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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星际唯一的治愈系(起城乌)


顾钰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其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哥哥们并不喜欢自己,而顾年的恶意尤其明显——那双沉沉碧绿色的眸子里是明明白白的嫌恶,甚至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但是顾钰不想让顾夫人失望,也不想辜负她的期待。
顾夫人在座位上坐下,“我们的家庭又多了一名新成员,这场聚会是为了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餐具,随着她的动作,剩下的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用餐。
吃完饭,又陪着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顾大少就起身告辞了。
他刚刚升职为十三军区的首席指挥官,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候,能够抽身来这一趟属实不易。
顾夫人依依不舍地起身将他送出门。
顾钰站在楼梯口与走廊的交界处,在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
此时他的房间门口正靠着一个不速之客——顾年,他懒懒散散地双手抱胸,靠在门上,察觉到楼梯口的动静,侧头看过去。
侧头的时候,像极了某种猫科的野兽。
走廊里没开灯,昏暗寂静,而楼下传来的那点光线使得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仿佛也在发光。
他朝着顾钰的方向走去,姿态散漫,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一点声响都不发出,只是视线的落点却一直在顾钰身上,好像野兽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极其具有压迫感。
顾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年见状,轻轻嗤笑了一声,“胆小鬼。”
他目前的年纪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好看的眉眼尚且还青涩,穿着一身军校的作训服,很好地将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走动间显得尤其干净利落。
顾年在距离顾钰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落下的影子将其整个笼罩。
顾钰小声地叫了他一声,“二哥。”
嗓音细细的,像是小猫在叫。
顾年在心里给出了评价,他没应声,只是以一种审视且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顾钰,从头到脚。
而顾钰就在他的目光之中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脚尖看。
顾年的视线落在顾钰雪白又脆弱的后颈上,嘲弄道,“怪不得他们要领养你。”
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察觉到危险也不敢跑,只是瑟瑟发抖,甚至还敢将脆弱的后颈暴露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副柔软可怜的外表。
生得漂亮,性格又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也怪不得被顾向晚挑中。
顾钰看上去就是该被偏爱的孩子,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对他心生怜悯,哪怕是最凶恶的恶人都会对他网开一面。
他是如此的乖巧,惹人怜爱,就连眼瞳都是温暖的琥珀色,似乎连光都被凝结于其中。
似乎生来就应该被宠爱着。
“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领养的么?”
顾年垂下眼帘看着那个漂亮的孩子,恶意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与极其隐秘的暴虐。
天性使然,顾年对于顾钰侵犯了自己领地这件事情异常在意。
尽管顾夫人已经提前告知,而且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餐桌上看到顾钰时,身体里滚烫的血液仍旧涌动着,叫嚣着要将入侵者彻底撕碎。
既然不能在肉体上撕碎入侵者,在精神上将其彻底毁坏也是好的。
这个想法让顾年兴奋起来,骨子里的破坏欲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钰破碎的神情。
最好不可置信,然后大声哭闹。
顾年极其恶意地想。
“你只是一个替代品,我与顾燃的替代品,如果不是顾燃被带走,你根本没有机会出现的。”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隐隐有变为竖瞳的趋势,拘束器逐渐收紧,顾年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顾钰观察。
企图看到他被伤害时的神态。
而顾钰只是抬起眼,用跟之前一样大小的声音说,“我知道的,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
“只是母亲说了,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她也不会把我当成替代品。”
他眨了眨眼,以一种极其平和的态度接着诉说,“只要我愿意,她会成为我的妈妈,我的家人,只要我接受她的爱就好。”
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顾年有些烦躁,他不耐烦地伸出舌舔了舔尖利的犬齿,神情越来越冷。
他其实并没有把握这些话能刺到顾钰。
只是在从军校离开之前,那些同学也听说了顾家收养了一个孩子这件事。
他们认定那个养子威胁到了顾年在家庭当中的地位,七嘴八舌地教顾年回去如何确立自己的威慑,标记自己的领地,亦或者如何将那个入侵者赶出去。
顾年当时没认真听,刚刚忽然想起来,觉得或许有些可取之处,不过他忘了一点。
那些同学之中的大多数老早就离开了家庭,甚至家庭这个概念都不明确,至于如何打脸家里居心叵测的养子的经验,则是从餐厅循环播放的古早狗血电视剧里得到的。
说不定还是同一部电视剧的经验。
只是让顾年没想到的是顾钰会这么有底气,有底气到以这种被偏爱的姿态笃定自己并不是一个替代品。
顾年只觉得恼怒,只是除了恼怒之外,还有隐隐的恐慌与不安。
他几乎能猜到顾钰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因为如果让顾年到了他的位置上,顾年是一定会这么做的——乘胜追击,让对手彻底败落,然后到被抛弃的失败者面前耀武扬威,炫耀自己是被母亲偏爱的那个。
这并不卑鄙,实际上这只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弱肉强食。
也是顾年所认可的规则。
“母亲还说过,她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
顾钰慢吞吞地在顾年彻底暴怒之前下了结论,“她平等地爱着所有孩子。”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显得异常温柔,仿佛看穿了一切。
“二哥其实不用嫉妒的,爱不是一个定额的东西,它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减少。”
顾年听到他用那种细声细气的,猫一样的声音道。
“爱会越来越多,因为我也会跟母亲学着爱着二哥的,还有大哥,弟弟,父亲。”
他会学得很快。
顾年更加恼怒了,他冷冷地看着顾钰,“谁说我嫉妒你了?”

