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对头认成暗恋对象后(山青禾)

但现在，他微微张开了两片嘴唇。
“来，张嘴，啊——”程西成功把一块火辣辣的羊肉送进了他的口中。
周锦羽先是放在舌苔上浅尝，然后尝试着嚼了两下，眉头越拧越紧。
为了减轻痛苦，他直接咬牙咽了下去——
舌头要辣破皮了。
嗓子要辣冒烟了。
胃要辣穿孔了。
“咳咳——”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往胃里灌，结果到嗓子眼里又喷了出来，“咳咳咳！”
“哦呦哦呦慢点，”程西假意拍了拍他的背，“我点的是白酒又不是凉水，您倒是仔细闻闻再喝啊。”
周锦羽：“……”
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来，一块怎么够，再来一块。”
周锦羽忍着强烈的恶心，没出息地咬下了递到嘴边的油腻腻的肉。
“有始有终，你看这一串前两块都是你吃的，你把剩下的也吃了吧。我不太想就着你的口水吃。”
看上去马上就要送去医院洗胃的周锦羽：“……”
程西不知道他这么不能吃辣，只觉得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连两口辣羊肉都不能吃，可真是矫情无比。
当然，隐隐地还有点报复的心理，这点程西必须要承认。
这满桌的串串，最终吃得半点渣都不剩。
回到车上，周锦羽拿方向盘的手都开始颤抖，安全带都差点忘了系。
现在他的脑子被那久久无法驱散的辣味冲得昏涨无比，不仅冷白的脸颊都泛着一眼可见的红，眼球里也布上了红血丝。
程西上车后，掏出手机玩了会儿消消乐，边玩还在回味刚刚那带劲了辣味，决定下次路过这里一定还要去旺仔烧烤家吃。
无意间通过后视镜看见周锦羽红彤彤的脸，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手机都从手里滑了下去。
这副光景，像极了刚刚被人下了那个什么药。
程西一下子就慌爪了。
不、不至于吧。
也就是几串羊肉而已，不至于要命吧……
就算再恨这个人，在人性与道德的面前，程西也终于是良心发现了，他真挚地问候了一句：“周锦羽，你，你没事吧？”
周锦羽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上，张开微微颤抖的薄唇，“……你说呢。”
程西轻咽一口口水，“不是，真的就是吃了两口辣羊肉你就这样了？”
“我对辣过敏。”
好家伙，程西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对辣过敏，而且过敏到这种程度。
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程西肯定是不可能相信的。
这人得金贵到什么程度。
“哎，我说，你是不是从小就只吃那种自家厨师做的菜，其他什么小吃啊零食啊都不吃的那种？”
周锦羽回答：“是。”
程西：“……”
还真他妈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金贵少爷，看来以后还不能这样随便报复，万一真的出人命还要他赔不是么。
赔也赔不起。
就算他程家也很有钱，目前也只能靠着和他们周家联姻才能稳住财务危机。要是被周母知道他有谋杀亲夫的想法……
程西赶紧甩了甩头发。
可以跟周锦羽过不去，不能和阿姨过不去，最起码以前高中的时候阿姨一家都对他挺好的，不亚于李晓丽对周锦羽。
“那，那你还能开车？”
周锦羽在后视镜里随意瞟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科二挂两次，离拿到驾照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人，程西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吧，无证驾驶不太好。”程西心虚地低下了头，“要不，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来不及了，开学典礼下午一点半开始。”
哦，差点忘了还有开学典礼这么一茬。
不对，他们就是为了开学典礼才出来的，这也能忘。
就怎么老有种……是和某人出来约会的错觉。
呸，什么约会，搞笑。
“那，那你还能撑得住吧……”程西的声音越来越弱，愧疚感也一点一点涌上心头，最后彻底冲刷掉了他“报复”的爽感。
“……勉强。”
看样子确实勉强。
周锦羽自己不舒服，但他没有忘记接下来安排的计划。“熟悉一下稿子，半个小时后要去体育馆彩排。”
“稿子我早背好了，不用担心。”程西一身轻地翘起了二郎腿，“操，对辣过敏这么厉害你早说啊，我也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我说了你信？”
“……”
这点周锦羽算了解他，大概率不会信，而且还会以各种理由威逼利诱他吃掉。
“那，那我让你吃你就吃啊，你不能不吃啊。你力气不是比我大么，还怕打不过我？那以前你跟同学出去聚餐，人家让你吃辣你就吃了？那你明知道自己不能……”
周锦羽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是你喂的。”
答案简洁明了。
以前出去和同学团建确实会遇到一桌子菜全部带辣椒的情况，周锦羽的处理方法就是单独点一碗粥，有的时候甚至就是一杯白开水。
他自己的胃病有多严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就是在程西面前，他可以破例，可以勉强自己一次，就算料到会有多难受，他也认。
只不过这也有点……太难受了。
“因为是你喂的”几个字一直在程西颅内盘旋。
这几个字可以扩充为：因为是你喂的我才吃，别人让我吃我不会吃。因为是你喂我吃，所以就算知道会过敏也愿意吃，愿意清醒着往火坑里跳。
