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枭没当真,还大大咧咧的拍了一把陆康南的肩膀。
“知道了,你想坐牢。”陆康南语气平静的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哎……。”方子枭似乎明白了陆康南并不是吓唬他那么简单。
要是动真格的,方子枭还是有些惧怕陆康南的,毕竟陆康南财大气粗人脉广,到底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扒住即将关上的车门,谄媚一笑:“陆总,都是亲戚,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又没真把我哥怎么样,我顶多就是个交友不慎,大齐他们做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犯浑的时候我还帮着劝来着呢。”
陆康南冷笑了一声,说:“方子枭,方柠也到底是我陆康南的爱人,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今天的事传了出去,我的脸往哪放,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会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吗?”
方子枭脸色微变,然后眼睛一转,说:“陆总,你看啊,我手机里还留着证据了呢,我可没动手,我录像这是帮我哥,不然谁说得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大齐他们犯罪的证据啊,我帮忙作证。”
方子枭把手机递到陆康南面前,胳膊搭在车门上挑了挑眉,给了一个‘放我一马’的眼神。
陆康南看的出来方子枭是这方面的老手,他说的没错,他本人确实没把方柠也怎么样,就算报了警,只要他反口不承认就拿他没办法。
如果只是动手打人,又是亲戚关系,调解的可能性非常大,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而且这种欺辱的事情,举证非常困难,方子枭录的视频的确算是个有利的证据,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还没有传播出去,他要的就是方子枭手里的视频和他这句话。
收拾方子枭不在这一时半刻,第一时间拿回方柠也的录像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视频传播出去,网络舆论不会放过方柠也这么个大热点,哪怕他根本没有错,到那时方柠也一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陆康南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昏迷的方柠也,不打算再与方子枭周旋,他趁其不备一把夺过方子枭的手机扔在了副驾座位上:“这么重要的证据我先替你保管。”
方子枭以为自己没事了,语气轻浮的说:“行行行,但你用完了可得还给我啊,我微信里好多漂亮妹妹呢。”
想要的东西到手了,陆康南这才又下了车,猛然抬手照着方子枭的脸就是一耳光。
这一巴掌又快又恨,“啪”的一声脆响,厂房外的小广场上空都响着回音,方子枭登时原地转了一圈又跌坐在了地上。
方子枭猝不及防,只感觉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又疼又热,脑子里嗡嗡的,耳朵轰鸣。
等他甩甩头反应过来,陆康南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如鬼魅的阴影笼罩着他,他看着陆康南杀气毕露的目光,如剑穿体,吓得一动不敢动。
人在面临生死危机时,动物性的直觉会极大的提升,就如同现在,方子枭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感觉,陆康南要杀了他。
他赶忙捂着脸发着抖的认怂:“陆总,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找我哥玩了,你别打我,有话好……。”
不等方子枭说完,陆康南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陆康南为了锻炼身体,又不喜欢枯燥的器械,就找了一个专业的空手道冠军和一个搏击冠军当自己的教练。
他算是半职业选手,手上的力道跟外行人不同,打人不见血,但都伤在内里。
两个耳光打完,方子枭的双颊红肿的老高,两边后槽牙都松动了,眼眶跟断骨了一样的疼。
他龇牙咧嘴的瑟缩在地上抱着头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康南蹲了下来,在方子枭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这一下,吓的方子枭猛地一抖。
看着方子枭那窝囊样子,陆康南哼笑了一声,沉声道:“我的律师今晚会过来N市。方子枭,这件事情你和那四个人,总有一方要坐牢,到时该怎么说你自己想清楚。还有,别以为你没事了,以后方柠也有任何闪失,我第一个找你算账,就算不是你做的,我也要你垫背陪绑。好好捧你的饭碗别作妖,我陆康南要是真想送一个人进监狱尝尝牢饭,未必是多难的事情。”
说罢,陆康南起身离开,坐进车里,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载着昏迷不醒的方柠也向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方柠也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右手边输液架上吊着的大瓶药液,鼻尖萦绕的却是玫瑰花的馨香,又混着些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房间里的白炽灯亮了一半,他的头脑一片浆糊,甚至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眼睛因为哭泣的太厉害而红肿酸痛,不仅如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根本动都不能动。
“小方先生,你醒了?”艾米关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满眼关切和心疼的看着方柠也。
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陆康南立刻回过头,他挂了电话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方柠也,沉静的眸子依然波澜不惊,但眼神冷峻而凛冽。
那冰封一般的表情让人惴惴不安,艾米紧张的喉咙发紧,他跟了陆康南这么多年,一看表情就知道,陆康南这是真的生气了。
“咳……。”艾米不自觉得清了清嗓子,赶忙起身又给陆康南搬了一把椅子:“陆总,您坐,我去找医生问问小方先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陆康南坐下来,依然只盯着方柠也,没理会艾米的话,病房里气压低的好像掐着人脖子喘不过气来,艾米哆哆嗦嗦的出去了。
“陆……咳咳,陆康南……真的是你吗?”方柠也声音沙哑的只能发出气声,但他再次的确认了陆康南能够给他的安全感是无可取代的,只要看到就能安心。
方柠也原本就已经红肿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哪怕知道陆康南一定很生气,还是情不自禁的用包着厚厚纱布的手颤抖着要去握陆康南的手。
就在两人指尖即将相碰的瞬间,陆康南把自己的手轻轻挪开了。
委屈与恐惧顷刻间全部爆发,方柠也虚弱而缓慢的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角扑簌而下,没入了鬓发。
他低声喃喃的呜咽:“陆康南……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你……你受伤了吗?”
