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一淘)

许岩看向方柠也，那张白皙清纯的面庞带着难以掩饰的心满意足，尽管他与陆康南的这段婚姻充斥着不平等的情感和初显爪牙的隐忧，但他此刻都沉沦在陆康南给他的幻想中无知无觉。
冷静了下来，陆康南和方柠也这恩爱还是暗戳戳的秀了许岩一脸。
许岩无奈的一耸肩，看向夏玉衡，自嘲的想：我一个单身狗，可是连人家夫妻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只能用举铁七十公斤的臂力疯狂的切着鲜嫩的牛排，叉子和盘子都快冒火星了。
没有厨师，他们就会什么菜做什么菜，中西结合。从烤牛排到清蒸鱼，麻辣帝王蟹，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和烤布里奶酪火腿水果拼盘，配上陆康南珍藏的红酒和许岩从家顺出来的茅台，虽不成席倒也开心恣意。
年轻人对过年守岁之类的习俗没有那么在意，而且顾及陆康南的身体，吃过年夜饭过了十二点，几个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夏玉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半晌复又睁开，他隐隐的感觉陆康南今天的温柔似乎有些反常。
凌晨已过，外面的烟花爆竹的声音渐渐减少，喝了酒，加上烟花熄灭后留下的浓郁的硫硝味道飘进屋子里，陆康南就有点喘。
他没叫许岩，只是趁着方柠也洗澡的功夫偷偷按出两粒特布他林扔进嘴里，自己慢慢缓解。
方柠也洗完澡爬上床，被零星响起的鞭炮声吵的睡不着觉，气鼓鼓的捂着耳朵躲在陆康南怀里。
陆康南看他心情好，微微低头与他额头相碰，说：“柠也，等我忙完这阵子，我想和你去国外修养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该有个蜜月了。”
“真的？太好了。”方柠也惊喜的抬起头，他们的婚礼其实花了不到两分钟，不过是一同在婚姻登记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周律师拿到家里来给他们办的。
成为合法夫妻的下一刻，陆康南就坐车回了盛业，这将是方柠也第一次和陆康南旅行。
“嗯。”陆康南点了点头，紧接着说：“可我要等地铁项目中标之后才能去，我会安排你先出去玩一玩看一看，纽约怎么样？你想去普瑞特艺术学院继续深造吗？你还这么年轻，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先去看看学校的环境。”
这对方柠也来说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提议，他甚至幸福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一想到要在人生地不熟的海外独自度过一段时间，就有些害怕，方柠也的手抓着陆康南的衣襟，有些犹豫的说：“我跟你一起去，行吗？我一个人……害怕。”
陆康南继续哄道：“我会安排人暂时陪你，你可以先去看看学校，适应适应环境。如果你喜欢那，还要回来准备出国留学的一些手续，你的英语应该也一般，到那边接触一下语言环境，学习起来也会更快。我可能在这个阶段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不过年后N市的地铁项目很快就会落地，最多两个月，我一定飞过去陪你，怎么样？”
如果方柠也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陆康南的说辞里漏洞很多，为什么一定要他先出去？方柠也留在国内等陆康南忙完一起走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可平时，陆康南对他的温柔是极其吝啬的，今天方柠也收获到的幸福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平时与他说话都不怎么正眼看他的陆康南，今天每一次都是温柔的注视着他，聆听他的声音。
方柠也以为自己已经苦尽甘来，可以和陆康南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满眼幸福的对着陆康南点了点头：“嗯，我乖，我听你的。”
方柠也在心满意足中紧紧抱住陆康南沉沉睡去，陆康南把他轻轻揽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神情淡漠，目光幽深沉郁的看着窗外，一夜未眠。
大年初一一早，夏玉衡跟着许岩回家给许院长夫妻拜年，算是感谢搬过来以后，许家对他的照顾。
