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地握拳,指甲陷入了手心。
“等等。”唐霜意想起昨晚看到的,借着墙站起来,他腿还有些发麻。
“唐明河他们昨晚一直都没回来吗?”唐霜意皱了皱眉,他隐约有点不安。
也没等陈江月回答,他就走到了祠堂的正中心。
白日的光亮完全可以让人看清牌位上的字。
唐霜意想着昨日看到的位置又看过去,然后松了一口气。
那上面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名字,两个字,但和唐数没什么关系。
陈江月也赶紧站过来,他看着唐霜意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问道:“这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唐霜意知道昨日的事只是一个乌龙,此刻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没什么啦,我昨天看错了。”
他对陈江月不怎么设防,便把昨晚的事儿讲出来:“我昨天一进来,手电筒就照到了那堆牌位。或许是昨天太累了,手电筒的光也不太亮,我一时恍惚,便把有一个上面的名字看错了……”
虽说是个乌龙,但唐霜意说到这儿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我看成了我姐的名字。”
他咬了咬下唇:“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
陈江月张开双臂把唐霜意抱进怀里,轻声说:“那只是个乌龙,你现在别想了。”
唐霜意眼睛有点发热,从昨天开始他就担惊受怕,又要强撑着一直跑路,连发泄情绪都不敢,陈江月还算温暖的怀抱把他心里的那点委屈与害怕全都激了出来。
陈江月本来还是笑着,直到认真看了几眼唐霜意看错的牌位的字。
牌位的摆放分了很多层,按照辈分放的,那一个是摆在最下层,应该是最低的辈分。
他左右都写着“唐氏第十四代”,唯独那一个,写着“唐氏第六代”。
陈江月全身发冷,他目光微微上移,上面有一层很明显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
牌位上还标注了性别,但女性的灵牌大概不及男性的二十分之一。
陈江月动作缓下来,身体僵住,或许唐霜意昨晚根本没有看错。
而昨晚在横梁上的女鬼也是唐数。
她过来……也许是为了拿走自己的牌位。
不过她究竟有什么贡献,能让如此重男轻女的唐家村把她的灵牌也放上去。
略微有些温热的液体滴到肩膀。
陈江月的思维被打断,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趴在他肩膀上哭得惨兮兮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QAQ
最近我家楼下装修,特别特别吵,我只能等六点之后再写
“吱嘎——”是祠堂外面的门被推开了。
唐望水身边跟着几个干瘦的青年,唐望水率先推开了门,其余人推着一辆板车走了进来。
板车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男性都是这次的外来者,女性有外来者也有村民。
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全部都是眼睛紧闭,昏死过去。
唐望水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眯起眼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看来昨天有不少耗子跑到这儿了。
昨日唐霜意遇见的老人仍旧坐在里屋前,他看起来精神萎靡,见唐望水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管。
他自顾自地喝着酒,手颤颤巍巍的,酒水有不少顺着他的下巴流下去。
唐望水用脚踢了踢他的凳腿,他眼尾上挑,眯眼时确实有种狐狸的感觉:“昨晚有人来过。”他语气很肯定。
老人眯着眼似乎在晒太阳,没有听到唐望水的话。
唐望水冷笑一声,狠狠骂道:“老不死的。”
他不再浪费时间在老人身上,转头看着跟着他的一群人,命令道:“快点,别耽搁时间。”
他后面站着的人动作极其僵硬,他们把板车上的人手举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堆纸,每一张上面都写了板车上昏迷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血从手指尖流出,他们将纸对应印在每一个的手指尖。