而陆康南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羞愧,懊悔,考虑不周,方柠也内心悲愤:我做错了吗?是的,我做错了,轻信了方子枭,不仅害了自己,又给陆康南惹了麻烦。陆康南的身体本就不太好,昨天才刚退了高烧,要是因为我让陆康南发生了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方柠也抬手将小臂压在自己的眼睛上不敢再看陆康南的脸,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病房里的血氧监控器偶尔发出短促轻微的鸣响,窗外高架桥上汽车飞速驶而过,发出轮胎碾压公路的呜呜声。
病床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是一大束香槟玫瑰,花瓶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一盒特布他林,陆康南抽出铝箔药板,按出一片药放进嘴里,连水都没喝,直接咽了下去。
他自虐版般的任凭药的苦味在他的舌根蔓延开来,因为吸入了浓度过高的花粉而逐渐气促的呼吸道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稳。
陆康南按着胸口闷咳了两声,紧接着站起身走到门口锁上门,又关了灯,方柠也睁开眼,这才发现,已经天黑了,关了灯,病房里霎时陷入黑暗。
回到病床边,陆康南把围在病床四周的遮挡帘猛地一拉,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一个完全黑暗私密的空间里,然后跨上了病床。
他的胳膊撑在方柠也身体两侧,覆在方柠也的耳边声音沙哑沉郁的说:“方柠也,这回我俩有账可算了,你猜猜我怎么才能消气?”
第24章 你消气了吗?
习惯了黑暗之后,清辉般的月光从围帘顶端的缝隙透了进来,玫瑰的馨香缠绕在两人鼻端,给黑暗添了一丝暧昧和温暖。
虽是说着威胁的话,但陆康南并没有继续做什么。他关了灯,看不到方柠也伤痕累累的脸,眼不见为净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失而复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能回来就好,没出大问题就好,这傻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
他翻了个身,侧躺在了方柠也的身边。方柠也依然心虚,他悄悄往床边挪了挪,想让陆康南躺的舒服点。
陆康南一只手垫在脑后,语气中带着些疲惫:“你没事,昏睡七个小时。你睡着的时候我和医生帮你检查过了,都是皮外伤,腹部有一处击打伤,有些青紫,但没有伤到内脏。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休息一晚就可以回家了。”
人在黑暗中,会比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更容易放松自己,此刻方柠也再也顾不上其他,把还肿痛的脸埋进了陆康南的胸前,陆康南身上是木质调香水与清爽自然的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混在一起好闻的要命。
方柠也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终于彻底安心了:“陆康南……陆康南,真的是你。”
陆康南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微微低下眸子看着怀里有些发抖的方柠也,说:“艾米和许岩都来了,他们明天会送你回去,老田开车,不坐飞机了。”
方柠也预感到了什么,抬头问:“那你呢?”
“项目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你自己先回去。”陆康南说。
方柠也又把头埋进了陆康南的胸前蹭了蹭,闷声闷气的说:“我……不想,我要陪你……。”
陆康南在方柠也的背上惩罚似的轻拍了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一如既往的语气平静:“明天一早周律师会问你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其他事情的交给我,我会把欺负你的人送进监狱,但方子枭暂时不能动,时机还没到,以后时机到了,他也跑不了。”
陆康南好像有些累了,他闭上了眼睛。一提到那几个人和方子枭,方柠也不由得往陆康南怀里拱了拱。
陆康南闭着眼睛也能敏感的发觉方柠也下意识的恐惧,但他还是没有动,也没有安慰,半晌,他才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方柠也的额头,轻声问:“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没有看到我给你的留言吗?”