这是怎样一种精神！
程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说周锦羽你是不是有点自虐倾向啊？难道被我虐你会有一种……满足感？”
周锦羽：“……”
能曲解成这种程度，周锦羽也是挺佩服的。
程西接着自己的话：“那不如这样，你给我上一次好了，我保证让你有大大的满足感。怎么样？”
看我不狠狠虐你到你哭爹喊娘地叫.床，我就不是你程西爸爸！
“我随意。”
回答出乎程西的意料。
作为京大gay圈内著名的猛1，程西对周锦羽在圈内的口碑略知一二。
他从大一刚开学就明确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凭借优越的外形条件在京大gay圈掀起了千层巨浪，很多圈内人在论坛上的id都改成了“周锦羽什么时候上我”“每天都想舔周锦羽的腹肌”“周锦羽小哥哥的22cm”。
不过程西从来都是选择性忽视。
因为烦。
一个gay圈高岭之花，面对他“上一次”的侮辱，答应得竟然如此干脆。
“你……真的可以？不是开玩笑的吧？”
“只要你想，”周锦羽一脸的云淡风轻，“我没什么不行的。”
“这……这么大方？”程西还是难以置信，周锦羽在这方面居然如此好说话。
还有点高岭之花的尊严没有！
“如果你是认真的，”
“我要是认真的，怎么样？”
“时间，酒店地址，一起发给我。”

程西这个人，别的不说，打嘴炮的水平那是一流。
刚刚他也不是很认真地想要上周锦羽一会，只是觉得这样口头侮辱他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但这种快感在他毫无怨言全盘接受后灰飞烟灭了。
感觉就是一记铁拳砸在一团棉花上，反而觉得自己心胸狭隘。
“……不说了，我背背稿子。”程西终于安静下来，打开手机相册，点开周锦羽给他写好的现成的稿子，不过大脑地开始小和尚念经。
周锦羽看见他故作认真的样子反而笑了笑。
他们两现在一个坐在主驾驶一个坐在副驾驶，他忽然想起来程西和他做同桌的时候，看他每天早晨嘀嘀咕咕背书的样子，傻里傻气的。
实际脑子很好使。
下午一点整，周锦羽的车子开到校门口，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卡点到达体育馆参加彩排。
彩排的时间其实很短，整场下来不过二十几分钟，也就只够一遍过场。等所有的观众陆续到场后，差不多就要正式开始。
在彩排的时候，程西就紧张地手心出汗。
按照之前周锦羽发给他的学生代表发言顺序，他是排在周锦羽的后面。
他深知周锦羽对于这种场合有多么熟悉，多么老练，这样就无形之中给了他很大压力，他很怕自己发挥得太差，被底下的同学笑话。
正式开场前，他们俩站在后台互相对稿子。
刚念了开头两句，周锦羽就突然小腹一紧，接着就是一阵一阵席卷而来的绞痛，痛感直钻心窝。
刚刚在车上感觉没那么强烈，直到现在，辣羊肉对胃的刺激效果才完全显现出来。
他刚刚不止吃了一口，也不止两三口，而是程西喂到他嘴边多少口他就吃了多少口。
现在，他真的撑不住了。
他需要去灌热水袋，他需要回宿舍拿胃药保命。
“……你先练着。”
“啊？你去哪？还有两分钟不到就要上……”程西闻言刚抬头，人就完全没了影儿。
这个节骨眼儿上，周锦羽竟然要玩消失？
校长知道这件事吗？
那马上周锦羽不上台的话，岂不是……就要他自己先去了？？
然后他突然发现他的右耳里面被人塞了一只小小的蓝牙耳机，耳机里一开始有一点杂音，后来就有人在和他说话。
这声音，不是周锦羽还能是谁？
程西感到莫名其妙：“喂，你搞啥，马上你就要上去了，玩儿什么失踪呢？”
“我去不了了，”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痛苦地隐忍什么，“冷静点，听我说。”
程西乖乖地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以前没有上台经验，到时候可能会紧张到忘词。”
“不要慌，这个耳机一直戴好。”
“我正在用手机看典礼的直播，我会根据你的情况帮你。”
“别紧张。”
听到这几句话，程西仿佛打了几针镇静剂，拧起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周锦羽可以指望得上了。
之前还在想周锦羽先上会给他压力，好嘛，现在如他所愿让他先上了，他又觉得没有人在前面顶着，更加紧张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红色幕布，程西能听见主持人接下来的台词：“下面，有请我们XX级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为大家做开学典礼致辞，大家掌声欢迎！”
反正人永远都是不会被满足的，就这样硬着头皮上吧，程西，什么都别考虑了，他妈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程西收起稿子轻装上阵，大屏幕清楚投射出他的脸庞。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
“哎，我看名单上不是说由原东校区的金融大神致辞的吗，怎么变成程西了？”
“我看了变动之后的名单，程西好像是后加上去的，但是我记得第一个上场的好像是周锦羽，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是了。”
“啊，我还挺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金融大神长什么样的，他们都说颜值很绝，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比程西还帅。”
“你们没看到表白墙吗？我早就在表白墙上看见周锦羽长什么样了。”
“那快给我瞅瞅！”
“喏，我存了一堆他拍无美颜的图，好好欣赏欣赏。”
