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悚然而惊,一个可怕而大胆的想法在他脑内产生,他的弟弟生来就对剑招感悟至深,未成年之时,天鹿城内单论剑术就已无人能企及,原因,是否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百战剑魂?他曾于北洛血脉中窥得那个身形消散于天地的玄甲剑士,虽不知是否因为是双子之间那玄之又玄的联系,那一瞬传递出来的释然解脱是明确能够感受到的。
莫非...那个玄甲剑士...是他弟弟的前世?百战杀戮,孽力缠身,背负着尸山血海的杀戮罪孽,轮回转世为王辟邪?
玄戈内心沉重,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话...北洛的前世,究竟会是怎样之人,有着怎样的经历才会踏上修罗之途的呢?
……不,这不重要,他们辟邪只论今生不管前世,再多血债又如何?那是他的弟弟,这一点不会改变,他是天鹿城的王族,将来亦会与自己共掌王权,是那个看似冷漠,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北洛。
鏖战之后,北洛执剑后翻,一剑脱离,与那幻影遥遥对立。那剑魂低头,行剑礼,以示臣服,但依旧对着他右手所握之剑似乎有某种情感....因剑魂已被击散,玄甲剑士仿佛停留太久的残魂,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好像隐约感觉到点怨念,北洛无言以对,耳中有剑鸣嗡嗡而响,他循声望去,左侧那片废墟轰然而塌,一柄玄青色古制长剑斜插在废墟当中,发出清越剑鸣。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一开始给自己准备的BGM是北洛VS缙云那场的战斗配乐,然而听到一半默默切换成了《狐狸精》……
太岁:憋叨叨!缙云带这小妖精来是什么意思!拔剑吧情敌!!!
被太岁揍了一顿被迫围观的吃瓜玄霄:啊...仿佛误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白学现场……
☆、第三十四只毛绒绒
事实上,早在见到追来的北洛的第一时间,玄霄就想抬脚走人。
奈何先有莫名其妙追着他打的远古剑魂,出招凌厉毫不留情,自己甚至一时不慎被他撂翻在地;后来眼见北洛同那剑魂比试,他方产生有想离去的意思,就感受到那个站在一侧,与北洛长得极其相似的青年投来的淡淡却饱含威压的一瞥。
没有动用妖力,甚至连步伐都未挪动,但玄霄无端生出种被庞大凶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绝对强大的妖类,玄霄内心叫嚣的战栗以及手中开始颤动的羲和如此判定玄戈,虽然看起来温和无害,但那白衣青年的实力绝对不会亚于另外一个,甚至...在不讲理的程度上只会更胜一筹……面对异动北洛只会拔剑出鞘,而对方则对毫不犹豫地化作原型将他撕碎。
这年头的妖怪都能这么嚣张了么?拿着反派设定,向来只有自己给别人吃瘪份的玄霄不由深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东海漩涡当中呆的太久跟不上时代。
北洛收剑回鞘,走近废墟,表情复杂地看着那柄曾经追随自己前世的佩剑。
太岁……他闭了闭眼睛,无声念起剑的名字。
当年剑成之时,婆烨曾说此剑生来凶煞,是以他给它取了这个“太岁”的名字,希望剑如其名,能随他征战四方,以掌中之锋锐,屠尽鬼神,庇护所有人。前世去往乱羽山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与一切永诀的准备,甚至没想过自己能有轮回。却没想过,时移世易,在魔域的一隅,被冰封的空间当中,这柄剑静贮此间等待了四千余年。
真是...久违了...他伸出手,将太岁自废墟当中拔起,剑身在他掌中轻颤,发出低低的嗡鸣之声。
昔年获得此剑时,剑柄处是新铸造的暗金铜色;而今,四千载岁月后,黄铜覆上青锈,剑纹宛然,唯一不变的,是当拔剑出鞘时,剑刃上那一缕因杀戮过重而沁入的血色。
心绪一时间被激荡起来,北洛握着太岁,再看了眼不远处那座破碎的主殿,以及右侧的偏殿,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种种翻腾的猜测,转身走向玄戈。
“很锋锐的古剑,方才的...可是此剑的剑魂?”玄戈同样表情复杂,问。
“只是这剑上的一段旧日残影。”北洛说,太岁是一柄未成之剑,加上屠魔过多,其刃上缠绕了太多魔族死亡时候留下的怨恨印记,想要成灵...并不容易。他方才握上去尝试注入妖力时,也未感应到有剑灵的存在。
“那这剑的主人...”玄戈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对弟弟提起自己的猜测,说那剑主可能是北洛的前世?说自己曾经见到的幻像?这般突兀总是不妥。
北洛亦是在犹豫,太岁出现得太突然,就像一把钥匙,把那些旧时的事情重新又解锁了出来,关于缙云,关于轩辕丘,关于西陵……以及那个人命如草芥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时代,纷乱繁杂的情绪连带记忆一瞬间汹涌开闸,将他吞没。所幸他为妖的时间已经六十四栽,见过的场面,经历的事情远超昔年人族,自己对于辟邪,对于自己妖族身份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确定自己的立场。“其实这剑……”他艰涩开口。
“喂,你们两个,不打算给我个解释么?”玄霄冷冰冰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被这俩妖兽当做空气毫不关注,他也是有火气的。
北洛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个玄霄,他转而看向一侧这个形容略狼狈的魔,语带戏谑:“抱歉,忘了你还在一边了。你想知道什么?”