这是个很亲昵的举动,在陆康南身上并不多见,方柠也以为陆康南终于消气了,抬起头壮着胆子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说:“方子枭说你喝醉了,让我去接你,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我打了你的电话,可你没有接,你才刚退烧,我怕你有危险。”
陆康南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方柠也,略显粗糙的手指抓着方柠也后脑的头发让他直视着自己,语气略带严厉的说:“就算没有办法直接确定我的行踪,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比如艾米,老田,他们都有跟我一起来的那些员工的电话,他们总会有人知道我的行踪,或者当时就跟我在一起,不可能所有人的电话都接不通。”
“我担心你,脑子一乱,就没有考虑那么多,而且你也不接我电话……。”
方柠也明白这件事的发生,确实有自己考虑不周的问题,不能全怪陆康南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他那么忙,有不能及时接电话的情况非常正常,而且他现在身边也没有助理,会有一些不方便。
陆康南松开手把方柠也乱蓬蓬的脑袋甩到一边,提高音量理所当然的说:“借口,我开会的时候从来不接电话,难道你不……。”
‘不知道’这三个字还没说完,陆康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他坐起来,无声的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我的员工,当然不知道,算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不怪你,是我的错。”方柠也拉了拉陆康南的衣角,委委屈屈的说。
陆康南背对着方柠也坐在床上:“方柠也,知道错了就好,但因为你不听话惹出来的麻烦,还是要罚的,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都别想走出别墅的大门,你最好认真对待我说的话。”
“不……不行,陆康南,我知道错了,别关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方柠也知道陆康南的脾气,绝对不是吓唬他说狠话那么简单,他挣扎着想起来,被陆康南转过身一把按回了床上。
陆康南撕开方柠也的病服,在他的光滑的肩膀上爱抚一般轻轻一吻,然后狠狠咬了一口,他下了些力气,方柠也雪白的肩膀当时就见了血印。
这一下猝不及防,又狠又快,方柠也一脸错愕的盯着陆康南,带着哭腔,说:“疼……陆康南,我疼。”
“疼吗?这样的程度就疼了吗?这是给你长记性。”
陆康南放手下床,任凭方柠也衣衫不整的躺在那也不帮他整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又冷又沉的说:“如果今天我没有及时赶到,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那些流氓下手没轻重的,说不定你就死在那了,还能在我手上疼你就烧高香吧。”
方柠也眼底有泪光闪动,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哭出来,因为陆康南说的没有错。
事情就怕细想,像方柠也那种单纯的人,想问题不会很深入,发生了也就发生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陆康南不一样,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这种人聪慧、通透、敏锐。但事情都有两面性,正因为这样他会把事情想到最坏,自己都恐惧的程度……。
不仔细回想还好,陆康南越想越后怕,越说越激动,继而语无伦次的大声呵斥:“哭什么?就知道哭,你应该笑,你觉得像今天这种幸运还会有第二次吗?”
“我告诉你了绝对不要出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是说,你就是想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引起我对你的注意,我告诉你,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被你的愚蠢所吸引。”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方柠也心上,他僵在那,黑暗中,红肿含泪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陆康南。
他还想说些什么,陆康南已经快步离开,摔门而去,巨大的关门声让病房里外的人都吓得一哆嗦。
病房外,许岩,艾米,老田并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听着里面陆康南的呵斥声各个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看到陆康南走出来,齐刷刷站了起来。
“许岩,你去陪着他。”说完,陆康南独自向电梯口走去。
几乎住院部门口的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陆康南就迫不及待的点燃了香烟,N市深夜的北风吹在他脸上,冲淡了鼻端的消毒水味道,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周律师和助手已经在N市第三医院住院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见陆康南终于下了楼,立即打开车门去迎接。
陆康南把一部手机丢给周律师:“这里面有那些人意图……伤害柠也的证据。”
“是打架了吗?陆总。”周律师当即紧张了起来,三年前他见过方柠也,当时那孩子又瘦弱又可怜,让他印象很深刻。
“不,你看了就明白了,你回去整理好资料,明天早上你可以跟我爱人谈一谈。”陆康南说。
其实说是猥亵更为恰当,但陆康南不愿意方柠也被弄脏一样,一直避免说那个词汇。
“这次的律师费我会加倍,除了视频里的四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主谋,就是手机的主人,叫方子枭。但这次需要他作证,所以先别动他,从那四个人入手,把方子枭彻彻底底的查一查,他们几个不会是泛泛之交。”
“明白了,立刻就办。”周律师亲自把手机放进了一个文件袋里,带着两个助手回到车上,汽车后座上摆满了双倍浓缩热美式,准备回酒店挑灯夜战。
周律师四十挂零,与盛业合作多年,知道陆康南的脾气,他想要的东西,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给他。
陆康南虽然爱财,但对下属出手也大方,只要结果让他满意,多少钱都舍得给,在陆康南手下做事,可以治好一切拖延症。
只要你有本事达到陆康南的要求,绝对能在盛业赚的盆满钵满。
将近午夜,风反而比白天小了许多。
一支烟燃尽,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坐在医院绿化带旁边的长椅上点燃,抽烟是许岩严格禁止的,但是他现在需要一些情绪上的缓冲和放松,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他绷得太紧了。
他正对着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不时就有救护车亮着红蓝闪灯,一路鸣笛打破寂静的长夜忽然出现,又迅速开走。
车灯闪烁中,陆康南的视线逐渐模糊,很多杂乱的响声跨越虚空冲进他的耳膜……
“高架桥车祸……,两名青年男子,其中一人钢筋穿透肺部,另外一人头部遭重创……。”
“小南,别怕……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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