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空白了一瞬,对上顾新为担忧的目光,阮眠倏地起身,光着脚下床就往窗边跑。
楼下的小朋友在放风筝,线拉得很长,裙摆随风飘动。
窗户并没有安装记忆中的栏杆。
顾新为也走过来,语气很无奈,“眠眠,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以后会留出更多时间陪你的,不要闹了好吗?”
“走开!”阮眠拍开顾新为伸过来的手,“你到底是谁!”
被用力地拍了一掌,顾新为没有生气,只是笑容又耷拉了下去,“眠眠,你是真的想不起我还是故意假装的?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要以这个为借口谈分手,我是不会同意的。”
阮眠听得匪夷所思,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宁钦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他不能再耗在这里了。
“你在撒谎!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谁。”阮眠警惕地盯着顾新为,“宁钦在哪?!”
眼见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阮眠窃喜,以为他要编不下去了,结果对方慢慢露出一个苦笑。
顾新为上前拉上大半窗帘,将刺眼的光阻隔在外面,脸色阴暗不明,背对着阮眠说道:“自从你醒来之后就总是说些奇怪的话,我不知道你口中的‘ningqin’是谁,但你好像很在意他。眠眠,我也会嫉妒的。”
“醒来?”
顾新为转过身来,“你连这也不记得了吗?自杀后你睡了整整四天,醒来就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对,不可能。他根本没有印象。阮眠在心里反驳着。
“还一直念叨着要回现实世界什么的,我担心你是做噩梦了,特意请了一星期假回来陪你,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顾新为的语气和表情太过自然真实,阮眠听迷糊了。
“你、你说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们合租的房子啊。不过你放心,我们明年就能换个大房子。”顾新为看他愣愣地发呆,轻抚了下他的脑袋,“是不是还不太舒服?”
第76章
顾新为的动作亲昵又自然,阮眠一下没有躲开,只是皱紧的眉头没有松开过,顾新为一定是在撒谎,他现在得找到一些确凿的证据。
毕竟记忆是最会骗人的东西。
“没事……已经好多了。”阮眠看向窗外,问道:“我能出去走走吗?”
今天也是个晴朗的日子,小朋友又出来放风筝了,还是昨天那个小女孩,穿着粉红色裙子,不一样的是,这次她脚边跟了只撒泼的小狗,一小团影子倒映在地上。
阮眠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或许是平时都生活在紧张的环境下,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正常人了,看到小女孩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充满整个胸腔,暖洋洋的。
顾新为往他看向的方向望去,浅浅露出一个笑容,说的话却是:“眠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好好在家里休息吧,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出去吧。”
阮眠抿起了嘴唇。
顾新为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安慰他一般,“眠眠如果觉得太闷的话可以在房子里走动,客厅怎么样?”
听到客厅两个字,阮眠的表情有所松动,眼里很快地闪过了一丝喜悦,但是没有高兴太久,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顾新为今天不出门。
根据顾新为的说法,他虽然作为男朋友,但是因为工作很忙经常不能在家,才会导致两个人的争吵。阮眠是不信这番说辞的,但如果对方出门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发现线索的话他还是愿意的。
也不知道宁钦现在怎么样了,顾新为所说的宴会上的客人极大可能就是阿谷说的那些鬼怪。
阮眠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不敢乱瞥,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今天你不出去吗?”
他纠结地捏着指尖,这小动作被顾新为看到,他的语气很是温柔,笑了笑说:“在家陪你。”
阮眠:“……”
难得有这么不想跟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
电视上放的是很幼稚的动画片,阮眠看得心不在焉的,刚想发问下一秒左手旁多了个黑色的东西。
顾新为不知从哪掏出了遥控器,说着:“想看什么自己调。”
阮眠也不扭捏,现在顾新为没有采取直接的措施,说明是有转机的,能看电视就能获取信息,这里绝对不是真实世界。
他换了个台,电视上弹出来另一部动画片,他愣了一秒又换了个台,又是。
阮眠疑惑地扭头,对方像是一直在盯着他看似的,他一转头就对着他笑。
这是要阻断他的信息还是说把他当孩子看待?
顾新为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直勾勾落在他的身上,看得他怪不自在的,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面,试图忽视旁边那道炽热的视线。终于,电视的画风变了。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
顾新为很端正地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阮眠也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这是一则新闻,他很清楚内容,上次在阿谷家看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再次在这里出现,这也是目前能说明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的最好证据。
阮眠心里有了底气,就要找顾新为说清楚,但是下一秒,电视被啪地关掉,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小男孩的笑脸。
电视关掉的瞬间顾新为才像是清醒过来,自知自己失态,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神态自若地解释刚才的行为,“看太久了眼睛会疲劳的,你饿了吗?”
