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见他只是跟自己打了声招呼就跑去别的人类那儿了,登时不高兴地“汪呜”几声,声音不是特别响亮,但一听就是在骂骂咧咧。
“狗、狗哥?”旁边蓦地蹿出来一个声音。
大黄斜眼看过去。
曹彧拄着拐杖上前搭话,他觉得这真是条神犬,比他们那个圈子里那些大老板花重金买的什么名贵犬种都要牛逼。既通人性又战斗力彪悍,看看这一身皮毛,看看这肌肉,喊一声“狗哥”绝对不亏。
大黄确实通人性,它那充满智慧的眼睛一瞧就能感受到此人的讨好,但高贵的大黄只跟自己看得上眼的人玩儿。
曹彧哪知道一只狗内心到底在想什么,狗哥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继续关切道:“狗哥你的牙怎么回事啊?”
董晓音倒是理了他一下,“宿秦的骨头硬,崩断的。”
“好家伙。”曹彧惊叹,“它咬到宿秦了?”
董晓音认得曹彧的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虽然最后被他逃了,但一时半会儿他也走不了路了,绝对比你惨。”
大黄骄傲地扬起了狗头。
董晓音莞尔。这次要不是带着伤员,一切以安全为前提,她也不会让宿秦就这么离开。宿秦退倒是退得快,滑溜得像一条泥鳅。
“请问你们,是搜救部的人吗?”这时,胡佳佳小声的询问声响起。
董晓音看过去,就见这小姑娘眼里闪烁着期待和紧张,随即点头,身子也站直了,“你好,搜救部四分队副队长,董晓音。”
闻言,胡佳佳激动起来。她紧紧抓着瞿刚的胳膊,鼻子泛酸,“真的是、真的是他们……”
在这些人走进来的时候,她其实就从他们穿着的制服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了。可燕月明和闻人景迎了上去,他们显然是认识的,而且都受了伤,她也就不好往上凑。此时得到明确的回答,她的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黎铮和燕月明他们很厉害,也是好人,她知道,也很感激,可看到官方的搜救队出现,心情还是不一样的。那才是真真正正不需要付出代价,就会救你的人,在这一刻,她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谢谢、谢谢……”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只是重复。
董晓音很理解她,出入缝隙这几年,她见过无数的人,众生百态。而像胡佳佳这样的,无疑已经很可爱了。
她笑着宽慰她几句,而此时仲春审问完瘦猴出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一个仲春戴着墨镜饶有兴味地抱臂看她,一个董晓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原来是董队长来了啊,好久不见。”
“仲老板也是,别来无恙。”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就是有点渗人。
燕月明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想起闻人景说过的“两人有过节”的话,顿时头皮一紧。不过不论是董晓音还是仲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干她们这行的,意气用事的人死得快。
他们很快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前台老头不在,新人无法入住。
旅馆的规则如此,一人一个房间,想要在床上睡觉,就必须办理入住登记,拿到房门钥匙。于是黎和平等人都只能暂时留在大厅里,包扎的包扎,休息的休息。服务员也不在,所以他们想吃点东西、喝点热水,还得想办法自己来。
燕月明想起前台和服务员离开的原因,不由心虚。而黎和平拥有一双老辣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黎铮,“你又做了什么?”
黎铮耸耸肩,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连句话都懒得回。
黎和平能被他气死。
仲春、董晓音也接连在桌旁坐下,再加上一个虽然受了伤但还能嚷嚷的黎和平,颇有点四方会谈的意思。这一谈,就难免又谈到了曹彧的天价房费。
黎和平看了眼曹彧,“你可真棒。”
曹彧讪笑。
黎和平:“也行吧,那接下来我们就吃大户了。等那老头回来,我们一人一间房,房费十块钱,就这么定了,亏本贱卖。”
“前辈还是那么幽默。”仲春对黎和平,倒是恭敬有加。话锋一转,道:“我刚才审问过那个瘦猴了,据他交待,宿秦那伙人算上他一共六个。”
董晓音:“我们刚才碰到五个,人数刚好对得上。这群人什么来头?”
仲春抱臂,“杂得很。抢劫的、偷东西的,还有的在缝隙里待久了已经意识错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的,反正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鸟。我诈过他,他表现得不像认识鸩的样子,所以,很大概率是鸩救了宿秦,收了他当小弟,宿秦再在这缝隙里搜罗一帮小喽啰,来帮他复仇。至于这帮小喽啰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之后怎么处理,那可就是你们气相局的事情了。”
董晓音不予置否。
这时,帮伤员包扎好伤口的闻人景也凑过来,一本正经地加入了四人会谈。他把先前跟燕月明讨论过的“高温缺水”、“柿子干枯”、“变化的源头可能是胡地”等等可能性再综合阐述了一遍,也没邀功,道:“学弟可聪明了,这些都是他想到的。”
燕月明正打了水,蹲在一旁给大黄擦洗呢,闻言回过头来,连忙澄清:“这是我和小学长一起想的,不是我一个人。”
黎和平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老怀大慰,不禁点点头,道:“你们说的确实有可能。”
燕月明犹豫片刻,大着胆子提议道:“所以我们是不是要屯一点水?”