唐望水从他们那儿拿到处理好的纸张后,又吩咐道:“把他们捆好,你们留在这儿守着。”
他要去找找昨天跑到祠堂的一群小老鼠。
祠堂门被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唐望水皱了皱鼻子,他嗅到了一股生气。
这里有活人停留过。
唐望水有些烦躁,他隐隐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横梁上,唐霜意几乎完全缩在陈江月的怀里,陈江月捂住了他的嘴,以免唐霜意在害怕之下泄露声音。
唐霜意动都不敢动,从大门打开时,他就被陈江月拉着到了窗户前。
唐望水后面那辆躺着一群生死不知的人的板车直接显露在他们面前。
陈江月看到板车的一瞬,便张望了一下四周,只有一道门,出去必然会和唐望水撞上,虽然不知道唐望水突然跑来的原因,但想必他跑出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筹莫展时,他突然就想到了昨晚唐数爬过的横梁。
横梁上还绕着唐数的头发,长长卷卷,让陈江月可以紧紧抓着它们,停在横梁上,唐霜意也被他一起带了上来。
唐望水仔仔细细查找一番没有找到人后就停了动作,做起了今天该做的正事儿。
他并不太在意地上的灰尘,直接跪下去。
祭台上的烛台大概很久没有用过,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唐望水却不是太在乎,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不知是不是火柴有些问题,他试了好几次才起火。
他用火柴点燃了蜡烛,在明亮的白日,那点光似乎算不得什么。
唐望水的表情变得虔诚,他闭上眼,将手中的纸放到了火上。
火焰燃烧得很快,在大多数纸张都被烧焦损毁的情况下,有一张纸不受任何干扰。
“呵。”唐望水张开眼,将唯一一张留存的纸拿回来。
俞嘉禾,壬寅年辛丑月庚午日……
唐霜意被陈江月抱在怀里,被迫看完了这如同□□一般的祭拜过程。
唐望水嘴里还念念有词,音节怪异,语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等他念完了这些祭词,便从祭台下面拿出了一个长块的木头,赫然是一块未经使用的灵牌。
他盘坐在地上,就拿了一把刻刀,在木头上刻画起来。
唐霜意早就被吓得小脸发白,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陈江月抱他抱得越来越紧,就像要将他揉入骨髓。
唐望水终于停了动作,他将刻好的灵牌放到祭台最后一层的最边上。
然后目光将祭台上的灵牌一一扫过,眼神停在被唐数的换过的灵牌上,他古怪地笑了笑。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唐霜意和陈江月,站起身后径直离开了祠堂。
唐霜意听见关门的声音后,才感觉体温渐渐回来,手脚不再那么冰冷。
陈江月没有动,唐霜意就这么缩在他怀里,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村子里发生的种种事件都在告诉唐霜意,这里一点也不安全。
陈江月的身体素质在一次次任务里强化过不少,他的视力远远强于普通人。
他清晰地看到最后一个牌位上的刻字。
陈江月的脸色又冷又差,他眉目间是扫不去的阴沉。
俞嘉禾和他合作过很多副本……
想到俞嘉禾可能会在这个副本栽了,他心底那点负面情绪就翻来覆去,将他的理智完全扯断。
“陈江月……”唐霜意的声音里还带着泣音,他声音微颤:“你,你知道唐望水要干什么吗?”他想到了那天帮姐姐去唐望水家送东西,在唐望水那儿感受到的压迫感。
陈江月断掉的理智又被扯回来,他心里现在一团乱麻,又实在放心不下唐霜意。
他顺着窗户看了一眼,唐望水那群人已经不在了。
陈江月用昨晚铺在地上的开衫绑在横梁上,他自己很轻松地借着这个甩下来。
“小霜,你别怕,闭着眼往下跳,我能接住。”陈江月抬头。
唐霜意手止不住发抖,陈江月跳下去后他自己一人根本不能在横梁上站稳,都不用陈江月说,他脚一滑,直接从横梁上跌下去。
他吓得心都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陈江月把他牢牢接住了。
唐霜意此时倒也想到陈江月的体质不一般,普通人手臂现在绝对骨折了。
“你别害怕呀,算了……”陈江月伸手擦掉唐霜意脸上的泪痕:“你要哭就哭吧,哭出来是不是会好点?”
