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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西十危)


“其他人呢?”
问也白问,没来就是不去干了。
在这干日结的不说全部,十个有八个都是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三和大神,既不妨碍他人,也毫无追求。
还有些人就是重度网瘾的小年轻,有点钱就去上网,钱花完了就回宿舍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今天明天为何物。
广场上没什么遮挡,树都没几棵,稍微有点阴凉的卖冷饮的凉棚边上,一群人稀稀拉拉地站着,张海丽在问话,低头玩手机的头都没抬起来。
来这儿的都是谁顾着谁,其他人关他们鸟事。
张海丽也是习惯了,一点情绪都没动:“你们先过去。”
“那几个,等我晚上回去再收拾。”
天燥的好像形成了实质的起浪,绿化带上乌绿的灌木都被晒得发黄,又有几道影子逼了过来,陈翡压了下困意,倦怠地拾起笔:“姓名。”
周渡不合群,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跟他走一块,他就自己一队站到了最前面:“周渡。”
周好说,陈翡书写的同时又问:“哪个du?”
周渡也热,声音不是多愉快,压得腔调有些低:“普渡众生。”薄荷音有些自然的沙,力道是恰到好处的合适,不冷淡也不热情,“……的渡。”
名起得挺横。
陈翡终于舍得抬头了,一下午都没有闲暇,他心情自然提不上好,这会儿脸上还有点残留的躁郁:“周渡?”
他从不记人的脸的,没别的,懒得记。
朝他献殷勤没一百也得有八十,都记住不得累死。
周渡朝下看,没看陈翡:“嗯。”
难得记住一个人,陈翡就多看了周渡一眼,见他回避,眉梢往上扬了下,没说什么:“电话。”
周渡报电话号。
陈翡记下:“下一个。”
周渡登记完去一边等,这儿一般都是自己签的,没什么秩序,吵得不行,今天多来个人负责,安静多了。
张海丽后脚走了过来,这天走快两步都流汗:“正德厂,六点到凌晨两点,八个小时,四百,你们都知道吧?”
附近的厂正德最累,但也就正德给的日结最多。
“知道。”
“清楚的。”
有气无力地附和声稀疏,冷不丁的,也不知道谁嘟囔了声,“干一天够玩一星期了。”
张海丽在一旁收身份证,听见也全当听见,这些人要自己想不开,基本也就这样了,收到一半,她突然想了起来:“陈翡。”
陈翡正支起下巴玩转笔,白皙的手指攥定黑水笔,他望过去。
“你去不去?”
日结这个工资基本是天花板了,也就她渠道广,不然还轮不到她手里。
去什么?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哦,他是来打工的。被捧惯了,出门连包都有人给背,陈翡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但即使明白过来,他垂眼,水笔落在桌上,啪嗒一声轻响。
今天累得快嗝屁了,他怎么可能会去打工。
周渡报完名就站在陈翡身边:“正德厂是钢厂。”他声音不算低,“要卖苦力,顶着高温搬重物。”
一起来的人里有周渡的临时舍友,他们是真惊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儿还会跟人搭腔?
张海丽都知道周渡不爱理人,把收来的身份证塞腰包里,也感觉有点意思。她之前就看到陈翡和周渡站一起,但没在意。
广场就没什么遮挡,就只有光秃秃的太阳伞,周渡报完名就站陈翡旁边躲凉也挺正常的。
周渡不太爱理人,陈翡也金贵得很,就是在平常,也就心情好才理人。
他这会儿很烦,头都没抬,就眼珠动了下,还不是看周渡,瞥了眼笔,他心下盘算着自己怎么拒绝才合适。
周渡难得有善心地又劝了声:“你学琴。”
“不怕砸断手?”
没想搭理周渡的陈翡:?
他睫毛就长,乌黑的一蓬,抬头望着的人的时候,神情会显得很柔和,唇瓣却殷红的像是要滴血:“人话?”
他这么好心地提醒怎么就不是人话?
