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告诉我,这个改变了你的「变量」是什么吗?”祁究明知故问,喉结因为干涩下意识滑了滑,他吞咽的动作同样传递给了对方。
祁究虽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逐渐烫起来的手指骗不了人。
就连原本喵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灰都住了嘴,此时安安静静躺在祁究膝头,似乎嗅到了空气里令人焦灼的味道。
“当然。”
079也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带了点沙哑的蛊惑味道,“不过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毕竟变量的当事人不可能把自己蒙在鼓里。”
“祁究,你就是我的变量,各种层面上的,”079声音很轻,但笃定非常,“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变得滚烫,游走于神经末梢,直涌入胸腔最深处。
祁究沉默了一秒,笑了:“听起来我责任重大,必须对你负责了。”
“不然呢?”079也笑。
“我很荣幸,让你对这个无聊的世界重新感兴趣。”祁究半开玩笑说。
079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描淡写跳过话题,追问对方:“你愿意让我看到变量的终点吗?”
祁究愣了愣,笑:“在我们人类世界里,你这句话的分量相当于告白。”
“或许没什么差别,”079说,“所以,祁究,你的答案是什么?”
“你知道我愿意,所以我们才等在这里,准备执行那个荒诞的计划。”
祁究垂着头,神色温和地看着膝头的小猫咪,“变量不会自己发生,需要我们一起去制造不是吗?”
正因为如此,祁究和079才需要去完成这个循环,回到十九年前亲自成为盗窃数据的贼,只有这样才能让079所谓的“变量”诞生,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真正清除掉长久以来干扰着「规则图鉴」的bug。
就好像079想要看到变量的“终点”一样,祁究也不希望079就这样被系统抹除。
079同样很清楚,一切开始于变量,但随着事情的发展,现在他和祁究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如此。
感兴趣会蔓延出各种情绪,他从最初因为好奇和戒备开始对祁究进行持续的观测,到此时此刻与对方达成绝对的共享,这样的变化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作为一个居高临下人人畏惧的「死神」,曾经他不明白时间对于每个生命体的含义所在,生存币于他而言只是无聊的数字奖励。
但现在他明白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创造很多东西。
人类是时间的生物,这很无奈,也很有趣。
“滴答、滴答…”
时间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不会停止流动,就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那样,台风登陆的影响已经抵达这座城市。
瓢泼大雨倾倒而下,即使把雨刷开到最大档,坐在车里的祁究依旧看不清车窗外的街景。
小灰猫吃饱喝足,此刻抱着祁究的膝头睡觉。
雨水密密匝匝砸向车窗,城市灯火的残骸倒影在雨幕里,被雨淋湿的路灯光弥漫着暧昧的光线。
祁究和079都没有讲话,这种被台风暴雨天气困在车内的感觉很微妙,他们像是被困在水缸里的鱼,潮湿的雨水味涌入鼻腔,躁动的情绪暗流涌动。
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下去,祁究拿上雨伞抱着风衣,打开车门的锁。
被留在车里的小灰可怜兮兮地喵喵了两声,但猫怕水,它不愿意跟出来。
祁究拍了拍它的脑袋:“乖,我和你原先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的,回家等着我们。”
叮嘱完小灰猫,祁究就撑起伞走向雨幕中。
在这个被台风影响的暴雨夜晚,老公寓楼所有窗户都熄了灯,祁究熟门熟路地走上公寓五楼,501的房门钥匙作为道具还在他手上。
随着“咔哒”一声响,祁究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十九年前的501房门。
眼前的501房间和十九年后的完全不一样,墙面上并没有挂满镜子,而是密密麻麻地贴着各种角儿的照片和海报,这个时间线岔路口上的许家双生子不会经历那个世界的悲剧,他们会像所有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不过房间里有两面巨大的穿衣镜,看起来是给学戏的两兄弟练习表情和仪态用的。
祁究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午夜零点还剩十五分钟。
祁究问079:“这里既然作为连接主系统和各个副本的坐标,那如果从这里打电话出去的话,可以接通十九年后弥留城玩家的电话吗?”
079:“在这个副本里,我可以试一试。”
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设定是无所不能的邪灵。
“你想打给谁?”079问道。
祁究:“弥留城酒馆的黎老板。”
079并没有多问什么,尝试性从祁究的手机通讯簿里调取号码,而后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电话打通了!
电话那端传来信号不稳定的声音:“喂…您好…请问你是?”
按理说黎北筝有祁究的电话号码记录,来电上会有显示。
祁究分析,可能是跨越了副本屏障和时间线,他的来电手机号被屏蔽掉了。
祁究:“黎老板,是我。”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默了下来,而后黎北筝明显松了口气:“那我可以跟小年报平安了,这孩子从副本里回来后可担心坏了。”
祁究:“谢谢。”
看来祁小年已经平安出去了,祁究半悬的心也终于落地。
黎老板从来不是废话的人,直切正题道:“你那边有多少时间?”
