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生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包括章宋的死,还有跟高警官自首,都是你故意的。”
到这地步他都差不多猜到了,但是还是想得到确凿的回答,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是。”宁钦爽快回答了。
阮眠努力睁大双眼,他好像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认识宁钦,是一个不择手段、恶趣味的疯子。
他问:“为什么?”
“因为很有趣——”
话没说完,阮眠猛地往前撞去,这次宁钦有所防备,率先起身禁锢住了他的动作,锁链在空中摇晃着发出碰撞的声响。
他抓紧阮眠的手反扣在背后,一字一句地回答:“看你无力的样子很有趣,想看你堕入黑暗是什么反应,可是令我很失望,你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
“你真是个疯子!”阮眠低声吼道,他的胸腔颤动得厉害,针扎一般细细麻麻的痛楚流至全身。
他被宁钦困在了怀里,手腕上传来疼痛,这次他没有装,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他拼命想要掩饰,却只能狼狈地低着头,紧抿着嘴不让哭声流出来。
然而对方对他失去兴趣之后的第一表现就是没有耐心了,他听见宁钦冰冷的声音。
“知道就好,下一个问题。”
阮眠抬起头,正对上对方那漠不关心的眼神。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演到这地步,感情可以是假的,耳鬓相磨也可以是装出来的。
他的眼泪还没干,但逐渐镇定了下来,他现在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宁钦即使是鬼怪,也是有意识的,说不定上一次失控也只是在骗他,觉得有趣罢了。
现在他只想知道所有事情,他要离开这里。
阮眠将所有疑问在脑中过了一遍,每提到一个名字,宁钦都能很快反应过来,贴心为他解答,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
要不是他们谈论的话题过于古怪,阮眠都要觉得他们是一对普通恋人在聊天。
倏地,他想起了一个人。
“许连。”阮眠经过刚才的缓冲已经好上了许多,他揉了揉宁钦松开的手腕,状似不经意问道:“他是怎么失踪的?”
他提到的所有人,都是他遇到的,如他所想的一样,宁钦全都知道,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阮眠没有立马得到回答,他愣了一下,抬眼看见宁钦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动,饶是他已经不相信宁钦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僵硬地开口:“你说过不是你动的手。”
说完后他后悔了,他简直就像是个不愿意接受事实的人,拼命麻痹自己,居然还在想为宁钦找脱。
宁钦听到这话显然也有些吃惊,轻啧了一声,“你还记得他啊,是我动的手。”
随即他的脸上多了愉悦的表情,说道:“到这时候了你还相信我的话?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吗?”
手心掐得生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阮眠主动抓住了宁钦的手,眼神执拗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骗我?你想惹我生气让我杀了你,离开这里对不对?!”
阮眠没有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他看到宁钦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可是没等他喘口气,对方就开口了。
“你果然看到了那本日记。”宁钦的表情变得有点怪,他挑起阮眠的下巴,说:“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真的觉得离开这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吗?你真的能离开吗?”
对方语气中的压迫逼得阮眠喘不过气,他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否认,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宁钦在他呆愣的脸上落下一个吻,贴着他的耳边轻语道:“那日记真的是原主写下的吗?又或者换一种说法,眠眠是怎么觉得你自己不是那个原主呢?”
阮眠浑身震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他有点不懂宁钦的话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才不是……”
宁钦没有说话,给他思考的时间,越是安静阮眠越觉得不安,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自觉替他搜寻起记忆,他想起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记忆。
比如在寝室突然出现的带血的鬼脸。
比如在游乐场曾认为是幻听的跟他同样的声音。
还有,听到何允星他们说过的话。——再来一次。
那些到底是什么?
“宝贝,你还不懂吗?”宁钦有些苦恼,摸了摸阮眠的脑袋说:“你一直都是阮眠,是那个你认为自杀的原主。”
阮眠微张着嘴,眼神呆滞,“我就是……他?”
“没有了记忆的你,想不起来这些事情也正常,你认为死去的原主,只是上一个悲惨结局的你自己啊。”
宁钦的话如同恶魔低语,在阮眠耳边反复回荡,他茫然地睁着眼,慢慢接受这信息。
怪不得那日记的口吻那么像他。
所有的祸源都是他自己,无数个重来的他,最终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再来一次也会一样。
他如果真的逃离了,又能去哪呢?
阮眠脸上已经分辨不出表情,他看着宁钦,问:“你为什么说让我杀了你?”
