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在意,就像不在意居氏集团死活一样。
他活得比居铭染还要轻松——毕竟仇恨之外的一切都只是分外事,除了专注于现在自己的公司发展,以及为弟弟妹妹们讨回公道,还有把居隐山居项栋两个人送进大牢永远不能出来这些事……
啊,还有边易的事情。
居棋诺想到这里,顺着筷子底下的盘子,夹了一只芝士小龙虾放进了碗里。
因下意识地就要把居棋诺的碗拿过来给他剥虾,却让居棋诺浅浅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轻声责骂:“这种事情自然有别的人会做。今天晚上这场家宴里,你只是一个冠着居家姓氏的人而已,别的事情什么都别想。”
因缓缓回过神来,觉得这四下与自己的意识之中有所不同,甚至让他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把身板挺直,摆出一副正经又严肃的样子来。
“好的……哥哥。”
居棋诺满意地点点头。
但两兄弟咬耳朵说悄悄话的行为让在场有意的人都留意到了——或者说句难听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意的人,他们都留意到了——于是由居楹开始发难,她慢慢把刀叉筷子放下来,用手指梳了一下自己滚圆的长卷发。
“小堂弟在和这位……嘶,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四叔,你有什么头绪,或者是好一些的建议吗?”
她转过头去看向居项栋——
其实居项栋虽然是居铭染居隐山那一辈的,却是这一辈留到现在保养得最好的。别的人可能不清楚,但居棋诺瓜吃得很多,他知道居楹一直对这位四叔有着不轨之心,想着有机会能偷偷尝两口。
不过可惜了,你这表面上看起来好相处的四叔,私底下却是个能把亲兄弟算计死的家伙。
居棋诺心底暗暗笑着,端起自己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因一直在时不时地瞥向居棋诺,试图从居棋诺的行为举止中找到让自己觉得能在这个环境下更为放松的办法。只是居棋诺向来能在这类场合游刃有余,这是多年以来的积攒,他学不来。于是只能尽量让自己待得舒服些,心里暗示自己,居棋诺就在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
不过除此之外,因更多的还是在留意在场的人的眼神与行为。
——例如居应与居楹两人的眼神,就时不时地会往这边瞥两眼,但主要是放在居棋诺的身上。不过他们的眼神不干净,这是因能够看出来的。
加之在此之前他对这两姐弟的了解……
因一下子变得有点怒火中烧起来。
不过居棋诺非常适时地给了他一个让他冷静下来的眼神,成功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是了,现在还在居家本家。要是有什么言行举止的差异,说不准就会影响到自己,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到居棋诺。
他倒是无所谓,居棋诺更重要些。
毕竟是居棋诺把他救回来的。
因变得越发平静起来,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也跟着居棋诺一起,看看居楹和居项栋想玩些什么。
而居项栋很轻快地就笑了起来,不太正式地伸手用手掌指向了因,露出一个微微混邪的笑容:“这位啊,怎么说呢……虽然没有做亲子鉴定,但我已经认定他必然是我的儿子了。某种程度上,他才是你们最小的堂弟吧!”
他说着说着,这话头又转移到了居棋诺身上:“棋诺啊,这往后,你可就不是最小的堂弟咯。让我算算,嗯……你应该是排第六吧?”
居棋诺吃着吃着瓜突然被cue,轻蔑地笑着挑了挑眉:“四叔,也就你比较在乎自己的排行吧?我是年轻一辈,我不在乎这些。反正堂哥堂姐遍地都是,今天我可以排行第六,明天可能就是第七、第八……说不准什么时候后头又出现几个新的弟弟妹妹,我的位分还得再往前推一下呢。”
他回给居项栋一个十分不屑的轻笑,随即继续专注于吃自己爱吃的。
这个问题好像瞬间就变得与他无关了一样。
但他说得没错,在乎位分的只有居项栋——当年他差点赢下了公章继承权争夺赛,他一直认为是辈分压在自己头上,才没能让居老爷子把公司交给自己。
而实际上,居老爷子就是偏心。
但居棋诺之前搞不明白,居项栋明明已经搞清楚这件事了,也已经很清楚居老爷子就是偏心于居铭染了,为什么还尤其在乎这件事。
直到他发现居项栋有追求过他妈妈。
哦……因为传统辈分必须老大先结婚是吗。
事情既可笑又可悲地发生在居项栋一个人的身上,过于戏剧化的人生让他看起来像是活得那么不真实。犹如扯线玩偶,又像过境小丑。
看着居项栋变换的脸色,因也插了一嘴,顺带给在场的好几个人补了一把刀:“不对吧,居项栋先生?我与你们有血缘关系是实实在在的,但当年和我母亲发生过关系的是你和居隐山先生两人……啊,这件事提起来真是让我心痛。”
能够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居棋诺惊诧地瞥了一眼因,被他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后,才缓缓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毕竟现在的局势还用不着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要是计划顺利,相信之后也不需要。
但因这一把刀一下子就插在了至少四个人的心上——其中居应与居楹的反应最大,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居隐山,眼神凶狠又尖锐,甚至连带着空气中都浮现出浓浓的仇恨意味。
而突然间被因反杀了一手的居隐山明显是有些被杀得措手不及,刚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堵塞在喉管里,不上不下的憋着难受,也没人来给他拍拍背。还是他自己顺着自己的胸口半天,才总算是把自己这一口气给顺下来了。
要不然,这场家宴就得变成居隐山的送葬宴。
但居项栋表现得非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因会是这样的说法。
与其说,他担心着因的反驳,倒像是在期待着因的反驳——这个时候,他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转头看向另外的三个人,等待着新的闹剧上演。
