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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蒙影(翻云袖)


而对面,那双灰色的眼睛缓缓闭上,狄亚的头也慢慢低下去,呼吸再度变得均匀起来。
罗衡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狄亚的胳膊,实际上在雷霆走后,房间里光线已经不足以提供他看清任何东西了。
不过他仍然能在黑暗里描摹出狄亚的身影。
倒不是别的缘故,只是想到那一大块红肿的肌肉,真的很像红烧蹄髈。
罗衡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因幻想而滋生的口水咽下去。
外头雨水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急躁了,正平缓地清洗着这片大地,不过按照外面的干涸程度来看,说是滋润可能更贴切些。
在罗衡入睡后,外头似乎又打过几道响雷,不过他没有再惊醒——直到黎明的第一缕光芒照到他的脸上。
“天亮了?”罗衡呢喃道,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一位隔世相逢的老友,他几乎感觉到身心都被安抚了,全身上下都在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动来。
狄亚的声音紧随其后:“天亮了,雨也停了。”
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罗衡的眼中,那条胳膊被衣物阻挡住,隐藏在破破烂烂的斗篷之下,看上去又像是初见时那个满面风尘的游侠了。
游侠这个词会不会太古老?
狄亚伸出一只左手来,似乎是想拉他起来:“你饿了吗?”
“饿死了。”罗衡自然而然地抱怨着,长叹一口气,正要借力起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暧昧地捏了两下,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狄亚端详着他,露出困惑而不解的神色:“我在……与你握手?”
人类的肢体语言并不复杂,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赋予许多不同的解读,罗衡将手抽了回来,放回到口袋之中,他的大脑运作着,却因为饥饿而变得缓慢,最终他只是解释:“没必要,除了初见跟合作,没必要握手。”
“是吗?”狄亚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杜撰,斟酌道,“这倒是……很特别的礼仪。”
两人终于离开这座死气沉沉的地下遗迹,漫步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上。
当转过头时,罗衡还能看到一座被风沙与时间掩埋的城市,尽管它在两侧山峰的映照下显得凋敝不堪,渺小无比,像是具横躺在地上变得千疮百孔的尸体。可在这么远的距离下,罗衡仍然能看到这座城市保留着大致的骨架,供以人幻想当年的盛景。
他并不认识这座城市,也没有任何感情,因此远远看着,只有远离的想法。
那看起来实在太老旧了,并不比地下遗迹安全多少,他可不打算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我们要去哪儿?”罗衡问道。
“找一下标牌。”
狄亚回答了这个问题,可并没有看过来,他正忙着四下观察附近的地形,天知道这一片黄沙里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不管如何,他的语调轻松了许多。
“也许我到时候还能请你喝一杯。”
罗衡只想吃点东西,有红烧蹄髈的话就更好了。

罗衡无法在黄沙里确认方位,他只是近乎盲从一般跟随着狄亚。
而自打见了天日之后,狄亚就像一条入水的鱼,看上去自在多了,他在这片荒漠上行走的模样活像在逛自己的后花园。
不过罗衡倒也并非一直都晕头转向,他注意到这片荒漠不全然都是漫无边际的黄沙,还有许多被风侵蚀的建筑物,有新有旧,大多都已变成了无形的空壳,被废弃在这片荒原里。
正午的太阳烈得出奇,路面蒸腾的热气透过靴子在炙烤着他们的脚,只有走起路来的时候才轻快点,可酸痛感跟热气仍然攀附着。
罗衡怀疑走到最后,红烧蹄髈不一定会出现在他的盘子里,但是一定会出现在他的靴子里。
而狄亚则从那条斗篷里摸出一顶帽子——见鬼,居然有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近乎枯涸的沉默里,两人都变得惜字如金,好像吐出去的唾沫能化作具象化的水一样。
“太热了。”狄亚的声音更沙哑了,不过总体来讲,没太狼狈,“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下,先度过这段时间,等稍微晚一点再走。”
“好。”罗衡有气无力道,“不过,去哪儿避呢?”
