞走过去。
反应过来小师弟已经练完剑之后,季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秦珏目光平静:“有什么事吗?”
季辞看着他,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仿佛是一棵正在茁壮生长的青竹,带着丝丝傲气。
他面容严肃:“小师弟,你对长老和掌门……是什么想法?”
听见这话,秦珏眼眸一抬。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季辞,目光中满是深意。
他笑了一下,问道:“师兄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季辞避而不答,只催促道:“我就是问问,你快说啊。”
见青年一脸急切的模样,秦珏便敛了嘴角的笑,平淡道:“没什么感觉。”
总归是一群,迟早会死在他剑下的垃圾罢了。
“真的?”季辞追问。
秦珏看着他:“真的。”
得到这句话,季辞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秦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师兄看起来对我的感情状况很是关心。”
“我当然关心了,”季辞大大咧咧地说着,“我不得看紧你啊,你这翡翠镶金大白菜。”
听到这话,秦珏一顿,目光复杂:“……翡翠镶金大白菜?”
“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词?”
为何他这师兄说起话来,总是如此的古怪。
季辞怜爱地看着他:“又没错,你不就是棵人人都想拿到手的翡翠镶金大白菜吗?”
秦珏:“……”
季辞还在那说着:“可珍贵可甜了,咬一口嘎嘣脆……”
秦珏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下去,冷声道:“行了,闭嘴。我们回去,”
季辞笑嘻嘻地说好,顺手在树底下捡了些树枝回去,放到灶台边用来当柴火烧。
“小师弟,你今晚想吃什么?”
秦珏语气凉飕飕的:“炒白菜。”
季辞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真记仇啊!”
“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也不是不能做。”
“……”
“怎么不说话了?炒白菜要不要放辣椒?”
“……闭嘴。”
没过几日,青玉便拿着新炼好的丹药敲响了秦珏的院门。
季辞起的比较早,因为他要提前烧火做饭。
听见这声响,他立刻擦了擦手,跑到院门前把门打开。
看见是青玉,便愣了愣,随后抿唇笑了,说道:“青玉长老,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过来送药,”青玉声音柔和,接着问道,“小珏呢,还没醒吗?”
他嘴上问着的是秦珏,眼睛倒是盯着季辞没离开。
面前的青年刚才应该是正在忙,手上还有点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灶台灰,头发随意地束着,一张脸倒是很白净,模样标志俊俏,现在这样就像是个早起给媳妇做饭的贤惠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