周渡是打算言尽于此的,毕竟,他没有多那么的同情心和善心分给一个傻比,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视线掠过了陈翡的胸口。
男生应该是晒蔫了,没坐那么直,白T的领口一塌就是一大片。
非礼勿视的下一句是什么——再看一眼。
……周渡觉得自己可真畜生。
陈翡也不是没注意到周渡的视线,他就是没当回事,他还没保守到被看一眼就要把衣领拉起来,没关系,他这么好看,他理解周渡的情不自禁。
但在周渡第二次扫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坐直了。
刚就一直盯他,差不多行了。
他们俩又不可能。
周渡的宗旨就是不白占人便宜,他收回视线,替陈翡回绝道:“他不去。”
看向张海丽,“他学大提琴,手比较值钱,很贵。”
正德厂的工作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但其实注意点也不会。
张海丽也是个人精,看陈翡当下没出声也就知道了:“那行。”
确定了人,张海丽把其他名额放出去,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约莫过了五分钟,她挂断电话,朝着周渡几人道:“待会儿有个车来拉你们,就是有辆晚点,还得在这等会儿。”
这么多人,得两辆车。
早就有人不耐烦了,“多久?”
张海丽估摸着:“半小时吧。”
老李还在吃饭,再开车过来怎么也得半小时了。
这下没人吭声了,再暴晒半小时,他们都成了渴死的鱼了,谁他么愿意牺牲自己,造福他人啊。
就说话的空档,第一辆车来了,张海丽见没人愿意等,就点了几个人留下。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第一个喊的就是周渡。
周渡无所谓,只是掀了眼皮:“行。”
周渡出声后,张海丽再点其他人,也没人非抗议不服什么的,很快,第一辆车就开走了。
今天来找工作的不只是陈翡,不过其他人人一齐就被车拉着去宿舍了,到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帮张海丽忙的陈翡。
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张海丽亲自走了过来:“等下老李送完周渡他们,我和你一起去住的地儿。”
陈翡刚拧开瓶盖准备喝水,又把瓶盖拧上了,冰水都被蒸热了,闻着一股子塑料味,他把矿泉水放回原处:“行。”
张海丽把刚那一幕看在眼里:“不是渴了?喝啊。”
她总觉得陈翡有点好孩子的腼腆,“被看着不好意思。”
陈翡笑了下,没作答。
老神在的周渡瞥了眼陈翡,微挑眉,陈翡会不好意思?
她到底是怎么误会成这样的。
长得好,懂礼貌……陈翡肯定学习还好,张海丽确实喜欢这孩子,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里又多了两分欣赏:“那你休息会儿。”
张海丽还有点其他事,趁着空档暂时离开了下。
她一走,剩下的几人的怨气就压不住了,嘴里开始往外秃噜脏话,卧槽你他妈的没完,句句不离生殖器官。
陈翡听着心里有些厌烦,他讨厌这样的人,讨厌这里的环境,他其实也烦只能待在这里的自己,目光挪向那把数万的大提琴。
他眼里闪过了什么,又很快消失,唇渴得起了点干皮,碰一下就有点疼,但他还是咽不下去那瓶水。
那闻着就是烫化的塑料味。
似乎是晒得太久,他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中午吃的鸡排饭有点腻,现在胃里有点反,想趴一会,可陈翡扫了下桌面……也不是不能坚持。
忍了忍,到底还是难受。
陈翡瞥向周渡,那AJ真就一眼假,刚起的心思又被掐灭了,他又朝不远处张望……那些人真就骂得风生水起。
屈了下胳膊肘,撑起脸,他决心再忍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陈翡是觉得度日如年,他往旁边歪了下,手指抓住周渡的T恤:“哥。”
周渡朝下看。
那个男生脸挺白,但恹恹的,“我渴。”

第3章 你就当我没事吧。
衣服被轻扯了下,说不上什么感觉,非要说就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就是衣服被扯了下,又不是其他……周渡眉心一蹙。
手背倏然绷紧,淡青的血管极快地跳了下。
虽然思想龌龊,但他可不是什么垃圾人,他三好学生的奖状至今还被珍藏在他爷爷的棋阁里,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他可一直是思修课上的模范生。
情绪逐渐平稳,他,周渡,道德标兵:“喝什么?”
