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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蒙影(翻云袖)


于是罗衡明智地选择见好就收,直接回去。
狄亚已经准备好了火种,一大团燃着火星的纤维落进搭建好的木板堆里,堆积在几块不成型的木炭上,很快就燃烧起来。
火光将整个房子照亮,摩托车的钢板车身被照得犹如火焰在舞动,映在墙壁的影子看上去则像是只酣睡的家庭宠物。罗衡靠着它的轮胎一侧放松全身,狄亚则坐在贴近门口的地方观察外围的动静。
赶路太晚,睡觉又太早,更何况还没吃晚饭,两人只能陷入沉默,静静聆听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狄亚才从暖洋洋的火光里动弹起来,他先活动了下手脚,然后从背包里抽出了一块修改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布,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没有任何设计的长披肩,只有领子部分稍微裁剪了下,整体款式相当粗糙,颜色并不纯净,却也形不成什么花色图案。
“给你。”
他没有冒险抛过来,怕风会激起火星或是布不小心会卷到火里去,很小心地团了团,像是递一根棒子似得递交过来。
“你的斗篷。”狄亚指了下自己脖子上的斗篷,斟酌了下用词,“可能不值八百块不过……总之无所谓了,就只是一份礼物。”
罗衡展开这块布,辨认着领子的部位将自己包裹起来,粗糙的布料刮蹭着他的脖子,能闻到放置太久的尘臭,可很快温暖就席卷上来,抵消掉一切缺点。
那些刻薄的话忽然就塞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呃……所以……”狄亚的手指交错在一起,不太安分地在空气里活动着,“做我的乖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火光的缘故,他的脸稍微有点泛红。
罗衡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用一只手虚虚地拉着斗篷,像披着一条披肩,他还不太习惯把整块布严严实实地围在身上:“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如果我之前回答的所有问题都算的话。”狄亚眨了眨眼,“那么这个也算。”
罗衡揶揄了一句:“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啊。”
狄亚耸了耸肩。
“我们并不是急着要去三级污染区,对吗?”罗衡沉默地酝酿了一会儿言辞,最终还是被身上的斗篷软化了言辞,那些犀利、刻薄的字眼被尽数咽进喉咙,“那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安全了。”
狄亚的表情却冷漠得像瞬间戴上了面具:“这跟你的食物来源有关系吗?”
他听起来似乎很困惑,口吻异常严厉。
“有一点,我遇到了伊诺拉。”罗衡淡淡道,“她告诉我没有人会这么急着去三级污染区,特别是你这样的老手,这是个连孩子都不会上当的谎言。你撇下我很有可能,丢下车总不见得,因此我推测那片绿洲恐怕很快就会变得不安全了。”
狄亚“噢”了声,突然放松下来,不过他还有一个疑点:“伊诺拉不会为了感激你就给你吃的,你刚刚拿着一瓶水,口袋里还很鼓。”
亏他匆匆忙忙还看得那么清楚。
“我教了她虹吸管怎么做。”罗衡回答,“不知道她拿去干什么,总不会是拿来换鱼缸水。”
狄亚没懂鱼缸是什么意思,可仍然不假思索地解答道:“偷油!她一定是搞到了一辆大车,铁包肉的那种,否则不会动油的主意,会出人命的。”
这是个俗称,自行车与摩托车之类的无防护车辆叫做肉包铁;而汽车、卡车之类的有防护措施的则叫做铁包肉。
罗衡记得在一篇有关小轿车跟电瓶车相撞后的车祸新闻底下上看到过类似的发言,相当生动形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来你搞清楚想知道的事了。”罗衡并没有被刚刚狄亚的警惕刺伤,换做是他,也难免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狄亚的应激反应也不是头一回,没必要大惊小怪。
火光下,罗衡白石般的脸染上一层属于人类的温度,令他的眉眼比任何时刻都柔软生动。
与罗衡同行的这段时间里,狄亚不得不承认人类对美丽与生俱来的追逐与求索的确是出于本能。