“爸爸——”居楹挑着眉,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居应倒是比居楹要轻松无所谓些,但更多的是冲因瞥多两眼,随即用抱憾的语气开口:“唉,本来家产就不多,要和姐姐分也就算了,接下来还要和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分吗?这也太没意思了。”
说完,又非常顺手地干了一杯上好的红酒。
居棋诺眼皮子抽抽——这家伙倒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先注重享受。
当在场的人都等着这场闹剧的持续时,突然,桌子最角落的位置,有人发出了微微的女声,轻柔得像是从来不存在——当然,她的存在感在这场闹剧与鸿门宴之中实在太低,大家差点都要忘了这场家宴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居棋诺是进场之前就留意在场所有人的习惯的人,所以这位许久没吱声的“五姨”突然开口说了话,他很快地就精准找到了她的位置,投过目光看去,直直地与她对上了眼。
居芸心——居家居铭染一辈五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位,也是身体最孱弱的一位,由于早产两个月,从出生开始就带着难以根治的疾病,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而这场闹剧,可能是给她带来了些许不适。
“我不太想打扰你们,但今天我没有带我的药出来,可能是疏忽了……三哥四哥,这里有些太吵了。反正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她畏畏缩缩地开口,在场所有人都对此没有怀疑——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
当年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居芸心甚至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没有参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存在对于居隐山居项栋来说,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
谁会放着自己的有钱生活不管,而去多管闲事呢?
呵……也就居棋诺了吧。
居项栋笑了笑,摆出好兄长的模样来:“芸心要是感觉不太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一些,到家了记得打个电话发条消息,别让哥哥们太担心了,知道吗?”
“谢谢四哥关心。我只是……”
居芸心刚站起来,又变得有些不适。她双手紧紧绞着裙摆,在这一场个个都是狼豺虎豹个个都居心不良的家宴里,她像一只误闯的小白兔。
她失落着神色,却令整个场面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甚至连最脑大的居隐山都已经找人安排好了纸巾。
“没什么……看到大家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两句,我自己也颇有感慨而已……要是我的阿瑞还活着的话……”
她转眼来看向居棋诺,假装刚与他对上一眼。
“应该……也有诺诺这么大了呢。”
她的悲伤似乎一瞬间牵连到了一整个宴会,除了对居芸心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因,其他人都万分沉默。
但居棋诺非常适时地就在这一瞬的沉默中站了起来,并把自己的椅子收了进去。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吧,五姨。”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许是饰演出来的,但至少要比之前居项栋的笑要真实、有感情得多。
居芸心没有拒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居芸心的存在与不存在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似乎都不太重要,仿佛刚才的一瞬间的沉默,只是乌鸦们刚好在同一时间到达了说话的同一频率,需要一瞬间的休息。
“今天的饭菜很合胃口,谢谢二哥。”
居棋诺离开之前不忘冲居应笑了笑。也许感谢是假的,但对于饭菜美味的夸赞倒是真的。虽然花着本该属于他的钱,但偶尔这么一顿奢侈能让自己也吃到,倒也不算太亏。
只是不能再让居应这么花费下去了。
毕竟居氏集团,他早已交付给其他人。
“因,跟在座各位说再见吧,送完五姨回家,我们也要回庄园去了。”
居棋诺说完这句,就扶着居芸心出了门。而收到准确命令的因总算有借口从这不适应的环境中逃离,他恨不得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与居棋诺的安排,他还是一一打了招呼:“居隐山、居项栋先生,居楹小姐、居应先生,以及一直没有说话的居淋小姐……我们先行离开了。不打扰大家,大家继续。”
他十分自如且优雅地说完这一连串,甚至离开饭厅、关上饭厅的门之前,还与那位甚至要比居芸心还没有存在感的居淋对上了一眼。
居淋,目前居项栋唯一的女儿。
关上门后,他的嘴角暗暗地勾出一抹轮廓。
直到走进地下车库,直到坐上车座,直到车子终于驶上马路前往回家的归途,车上的三人才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临上车之前,居棋诺让因用公司新研发的防监听监视仪器扫描了一遍车体,确认了没有人对车动过手脚,车内谈话空间安全,才继续用了这辆车。
要不然还得把车送去临时检修,事情会变得麻烦很多。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完全安全的空间,可以和居芸心说一些只有他们才清楚的事情。
因开着车充当着司机的身份,而真正需要谈话的是居棋诺——临时的离开与提议送居芸心回家,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与居芸心之间相互合作许多年所养成的默契。
“五姨觉得今天晚上这场闹剧怎么样?”