“顾新为。”阮眠站起身,叫住往冰箱那边走的男人,说道:“我见过那个小孩,你在骗我。难道这你也要说是我在梦里遇到的吗?”
顾新为身形一僵,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阮眠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有点害怕他会突然动手。
好在对方在半米之外就停了下来,又是那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眠眠,你不用为了气我故意说这种话,你的梦我怎么会知道呢?就只是一则普通的新闻,你也要因为这个跟我吵架吗?”
肩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让阮眠有些发寒,嘴角的那抹笑容更显得诡异。
他小咽了口口水,看着顾新为的眼睛没有说话。
顾新为在下午出门了。
出门前交代他可以在客厅转转,其他的房间毫不例外地都上了锁,阮眠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活动时间。
这租的房子应该挺大的,除了客厅以外还有好几间房,俨然就是小区的标准,算上顾新为晚上住的那间,共有四间房是上了锁的。
客厅的东西并不多,也不知道顾新为从哪里淘来的,一个老式电视,还有冰箱,阮眠特意看了,里面没有猎奇的食物,其实他挺怕顾新为给他吃不干净的东西了,毕竟阿谷说过,有些鬼怪是很恶劣的,顾新为就是。
如果他神不知鬼不觉吃下了人肉,那他宁愿饿死在这里。
冰箱里放了牛奶,面包,都是一些速食,没有新鲜的果蔬,阮眠猜测这里真的很少有人来。
茶几上放了一张留声机,也是很古老的款式,阮眠怀疑顾新为就是喜欢这种复古的东西。
他没有忽视这些细节,在心里默默记下,他倒要看看顾新为想要干什么。
顾新为说过的话让他有点怀疑对方是真的见过他的,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一点关于顾新为真实身份的东西就好了。
他现在毫不怀疑的一点是,对方套用的是顾新为的外壳,他见过真正的顾新为,在那个童年的梦里面,他早该怀疑了的,两个人的性格其实很不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些鬼怪的动作这么快。
对方只字不提宁钦,怕是对宁钦的意见不小,如果是因为宁钦,那些鬼怪才消失的……
这么想着,阮眠的心砰砰直跳,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宁钦真的干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个所谓的宴会就根本不是为他设立的,很有可能顾新为只是在用他把宁钦引出来。
想起前不久顾新为有意无意的试探,很有可能就是想知道他和宁钦之间的关系,但即使这样,上次他并未透露出什么相关的东西。尽管有风险,居然还是试了,顾新为他们这是走投无路了吗?
阮眠心情很是复杂,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群东西对上宁钦的胜算,他只见过一次宁钦使用那种能力,无形地就将对方处理掉了,迅速到几乎看不清。
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又有什么把握能对过宁钦呢?他们想从宁钦那里得到的是什么呢?
他在这里面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诱饵还是?
阮眠回到原先的房间,在窗前多待了一会,视野里的画面让他稍微放松了会,把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无论是看多少遍,这种生命的活力都能让他觉得世界是真实的。
他看着出了神,好一会才注意到楼下有车子开进来——是顾新为回来了。对方似有所感,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阮眠立马往后躲了躲,那种心悸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顾新为回来得真快。
脚步声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阮眠已经坐到了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画风治愈的童话书,看得十分认真。
顾新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眠眠真乖啊。”
对方的语气让阮眠起了鸡皮疙瘩,但没有显露出什么,微微点了头。
第77章
顾新为这次出去是去采购了,阮眠边假装看书边观察他的动作,看见他先去把买来的食材装进了冰箱,然后又拿着东西往这边走。
将东西挂在了房间的墙上,是一本日历。
顾新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后解释道:“原先那本日历太旧了,换了本新的。”
“今天是多少号?”
顾新为背对着阮眠站着,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页,最终停留在了七月,说道:“10号。”
阮眠记下这个日子,合上书望着顾新为说:“其他的房间也能进去吗?”