就像他现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罗衡一样,这只是本能而已。
“那么轮到我了。”罗衡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乖孩子。
狄亚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把对这句话的蠢蠢欲动压下去。
他倒是觉得自己现在比较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罐玉米罐头被放在火边加热。
闻起来只有一点淡淡的甜香,连玉米本身的味道也不太多,黑暗里忽然传来窸窣窜动的声音,还没等罗衡警觉地挺直身体,狄亚的飞刀已经出去了。
狄亚撑着膝盖站起来,进到黑暗的角落里,将飞刀跟一只被射穿脑袋的老鼠提了出来,他颇有些愉快地说道:“加餐了。”
尽管罗衡什么都没说,可狄亚还是从他眉眼里觉察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情。
“我吃这些就够了。”罗衡平淡道,他近日并不是没有摄入过肉类,还没有饿到必须要去吃老鼠的地步,也许总有一天会不得不这么做,他想尽可能延长这一天到来的时间,“你可以自己吃掉。”
狄亚抿了下唇,笑道:“我猜你在基地里也算比较有身份的那类人吧。”
罗衡当然没有给予回应,而狄亚也不是非要个答案不可,他欢快地哼着小曲,提上手电到外面去处理老鼠的尸体了。
回来时,那只老鼠已经被去掉了头尾跟四肢,光秃秃的躯干穿刺在树枝上,如果不是之前见到过它的模样,这会儿看上去就只是一块颜色深沉的肉而已。
火已经很旺盛了,没有水清洗鼠肉,不少血迹仍然残留肉上,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生肉慢慢被烤熟,甚至烤得微微发黑,狄亚耐心而沉默地转动着他手中的鼠肉,与方才杀死老鼠时的迅捷大相径庭。
罗衡沉默地喝了一小口水,用脚尖挪了下玉米罐头的位置,免得被鼠肉溅落的油脂或鲜血波及。
“如果我们继续待在那儿。”狄亚忽然开口,“我们就会变成这只老鼠。”
水瓶还捏在手里,罗衡谨慎地拧上盖子放下,问道:“什么意思?”
也许是这番话太耸人听闻,这让罗衡下意识凝视起这只被切掉头的老鼠,对老鼠天性的厌恶与不适感也在心里缓缓扩散开来。
“那个绿色的东西……就是我交易出去的,叫做‘火种’。”狄亚却出乎意料地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好像他的脑子里根本没什么逻辑跟顺序的安排,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哪儿,“据说它们保存了许多有关旧时代的重要文件,绿色箭头已经是旧时代毁灭后被传承下来的第四代火种。”
“因为时间太久了,不但破解麻烦,还可能最终耗费大力气却只得到一堆损坏的文件,所以又被叫做赌火。”
罗衡总算知道了火种的来源,可没有明白:“我想不是火种引来了灭顶之灾吧?”
“当然不是。”狄亚露出牙齿对他笑了笑,看上去有点阴森,“准确来讲,是我在一处地下遗迹里找到火种的时候,意外听见了这场……嗯,你说的,灭顶之灾。他们还在筹集更多东西,跟大基地换武器,好准备这场劫掠。”
玉米罐头已经热得差不多了,罗衡用披肩将它提出来,用饼干舀了一勺,玉米的甜味寡淡得近无,不过汁水很充沛,吃起来热乎乎的,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在这片平原上找到什么东西虽然是各凭本事,但这地方一向只认拳头跟武器,他们没有你这么和善,对我这只手脚太灵活的小老鼠态度相当恶劣。”狄亚耸了耸肩,“如果我在绿洲被抓住的话,恐怕跟这只老鼠的下场差不了多少。”
罗衡的手一顿:“这是个比喻?还是说他们真的会吃……”
“你该不会觉得这些人会浪费粮食吧?”狄亚戏谑地看着他,好像在说得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肉跟烟差不多,都是硬货。”
所以答案是后者。
老鼠被烤得微微焦黑的肉干和狄亚的笑脸糅合在一起时,罗衡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不适感。
他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又问:“那些人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袭击绿洲?”