下午，方柠也被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吵醒，懵懵的爬起来左右看看，陆康南不在卧室，隐约可以听到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应该是陆康南在应付打过来拜年的电话。
文昕的微信发了过来，除了拜年，还约方柠也大年初二出门逛街，他说给陆康南的礼物到了，他的经纪人放假回家了，让方柠也陪他去取。
方柠也十八级社恐，一想到满街的人就头皮发麻。他本不想去，但想起来大年初六就是陆康南的生日，对表还没有买，他又有点私心不想输给文昕，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方柠也想了想，下床跑进了书房，果然，陆康南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举着电话跟人说着什么，见方柠也跑了进来，陆康南笑着向他伸出手。
方柠也趁陆康南忙着，拉着他的手伏在他的耳边快速的说了句：“我明天出去一趟买点东西，行吗？”
陆康南左右耳朵都占着，一时分心，没怎么听清方柠也的话，就顺势点了点头。得了允许，方柠也又小兔子似的跑了。
陆康南不知道方柠也的小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大过年的也没看他太紧，看着他飞快逃走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话上。
电话里，艾米告诉陆康南，她在审计部门的同学透露给她，年后复工就会下来进行全面审计，盛业树大招风，第一家被审。这是要杀鸡儆猴，给其他企业警告。
陆康南按着眉心轻叹了口气，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他先让艾米给方柠也订一张初七飞纽约的机票，然后立刻安排人加班核查所有账目，明天他会亲自到盛业监督。
陆康南的打完电话，吃了三片药才勉强压制住紧迫的喘息。
他的药必须加量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书房出来，就见方柠也正要爬回去睡回笼觉。陆康南走过去一把将方柠也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几点了还睡，再睡就黑白颠倒了，快起来。”
“哦，好。”方柠也揉着眼睛温顺乖巧的又爬了起来。
他刚要去浴室洗澡，就被陆康南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环着腰际抓了回来：“给你看样东西。”
陆康南从背后拥着方柠也把他带到书房的写字台前才放开了他，方柠也一睁眼就看到写字台上放着一本红色的房产证，他满脸迷思的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怡景园15栋，产权所有人：方柠也。
那是方柠也和父母生活过的家，陆康南说的礼物就是这个，方柠也一时愣在了那，这个新年陆康南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陆康南好像根本没把买房的事情当回事，他放开方柠也，语气淡淡的说：“你父母的房子我买下来了，已经过户到了你名下，算是物归原主，《踏山海》欠你的版权费，两清了。”
这何止是两清，怡景园的别墅区虽然老旧了一些，但市值一平仍在十五万左右，方柠也父母那套别墅四百平，这是那点版权费无法相比的。
陆康南趁着方柠也愣神，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仰头呼出了长长的烟雾，然后放松的靠在写字台边，脸上很是满足的样子。
不等方柠也出言阻止，陆康南把手指竖在嘴边示意方柠也噤声，一挑眉：“一套房还换不来一支烟？你不准告诉许岩。”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大年初二，陆康南就去公司了，许岩怎么也劝不住，这次盛业面临审查的严格程度连夏玉衡也没办法开口让陆康南留在家里，跟着去帮忙了。
方柠也和文昕按照约定在商业街见面，商场里倒没什么人，文昕没带口罩素颜出街。他给陆康南定制了一套钻石袖口，设计高雅，价格不菲。
这激起了方柠也艺术家的胜负欲，他早就偷偷研究了几天，看似不经意的在钟表专柜挑选了两只其实早就看中的朗格腕表。
两只表加起来小一百万，几乎是方柠也全部积蓄了，但只要是给陆康南的，再贵他都舍得。
文昕夸张的哇了一声，问：“小也，这手表是送谁的呀，这么大手笔？”
方柠也眼神闪烁的撒了个谎：“我的电影海报宣发了，算是一个奖励和纪念吧，一直自己带，另一只……以后送男朋友。”
文昕体贴的对方柠也会心一笑，没再追问，方柠也选的腕表要送给谁，文昕心知肚明。
