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年轻人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像他这样的弱者跟着亚当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不怒反笑:“好,你们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们!首领是神定下的首领,既然你们已经不再追随于神,那这首领又有什么意义呢?以后就各走各的路吧!”
他这话却引来了更大的嘲讽与哄笑。
年轻人不为所动,转身就要向别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那个和战士争吵的女孩站了起来。
女孩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裙子,环顾了一下众人,将视线投在夏娃身上:“亚当默许他狩猎队的暴行,你却不为我们说话。我知道,你是他肉中肉,骨中骨。”
女孩嘲讽的勾起唇角,对搜集队的伙伴们说:“但我们难道天生是亚当的附庸吗?你们留在这儿,亚当有所偏好,夏娃也不为你们说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搜集队里当即有一部分人坐不住了,蠢蠢欲动的想要站起来。
而另一旁的老人也叹息着抹起了眼泪,何止是现在,即便是在伊甸园里,他们也常常被健壮的年轻人欺侮!
那个要离开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幕,心思当即活络了起来,他振臂一呼:“被神命定的首领抛弃了神明,还妄想用神赐的威严来统领我们!我们为何不抛弃他们另外创建一个更加平等的新国度呢?”
一部分犹豫不定的人跟着这两个年轻人离开了。
他们逐渐走远,微风送来他们的谈话。
女孩的声音不再总是愤愤不平,她有些愉悦:“你很勇敢,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的声音有些腼腆:“拉,我叫拉。”
亚当没有阻拦他们,夏娃也没说什么。
约瑟夫笑了笑:“我们不但不该担心,反而要庆贺呢!走的这些,可都是没有狩猎能力的蠹虫!”
围着篝火的众人附和着庆祝了起来。
但留下来的,不也是有许多没有狩猎能力吗?亚伯坐在一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的父母绝对不会离开,他根本不想和狩猎队们在一起,就是他们,伤害了贝利尔和他的羊群!
在亚伯的身边,也有另外一个男孩捂着脸蛋儿,闷闷不乐。
亚伯凑近了他,小声的说:“你该和他们离开的,萨麦尔。”
萨麦尔的父母已经去世,经常被捕猎队欺凌,亚伯觉得,他不该再留在这儿的,还不如跟着那两个年轻人出去,去搏条生路。
萨麦尔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出了神。
“你在看什么?”亚伯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没有什么。”萨麦尔回过神来,淡淡的说。
只是一个躲藏起来的熟悉龙影罢了。
亚伯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所以他自然没有发现,在夜深之后,萨麦尔从他身旁坐起身子,小心翼翼的远离了人群。
萨麦尔踏着青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在伊甸园里的人类警惕性并不高,他成功的走出了人群。
“我看到你了。”萨麦尔安静的盯着树后的身影。
撒旦缓缓的从树后走出,一脸厌恶:“所以说,我讨厌弥赛亚的这种安排。”
“您是说神使?”
撒旦高傲的点了点头:“不只是人类,我也是被神眷顾的种族!”
萨麦尔笑了笑:“所以说,我们当初的争斗算是……无意义的战争?”
真是可惜,他的父母就是死于这场战争引发的骚乱,但他不恨撒旦,他恨的是在胜利之后蛊惑众人的亚当与夏娃,以及被首领庇佑的罪魁祸首——捕猎队。
撒旦安静了下来,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男孩身上的气息,有些惊讶:“虽然是个小孩,但你身上的恶意还真重!”
