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人,大大的坏。
“汪、汪汪!”大黄一个英勇跳跃躲过鸩的攻击,仰天大叫,呼唤自己的人类小弟赶紧上。董晓音也就比它慢了一步,而他们几经周折,已经出了主城区,来到了城郊。
到了这里,他们打起来就更没有顾忌了,天上、地上布置出了天罗地网,只等将鸩抓获。
“你们做梦。”鸩咬咬牙,再次撕开缝隙,强行逃离。
董晓音和大黄追上去,只看到地上留下的血迹。大黄低头嗅了嗅,从喉咙里发出不悦的焦躁的低吼,董晓音则要镇静得多——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她有遗憾,但却谈不上失望。
鸩强行撕开缝隙逃离,是要大伤元气的。距离他上一次被逼着这样做,才不过是几天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两次仓皇逃离,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谓事不过三,下一次他还逃不逃得了、有没有那个能力逃,可就不一定了。
相比起来,董晓音更在乎刚才突然响起的鼓声。鸩对于这鼓声的反应明显不对劲,鼓声来自缝隙?
他为何脸色大变?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缝隙里。
橙红小镇外的森林中,也就是燕月明追击赵申,一斧子把一棵树砍倒的地方,黎铮和仲春跨过树的尸体,再往里走大约五百米,就到了指定地点。
“出来吧,不要藏头露尾的。”仲春一手搭在武器上,姿态是放松的,语气是张扬的,唯有戒备是内敛的。
环视四周,她的耳朵蓦地动了动。
有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她回头,只见一个女人从侧前方一棵大树后走出来。她大约四十来岁,不高,容貌普通,眼角有细纹,头发用夹子夹着,发质略显粗糙。
仲春微微蹙眉。这人的气质很普通,眼神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穿着打扮乍一看仿佛一个温吞的家庭主妇,但她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她绝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不由瞥了眼黎铮,跟黎铮交换一个视线。黎铮冲她微微点头,代表他在橙红小镇里发现的窥视者,就是眼前这位。
不过紧接着,黎铮又看向另一棵大树的上方,茂密的树枝掩映后面,问:“他不下来吗?”
“他有点怕生,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就不下来了。”女人说起话来也温温吞吞的,“你们有什么疑惑,问我就可以了。”
仲春遂开门见山,“你是谁?他又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我们只是普通的流浪者,不过……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能接受。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我们流浪的时间有点久了。至于目的,请不用担心,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
仲春挑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女人摇头,“我知道这很难让你们相信,但或许你们听说过‘散会’。”
仲春微怔,什么“san会”,哪个“san”,她竟没有听说过。倒是黎铮心念微动,从脑海深处翻出一丝印象,“这是很多年前出现过的,流浪者的组织?”
“没错,其实散会没有什么严格的纪律,就是一些不小心掉进缝隙的流浪者自发组成的松散联盟而已。它出现在二十年前,一直没成什么气候,也不具规模,聚得快,散得也快,完美地映照了它的名字。所以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说着,女人又看向黎铮,脸上出现了一丝善意的微笑。
黎铮神色未变,“你们都是散会的人?”
女人微微颔首,“立会的宗旨,说起来有点幼稚,天真,还有点自命不凡,就是打败相,拯救世界。这么多年过去,我年纪也大了,原本我想着,也许不会再有以‘散会成员’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一天了。”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仲春好奇。她在缝隙里行走那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听说过、或者说碰到过这些人。
不,也许碰到了,但对方不说出来,她也不知道。
“我们有个同伴,失联之后又出现了。”女人说这话时,目光是看着黎铮的,仿佛意有所指。黎铮何等的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这位同伴的身份——
“唐乔。”
恰在此时,鼓声响起。
缝隙里的鼓声比现实世界里的更加清晰、更加地直击灵魂。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远方,却也辨不清方向。
鼓声到底从哪儿来?
黎铮沉声:“胡地?”
为什么是胡地?因为唐乔在胡地。
他又问:“击鼓的是唐乔?”
女人深深地看着他,“不愧是黎老板,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仲春也去过胡地,当然知道那儿是有鼓的,好大一面鼓呢。现在这情况,可真是精彩了,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散会,也不认识什么唐乔,但还是忍不住鼓起掌来,“啪、啪。”
“可以啊,胡地击鼓,振聋发聩。这是到相的老家去跟它对着干了?佩服、佩服。”
话都说到这里了,女人的语速也快了许多,“实不相瞒,胡地现在已经关闭了。这个消息如果你们回到上方城,也会从气相局知晓,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去往胡地,但我们无意跟气相局牵扯过深,所以才找到你们。”
仲春略作思忖,“你们要去胡地救人?”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黎铮,仿佛在等他的答案一般。黎铮却再次看向了树上的人,透过树叶的缝隙,树上的人也在看他。
11号的流浪者。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眼神里充满胆怯,但眼底却仿佛还有一丝潜藏的清明。
黎铮收回目光,“你们已经见过唐乔了,对不对?唐乔掉进缝隙后,搜救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缝隙追踪。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跟她碰的头?”