宁钦顿了一下,“那当然是假的,我想试探你的真心。我说过了,从你那得到的爱不够,为了让你彻底爱上我,我愿意陪你玩一玩,一次不够就两次,对于我只是次数的区别,重来之后的你没有记忆,更像一张引人沾染的白纸。”
他的话有纰漏,但阮眠一下子无法思考太多,被宁钦的话牵引着走。
“你为什么会拥有这本书?”阮眠有些累了,说话轻了很多。
宁钦将他拥进怀里,慢慢说道:“这个问题超出范围了,不过你可以猜猜看,如果你们生活在一本书的世界里,能够改写剧情的人会是什么角色?”
能改写剧情……只能是这本书的作者?
阮眠没有吭声。
宁钦感受到怀里的人更加不安了,那是对他的完全的恐惧。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为他解答:“我创造了你们,在这个世界里我是无所不能的,就连你们所有的想法、意图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对你们一清二楚。”
阮眠脑子有些混乱,他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他一直妄想逃出去的世界,是这个人本身存在的世界,还是他被赋予记忆中想象出来的世界?
还是说就连他想要逃出去的这个想法,都是对方觉得有趣,给他安上的设定,实际上他就是原主,就该烂在这个世界里。
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好世界。
他轻轻推开宁钦,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你完全可以创造一个足够爱你的角色。”
没必要亲自下场,陪他演这一场场的戏。
“不,那些都不够。”宁钦停了下,“你产生了自己的意识,我不能完全控制你了,比那些任我摆布的角色更有意思了,我很喜欢你这个角色。”
喜欢你这个角色。
喜欢你。
阮眠静默了会,深呼出口气。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他,他现在能够知道这些消息,也只是站在前一个自己死亡的基础上,获得了短暂的解惑机会。
或许明天过后,他又会回到那栋老楼,成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阮眠。
“笨蛋。”阮眠喃喃道。
他的话落得很轻,宁钦没有听清,往他这边贴近了些。
下一秒肩膀上传来撕裂感,宁钦脸色猛然一变,只见阮眠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才好没多久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宁钦吃痛地将阮眠推开,后者被推开后,砰地撞到了后面的床板。
阮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带点狡黠的笑容,称呼宁钦道:“疯子,我们扯平了,我不计较你骗我的事情了。”
宁钦微眯起眼,不太高兴的样子,“这就完了?”
阮眠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疼痛,说:“还有一个问题。”
宁钦犹豫了下,“你说。”
阮眠起身,一步步爬过来,跪坐在宁钦身前,不顾锁链束缚的疼痛,手抚上宁钦的后脑,将他往下压到与自己平视。
“你,有真的喜欢过我吗?”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第三次。
沉默的一分钟里阮眠明白了,他大大方方和宁钦对视,挤出了一个笑。
想要缩回的手在半空中被抓住,他猛抬起头,眼神询问宁钦。
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只不过是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宁钦抓住他的手腕,问:“你还留着?”
阮眠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挣脱开,却被牢牢按住了。
“宝宝,你不是不喜欢吗?现在我要收回了。”宁钦无情地禁锢住他,将那串佛珠扯下,珠子一颗颗被剥落下来,有几颗顺着滚落下床,落进水里发出哒的声音。
阮眠死咬着下唇,盯着那串空荡的红绳失了神。
——岁岁平安。
终于,他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他做了很多个梦,都是和宁钦有关的。
火灾后的拥抱,假扮男友骗偷窥者,鬼宅副本一起躲的柜子,游乐场的亲吻,冒雪来找他的夜里。
还有,在古寺许下的愿。
愿宁钦所想皆所愿,所遇皆所期,健康安好,一切顺遂。
醒的时候阮眠的喉咙疼得厉害,周围还是同样的黑,只有烛火的光亮。
床上多了张小桌子,上面放了水和食物。
或许是宁钦有把握他逃不出这里,手上和脚上的锁链都被解开了,留下了一道道淡红的磨痕。
宁钦暂时不在这里,阮眠看了几秒,拿过水杯喝了点水。
他睡了一觉起来情绪稳定了不少,仔细回想下宁钦的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方如何处置他尚且不清楚,但是有一句话他还是不懂。
宁钦到底有什么必要需要用死亡来试验他的真心呢?
他还是觉得不对。
还有阿谷。
他也是有自主意识的人,如果真像宁钦说的那样,阿谷早就被发现了,并且下场可能比他还惨。
宁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水面上,看着里面的倒影发了会呆,这张床像是悬空在水面上,水也不深,掉进去的佛珠显露出半面。
阮眠的大脑卡壳了一下,只有一个想法,好假。
太假了。
禁锢他的锁链松开了,看似牢笼的水上床实际上是个幌子,而监督者此时还不在。
他闭上眼静了静,感觉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相信自己。
永远相信我。
叮的一声,阮眠眨了下眼,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宁钦,手悄悄攥紧了。
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
宁钦靠近了,看了眼小桌子,说:“不吃饭?”