萨麦尔收敛了笑意。
“我无法为自己报仇,但是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也没办法惩戒亚当吗?”他自言自语的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孬种。”
撒旦鼓起嘴巴,火焰几乎要从它的口腔中喷薄出来了,但关键时刻,它还是想起了与弥赛亚的约定,怏怏的闭上了嘴巴。
萨麦尔又笑了起来。
“像你这么坏的家伙,将来一定会被我拖入地狱的!”撒旦不甘示弱。
“了不起。”萨麦尔敷衍的说。
撒旦一滞,又是愤怒苡橋又是压抑,它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又惧怕烈火的炙烤。
“你只能惩罚坏人?”萨麦尔轻轻的问。
撒旦没有回答,但萨麦尔却从它的沉默中了解到了事实。
“难道亚当还不算坏吗?还有那群捕猎队。”
撒旦几乎要笑出声了,没想到人群之中,竟然有比它还要厌恶亚当、想要除掉亚当的人。
“他也做过好事,不算纯恶之人,当他做过的恶大于他的善,我就能毫不留情的将他带走。”撒旦好心的解释说。
“你能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中忍受自己的仇恨?”萨麦尔撇着眼看他,有些嘲讽的说,“那可真是头圣龙。”
撒旦无所谓的拍了拍肚皮。
“是因为你的神会惩罚你吗?如果你逾矩地提前带走亚当。”
萨麦尔又在它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真是不公的神明啊!那么偏爱亚当,又那么苛责撒旦……”
撒旦不满的喷了口气:“你懂什么?我只是不能直接带走不是纯恶的灵魂!那会加深我的罪孽,让我经历更多折磨才能回到天堂!至于亚当,那个狡猾的家伙,心中恶意那么重,犯下的罪竟然还没捕猎队多!啊,夏娃、约瑟夫、捕猎队,都是他的爪牙!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的灵魂完全被罪行染黑?”
天堂、还是地狱,在萨麦尔心里都不重要,他注意到了撒旦话中的另一个信息。
“你不能直接带走他,那间接的推动呢?”
“亚当让他的近卫们去做恶,罪行却落不到他的头上,难道强壮如撒旦,居然没有可以驱使的仆役,代替自己复仇吗?”
拉斐尔围观了拉与姆特的壮举,说实话,他对这群离开的人十分满意。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无辜者,在这群人的身体里,理智还占了上风,所以才常常被欲望侵袭的人群欺凌。
而这群人相互搀扶着寻找出路时,拉斐尔也为他们找好了可以安居的土地,那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是片一望无垠的平原,还有贯穿其中的清澈河流,是片种田的好去处。
或许是因为这群人在被玷污后伊甸园里,就是被人欺辱的底层,所以才在离开之后还保持一颗谦卑的心。
他们从不自视着智慧,认为自己比其他物种更加高贵,也不妄自菲薄,而是极为擅长利用自己的智慧,去学习在漫长的演化进程中、外界的物种得以生存下来的特殊本领。
他们从鸟儿的迁徙中发现了作物生长的规律,学会了种植与育种,也从隐匿的田鼠那里学会了如何从猛禽的视线中躲藏。他们团结一心,从落下的滚石中得到启发,制作出了相似的滚轮,从此他们再也不用时时刻刻削减自己的行李了!
“这种形状好像大天使拉斐尔啊!果然不愧是神灵眷顾的生物,他们连结构都是那样的省力!”姆特发出了一声惊呼。
拉却摇了摇头:“虽然我们感谢神灵,却不能总是想着依靠神灵,因为神灵的恩赐终将会被收回。离开神灵,我们才能像这些鲜活的动物一样,成为真正的人。”
他带领的人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拉斐尔轻笑一声,没有显露任何神迹。他一直只是默默的帮助他们,引导他们去发现大自然中更多奇妙的事物,在他们遇到毒草时,在一旁催生出可以解毒的植物。
然后呼唤强壮而美丽的鸟儿飞往他选中的土地,给这群人类心中种下希望的种子。
毕竟这群人已经走了太久太久,见过了高山大河,沙漠荒流,知道了外面资源分布的不均衡,所以对某个地方存在一片沃土是那样的坚信不疑。
他对隐藏神迹这个决定也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是弥赛亚现在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已经不把人类放在了心上。二是这群人意志坚定,勤学好问,找到一片肥沃的土地安定下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拉斐尔自认为并没有为他们做了太多,只是减少了他们在安定下来之前的伤亡而已。
拉他们的幸福,全靠他们的努力才得到的。
拉斐尔这样坚信着,飞回了伊甸园。
他猜的不错,留下来的人果然不思进取,只在伊甸园附近徘徊。
他们变得更加愤怒与狂躁了,虽然弱者走了一批,但他们中弱者的比例却并没有减少,毕竟弱者要是没有那么多,怎能体现出强者生活的优渥呢?