“十五分钟,”祁究开门见山问,“我想知道,当时你遇到预言者所在的副本坐标。”
在酒馆时黎北筝提到过,十九年前他在副本里遇到了那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预言者。
祁究推测,当时黎北筝所处的副本坐标,很可能就是让自己诞生的地方。
黎北筝也不拖拉,将之前记录下的副本坐标如实告诉祁究。
祁究再次确认:“那个副本是否与某种研究有关,比如仿生人,或是类似人类制造的研究?”
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的?”
从对方的反应和回答来看,已经可以确定了。
黎北筝提供的坐标,就是能将079的人设数据变成人类生命体的地方,也就是祁究在潜意识里看到溶液和培养皿的所在。
以079的人设数据为基础,在这个副本里祁究被创造了出来。
这是循环中最关键的一环:诞生。
祁究能想到这一点,同样在时间线上经历过时间闭环的另一个他,当然也能想到。
也正是这样的时间闭环线,让他和祂共同创造出下一个循环的“他”。
祁究:“黎老板,谢谢你给我提供的信息。”
“不客气,希望我提供的信息可以帮到你,也帮到我们,”黎北筝顿了顿,他看了眼剩余时间有些犹豫道,“我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或许…对你之后的行动有所帮助,你斟酌着听。”
祁究嗅到了线索的味道,忙道:“没问题。”
“我之前在酒吧跟你提到过,当年我有两位关系非常要好的队友,他们其中一人死在了副本里,那位去世的队友是我们三人中最有实力的人,但他自愿承担了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惩罚…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在那位队友去世后,我和他因为理念不同所以分道扬镳了,最后他兑换了大额生存币离开了「规则图鉴」。”
“为了方便讲述,我把那位去世的队友简称为A,另一位活着离开「规则图鉴」的队友简称为B,接下来我说的事,很可能…我只是说很可能…与现在「规则图鉴」里出现的bug有关。”
“是A最先发现「规则图鉴」在日常运作中会产生一些bug,但系统有自愈的能力,可以自行更新迭代修复好这些小bug,A因为兴趣使然,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办法和途径观测并收集这些bug类型,具体他是如何操作的我不清楚,但最后他研究出了一套干预系统bug的理论,并在一个副本里做了个实验装置。”
“A试图利用人为的bug干预系统的随机性,比如试图破解「规则图鉴」挑选旅人的秘密,让随机变成可控。根据他的理论,在人为bug的影响下,系统会更倾向于将带有副本标记血液的人拉入「规则图鉴」进行闯关,因为这更符合系统认定的「匹配性」。”
祁究:“副本标记血液?这是什么意思?”
黎北筝解释说:“可以简单理解为,那些进入过「规则图鉴」闯关的人的血液。”
“做这个实验装置时,我的朋友A还很年轻,后来A渐渐意识到干预系统bug修复本身存在着巨大的、且难以预知的危险性,所以他后悔了…因为那会儿他在弥留城里有了珍视的人和新的生活,他并不希望当下的平衡被打破,他想要在弥留城里安定下来…”
“就像成年人要为年轻时自己犯过的错做出弥补一样,朋友A在万般犹豫之后,终于决定再次进入到先前放置装置的副本内,为此他也是想尽了办法,试图挽回当年犯下的错误,后来他成功了,找到了再次进入相关副本的契机。”
“但因为个人原因,那次弥补行动我没有参与,和A重新进入副本的还有B,说实话他们两都比我有经验有实力…”
“但是…令我们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时进入副本执行计划的玩家几乎全军覆没…包括这位最资深的朋友A。”
“当时从副本里只回来了一个人:朋友B。情况非常惨烈,当时朋友B也只捡回了半条命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B告知我们所有人,曾经A设置的bug干扰装置顺利清理掉了,虽然A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好歹计划是成功的。”
祁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干扰装置顺利清除掉的消息,是B给你们说的对吗?你们并没有亲眼所见。”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系统的自愈能力并没有获得修复。
正是因为bug不掉扩大,越来越多并非系统随机选定的旅人被送进副本里,系统才会超负荷运转,逐渐失序。
“是这样,这也是问题所在,不过当年我们并没有觉察出不对劲,虽然我们是三个队友,但A和B之间的关系要比我近得多…很多事情我不方便介入参与。”
“或许是A的去世让B大受打击,后来他像为了寻死一样,不停进入最危险的副本闯关,也正是如此,B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生存币,不到三年就离开了「规则图鉴」。”
祁究:“是B离开「规则图鉴」后,弥留城才渐渐失去秩序的,对吗?”
黎北筝:“是的,他离开后大概三年的样子,就出现了死囚会,第一次副本无故坍塌也发生在那时。”
祁究开门见山问道:“你也怀疑过死囚会的出现、以及现在「规则图鉴」因bug失序的情况,和这位已经离开的朋友B有关,对吗?”