狄亚慢悠悠地回答他:“谁知道呢?也许对于老鼠跟兔子来讲,狗的确很危险,可是对于狮子而言,狗就只是一块肥肉而已。”
“可你这只小老鼠却躲过了狮子?”
狄亚浑然没把这当回事:“他们人够多,也有足够的武器,谁敢轻易挑衅他们呢?当然就把地下遗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怎么敢大范围交火,更何况那也太容易引起坍塌了。我就没这么多顾虑了,他们的巡查反被我杀了两个,就这么逃了出来。”
“难怪你会说那句话。”罗衡又紧了下身上的披肩,将剩下的半罐玉米给了狄亚,揶揄道,“这的确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很满意。这是给你的酬劳,小老鼠。”
狄亚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谢谢。”
鼠肉已经被烤得缩小不少,变成一块微微有点焦黑的肉干,狄亚并没有吃,而是放在边上,看上去是打算当路上的干粮了。
也算是个保险的措施。
很快,空间里就只剩下狄亚喝玉米罐头跟咀嚼饼干的声音,还有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动。
“所以,如果当时代理人真的动手。”罗衡又问道,“你就会告诉他,绿洲会被袭击的消息喽?”
狄亚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并不止跑得快。”罗衡赞许道,“你的脑子也很快。”
狄亚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那些人呢?服装店的那些……我是说,普通的人。”
罗衡忽然想起只有一顶帐篷的服装店老板,真奇怪,那么陌生的人,他曾经看过无数霓虹彩灯,那么绚烂夺目的颜色都没能掠住他的心神,破烂可笑的几颗小灯泡却让他难以忘怀。
他甚至还记得对方的长相。
“他们……都会死吗?”
“应该不会死太多。”狄亚没什么所谓地说道,他在金苹果的地下研究所没说半句假话,他是真的对这些事一点儿都不在乎,“总是要留些人干活的,大概没现在好,不过总比死了强。”
罗衡沉默了。
这是地狱。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创造它、融入它、习惯它、臣服它,好免去自己即将感觉到的痛苦与无助。
罗衡又突兀地拼凑起一些记忆的碎片。
在昏暗的防空洞里,老师倾诉过相似的事,他也曾经坠入过无间的地狱,遇到无数的人,他不会称呼那些人为同伴。
而其中有个人。老师说,他始终无法忘怀。
许多人会说那个人保持着一种愚昧的善良,可对老师而言,恰恰相反,那个人保持着一种绝佳的警惕心,使得他不被地狱拖垮,也不被其摧毁,反倒救下了一些还没完全被地狱同化的人,使他们真正活了下去。
“我救你,大概是突然有点想他了。”
电突然断了,老师点了一根烟,火焰在黑暗里晃动,只留下一点闪烁的火星。
在火堆边,罗衡也点燃了一根烟。
火焰照亮了他的一滴泪。

狄亚是有点儿喜欢罗衡的,这种喜欢不能说太多,也当然不至于太少。
他很乐意对这个男人好一些,不过没到能赔上性命的地步,可是这滴眼泪应该被算在什么阶段呢?