“啊啊啊啊啊救命我要给他生猴子！！太帅了！！”
“拉到吧，我人家早就毫不忌讳地公开出柜，你要是0还有点可能。”
“卧槽？？？纯1？？？快把微信号给我！我有兴趣！！！”
“喂，上台讲话的是程西，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台上的人？”
“嗐，程西帅是帅，但是我都看了两年了，不是也想换换新鲜帅哥看看嘛。”
“操，这什么渣女发言，我醉了。”
“不管了！我还是爱程西！！永远爱西爷！！么么哒！！”
“程西今天穿西装哎！帅瞎我！”
程西上台摆正话筒的时候，五根手指都是颤抖的。
周锦羽那边一看这表情，估摸着他第一句台词都能忘。
他果然猜中了，程西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耳机里传来周锦羽的声音：“轻闭眼，深呼吸。”
程西听了他的话，做完以后果然手都不发抖了。
正当他苦恼怎样才能让周锦羽知道他现在忘记开头第一句话的尴尬状况时，耳机里及时传来了信号：“第一句，大家好，我是XX级计算机专业的程西。”
这简直就是救出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程西总算自信满满地抬起头，望着台下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从第一句开始往下顺。
万事开头难，开头的坎儿跨过去之后，程西的状态渐入佳境。整个过程需要耳机给他指令的时刻也很少。
一开始他会以为演讲的过程很煎熬，实际上他摸着良心问了问自己，他是很享受的。
享受台下人认真倾听，时不时对他点头对他表示赞同的模样，享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站在C位进行主导的感觉，享受他言语、神态中透出来的自信，享受结束时雷鸣般的掌声。
他弥补了高三没能上台的遗憾。
他做到了。
那一刻，他很佩服自己。
他不是高中校长眼中调皮捣蛋上不了台面的坏学生。
他并不比周锦羽差多少。
念完最后一句话，他离开了话筒，向所有听众深深鞠了一躬，伴随着耳机里由衷的赞赏：
“做的很棒。”
结束之后，程西没有沉浸在刚才发言的喜悦中，而是继续和耳机讲话：“喂，周锦羽，我结束了。你到底咱回事儿，快告诉我。”
“我没事，不用担心。”
程西想起来高中有一次，周锦羽被人恶搞吃了芥末，然后连续三天都在家养病没能来学校。
“我操，你是不是被辣刺激得胃病犯了？？”
周锦羽在那头强忍着胃痛，很勉强地回了一句：“……嗯。”
而罪魁祸首是谁呢？
——赫然是程西自己！
人家在胃绞痛的情况下，还专心致志地看直播，帮他解决困境，但是他呢？到现在才想着去管他的恩人的死活！
“那，那你人现在在哪？还活着吧？啊？”
“还活着，没事，刚吃了药，好点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宿舍里？”
“对，我在床上。”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我忘了你胃病挺严重的，我向你道歉。”程西难为情地说：“还有，谢谢你……愿意这么帮我，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虽然行为恶劣了点，但这两句话还是挺诚恳的吧？程西是这么感觉的。
耳机那边安静了几秒。
“一句对不起，一句谢谢……就完了？”
言下之意是不是……还有点实质性的道歉礼和道谢礼？
就算是这意思，程西也觉得没毛病，毕竟今天确实是他过分了。
所以他的态度异常温和：“没完。你说想要我怎么谢，我尽量做到。”
“怎么样都可以？”
程西微微蹙眉，觉得得给自己一点台阶下，于是赶紧打了个补丁：“……上床除外。”
“那，现在，过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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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哈，节奏快

第十四章
程西认真权衡了一下，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而且周锦羽的宿舍就在他的宿舍对面，再加上周锦羽现在又那么难受，过去陪陪他说话其实也无可厚非。
“那我现在就回去，你在宿舍哪儿也别去啊，别我到了你人又不在，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我都这样了还能有力气去哪。”
程西惭愧地抿起嘴唇，“好吧，那你等我，耳机我先拿下来了，总是塞在耳朵里不太舒服。”
“好，别让我等太久。”
306门前。
程西想要敲门的手抬起，放下，抬起，又放下。他想来想去，还是先给周锦羽发了微信。
[程东南北]：我已经到了
[程东南北]：不过我刚刚答应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才想起来问
[程东南北]：你舍友都在不在宿舍？
[拾破烂的]：不在
[拾破烂的]：都出去聚餐了
[拾破烂的]：晚上十一点前回不来
[拾破烂的]：给你留了门，直接进来
居然留了门？
程西移开手机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这扇门其实是虚掩着的。
也就是说周锦羽连下床给他开个门的力气都没有，干脆直接把门开着了？
真有……这么严重？
不管怎样，程西不打算再在门口踌躇，轻轻推了门进去。
里面是漆黑的一片。
嗯？怎么一盏灯都没开？
现在是下午，外面天还是雪亮的，但是306的室内所有的窗帘都掩得密不透风，完全就是摸瞎着走路。
搞什么？周锦羽不会是故意想吓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