唐霜意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哭了,他前面所有年受到的惊吓都不如今天多。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任由陈江月细细擦拭他的脸:“你是不是想去看看,那你去,我先在这儿等你。”
他知道陈江月的任务肯定和他的不一样,估计很难,他不想自己太拖累陈江月。
陈江月的动作顿住,他完全放心不下唐霜意,但对队友的担忧又浮上心头。
略微挣扎,“你一定不要走,就坐在这儿呆着。”
唐霜意声音怯怯:“我会的。”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江月将开衫取下来,放到地上当唐霜意的垫子。
唐霜意坐到了墙角。
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他困得厉害,最后终究没抵过睡意。
唐霜意意识有些模糊,他浑身无力,四肢就像被折叠过,他想动一动,却又被禁锢住。
意识最终勉强回来一点。
眼前一片黑暗,他被关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完全不能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唐霜意:事情慢慢超出我的想象,一开始我以为是普通的种田生活,后来我发现这是嫁娶风小说,现在我发现这是法/制节目
回来的陈江月:我那么大一老婆去哪儿了?
唐望水有些得意地看着木箱:“当然可以。”
他轻轻敲了敲木箱,声音有点阴沉:“你知道这个箱子的主人是谁吗?”
“这是唐数她爸做给唐数的嫁妆箱,她后来把这箱子给了唐霜意,唐霜意又转交给了唐明河。”
唐霜意感觉略微有点颠簸,他好像是被放在板车上往下推。
“那这箱子……”
唐霜意强打着精神听了几句,最终没抵过药效,再一次昏了过去。
“鬼死之前抱着的物件,就是对付他们最好的东西。”唐望水看着箱子上斑驳的血迹,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唐数是在被那肥猪殴打时,头一下被砸到这箱子尖角死的,唐霜意来给他姐敛尸时,那家人就把他姐的衣服塞进了这个箱子给了唐霜意,后面唐霜意和唐明河那事儿曝光,唐明河又被塞进了这个箱子扔进河里淹死……”
唐望水从兜里拿出火柴,划拉几下,把冒着火的火柴扔进一小片绿地,熊熊大火燃起,却又很快消失。
他有些恐惧又有些厌恶地盯着那火焰:“就像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火。”
“我们得快点把唐霜意关起来,让那两个慢慢走,免得来打扰我们的祭祀。”
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恐惧:“那如果被他们找到了,只怕不会放过我们……”
“嗬。”唐明河看着浓雾笼罩的村庄:“怕什么,你们又不会真的死,你们是怕那两个的折磨,还是怕被烈火活活再烧死一次。”
河流湍急,浪花不断击打岸石,唐望水专程绕路从河流这儿过去。
“如果耽搁了河神的喜事……”
推板车的人不敢再言,沉默下去。
有执念的人死亡并不是解脱,在他们执念未消之前,他们会一次又一次经历生前最恐惧的事,一次又一次经历死亡。
板车停在一间双门的大屋间,正是唐望水的家。
“嘭!”箱子被人从板车上抬起来,然后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唐霜意的头一下子砸到箱板上,疼痛将他从昏睡中惊醒。
他用手和脚去击打上面的木板,不过关得太严,他手脚又无力,这种挣扎似乎是徒劳。
唐望水听着木板不断被击打的声音,有些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你乖乖的,等会儿就把你放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关门声。
俞嘉禾被关在了最大的那间屋子里。
唐望水看着呆愣着站在屋子里的人,眉目间多了几分暴虐:“你们不知道流程吗?”