顾钰并未反驳,他只是仰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顾年,然后在顾年即将恼羞成怒时诚恳道歉。
“对不起,二哥,是我说错话了。”
“但是母亲确实很担心你,她一直叮嘱我要时刻关注着二哥。”
顾年侧过头,盯着走廊墙壁上的花纹看,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母亲不过是怕我伤到你。”
顾钰往前走了一步,“不是这个原因,二哥明明知道的,母亲她……”
顾年垂下眼帘看他,心想在餐桌上时分明看着小小一只,安静得跟个人偶一样,如今却在喋喋不休,声音跟猫崽子似的,吵得人心烦。
他径直打断了顾钰的话。
“行了,别再吵我了。”
顾年抬起一只手捏了捏鼻梁,让出了走廊的一侧,示意顾钰过去。
他那张已经可以用俊美这个词来形容的脸上浮现出焦躁与不耐烦,在顾钰经过自己身边时出声警告。
“以后记得离我远一点,也不要去靠近顾燃,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就按我说的话去做。”
那声音又沉又哑,像是野兽从喉咙间发出的低低嘶吼。
顾年靠在墙上,他低着头,碎发遮掩了碧绿色的眼睛,以一种强硬的口吻命令道,“回你的房间去,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顾钰只犹豫了一秒,便听从了对方的命令,安静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的门开了又合上,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走廊里就只剩下顾年一个人,呼吸声也逐渐粗重急促。
脑海之中的刺痛越来越明显,顾年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正在逐渐变得尖利。
他从口袋里拈出一盒药,取了两片,用尖利的齿咬住白色的药片,而后用舌将其卷入唇舌间。
这是军校专门研制出来,用来强行压制住血脉暴动的药。要求每位S级,尤其是处于在青春期的那一批S级都必须随身携带。
不但效果好而且见效快,吃下药的几分钟内就可以平复血脉暴动的苗头,还可以让因为失控而变得混乱的精神力收拢回去,只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很大。
因为这并非是彻底消除负面状态,而是压制。
这些被压制回去的东西仍旧存在,会在身体内静静累积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爆发。
这种药使用的次数越多越危险,不仅会使机体产生抗药性,而且以后血脉暴动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也更容易在血脉暴动之中迷失。
只是多少能让他们自己掌握一点血脉暴动的时间了,至少在军校外面与在军校的禁闭室开始血脉暴动造成的影响与伤害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年靠着墙壁,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颈间项圈上红宝石里浅浅的盈盈水光也随之深了一线。
军校上层这次批给他的假期一共有三天,这对于顾年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长假,自从他脱离幼生期,就很少有这么长的假期了。
通常都是当天回家,只待一晚就要立刻回归军校。
上层的这个决定里面难免掺杂了些怜悯,随着顾年的成长,他无可避免地要与家庭之间渐行渐远。
相比起那些一开始就没有在家庭里成长的S级,顾年无疑是极其幸运的,但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注定要经历失去这个过程。
没人相信那个家会永远给他留出一个地方容身,顾家从福利院领养的那个孩子就是一个信号。
被驱逐出去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到时候被驱逐,不如自己主动远离,这样还显得体面些。
所以这个难得的长假里隐含的意思大约是让他用这些时间来做个告别。
结果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能够与家人相处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既然注定要分离,不如好好享受最后的温情时光。
顾年弯下腰,轻轻喘息着,细碎的黑色额发下是已然转变为野兽横瞳的碧色眼睛,在昏暗处亮得惊人。
他不想在家人面前露出这副狼狈又不似人的凶恶模样,哪怕顾钰是他所不喜欢的,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家人”
顾钰又做起那个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梦。
在梦里,他仍旧是一个医生——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患死去的医生。
可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呀,顾钰茫然地想,他明明把他们都救回来了,只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的。
他一遍又一遍,且日夜不休地使用异能将人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可这无济于事。
他们的身体活着,是健康的,但是他们的精神已经崩溃,他们的灵魂向往死亡。
而顾钰什么都挽救不了,他救不了向往死亡的灵魂。
他站在一片废墟里,茫然无措地注视着这一切,远处硝烟弥漫,这是一片荒芜之地,满目疮痍,空气闷热令人窒息。
不远处有人在用嘶哑的声音咒骂他,骂他是个怪物,骂他冷血,骂他只是个服从命令的机器,不知痛楚也不知爱恨。
顾钰垂下眼帘,忽然感觉心脏那里有些抽痛,不知名的感情如潮水般,缓慢又不可退却地将他淹没。
灰暗色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细细的雨滴湿润又温热,落在他脸上。
顾钰睁开眼睛,摸了摸脸,入手的是一片湿润。
身下的床垫柔软,床单干净,被子柔软又温暖,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顾钰晃了一下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不在末世了,他获得了新生,虽然这新生并不是他所祈求的东西。
窗外仍是一片深沉的夜,大半个月亮隐藏在重重乌云中,只一点阴沉的月光从窗户落进来,带来一点微弱的光。
他坐起身,侧过头,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看。
要学会如何接受爱,如何给予爱。
顾钰默默念着顾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是他现在接收到的命令,只要去执行就好了,不明白命令的内容也没关系。
顾夫人说过的,就算感觉困难也不要紧,这本来就是件既轻松又艰难的事情,在这个过程里努力去学习去享受就可以了,学会与学不会都可以。
顾钰想着,往后躺下,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铺里,睡意与疲倦袭来,只是直到夜晚如潮水般褪去,白昼降临,他仍未再睡着。
第二天,顾钰收拾好自己下楼时还很早,天边的晨光刚刚亮起一线。
“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是昨晚睡得不好吗?”