方柠也的注意力都在那两只腕表上，并没有看到文昕的情绪变化。两人的影子映在了柜台里面的一面大镜子上，文昕很突然的叫了方柠也一声：“小也，抬头。”
“嗯？”方柠也不经意间抬头，目光与镜中的文昕相撞，文昕目光灼灼，两人同时面对着镜中的自己。
“你看我俩长的像吗？好多人都说我和你有几分相似呢。”文昕看着镜中的方柠也，意味深长的问。
“哦，还好呀，有一些吧，不过你更好看。”方柠也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对着镜中的文昕坦然一笑，低头继续挑选。
方柠也那笑容纯净而自然，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不见一丝烟火尘埃，文昕忽然觉得镜子中间好像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方柠也像是空谷中在溪边喝水的小鹿，空灵出尘。而自己则是无数聚光灯，化妆品和表演课等流水线上生成的漂亮商品，他那一份表面上的清纯死板而刻意，心里的腌臜只有自己知道。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文昕掩饰着失望，微微低下头，方柠也正在试戴，文昕的电话忽然响了，他对方柠也示意了一下，走远去接电话。
方柠也有些为款式和表盘大小犹豫不决，就听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突兀的响起：“要不要我帮你选？”
他猛地一回头，秦宴那双标志性的狼眼正微微低垂着看他，好像在看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
“不了，谢谢。我已经选好了，这就走。”方柠也不想再生事端，选中了款式，示意店员付款。
秦宴对店员一摆手，那店员立刻躬身退了下去。
秦宴毫不客气的把方柠也硬拉到店里的一个隐秘的角落，抬头环视了一圈才说：“这商场是我家的，我不让店员过来，他绝对不会过来，我不让你走，你也别想从这里踏出一步。还有，我知道你是陆康南千方百计藏起来的小媳妇儿，你可别想着编借口不承认。”
方柠也微微抬头瞪视着秦宴，说：“陆康南说的没错，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面对秦宴嚣张的气焰，方柠也本能的后退一步，但他身后就是装饰华丽但异常冰冷的玻璃幕墙，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第48章 所有人都在骗他
秦宴是故意接近他的，方柠也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因为不习惯与人正面冲突而难以避免的有些局促不安。
秦宴不想在谈话的一开始就逼他太紧，他适时的后退了半步，给方柠也留出了一些空间。
他在自己平整的寸头上摸了一把，提着嘴角笑了笑，说：“故意接近？算是吧，不过我挺喜欢你的，这是实话。我可不是陆康南那种拐弯抹角专门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的人，我喜欢有话直说。”
秦宴比方柠也高出将近一头，他逗小孩似的在方柠也清瘦的下巴上快速的兜了一下，说：“哎，我听说陆康南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很糟糕，是真的吗？看着可不像啊，要是真的，你跟着他多可惜啊，说不定哪天就守寡了。”
大过年的，秦宴说话也没个忌讳。对方柠也来说，不管别人怎么欺负自己，他都是忘的比记住的多，可秦晏咒骂陆康南，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方柠也血气上涌，卯足了力气一把推开秦宴，大声呵斥：“秦宴你是混蛋，不许你咒他，陆康南会好好的长命百岁，你死了他都不会死的。”
方柠也抬腿就走，他根本不知道这家商场是秦家的，不然说什么他都不会进来。
“呦，小东西凶巴巴的还会骂人呢？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秦宴冷笑了一声，头都没回，目光一寒，抓住方柠也纤细的手臂将他拽回到自己面前，直接按在了玻璃幕墙上，冷森森的说：“我话还没说完呢，跑什么？你以为陆康南爱你吗？像他那种阴沟里爬出来的底层垃圾眼里就只有钱，你那点情情爱爱的对他来说算什么？”
做为一个出生就在‘罗马’，资源、背景凌驾于绝大部分年轻人的富二代，秦晏的能力却一直得不到父亲和丽景董事会的认可。他的潜意识中对陆康南这个凭本事白手起家的科技新贵充满了艳羡和嫉妒。
“不用你多管闲事，我要走了。”方柠也气的脸都红了。