人偶早已麻木的双眼多出几分恐惧。
“给他打扮好,这可是河神想要的祭品。”唐望水坐到了凳子上:“这个周期我们能不能平安度过,就看这次祭祀成不成功了。”
一个穿着粗布的女人跪在地上,从一个破烂的箱子里取出化妆品。
她似乎对于这一套流程很熟悉,直接掰着俞嘉禾的脸在他脸色化着。
她是唐家村唯一一个化妆师,喜事丧事她都去。
她常年带着两个化妆箱,一为活人化妆,一为死人化妆。
可惜她死后给活人化妆的那个化妆箱便丢失了。
俞嘉禾被女人涂上过分惨白的油彩,之后是正红的油彩点在嘴唇。
油彩、白油、调色板……女人的手在化妆箱里划拉了一下。
另一个高大的女人则正在俞嘉禾后面,用一把小小的梳子梳着他的头发。
俞嘉禾原本是短发,此刻头发却垂到小腿。
下面的头发又脏又乱,全部打结,似乎是接上去的,发质还不太好。
但梳头的女人似乎梳头技术很好,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字与字之间的停顿几乎一样,机械死板,让人不寒而栗。
待头发梳顺,她就用精心焊制的发簪把所有头发挽起来。
等到妆发完毕,马上有人把红色的喜服拿了过去。
俞嘉禾身上被脱得只余一件单衣,她们很轻松地就把喜服给他套了上去。
最后是一张红盖头。
院子里热闹非凡,相比于唐霜意他们之前参加的那场,这场的规模要大很多。
不过人少了一些,比如唐数和唐明河就没来。
俞嘉禾完全是被人架着走出来的,他一左一右两个人。
他出来时,院子里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桌上全是空碗,还不断有人拖着空盘往桌上放。
宾客们恍若未觉,不断用筷子从空盘里夹起并放入嘴中,看起来诡异又奇怪。
没有新郎,只有一个简易的祭台,俞嘉禾身边的两人逼着他跪下,对着祭台磕了三个头。
俞嘉禾被提着后领拉起来时,头上血流如注,但他没有丝毫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礼成,又是一阵掌声。
唐望水站到了他的身边,两个干瘦的青年抬着一个红色的棺材上来。
俞嘉禾被放置到里面,入殓师还站在他身边不断调整着他的仪态。
手交叠而放,身形笔直。
陈江月趴在隔壁的屋檐上,望着下方这荒诞的一幕。
他本来是跟在唐望水那群人的后面,远远坠着。
但在跟着转悠了一个小时还在林子里时,他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他转身回去,祠堂里已经没了唐霜意的身影。
后面凭借着手上伪装成手表的罗盘,勉强回了村。
唐望水家中格外热闹,里面敲锣打鼓,唢呐、笛、箫俱上,像是在办喜事。
他循声而去,站在一旁的屋檐上看完了整场怪诞的婚礼。
一直跟着俞嘉禾的灰色雀鸟在上次大家一起去探查时,跟着俞嘉禾一起失踪,这次又出现了。
它目标明确地飞过来,停在陈江月的肩上,用喙轻轻啄了啄陈江月的肩膀。
陈江月微微放下心,雀鸟还在……
他的心稍稍放下,这群鬼怪选中俞嘉禾,算是他们运气不好。
俞嘉禾曾经获得过一个特别厉害的道具,他可以把自己的灵魂切分出去一部分化成分身,他把那缕灵魂化作了雀鸟。
雀鸟不死,俞嘉禾就不会死,他随时可以借着雀鸟复生。
他之前那么担心,是因为雀鸟也失踪了,现在雀鸟无事,他的担忧也不必了。
唐望水走在最前面,两个男人抬着棺材跟在后面,乐队吹奏着喜庆的歌曲。
宾客保持着同样幅度的微笑走在最后。
陈江月那天跟着唐明河从那条路走过,这样过去……
终点就是河流。
刚刚热闹非凡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
雀鸟啄了啄陈江月的手,等到陈江月看向它,它就往院子里飞去。
陈江月挑了挑眉,雀鸟虽然只有俞嘉禾一缕灵魂,灵智不太高,但做的判断常常是对的,他大致看了下,院子里一人都没有。
趁着这个机会,陈江月跟着雀鸟进去。
雀鸟刚刚在枝头看见唐望水让人抬着箱子进了杂物间,那个箱子有着他熟悉的气味。
雀鸟最后停在了杂物间前面,陈江月跟着停下来。
唐霜意还在努力从木箱中出来,他的系统悄悄跑回了任务大厅,擅长给自家宿主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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