“水。”
陈翡从周渡身上歪回去,“冰的。”
周渡没应声,也没再看陈翡,迈开步就走了。
这就走了?
陈翡金贵习惯了,说完还等着周渡问他要不要别的,殷勤一下,毕竟他刚刚可是主动靠了过去,还喊了声哥。
就是不问他还要不要别的,知道了、可以、稍等不会说?
卖水的凉亭不远,就是得顶着日头走过去,周渡明明穿着普通到淹在人群就看不见的黑t,长裤,但就是有着鹤立鸡群的醒目。
对此,陈翡总结——拽个屁,花里胡哨的菜鸡。
刚就被他拉了下衣服,整个人差点没僵掉。
想到这儿,陈翡又决定不跟周渡计较了,周渡反应这么大说明什么?
这从侧面、不,是直接表现了他脸的好看。
别的都不提,陈翡就只是单纯的欣赏这么有眼光的人,他支起下巴,看着周渡扫码付账拿水,又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先前他能记住周渡不是没有原因的,周渡就有张小gay会喜欢的脸,眉宇英挺,眼瞳冷淡,个高,骨架也宽,袒露出的小臂隐隐有肌肉的痕迹,结实有力。
“给。”周渡递水。
陈翡没接,周渡在递水的同时,还朝他出示了手机,周渡的手机屏几乎全碎了,机身都有着轻微的变形,惨烈得像刚经历了车祸。
都穷苦到这种地步了吗?
刚动的心思瞬间又熄灭了,陈翡尽量没露出异样,这不能再砢碜了吧?
不,还能。
“微信还是支付宝?”周渡利索地翻出收款码。
首先这是瓶冰露,其次,它确实是瓶冰露。陈翡不是歧视冰露,但它的售价是且仅是一元,他看向周渡,睫毛都晃了下:“嗯?”
迎着陈翡几乎是弹起来的脑袋,周渡语气不变道:“现金也行。”
“……”
还真没被人要过钱的陈翡把那句你没事吧咽了下去,他拿手机,对着周渡的收款码扫了下,然后接过周渡手上的水,还主动道,“谢谢。”
跟奇葩就要划清界限,哪怕只是一瓶水。
沾上一点这都是违背祖宗决定!
周渡确定了下收款信息,淡定地收回了手机,他们又不认识,他收钱不是很正常?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对上陈翡的脸,他还是解释了声:“我没有收你跑腿费。”
不想跟陈翡沾上关系是一回事,被陈翡当成神经病又是另一回事。
你竟然还要跑腿费。
陈翡目光顿了下,又在周渡脸上聚焦,“你没事吧?”
周渡的视线也在陈翡脸上转了圈,半晌才挑眉:“我替你买水,你就这么想我?”他挪开视线,转过身,“你就当我没事吧。”
你不就没事吗……这么说好像是在骂自己,没等陈翡想好怎么回,周渡转过身后,还走远了几步,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怎么真搞的好像是他的错了。
陈翡眉毛都拧了起来,想叫住周渡,又拉不下脸,郁闷的时候他又扫到了那瓶水,都忘了他俩还在冷战了:“你怎么没把瓶盖拧开?”
好一会,周渡沉默了好一会,对上陈翡的视线,他整暇以待:“人话?”
陈翡记得这词他刚用过——不是,周渡真就没一点自觉吗?
喜欢人是这个态度吗?
周渡看见陈翡又看了过来,男生的眉很细,瞳仁清透,眼睫都是弯的,生来就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好皮囊。
他终于又起了些慈悲:“你回家吧。”
“这儿你待不了。”
陈翡走了下神,想起了他的家……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他强行把自己拽了回来,拿起矿泉水拧开灌了口,冰水游入肺腑。他稍稍闭起了眼,言语间多了丝罕见的冷硬:“我不回去。”
穷山沟有什么好回的。
周渡见状也不再言语,蠢货就该受到生活的毒打。
张海丽回来的时候没一眼就注意到了陈翡周渡,刚还好好的俩人,现在谁也不理谁,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僵持。
想了下,没去管闲事:“车来了。”
一辆黑色面包车开了进来,司机探头:“这儿!”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早就受不了了,那几个离车近点的,都一溜烟钻进了车里。几人里就陈翡带的有行李,大提琴说不上沉,但背上就是难受。
坐久了猛一起来头还晕,他撑了下桌子,还没缓过来就又觉得胃里开始反,六月酷暑天,他的脸忽然白了起来。
差点没趴下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了下。
陈翡睫毛晃了下,捎带上了点水花,眩晕让他其实没看清是谁,他也不在意到底是谁,脑袋挨着人蹭了下:“我难受。”
周渡也没在意:“想吐吗?”