“在胡地。”女人笑了,“我们获得了倚红船的消息,知道她再次掉到了船上,但同样也没有追到她。但我们有同伴正好在胡地,在胡地关闭前送出了消息。”
黎铮:“这个消息是什么?”
女人:“打开胡地的办法,或者说,是一点线索。”
距离零点,还有最后的五分钟。
紧急预案已经箭在弦上,但鼓声响彻,又硬生生把它按了回去。因为不止燕月明醒了过来,夜空中的星星也重新恢复了闪耀。
那鼓声震一震,星星抖一抖,就又开始闪烁了。
三院的重症病区,那些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病人,重新抱着头开始疑惑。我到底是谁,我在哪儿?有了怀疑,就有了思考,思考并不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但它让人活着。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遥远的鼓声,不自觉地被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而后在那不断响起的鼓声中,重新获得清明。
一直到十二点,鼓声停。
气相局局长郝芳看着各处传回的信息,最终宣布:“暂缓预案上线。”
《气相预报》则风雨阻止地上线了。
今天负责播报的主播姓徐,徐灵。女性的声音相比起苏洄之更温和,温和如水,里面却仿佛包裹着金属的芯子,于温和中赋予人冷静的力量。
开场的第一段,是正儿八经的天气预报,一度让人以为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退出去,再进来,还是那样。
“……今日小雨转晴,气温维持在14℃到25℃之间,请各位市民朋友们……”
听着播报声,有人拉开窗帘往外看,果然,上方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恼人。凌晨气温不高,但五月的天已经过了立夏,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让人恍惚间想着,夏天是不是也不远了。
回头再看那《气相预报》,把《气相预报》变回《气象预报》,一直是许多人的愿望。当人类不需要再用谐音梗来苦中作乐,当他们可以简单又纯粹地关心今天是否下雨、明天衣服晒不晒得干的时候,生活就能回归正轨了。
“唉……”有人在叹气,有人会心一笑。
天气预报播完了,气相预报也就要开始了。
“下面为大家播报今日气相。”
“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请所有人保持思考,无视一切异常……”
气相局楼顶停机坪,燕月明和大黄终于再次相会。
雨水打湿了大黄身上的皮毛,血污被晕染开来,让它看起来狼狈万分,但大黄依旧高昂着头颅。它是骄傲的、是永不言败的,在燕月明心疼地抚摸它时,它又是愉悦的,嘴里发出“汪呜”的叫声,尾巴轻轻摇晃。
但是再厉害的英雄,再经过搏斗以后,都要累了。燕月明带它去包扎完伤口,又饱餐一顿后,大黄也窝在他脚边沉沉睡去。
气相局里,大会小会一直开到天亮。燕月明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懂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会,刚上班时一度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到了这里,才觉得是小巫见大巫。
物资如何分配、人员如何调动,各部门之间如何配合,包括气相局与各兄弟部门,譬如警局之间如何协同作战。还有各城、各大区之间信息互通、线上线下的监管问题,都需要商定。
燕月明着重观察了自己报考的后勤部,只觉得哪哪儿都有他们的人。后勤的制服是白色系的工装,配黑色的帽子和作战靴,局里面除了搜救和巡查部,就属他们跑得最快。
早饭的空档,燕月明在食堂碰到一个叫做“小方”的后勤部干事。小方很热情,两人聊起后勤部的日常工作,他说:“不忙,我们后勤一点儿都不忙。”
燕月明看着他的黑眼圈,非常善良地没有拆穿他。
此时一个端着燕窝的苏洄之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投来目光,停下脚步,问:“要来一口吗?”
燕月明很诧异,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在气相局的食堂里看到他的偶像苏洄之在吃燕窝。
为什么是燕窝呢?
苏洄之答:“美容养颜。当然了,这里面还加了一点特殊的药材,食堂专门给我熬的。”
小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苏洄之,是一个特例。一个敢光明正大搞“特权”,还不会让人反感的奇男子。
局里还有个奇男子来着。
瞧,他来了。
阎飞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跟他搜救部的队友们走进食堂。阙歌也在里头,看到燕月明,她克制着心里的喜悦,高冷地抬手挥了挥。
“小学长和老师呢?”她走过来,问。
“老师跟大黄在睡觉,不让我们打扰。小学长打了早点给叔叔阿姨送过去了。”燕月明老实作答。本来闻人景叫他一块儿去的,但人家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燕月明不想过去打扰他们的亲子时光,便独自留在食堂。
许是他老实作答的姿势有点乖巧,让这群疲惫的搜救队员们看得比较舒心,再加上他是阙歌的学弟,那就是大家的学弟,他还是主角候选人,buff叠满了,谁都好奇。
其最终结果是,这群搜救部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把燕月明附近的座位都给包圆了。这个来拍拍肩,那个来摸一把他的脑袋,而苏洄之就坐在他对面笑。
小方不甘示弱,发信息摇人,把后勤部的人也给摇了过来。
“你们围着他做什么,这是我们后勤部的新人。”小方甚至有点气愤。
“志愿是可以改的嘛,是不是啊大家?再说了,花园路的传统就是要进我们搜救部的啊。”搜救部从来不缺混不吝,尤其是阎飞带出来的四组,高低错落的声音回答道:“是啊。”
唱戏似的。
阙歌正想开口替燕月明解围,苏洄之就优雅地擦着筷子,说道:“你们这么抢人,问过我那护短的弟弟了吗?”