黎北筝沉默了两秒钟,谨慎措辞道:“我只是讲述我知道的过去,提供一种思路,希望可以对你的计划安排有帮助,但我不希望我的想法影响了你的判断。”
这是把判断和选择的责任全都给了祁究自己。
黎北筝就是这样的人,足够大方,足够客观,同样足够谨慎。
“祁先生,虽然我不清楚接下来你有怎样的安排,但直觉告诉我,只有你才能找出这些bug扩大的根源,彻底阻止「规则图鉴」的崩塌。”黎北筝说道。
祁究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可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但他可以确信的是,如果没有这场循环,自己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而079也会因此永远地沉睡下去。
如果他们两人没办法遇见彼此,无论对谁而言,都是遗憾。
为了避免这样的遗憾发生,祁究愿意被创造出来,尽管过去十八年的生活同样无聊得不值一提。
祁究问黎北筝:“可以告诉我当年进行bug干扰装置实验的副本坐标吗?”
“没问题,”黎北筝把自己知道的坐标信息告诉祁究,“不过据朋友B所言,当时这个副本已经坍塌了,崩塌的副本会从坐标点上消失,可能已经没办法进入了。”
祁究:“我明白了,谢谢。”
“祁先生,最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挂断电话前,黎北筝突然提到,“可以告诉我,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究竟是你…还是那位传说中的死神?”
从被屏蔽掉的来电显示中,黎北筝已经预测到,此时此刻祁究并没有回到弥留城,这通电话是从副本内部、或是距离他们更遥远的地方打过来的。
能拥有这个权限的,除了那位消失的「死神」之外,还有谁呢?
祁究坦然笑道:“是祂,也是我。”
电话那端的黎北筝彻底沉默下来,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在试图理解祁究这句话的含义。
“谢谢你今晚告诉我的这些,”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57分了,“晚安,黎老板,回见。”
挂断电话后,祁究披上了小灰猫送来的风衣。
之前他梳理过,在已知的信息里,这套黑色的风衣曾出现在了五个时间点:
第一次,是生日夜晚的十字路口中央,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人用枪抵着祁究的后背,在他耳边说了句“祁究,努力活下去,相信你能做到”之后,就毫无征兆发射子弹穿透祁究的心脏,这是他进入「规则图鉴」的因由;
第二次和第三次,「黑风衣」都是出现在祁小年的描述里,祁小年告知祁究,印象里祁究曾穿着这间黑风衣站在他的病床前,是个下雪的夜晚,空气里有血的腥味。
而更早之前,在祁究被领养前不久,一位穿着黑风衣的陌生叔叔曾登门拜访,但祁小年并不确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
第四次,这套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的「黑风衣」出现在弥留城定制服装店的橱窗里,它就好像为祁究量身定制的一样,能完美符合祁究的身形比例;
第五次,在黎北筝的描述里,当年在他的第一个副本里遇到的预言者,同样穿着黑色风衣。
而此时此刻,祁究站在501号房前的穿衣镜前,镜子里,自己就是这位穿着黑色风衣的人。
“也许以前你就发现了,你看向自己的镜像的时候,我也同样通过镜子在凝视你,”079说,“镜子…或者说反射面可以成为我穿梭的通道,所以接下来,在午夜来临的时候,你需要制造更多的反射面,给我提供更多前往主系统的通道,通常通道越多,成功率越高。”
“这好办,就是可能有点吵,好在许太太和她的家人都睡沉了。”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手脚利落地操起桌上一个铁质暖水壶朝穿衣镜砸去!
随着接连“砰”的两声脆响,两面穿衣镜顷刻裂成了无数碎片,碎片散落一地,形成数不清的反射面。
既然影响成功率的反射面不论大小,只论数量的话,那打碎镜子自然是最方便高效的办法。
“这样够了吗?”祁究笑问道。
079淡声啧了啧:“非常够。”
“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祁究很感兴趣问道:“我们需要对付十九年前的你吗?”
079:“放心,我已经见证过一次人设数据被盗的经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早在他的十九年前,那个来自未来的自己已经“教”过他了。
一小时后。
十九年前这条时间线上的079还一无所知,正忙着在别的副本里执行无聊的任务。
这个副本里他扮演的是庄园小少爷的角色,来庄园做客的旅人一旦触犯禁忌,他这位名义上是贵族小少爷、实则是庄园人体园艺修理师的打工人就要开始工作了。
将参差不齐的人体修剪成独有美感的血腥盆栽,实在是一件消耗精力又无聊至极的工作。
千篇一律的暴力美学、以及玩家们循环往复的恐惧实在无法令他提起兴致。
可接下来的主系统警报,将要彻底颠覆他一滩死水的生活——
【编号079号员工请注意:系统检测到主系统有入侵者进入!】
079并不以为意,耸耸肩:“我并非主系统的安保人员,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编号079号员工,系统很遗憾地通知您,入侵者已经破解了所有等级的拦截系统,进入到主系统最高机密的数据库,成功窃取了您的人设数据,系统并未拍下任何相关监控画面,无法从画面记录锁定入侵者的真实身份信息】
毫不知情的079:“…什么?”
主系统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位入侵者是如何做到毫无阻碍地进入主系统内部的?”079迅速从自己人设数据被盗的消息中冷静下来,立刻调取了所有可以追查的线索资料,结果一无所获。
【入侵者非常熟悉主系统的内部结构,顺利躲避了所有监控拍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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