居棋诺饶有兴趣地开口提问,他不认为今天晚上讨论到孩子血脉的事情,会让居芸心感到不适。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情,居芸心都一个人挺过了。
果不其然,居芸心收起了原本还在饭厅时候的温顺模样,眼底慢慢露出浅浅的狠厉颜色:“我不做评价,只是觉得因的弯拐得比你要好。”
“谢谢。”因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赞赏。
“我并不是在夸你,我只是感觉在你的身上犹如看到了我自己。”居芸心指出这一点。“虽然有这么一层私生子的身份在,但能够不在意地提出,甚至是自揭伤疤……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你会大有所为的。”
“所以我才要说谢谢。”因再次道谢。“不过听您这么一说,看来您身上的故事比我要丰富不少。”
居芸心挑起眉头,看向居棋诺:“诺诺没有跟你提到过我的过往吗?”
因微微摇头:“家主一般不提盟友的相关。”
居棋诺也认同地点点头:“这是原则与底线。”
“好一个原则与底线。”
居芸心满意地看着居棋诺,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早逝的孩子一般大的侄子,似乎越来越像那位不在乎自己身份的大哥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自揭伤疤自爆短处,简单地给你说一下吧。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是盟友。”
居芸心开始了她的讲述。
她的故事与豪门世家的故事里那些私生女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居家一开始只有两个孩子——也就是居铭染与居望椿,他们两个是异卵双胞胎,同时出生,却长相不同。但早期的居老爷子风流成性,为了留住这位居家掌家人,居铭染的母亲又另外生下了居隐山与居项栋,分别都是与前一胎相差三年。
只是就算生多少孩子,也没办法让居老爷子回心转意,风流成性的人怎么可能一时间就被孩子绊住脚跟,更别提他的家产雄厚,根本不缺养这几个孩子的钱。而面对成天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家里的老女人就显得人老珠黄没有吸引力了,自然也就更不会在意家中的情况。
很长一段时间里,居家中都是死气沉沉。
直到居老爷子有一天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带着病的女人,她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带着八个月大的身孕走进了居家,并开始在居家里生活。
她就是居芸心的母亲。
其实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不清楚居芸心到底是不是居老爷子真正的血脉。但当时当家女主人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她心善到了极致,只留意到了拖着病体怀着孕的女人,只顾着照顾那个女人,甚至把一开始盼望着丈夫安稳下来的愿望,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可惜,女人最终还是难产而死。而她生下来的孩子甚至早产两个月——也就是说,在居家住了没多久就生产了。
居芸心就这样带着病出生了。
当时几乎整个居家都不欢迎她,反抗得最强烈的是居隐山——他从小到大都像是缺根筋,但当时的他也只有六岁,就算是有坏心思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最年长的两个孩子,居铭染与居望椿,却对着这么一个最终艰难活了下来的妹妹抱着偌大的欣喜。
一个是因为延续了母亲的善良与单纯,对于又多了一个妹妹而感到快乐;另一个则是延续了母亲的共情与心疼,对于妹妹与自己一样出生带病而感到可怜与惋惜,又另多了一点珍爱。
所以居芸心其实是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氛围中长大成人的。
当家女主人并不嫌弃她的出身,大哥和二姐也从来没有猜忌过她、对她表现出不满,甚至在之后出了那么多的丑闻后,他们也还是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对她进行维护,用最响亮的声音保护她、支持她。
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着他们啊。
居芸心说着说着感触起来,却并没有落泪。
提到出了许多丑闻——她继续往下说——对于一个极度有钱的豪门世家来说,这些丑闻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发生在私生女身上的丑闻,就更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甚至根本影响不到。
但这个私生女不是普通的私生女,她从未被家族刻意隐藏,甚至因为有着当家女主人与大哥二姐的爱护,她多次以正式的居家人的身份出现在重要场合,就连一开始不愿意接受她的存在的居老爷子,最终也被迫于居铭染与居望椿的强硬态度,特意开了一个公开记者会,向全社会承认了她的居家小姐身份。
而正是因为有这样正式的身份,才算是重大丑闻。
十九岁生日那年,她在生日宴会上莫名失踪,后来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居家仓库,经医院确定,是被人陷害设计,做了那种事。
她处于舆论风暴的顶点,在高台上迟迟下不来,就算是有大哥与二姐在身后拉扯,那时的她也铁了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最后,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才终于听进了大哥与二姐的劝慰,从高台之上缓缓下来,闭上双眼,封闭双耳,再不去管门外的风暴,安心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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