秦晏却抓小鸡一样一直按着方柠也，让他动都动不了：“你知道年后省里会有大动作吗？专门严查与官方有密切关系的企业，目的是打击不正当商业竞争。你是方家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方柠也猛地抬头看向秦宴，颤声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宴扳回一城，不由得笑了出来，那笑容里充满了邪气，他目光微微向下，欣赏着方柠也惊恐的表情。
“我就知道，陆康南城府深沉，是绝对不会让你听到一点风声的，他应该都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但我可不是他，我的意思就是……。”
秦宴靠近方柠也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方柠也，现在的你无疑是个祸害，而你最爱的丈夫，深知这一点。”
方柠也瞳孔一缩，浑身上下寒冷的入赘冰窟，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恨意，他抬头瞪视着秦宴，毫无惧色斩钉截铁的说：“你胡说，我绝对不会害陆康南。”
秦宴好像料到了方柠也会说什么一样，眼神玩味的看着他：“是么？你堂弟方子枭除夕那天就被抓进去了，罪名是强奸，陆康南告诉你了吗？”
方柠也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满脸迷惑的喃喃着说：“什么？没有……。”
秦宴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长眉一挑，毫不在意店内禁止吸烟的标示，点燃香烟，表情轻挑的将烟雾喷在了方柠也的脸上，轻飘飘的说：“你与方立鸣和方子枭父子的关系再不好那也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以想象方立鸣的人际关系网里，现在的陆康南无疑是实力和背景最强大的一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叔叔方立鸣却没有第一时间来向陆康南求助，而你也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方柠也的呼吸不稳，气焰渐熄，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宴说：“我想说，陆康南在缝方立鸣的嘴，万一查出对盛业不利的证据，你猜方立鸣敢不敢跟上面说盛业一个不字。”
“方家曾经树大根深，但你爷爷死后就日渐势微。现在来看，方家在官方的人脉对盛业来说早就被利用的一干二净了，说白了，就是方家没用了。当初他娶你应该就是为了跟方家产生这样的连接，不然陆康南那种男人有什么理有娶你回家？”
“可现在因为你，盛业与方家的关系就断不了。方子枭是完蛋了，方立鸣估计也快了。小柠也，陆康南那冷血动物下一个就该吃你了吧。你应该也知道陆康南非常重视这次的地铁项目，毕竟利润无法估量，他不能允许出现一丝差错，哪怕是你也不行，毕竟盛业才是他的命啊。”
秦宴把烟叼在嘴里猛吸了两口，就厌烦了一样将还剩半截的香烟按灭在了装饰华丽的玻璃幕墙上。
“你胡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丽景工业的小秦总。我不会相信你的，陆康南跟我说过你也想要那个项目。你是他的竞争对手，我不信你，我……我们……。”
我们马上就要出国度蜜月了，陆康南还把爸爸妈妈的房子买回来给我，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方柠也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不能对秦宴说。
秦宴是陆康南的竞争对手，自然不会说陆康南的好话。
秦宴沉吟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或者说如果我是陆康南，因为你是方家人，所以还不想在这个关键点上跟你撕破脸闹出什么乱子，因为你是个不稳定因素。对付你的第一步就是找个合理又美好的理由把你送走，旅居或者留学，当然是越远越好。自然而然的分居两年，然后顺理成章的离婚，你就等着签离婚协议吧。”
“你怎么知道……。”方柠也猛地抬头看向秦宴，欲言又止。
“你名下几个小时前已经购买了一张机票，飞往纽约，不信你可以自己查查……。如果没有，你就当我都是胡说八道，不过如果有，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早为自己做打算才不至于输的太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