玄霄:“……此地为何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果然是讨厌妖类!特别是目中无人还打不过的!
“此处为魔域一隅,我等是辟邪族,我是北洛的兄长玄戈。”玄戈淡淡介绍道。
“魔域?”玄霄下意识皱眉,“魔物混居之地么?”他冷嗤。
“非也,魔域游离于人界之外,地域广袤,是妖魔混居的地域。”玄戈不温不火地回答,“并非只有魔物。”
“这一处也算魔域?”玄霄意指那明显有人界旧时风格的建筑,冷冷问。
“虽然不常见,但人界之物坠落魔域,也是有的。”北洛接过话题,“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处...应当是黄帝陵。”他说。
“……!!!”玄戈与玄霄同时愣怔,不敢相信所闻。
“你...北洛你是如何推断得到的?”玄戈沉声问。
“……之前不敢肯定,但是见到这柄剑后,才有所推断。”北洛沉默片刻,道:“此剑名为太岁,是昔时姬轩辕麾下缙云的佩剑。”
他侧过头不去看玄戈惊异迷惑的眼神,而是看向一侧建筑,“那里的陪陵是缙云的,能以此为规制,我故而猜测...主陵...是轩辕黄帝的陵墓……”他不想对玄戈有所欺瞒,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对兄长解释这些事,只能将一部分推断道出。
至于另一座陪陵……北洛望向那已被冻成冰晶的梅花树,无声叹息……那里,应是嫘祖的衣冠冢。
“如此说来确实有可能。”玄戈突然开口,“方才那剑魂施展的剑术,确实与天鹿城剑术相似,天鹿剑术,则是由缙云一手传授。”他知道弟弟言语中必定有所隐瞒,但也知道北洛必定是从剑中知道了什么,相比于纠结北洛的前世,他更担心弟弟受到其中纷扰,迷失自我,故而主动接过话题。“传言轩辕黄帝于鼎湖乘龙而去,那么...这里,或许就是古鼎湖。”他说。
“呵,说到底,还是飞升成仙了么。”玄霄冷笑一声,周身魔气开始肆虐。北洛挑眉,防备他有何异动,却见玄霄转身,面向陵寝良久,最终默然而无声地跪下行礼。
他狂妄到不敬神明,对诸神心生怨怼,恨其假借天道之名行事不怜恤苍生,但面对昔时泽被千秋,驱逐魔族的轩辕黄帝,却是心绪无比复杂。敬畏有之,不满有之,既敬其功业,又怨其不争,终究追求成仙。难道真的要顺应天命,才算是正道么?玄霄无声仰望黄帝陵,只觉的心绪翻涌,不知问何人能宣泄。
“……”其实未必……北洛闭目不言语。因为四千年未在轮回井见到姬轩辕的灵魂,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人到底是飞升成仙了,还是有别的境遇。他到人界未曾踏足鼎湖,便是不愿再去扰故人的陵寝,如今轩辕陵就在眼前...他同样...不敢去一见姬轩辕。
害怕真实残忍,对方早已过世;更害怕……相见时候,无法面对当年自己的选择。
玄戈无声站在他身后,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他身上带着王辟邪特有的气息,刚硬专横,但却熟悉。无端会让北洛想起小时候那毛蓬蓬黏上来的那一团小辟邪,很温暖很柔软,虽然当初他每次都会不耐烦地将之拍到一边……
“我没事,真的。”他看向自己的兄长,语气故作轻松,“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感慨那些昔年旧事依旧对自己有如此影响,感慨...那时候他们的选择...终究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事情告一段落,北洛决定离去。
“你在东海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把魔族放出来一群,不打算回去自己收拾烂摊子?”他以手抱臂,情绪恢复了正常,对玄霄说。
我为何要去解决?!玄霄一时气结,想回怼回去,但他知道自己这样是没理,只能嘴硬:“呵,说到底你还是要多管闲事!”他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