他扬起脸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乖巧,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难以拒绝。顾新为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说:“在这里觉得无聊的话,那就明天去书房看看吧。”
阮眠应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友,睡前顾新为为他泡了一杯牛奶,说是缓解疲劳,看着他喝完后才离开。
许是白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这时候阮眠也觉得疲惫,一挨上床就开始犯困,很快进入睡梦。
第二天。
今天开放的范围是书房,顾新为出门前摸了摸阮眠的脑袋,他没有抵触,乖巧地和对方告别。
透过房间窗户确定顾新为开车走了后阮眠才进入书房,顾新为说中午会回来吃饭,所以他只有两个小时。
书房的空间不大,看上去平平无奇,和门正对的两排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多是外国名著。
有几本书被抽出来随意地放在一旁,不算很新,大概是顾新为这几天看过的,放在最上面的一部是爱伦坡的《黑猫》。
阮眠对外国作品不感兴趣,但还是简略地翻了翻,遗憾的是没有从中获得任何跟顾新为身份相关的信息。
书架的最顶层还摆了一个相框,里面是张合照。
他和顾新为。
背景一片辽阔,是在海边,照片上的他羞涩地抿着嘴微笑,眼睛亮亮的,而一旁的顾新为没看镜头,视线始终在他身上。
照片是能造假的,阮眠很轻地皱了下眉,将相框重新放回去。
书架旁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地图,正中心标了一个红点,看起来就是他们这间房子,旁边有便利店、洗衣房的图标。
这个地图阮眠多观察了一会,或许可以成为将来逃跑的道具。
书房正中间是一张办公桌,摆了一盆小小的多肉,除此以外,桌上干干净净的,阮眠猜测这里应该有一台电脑,
只是现在被顾新为拿走了。
书桌下有两个抽屉没有上锁,里面只有几页文件资料,跟顾新为随口提到的他们公司的产品相符。
书桌旁还放了一张小沙发,铺上了粉色的坐垫,阮眠不认为是顾新为会用的,所以只能是给他准备的。
在这里没有找到线索,只能想办法去别的房间再找找。这么想着,阮眠长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跟想象中的不同,坐垫并没有那么柔软。脑中迅速闪过一道念头,阮眠往下摸了摸,很快捋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形状。
坐垫里面放了东西。
他愣了几秒蹲下身去,从侧边找到了一个拉链,伸手进去摸索到了一个角。
四四方方的是一个笔记本,一般来说在这种需要线索的情况下,笔记本是一个非常有用的道具。
还藏在这种隐蔽的地方,怎么想怎么可疑。
阮眠刚掏出那个笔记本,还没来得及看,楼下汽车的轰鸣声传进耳里。
呼吸骤然急促,他有些纠结。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好奇心总是最大的。只犹豫了两秒,他便决定先翻开看看。
封面很普通,没有写姓名,第一页是空白页,阮眠翻了好几页,终于看到了一点黑色。
然而时间来不及了,他迅速地往后翻,隐约瞟到了一页写满了字迹的。
直觉告诉他上面写的东西不简单。
与此同时,客厅外面有了动静,钥匙开门的声音无限放大,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从远处慢慢靠近。
顾新为进到书房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身穿白色居家服的漂亮人儿端坐在书桌前,绷着一张白皙的小脸聚精会神地看书。
等他走近才发现在看的是他昨天刚看过的小说《黑猫》。
对方居然会看这种类型,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像是才发现他的到来,被惊了一跳,好似对于他不出声的行为有些抱怨,假装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顾新为轻笑了一声,那双眼睛干净剔透,让他无由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只猫,娇气又爱撒娇。
他突然觉得,对方比外面的阳光要明媚得多。
“今天在家干了什么?”
他站在身侧,一下一下抚摸着阮眠的头,手在后颈处停留许久,感觉到面前的人缩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的温软触感。
顾新为啧了一声,心里涌现出一股烦躁,这具皮囊让他用得真不爽快。
他盯着阮眠恶劣地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用自己的身体,说些露骨的话,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猜对方的脸上会很快浮现红晕,害羞地将脸别过去,在他亲近的时候还会反抗一下。
他听见阮眠软软的嗓音说道:“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就来书房看书了,要吃饭了吗?”
听到他说话顾新为莫名地心情变得很愉悦,笑得灿烂说道:“嗯,等会我叫你。”
看着顾新为走后,阮眠才放松下来,攥紧的手心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顾新为在吃的方面没有疏忽,给他带的都是新鲜的食材,并且像是特意打听过他的喜好,做的都是他喜欢的。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各怀心思。
阮眠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跟顾新为对上视线。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接触过这样一个人,但隐约又有些熟悉感,比如说对方的眼神。
对方看他的眼神都是毫不掩饰的,直白露骨,生怕他没发现。
脑中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否认掉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对方不可能找上门。
吃完饭后又是一个无聊的午后,自从那则新闻以后,顾新为就不给他看电视了,新地点转移到了书房。
顾新为戴了眼镜在书桌前办公,他被要求在对方的视野范围之内活动,索性在书架上抽了一部小说,窝在了小沙发上。
他有点好奇顾新为假模假样在干什么,频频往那边看去。对方像是很受用,背部更加挺直了。
阮眠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屁股下硌着的东西时刻提醒着他,只要等顾新为一走,他就把本子拿出来察看。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阮眠一向不是个胆大的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弱点。另外三间上锁的房间,他不确定哪个是顾新为晚上住的,所以这个行为很冒险,他很有可能被当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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