狄亚必须承认,他并不太厌烦。
尽管在这片土地上,眼泪是最为无用的东西,既不能带来食物,也不能带来同情,除了暴露自己的软弱之外毫无意义。
狄亚见过狂喜后的泪,也见过悲痛欲绝的泪,被风沙迷眼的泪,还见过那些出身优越的基地人看戏剧时泪眼汪汪的模样。
他的眼睛也没有干涩枯竭,明白眼泪的含义与重量,它能滋润眼睛,能排解苦痛,也彰显软弱,表达无助。
可是罗衡并不是个软弱的人,正相反,他稳定而坚硬,因此才能一路走到现在。
更何况绿洲里的那些人跟罗衡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大多数人只与他打了个照面,连熟识都算不上。
因此比起安慰,心中翻涌更多的是好奇。
狄亚想,他实在很想知道罗衡为什么会为那些人流泪,假如说罗衡会为每个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流露软弱,那么自己的死亡是不是也拥有同等的价值。
这个想法让狄亚感觉到温暖,倒不是说他就这么乐意去死,只是觉得异常温暖,就像人在寒冷的冬夜里凑近火堆那么温暖。
“我来守下半夜吧,这样你可以睡得好一些,毕竟是你开车。”
罗衡并没有给予狄亚任何提问的机会,而是很快躺下去,那块新的布料被垫在身下,半边被卷起盖在身上。
他侧过脸,避免双眼直视火光,阴影朦胧了脸上那种哀怜悲伤的神态,看上去又像是一尊静静躺在废墟里等待挖掘的石膏像了。
这一觉罗衡睡得很沉,直到被狄亚叫醒,才感觉眼皮有点沉重,他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狄亚已经抓紧时间躺下睡着了。
罗衡:“……”
等火堆小了一些后,正准备加些木板的罗衡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声音渐渐近了,近到只隔着一面墙。
那是一种低沉而粗重的喘息,在这闷热而寂静的夜晚回荡开来,宛如实质一般微微震动着。紧随而来的还有伴随着晚风传入鼻腔的气味,一股野兽身上独有的浓郁臭味。
是野狗吗?
罗衡的手按在腰间,随后挑起一根着火的木板顺着声音的变化,慢慢贴着墙壁,从窗户边投掷了出去。
他听见连续的枪声跟一声狗的咆哮,燃烧的木板在空中就被瞬间打了个粉碎。
罗衡猛踢了狄亚一脚,立刻离开原先所在的位置,狄亚也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了,他的眼睛虽仍有点迷茫,但侧躺在地上的身体已然紧绷,就地打了两个滚,彻底避开门口。
摩托车仍在火堆的照耀下安静地蛰伏,玩味地欣赏这出人类自相残杀的戏码。
两人退到了黑影之中。
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罗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狗的咆哮越来越近,他正要转头去找狄亚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这让他一瞬间险些眼前发黑。
罗衡又检查了一番枪,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后,贴着墙壁屏息等待。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窗口扑了进来,罗衡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开了枪,那沉重的身躯顷刻间重重摔在窗户上,又不堪重负地滑落在地,发出最后一声嗷呜,就立刻断了气。
几乎是同时,罗衡将身上的斗篷丢到身边不远处的另一扇窗户下,随后转入到没有门的卫生间内,紧贴着墙壁继续聆听。
卫生间虽然没有门,但同样也没有窗户,尽管空间较小,可是要比其他房间来得相对安全一点。
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他听见有人大声叫骂:“他妈的,人还没杀成!狗死了!车也差点给你这狗娘养的打炸了!”
听声音,这个说话的人是从门口进来的。
“没死你补一枪啊!”另一个粗糙的声音大着嗓门在外面说话,听起来有点远,“这狗死了正好,我都半个月没吃过肉了,我看老三这次有什么话好说的。”
罗衡的心脏在跳。
“死个屁!”左侧那人呸了口唾沫,声音跟脚步都在逐渐靠近,听起来不是个重量级的敌人,“衣服都掉地上了,妈的,这俩蹄子跑得够快,肯定到外面去了,我在这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罗衡放慢了呼吸。
门口的人似乎是试图推了下车,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低声骂了几步脏话,脚步很快响起来。
罗衡瞥见地板撒进一束光,忽闪忽灭的,那人似乎正在甩手,手电的光晃得满地都是,抱怨道:“操!那老头卖的假货,这什么玩意!”
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对方探进身体来的时候,罗衡忽然从侧面闪出,腰间的匕首早已正握在手里,猛然往上一刺,然后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鲜血像是波涛一样热烈地撞上罗衡的手腕,被袖口无声无息地吸走大半,温热地裹着他的手臂,随后在夜风里迅速冷却。
被洞穿咽喉的人类只是怒睁着眼睛,手指已经无力扣动扳机,喉咙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剩下咕噜咕噜的气泡音,很快就被罗衡安静地放倒在地。
“二毛?”门外忽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里面什么动静?”
糟了!还有第三个人!
罗衡没有犹豫,立刻将尸体重新提起挡在身前,将枪藏在对方的腋下,冲着直照过来的灯光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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