顾夫人在顾钰面前蹲下来,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顾钰的皮肤极白,这就使得眼底那一小片淡淡的青色格外显眼。
在下楼之前,他尝试着用异能将眼底这片青色消除,只是似乎异能随着他身体年纪的变小效力也减弱了,无法完全消除。
对于精神上的倦意就更没有办法了。
顾钰摇摇头,“您不用担心。”
顾夫人牵着顾钰的手,引他在餐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今晚要是还继续失眠的话,就叫医生来看看吧。”
“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睡眠不足可是要长不高的。”
顾夫人有三个孩子,她对于养育这个年纪的孩子格外得心应手,尤其顾钰又出奇的乖巧。
正说话间,顾年也从楼上下来了。
他表情阴沉沉的,眼底也如顾钰一般有一片淡淡的青,显然也没怎么睡好。
顾夫人迎上去,也给他来了一杯热牛奶,担忧道,“怎么一个个都开始失眠了。”
“就是不太习惯家里的床。”
顾年坐在椅子上,仰起头,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随口扯了个理由,他从来不会跟顾夫人提起关于血脉暴动的事情。
昨天他使用的药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会让人失眠,伴随着失眠而来的是头痛,作为压制并推迟血脉暴动的代价来说,这付出小得可怜。
原本按照校医用机器收集到的数据来推测,顾年在这三天里并不会产生暴动,失控的几率也不大,只是好像出了点差错。
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趁着顾夫人回到了厨房,顾年又取出几颗药,扔进牛奶里,而后一饮而尽。
只要在这三天内压制住就行了,其他的回军校再说。
就是这一阵阵的头痛难免让人心情烦躁,顾年不耐烦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
随后又动作急躁地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产生密密麻麻的灼烧感,像是有火在烧。
顾年想要水,只是那股灼烧感让他不想起身,刚刚喝下的牛奶也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小声的一声,“二哥。”
顾年睁开眼睛。
顾钰捧着一杯水站在旁边,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杯水放在桌子上,而后慢慢推到顾年面前。
那是一杯冰水,里面还有几块冰块,凝结的冰霜沿着杯壁往上延伸,又融化成水珠。
倒是很会察言观色,顾年心想。
怪不得母亲喜爱这个孩子,不但生了一副想要被人怜爱的容貌,还听话懂事。
唯独太脆弱了,只是这个放在他身上又不像是缺点。
顾年拿起那杯水,慢慢啜饮着,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那股子灼烧感逐渐平息了下去。
其实比起顾年,年幼的顾燃危险性要更高,即使他看上去乖巧漂亮,单纯无害。
顾燃今年两岁,他会做大多数自己能做的事情,懂事的同时也有幼崽的喜怒无常。
本质上他还是个孩子,自控能力差。
幼崽一直到脱离幼年期之前,成长速度都是跟古人类差不多的,只是快个几岁,一直到脱离幼年期之后,就一下子变慢了。
进入青春期之后,用漫长这个词来形容绝不过分,毕竟比起远古,星际时代人类的寿命要长许多。
光是青春期向成年期过渡的这个过程,就长到令人烦恼,短的可能需要七八年、十几年,长的或许要几十年。
而夭折在这个过程的S级最多。
两岁的顾燃已经有了自我认知,他知道许多东西,同时在血脉的作用下,也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对父亲与兄长的排斥。
只是与此同时,受困于年龄,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本能反应,他尚未学会忍耐。
这样的顾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露出爪牙,前一秒还安静又乖巧的孩子下一秒是否会咬伤人。
可最令人心碎的是,伤完人之后,最惊慌失措的反而是他自己,后知后觉地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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