陈翡有点想吐,但觉得吐那个字不文雅就没说,他低着头:“我缓缓。”
周渡还在继续:“想吐就说。”
接触好一会了,陈翡也多少知道周渡的脾气,这人又穷又抠,寒酸到苛刻:“你怕我吐你身上?”
周渡本来没这个意思,但陈翡一提,他从心道:“是有点。”
陈翡:“……”
他假装没听见,没去指责周渡什么,毕竟他自己都恶心,脑袋碰到了周渡的胸膛,他才发觉周渡真的好高,“我不舒服。”
周渡这次没多话,他提上陈翡的琴:“能走吗?”
陈翡是有点小心思在身上的,他没说自己能不能走:“我还有个行李箱。”
周渡又拉上陈翡的行李箱:“能走吗?”
陈翡刚就是起猛了,缓一下好多了,又看了眼周渡:“能。”
车还在那边等他们,周渡也就没磨蹭,陈翡落后了一步在后面,正要走时眼睛扫到了那瓶被喝了一口的冰露。
拿还是不拿,瞥了眼提着琴的周渡,他抿唇,伸手抓住了。
……这可是他自己的钱买的。
周渡把陈翡的行李箱和琴放到后备箱,确定固定好了才合上车后盖,这次位置是够的,车上的人挺默契地给他们留了俩连在一起的座。
陈翡就走的慢,周渡放好行李上车了他才到,他最后到也没不好意思,他挺习惯别人等他的。无视几人的视线,他坐到周渡旁边,也就是最后一个空位上。
才坐下,陈翡还没享受住车载空调,冷不丁的瞅见了车座缝隙里熏黄的烟头,一口气提在胸口差点没憋死,他顿时感觉屁股下面有针在扎,浑身毛躁。
车在走,摇摇晃晃,陈翡还一直往他身边凑,一下,两下,周渡的肩被人蹭了一下又一下,终于,他出声道:“注意影响。”
这大庭广众的。
陈翡都没注意他碰到周渡了,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弹起来的冲动:“什么影响?”他扭头看周渡,耳垂特别白,“你在说什么?”
所以为什么会那么白?
周渡收回视线,闭目养神:“没什么。”
可能大家都又热又累,车里没什么人说话,陈翡瞥周渡了一眼,也懒得再搭理他。还没开始干活就已经过不下去了,他得想想以后该怎么活。
怎么想都不像是好过的样子。
越想越烦的陈翡捏了下水,干脆地摆烂了,活不了还能死咋地。
车一直朝前开,周渡他们到地儿就下车了,车一空,气氛就没那么沉闷了,张海丽也有闲心找陈翡聊天了:“以前没干过吧?”
陈翡成绩好,学杂费一直全免的,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用得上的朋友:“没。”他也不知道车要往哪开,就是觉得越走越偏,“姐,我们都住宿舍?”
“咱们这只提供宿舍。”张海丽其实也搞不懂陈翡为什么要出来,说好听点这是陈翡的自由,不好听点就是这不关她的事,她就没劝,“你要自己住,就得自己出去找房了。”
陈翡倒想自己出去找房,就是没钱:“宿舍住几个人?”
张海丽对着冷风口吹:“有十二人的,还有八人的。”
那能住?
陈翡把手放在了膝上,忍了忍:“这样……啊。”
说着说着就到地了,张海丽见陈翡下车后没往后面去的意思,提醒道:“后备箱。”
陈翡回神,去后备箱拿琴和行李箱,刚看见的一幕还印在脑子里——这里明显不是什么繁华的商业区,但仍旧拥挤,楼与楼基本没什么距离,行行列列的窗户紧密的像是鸽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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