阮眠抬眼看他,那张熟悉的面容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他看不清摸不透。
他摇了摇头,虚弱开口道:“你现在玩尽兴了吗?”
宁钦没料到他这个反应,明显地愣住了,好一会后冷下脸,“没有,我要你永远离不开我,这样才有趣。”
看着他,阮眠莫名想起了宁羡跟他说过的一句悄悄话。
——我哥老是冷着一张脸,难过的时候也一样嘴硬。
阮眠不去追究宁羡的这句话是剧情设定还是真情实感,他很轻地扯了下嘴角,提了个建议。
“我觉得无聊透了,要不我再死一次,你重新来玩一遍,怎么样?我不想要这段记忆了。”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宁钦的呼吸重了些,捏住他的肩膀用了力。
阮眠偏了下脸,看着那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笑了笑。
人心才是最难猜的。
随即,他猛地亲吻了上去,毫无章法的,近乎凶狠地咬了宁钦一口。
对方也毫不示弱,纠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像是在宣泄什么,血腥味在嘴边蔓延,两人都没管,接了个不算完美的吻。
阮眠贴近他,悄声说:“你是真不给自己留活路。”
“我消失的无数次里,你在想什么?”
小鹿般澈亮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宁钦知道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他没说话,任由那把利器穿透自己,不,根本算不上利器,只是一根筷子,他留给对方吃饭的筷子。
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就像一个真正的鬼怪一样。
那本书大亮,书页猛地翻页,停在最后一页,黑色墨水洋洋洒洒地出现在了上面。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化,那些雾逐渐消散,身下的床也开始消失,阮眠似乎听到了很远的钟声。
新年的钟声。
宁钦就在他面前慢慢地变透明,阮眠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看着他逐渐要消失不见。
而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阮眠看见他的嘴动了动,那抹艳丽的红还残留在嘴边,他在说——喜欢是真的。
天光大亮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一切都变得明媚起来。
阮眠站在原地没动,很久,等到面前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才对着空气说了句:“新年快乐。”
困住他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是对宁钦的爱。
书的最后一页落下两行大字,“误入的少年最终找到回家的路,一切重回正轨。”
这个冬天真冷啊。
重症病房外不断传来脚步声,护士急匆匆跑出去,没多久后面跟进来了几个医生。
十五分钟后。
病房外一直守着的两夫妇,在医生出来后急忙拥了上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女人激动得掩面而泣,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两人得到允许进入病房后又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他们等得太久了。
女人面色柔和,看着病床上昏睡中的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照常擦拭着病床前的名牌,看着名字浅浅地笑了笑。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那张脸上,一下愣住了。
刚才医生说恢复生命体征的时候,她差点直接冲进来,结果看到还是没有苏醒,她有些失望。
但她告诉自己,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
阮眠在一年前出了意外,那是大年的前几天,他打电话说会回家过年,还说有事情想跟他们说。
他们夫妻俩就在家里满心期待地等着,消息还没等到,先等来了医院的通知。
出的车祸,但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就是莫名地醒不过来,医生也束手无策。
并且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
女人也试过其他的方法,回老家给阮眠算了一卦,那个大师说得玄乎,称此难不一定是坏事,需看自身造化。
她被这话弄得心慌慌的,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但很快,有另一个人来了医院,那是个很高的男生,女人只一眼便觉得对方的身份不简单,和他交谈的是一直约不上面的院长。
他一直沉着脸,即使是跟院长说话也没有好脾气。不过看起来他们很相熟,对方临走时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男生好一会才注意到他们,跟他们示意了下,说自己是阮眠的朋友。
女人点点头,跟男生大概说了阮眠的情况,对方一直静静听着,最后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
他说他姓宁。
女人记得这家医院的院长也姓宁。
她犹豫了会,既欣慰自己孩子有这么好的朋友,又怕麻烦对方,只笑了笑。
男生看了她一会,没有坚持。第二天一大早又来看阮眠,那是大年三十,女人记得很清楚。
那个叫宁钦的男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或是看着病床的方向发呆。
医院的那天相对冷清,不少人都回家过年了,就连她也和丈夫出去吃了个饭。
但宁钦没有走。
他从早上坐到晚上,一个人孤独地守在那里,中途接过电话,但他们吵了起来,没聊几句便挂断了。
女人猜测那是他的家人,但家事她不好过问,只是劝他回去休息。
对方挺有礼貌,虽然脸上总是没有表情,语气却是谦逊的、温和的,让人不讨厌的。
他说他还想再待会。
他常来,第三天也来了。
由于他出众的外表和神秘的家庭背景,医院的小护士都对他眼熟了,私下里还会讨论他有没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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