阎飞看了眼燕月明,又看苏洄之,“你那护短的弟弟又不是老母鸡,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他上班?”
阙歌赶紧插话,“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听说编制考的日期要定下来了?”
她是看着小方说的,小方道:“确实,时间提前了不少。这一次是情况特殊,世界意识的活跃期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扩充人手势在必行。所以看上面的意思,理论的部分会相对减少,更注重实操部分。也就是说,缝隙考核,再加上最后一轮面试很重要。”
燕月明顿时紧张起来,如果日期提前了不少,那就说明留给他的准备时间不多了。理论部分的减少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阙歌则在担忧,“现在缝隙大变,缝隙考核不一定能成,太危险了。”
四队的一个搜救队员便道:“怕危险,那还报考什么气相局?总之又不是明天就考了,等到考试的那一天,我们都不知道又进了缝隙多少次了,找出一个合适的考场来,还不简单?”
阙歌气势丝毫不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考试回去就做噩梦了。”
互相揭短,也是搜救部的传统。
可这不是有外人在吗?阎飞看他们的眼神,那叫恨铁不成钢,敲敲桌子,“鸩逃回去了,你们就安心了?他又不是回去就掉河里爬不上来了,一个个皮都给我紧一点。吃完饭就抓紧时间休息,时刻准备出发。”
出发去哪儿?当然是缝隙。
阎飞与闻人暮晓定了48小时的期限,如果时限到了,黎铮还不回来,那他就先带队进缝隙查探。现在鸩也逃回缝隙去了,再加上那不知来源的鼓声,阎飞等不了48小时了。
燕月明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多嘴。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算是他的前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虽然有互相埋汰的时候,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是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往外散发的。
他有点崇拜、有点羡慕,想着他终有一天一定会加入他们,又时刻担心着黎铮和小姨,却不敢说出来让别人也担心。
他在心里叹气。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今日异常依旧,生活也依旧。燕月明从食堂离开,路过走廊看到窗户外边的雨幕里,打着伞走在上班路上的人时,不由停下脚步。
学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出神。蓦地听到狗叫声从前方传来,是大黄醒过来,看不见他,出来找人了。一人一狗在走廊上相遇,路过的人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脚步微微放慢,又匆忙离开。
不知不觉间,气相局上下的人好像都认识他们了。那个主角跟狗、小明跟大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他们像一道另类的风景线,又像是吉祥物,走哪儿都有一堆人看他们,有些还招招手让他们过去——摸狗头。
大黄是不喜欢被人摸的,它会推燕月明出去,然后自己跑路。
一人一狗在气相局里展开了奇幻之旅,好像没帮上什么忙,但好像又帮上了。燕月明能敏锐地察觉到,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心情似乎都好了一点。
所以他也不介意被当成一个吉祥物,扬起笑脸,接纳每一个人好奇的目光。
他只是越这样,就越是想念学长和小姨。
他也有点想家了。
“嘿!”又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到刚才见过的苏主播的助理在朝他招手。助理的脸上有明显的喜色,燕月明便也赶快过去,“什么事?”
助理:“你学长回来了,刚进气相局!”
学长回来了!
燕月明喜上眉梢,问清楚他在哪里,便立刻赶过去。大黄一头雾水,见他跑了就跟着跑,因为受了伤,竟然没跟上。
“汪呜!”大黄震惊不已,这人类什么时候那么能跑了?
可燕月明紧赶慢赶地,还是晚了一步。黎铮已经进了会议室密谈,局长郝芳亲自接待的,能进去的至少也是闻人暮晓这个级别的,他当然就被拦在了外面。
“你别急,黎老板特意叮嘱过了,让你们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就会带你们回去。”门口的警卫员善意地出声提醒。
燕月明也知道自己急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带着大黄去外面等候。他不是想要知道黎铮带回了什么信息,他只是想要看到黎铮还好好的,平安就好。
他们还能开会,证明学长就算受了伤,应该也还不算很严重。
平静下来以后,他的大脑就恢复了思考。可越是平静、越是思路清晰,他就越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和急切。
明明之前也一直在牵挂学长,但怎么人回来了,他反而比之前更坐不住了呢?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燕月明只能摸着大黄的狗头跟它说话,去折磨大黄。大黄跑得气喘吁吁,吐着舌头,不胜其扰,正想要逃离,闻人景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告诉燕月明:“老师要跑了!”
燕月明:“啊?又跑了?为什么?”
闻人景:“哎呀,你忘了我们是从哪儿来的气相局?医院!我俩还好,本来就是留院观察,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老师可是正儿八经有伤在身的啊。现在学长回来了,还能容忍他在外头乱跑吗?简直毫无病患的自觉。到时候不光他要被骂,我们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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