狄亚指了指前方的残垣断壁:“那儿。”
老实说,罗衡什么都没看清,前方被侵蚀的房屋对他而言只能说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不过他并没有做任何反驳。
他们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那片废墟里,实际上罗衡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他差不多已经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了,只觉得过了很久。
这片建筑物远比罗衡想象得更巨大,抵达时,罗衡甚至踩到了一大截沥青公路,好在并不是非常的粘稠,轻轻一抬脚就拔出来了。
沥青的边缘融化了一小部分,像是某种黑色的粘液生命在沙漠上缓慢蠕动着,不过也许是空气流通的缘故,并没有散发出太浓烈刺鼻的气味。
这截公路只有一部分,崩裂开来,勉强还有一大团成型,在更远的地方,罗衡看到了更长的路。
罗衡忽然意识到,这片荒漠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指向,这些旧时代的遗物正在无形地为他们提供帮助。
不过眼前的废墟,就是个完全搞不懂的难题了。
狄亚显然深谙此道,他在废墟里转来转去的身影像是某种感官灵敏的动物,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起码他是这么说的。
房子几乎被掏空了,任何痕迹都被破坏得差不多,地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土,门墙部分早就脱了层皮,木头被晒焦了,像是佝偻的死蛇一样萎缩着,看不出太多前主人的痕迹。
天花板仍然保持着完美的状态,相当可靠地挡住炙热的太阳,几乎是在走入房子的那一瞬间,罗衡就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酸痛的脚终于支撑不住,让他跌坐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
狄亚却没有放松,他仍然在房子里外转来转去,没有休息的意思。
如果放在平时,罗衡一定会问为什么,或者起来跟着看看发生什么事,可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热气又蒸得人犯困,肚子似乎早就饿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因此他只是竭力休息,保持体力,好让自己有机会站起来走更远的路。
过了一会儿,狄亚才回来,这次他终于坐了下来,就在罗衡的对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热气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消散在这片阴凉之下。
“渡鸦,一级污染地。”狄亚缓慢地吐息着,“还好,我们果然没有跑太远,虽然不是我原先要去的地方,但……无所谓了,我知道这附近的路。”
罗衡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一级污染地?什么意思?”
“有些大基地,他们有一些办法能测出诅咒的含量,有时候会更换附近的区域路标。”狄亚好像被自己的这个说法逗笑了,他用干燥的声音继续解释,“一级说明这片区域的诅咒已经消散得快差不多了,只要不太过深入,就不会有问题。还有,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渡鸦是这片区域的名字,据说是因为地图上它像是只渡鸦。”
这让罗衡沉默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更倾向让唾液滋润自己的喉咙,与几乎已经不在状态的罗衡不同,狄亚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哪怕荒漠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又休息了一会儿,狄亚忽然问道:“你渴不渴?”
罗衡抬头看他一眼,勉强自己笑了笑:“好问题,你渴吗?”
早知道就喝点雨水了,罗衡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大雨,这会儿已经被这片荒漠吸得差不多了,简直难以想象昨天下过那么大的雨,那时候他还被潮气搞得心情烦躁,现在恨不得再下几百场大雨。
“那就走吧。”狄亚站了起来,他看起来跟之前完全没差别,只有嘴唇微微起了点皮,微笑道,“我知道前面有条水源,没被污染过的。”
罗衡不知道狄亚听没听过望梅止渴的故事。
他现在总算是完全感受到这个典故的威力了。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酒。”重新启程的时候,罗衡试图找些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可不算数。”
狄亚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笑。
两个人又走了极长的一段时间,走到后面,罗衡几乎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在前进,好在一条较窄的河流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平静的水面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生长着一些稀疏的林木。
罗衡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冲过去,跪在了水源边,水看上去清澈得几乎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就在他几乎要将头探进去的时候,竭力控制住了这种强烈的渴望。
“它……”罗衡捧着水,任由那冰凉湿滑的触感从手里流走,他的咽喉干涩得像是皲裂的土地,“它安全吗?”
狄亚几乎要钦佩他的自控力了,简洁道:“很安全,不过如果你不急的话,麻烦帮我警戒一下,我先喝。”
先罗衡一步,狄亚将脸探下去,不知道在洗脸还是在饮水,看上去简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
直到他抬起头来,甩了甩头,水珠撒得到处都是,才示意罗衡继续。
罗衡尝到了水的滋味。
清凉、柔润,舒适。
这就是他此刻的感受。

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没有任何条件。
不过罗衡还是尽可能地只饮水,然后用手帕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这才转过头对狄亚说道:“我劝你最好尽量少这么做。”
狄亚的脸上都是水珠,被照得闪闪发光,令他看起来难得开朗:“什么?”
“水源里可能有食脑虫。”罗衡淡淡道,“它们一旦被吸入鼻腔,就会感染脑部,致死率非常高。”
狄亚眨了眨眼,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担心:“那喝水没事吗?”
“喝水是往下走消化功能,不是往脑子上走。”罗衡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必要太紧张,除了极高的致死率,它还有极低的感染概率,我也不过是提个醒。”
有关野外的生存经验,狄亚绝对比罗衡要多,更何况在这种资源下,其实也没什么可强求的。
狄亚若有所思地拨动着水,任由河水从他的手指下缓缓流动而去:“这也是你们基地教的?”
“教倒是算不上,新闻上看到的。”罗衡仔细想了想,“我几乎没有在野外生存过的经验,只看过一些纪录片跟娱乐节目,你当然也可以不用当真,我本来就只是随口一说。”
换个人也许会骂罗衡不早说,或是对此嗤之以鼻,然而狄亚只是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再度启程的时候,罗衡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脚印早就消失在沙子里,他拍了拍裤子,忽然感慨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下雨的时候你那么高兴了,我没想到会这么缺水。”
说话间,罗衡再度检查了一下枪,避免砂砾卡住,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不喝雨水。”狄亚对他检查武器的事仍然显得很谨慎小心,却没耽误说话,“那样并不安全。”
罗衡失笑道:“不安全?”