一个熟悉而压抑哭声吸引了拉斐尔的注意,他叹息着隐了身形飞了过去。
是亚伯,他抱着一个面目青紫的孩童,另一个男孩在他旁边不断的安慰着,但亚伯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已。
拉斐尔停在孩童身上,有些犹豫。
这是一个被蛇毒侵染的男孩,拉斐尔的确是可以救他的,但,他已经死了。
复生一个灵魂,会让这个人身上带着拉斐尔的气息,从那之后,他就是被拉斐尔眷顾的人了。
拉斐尔如今还并不能完全掌握自己治愈的力量,不确定这个眷顾会带来什么影响,但肯定是让这个孩子比其他人更加强壮。
在这个时代,强壮就意味着权力,万一这个孩子日后行了恶事,拉斐尔岂不是……
但男孩的尸体在逐渐变得冰冷,拉斐尔知道他的灵魂快要归于黄土了。
这是拉斐尔第一次见到死去的小男孩,他到底是有些不忍。
做坏事只是未来众多可能中的一个,贝利尔一只天生的猛兽,不也是被他们教养的很好吗?
拉斐尔停在男孩的鼻子上,用翅膀摸了摸他的额头。
奇迹发生了,该隐的尸体逐渐回温,脸上的紫色也逐渐淡去,变成了红润的颜色。
亚伯发现了弟弟的转变,急屏住呼吸,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臂。
该隐似乎是被哥哥捏痛了,小脸一皱,吭哧着咳出了几口黑血,闭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但他的哥哥却没有为捏痛弟弟表现出丝毫愧疚。
“是神灵,神灵还在庇佑着我们!”亚伯兴奋的大喊着。
一旁的萨麦尔脸色微沉了一秒,很快又扬起笑脸:“恭喜你啊,亚伯。真不愧是亚当的儿子,果然总是受神偏爱呢。”
亚伯一心欢喜,抱着弟弟就冲出了山洞,向父母的位置跑去,并没有发现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隐藏在一旁的拉斐尔却警觉地将目光转向这个有些奇怪的男孩。
亚伯一走,萨麦尔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他看向山洞的深处,幽幽地问:“地狱之主撒旦的仆从居然连一个小孩都搞不定吗?”
撒旦缓缓地飞了出来:“我只想向亚当报仇,对他的孩子可没什么恶意,是你把蛇毒灌入他的体内的。”
一边说着,撒旦抽了抽鼻子,它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它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和隐藏着的拉斐尔面面相觑。
即便是看不见拉斐尔的表情,大天使的气息也依旧平静,这股熟悉的感觉还是让撒旦心虚地怔在了原地。
萨麦尔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对着撒旦冷笑一声:“你当初可没阻止我!不就是想看亚当痛不欲生的模样吗?”
撒旦只顾注意着拉斐尔,没有搭话,萨麦尔却以为它是默认了。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下手,这一切都要怪谁?是哪个家伙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魔王,精通各种语言,一定能驱使猛兽让亚当死无葬身之地!结果,老虎、狮群,几条小蛇?那根本对被赐福的亚当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拉斐尔听到了一切,扑闪着翅膀飞到撒旦面前,用自己的六百六十六只眼睛谴责的看着它。
撒旦察觉到了这种情感,却没有动怒,因为它从拉斐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可以抵消掉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伤害,它知道自己无法再伤害到拉斐尔分毫了。
它沉默着,识时务的低下了头颅。
只是萨麦尔看不到这一切,所以他还在那里不停的喋喋不休:“你还说自己是被神眷顾的生物,睁大眼睛看看吧,看看亚当,看看谁才是神真正的宠儿!”
如果是往常,撒旦被这么一击,恐怕早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给亚当一个重击,不考虑任何后果的把亚当带入地狱,恰如萨麦尔所猜测的那样。
但是现在它面前站着一个真正的、神的宠儿。
拉斐尔帮助它呼唤到了弥赛亚,也在它在地狱受苦时提醒了它哪里可以避难,它该给拉斐尔一个面子,不去找亚当算账的。
撒旦这样想着,点了点头,它才不是怕拉斐尔在弥赛亚面前说它的坏话呢。
“你可真是一个邪恶的小崽子!”撒旦高高的扬起头颅,趾高气扬地说,“小心点,小混账!不要让我最后把你带到地狱里去!”
这着实让一直鄙夷撒旦智商的萨麦尔吃了一惊,萨麦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撒旦面不改色的化作黑暗,消失在了地底。
还提醒着拉斐尔留下一句话:“藏好你的蛇毒吧,那些婴儿是无辜的,你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天,你的仇人没先离世,我就要接你去地狱了!”
拉斐尔叹息着看了萨麦尔一眼,没有在他面前现身,而是径直飞了出去。
如果撒旦说的不假,拉斐尔必须要通知亚当了,让他做好防备。
蛇毒拉斐尔倒是可解,但有人心有不轨,那些孩童恐怕还会遭受其他的人造劫难。
“亚当……”
亚当一家正在为小儿子的死而复生欣喜若狂。
拉斐尔也没有在亚当面前现身,而是悠悠的在他耳边长叹。
“伊甸园的旧人啊,你的幼子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在那之后,还有更多的婴儿在要遭受这个劫难。”
拉斐尔没有说出那个男孩的名字,因为他从撒旦那里知道了男孩要复仇。
他是支持远古人类间进行同态复仇的,只是他们不该牵扯到无辜的婴儿,亚当需要加强谨慎,让那个男孩专心对付他成年的仇敌们,而不是把仇恨只发泄在幼小的身躯上。
亚当肃穆着神情愣在了原地,他认出了这个声音,神使身边的大天使拉斐尔。
神没有抛弃他们!亚当羞惭的跪了下来,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不忿那些无所作为者,还能生活在伊甸园,把欲望传播给众人……”亚当声泪涕下的忏悔着。
拉斐尔却没有听到这一切,也不会传达给弥赛亚。神灵知道一切,却也不在乎这区区忏悔之意。
拉斐尔飞得高高的,飞向了不远处的伊甸园里。他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小熊贝利尔现在过得如何?弥赛亚有没有想出对他的补偿方案?
只是,拉斐尔没想到的是,亚当到底是人类的首领,曾经被弥赛亚眷顾的人类,他有着其他人难以匹敌的智慧,很快便逐个询问,排查到了罪魁祸首萨麦尔。
而人类的第一个审判,即将开始。
看到伊甸园中的景象时,拉斐尔感到一阵恍惚。
一切都与记忆中的那么相像,弥赛亚坐在树下,膝上摊开一本书。贝利尔趴在一旁,身上披着他的小红披风,现在是大披风了,安静的听着弥赛亚给他讲述创世的故事,羊群就在不远处,慢悠悠地踱着步。
除了弥赛亚已经是一个沉稳的少年,贝利尔长成了大熊的模样,羊群只是张口咀嚼,没有吃进什么草,人类的欢声笑语也从伊甸园中消失,一切都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拉斐尔呆呆地停在了空中。
弥赛亚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你回来了。”
拉斐尔转转车轮,全当是做回应。
“我想好了怎么弥补贝利尔。”
“他无法深入天堂,却也不会坠入地狱,他将行走于人世间。”
“我允许他使用神的力量,赐予他七十二种魔力,他可以为这些力量选择眷顾者。”
贝利尔嘤了一声,伸出前掌指向他的羊家人们。
弥赛亚欣慰的点点头:“很好,从此之后,你们就是拥有魔法的生物了。”
贝利尔给面子的拍了拍前掌。
魔法?那可不是什么好词,拉斐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飞过去,停靠在贝利尔的身上。
贝利尔僵了一会儿,才嗯嗯嗯的翻过身来,抱住拉斐尔的轮子,痛哭起来。
[那群人好变态!]贝利尔控诉的说。
拉斐尔回抱住贝利亚的头,用翅膀安抚地摸了摸他。
“你可以降下灾祸给人类。”弥赛亚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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