野外的河水跟雨水都谈不上安全,罗衡本是想揶揄他们太过厚此薄彼,没想到狄亚的神情却很严肃:“这些几年稍微好一些,以前的雨很危险,甚至会杀死植物跟土地。”
“植物跟土地?你是说酸雨?”罗衡愣了一愣。
狄亚显然没有跟他复盘历史的打算,只是又叮嘱了一次:“总之,不要喝雨水。”
罗衡哑然,他当然没有打算这时候去喝雨水,不过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们简单地结束这场水边闲谈。
得知环境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恶劣固然令人心情不快,不过真正让罗衡感觉到焦虑的却是身体出现的问题。
喉咙被滋润之后,饥饿感就越发明显起来。
人家说有情饮水饱,罗衡却只觉得越来越饿,甚至在饮水的需求满足后,对食物的饥渴犹如火焰在炙烤装满水的胃部。
就在这时,他的大脑里似乎响起了什么。
“控制你的本能。”
失忆带走了比罗衡所以为更多的东西,他隐约记得九年前发生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是想起这个节点,都会让他的大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冲击。
然而他始终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如同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样。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年纪了。
罗衡并没有那么确定,有些什么东西在大脑里几乎就要破土而出,这让他不得不站在原地竭力去压抑这种莫名翻滚起来的情绪。
“如果你想活下来,就必须把自己当作死人,这样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答案从迷雾一般的记忆里挣扎而出,又像是从罗衡的咽喉里逼出来的,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人的声音了。
并不是过去那段温和安静的岁月里教育他知识的那些教师,而是在九年前的那个节点之后,将他从一个学生,一个孩子的身份里摆脱出来的人。
“正视需求,保养你的身体,就像保养武器一样。”
“清道夫……”罗衡喃喃道。
狄亚疑惑地问道:“什么?”
“不……没什么。”罗衡恍惚地晃了晃头,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看向远处稀疏的林木,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他将那烧灼的痛苦,煎熬的饥饿,竭力压抑了下去,控制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狄亚斟酌着说:“恐怕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
“那就先找点吃的。”罗衡果断地做了决定,“我没有太多体力继续走下去,这里是水源,应该不会缺少动物,我们沿着河找一找吧。希望你带火了。”
狄亚的手从怀里一摸,抛起盒火柴,听动静,里面装得稀稀落落没几根了,不过显然足够他们使用。
在进入城市或者村庄……总之是人群聚集地之前,他们最好还是在荒野上继续结伴而行。
罗衡不大明白狄亚心里有没有在打什么算盘,不过既然对方没提出分道扬镳,他也当做没这回事。
金苹果。
现在罗衡除了这条信息什么都没有,就算失忆了,他也能分辨得出来眼下这个世界跟自己的记忆大相径庭,他只能从这个早就毁灭消失的公司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水源附近果然动物活动的痕迹多了起来,还生长着不少植物,当然没有罗衡想得那么茂盛,而是稀稀疏疏地分布着。
“我还以为水源附近一般都会有人聚集。”罗衡看了一下漫长的河流,尽量控制呼吸,避免体力流失太快,“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有我们?”
狄亚正在翻动一块石头,闻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罗衡,神色有点古怪:“以前的确是个聚集地。”
罗衡略有些不明所以地继续问道:“然后?”
“然后消失了。”狄亚露出一个有点玩味的笑容。
罗衡:“……”
原本他们是锁定了一窝老鼠,大概是老鼠,它们的个头要比罗衡印象里稍微大一点,也许是鼠科某个特殊的品种,总之没等罗衡看清就窜没影了,还是狄亚之后给他介绍刚刚溜走的食物是老鼠。
尽管不合时宜,可罗衡很不恰当地想起鼠疫,他只好竭力克服自己的常识跟现实的出入。
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狄亚捉住了三只野兔,利落地割断了它们的喉咙,在水边进行处理
而罗衡则去收集了一些枯枝跟植物纤维来生火,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旧时代的痕迹,还有段水泥路生长在树木的中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如果不是环境真的太恶劣,罗衡甚至觉得这有点像野炊。
天完全暗下去的时候,狄亚带着他又进入了一片废墟,这次的废墟更惨烈,几乎塌陷了大半,剩下几面支棱着的墙,还有几个残破不堪的房间,勉强供以遮风挡雨。
这次取代手电的是用以烧烤的篝火,火堆成了他们在黑暗里照明的来源,尽职尽责地温暖着他们,烤着猎物。
兔肉不算太肥,不过仍然烤得滋滋冒油,只是吃起来很柴,似乎还夹杂着点砂砾,可能是夜风加的佐料。
罗衡安静地将带着腥臊气味的兔肉嚼烂,强迫自己吞咽下去,抬起头就能看到满是星星的夜空,像是电脑制作出来的虚假美景。
“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也不饿。”狄亚吃掉了大半只兔子后才开口,嘴唇微微动着,显然还在咀嚼,“什么都没说,跟着我走了那么长的路都没落下。”
罗衡平静道:“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说也没用,只是让自己更难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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