几人互相看看,都没有立刻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
燕月明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提议错了,但高温缺水,所以提前屯点水,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他想了想,还是努力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水是必须品,如果镇上缺水,而我们能有储存的水,或许小玉的钱也可以想办法花出去了。而且商店里也没有瓶装水卖,说明获取水源的方式在这个小镇上非常单一。”
话音落下,其他人还没有发话,黎铮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想到了,就去做。”
有学长一句话,燕月明就放心了。闻人景也觉得可以一试,还建议道:“光靠我们两个可不行,我们可以喊他们帮忙。”
这个他们,指的是胡佳佳、瞿刚和曹彧。蘑菇赵只是一朵蘑菇,暂时排除在外。
风风火火的囤水大业就这么开启了。
胡佳佳三人很积极,他们也想帮忙,打架不擅长,囤水总不在话下。坐在客厅里的黎和平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都不由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话音落下,他的大弟子就起身离席了。黎和平心里一紧,忍不住问:“你又去哪儿?前台还没回来呢,你可别又去给我捅什么篓子啊。你老师我年纪大了,受不了什么惊吓了。”
黎铮头也不回撂下两个字,“洗澡。”
仲春轻“啧”一声,吐槽道:“是不是还要顺便洗个头。”
董晓音:“毕竟黎老板嘛。”
在吐槽男人这方面,仲春和董晓音有难得的共同语言。
不过黎铮可不在意。
燕月明就更不在意了,甚至很佩服学长,在缝隙里都能很好地打理自己,说明他在认真地生活,并且拥有一个非常好的心态。如果是他,他就做不到,累都累死了,怕都怕死了,哪有心思在意别的?
不过学长洗澡……他的尾巴要一起洗吗?
燕月明老脸一红,赶紧打住,不让自己多想。他觉得自己可以多屯点水,到时候大家不仅可以有水喝,还能洗手洗脸,多好。
只是事与愿违。
囤水小队每个人都很卖力,哪怕是瘦弱如胡佳佳、断腿如曹彧,都没有偷懒。可他们用上了旅馆里能用的所有容器,做了最大的努力之后,却发现——囤水无用。
温度越来越高了,小镇上没有空调,所有人动一动就会出汗。人体的水分在流逝,盆里储存的水也在流失。
不论是敞口的盆,还是拧紧盖子的水壶,只要是水,都在消失。
燕月明忍不住有点丧气,视线看向黎和平等人,却发现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意外。他微怔,随即恍然。
他刚才提出意见时,桌上就没有人回答他,后来是他又解释了,黎铮才给了他那一句话。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可能就想到了,囤水无用。
可黎铮还是让他做了,为什么?
燕月明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盆和盆里渐渐消失的水,陷入茫然。这缕茫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其实能够明白学长的用意——有些南墙,要自己撞一撞。有些无用功,并不一定无用。
他看向旁边同样有点沮丧的胡佳佳、瞿刚、曹彧,甚至还有闻人景,刚才大家一起协作的感觉真的很棒。
他们都在出力,哪怕最后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燕月明更懊恼,他应该早点想到,然后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出来。这时,黎铮也从楼上下来了,看到燕月明蹲在那儿,一副颓丧模样,脚步微顿。
“学长?”燕月明看到身边的影子,抬起头来。
这声“学长”,带出了点内心深处的情绪。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眼巴巴地看着黎铮,只觉得原本心情有点懊恼、郁闷,但看到干干净净、眉目如画的学长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情便又好像好了一点。
他又笑了笑。
黎铮却仍是问:“不开心?”
“没有,就一点点。”燕月明摇头,看了看盆里的水,又解释道:“水在蒸发,好像没办法阻止。小学长说以这个速度,可能晚上就会没水了。”
黎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他从身边走过去,那条纯白的尾巴就打燕月明眼前扫过。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顺滑的触犯,让他一下怔住。
真的能摸到!
这个意识错乱真的厉害了,燕月明在心里惊叹,同时又在思考。所以现在是,我的意识错乱了,我的感官在欺骗我?
所以我能摸到根本不存在的尾巴?
我现在有一点小小的不开心,所以我能不能再摸一下?学长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不会怪我的吧?
燕月明逐渐胆大,正要跟上去,便听闻人景凑过来,小声询问:“学弟,你盯着学长的屁股做什么?”
燕月明:“!!!”
人生必修课之一:学会撒谎。
当燕月明面不改色实则内心紧张地向闻人景反问:“啊?我有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成长了。
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卑鄙的大人。
闻人景满脸狐疑,“有啊,你自己没发现吗?”
燕月明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小学长很聪明,实在不好糊弄。他得想个更好的说法,想着想着,闻人景动动他那聪明的小脑瓜,主动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解释,“是不是幻树的影响?是短暂的失神?还是什么幻觉?”
这说的……也挺对的吧……
燕月明点点头,“好像是有一点幻觉,不过不严重。”
闻人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幻树对人的影响正在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减弱,就我们先前看的那一眼,持续时间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左右吧。”
燕月明抓紧机会连忙附和,心里有点点对忽悠小学长的愧疚,但不多。小学长还小呢,他不应该知道那些的,这是在保护他。
对,这是在保护他。
燕月明曾经觉得这叫“自欺欺人”。
小姨说这叫“合理乐观”。
小姨说的对。
这时,旅馆的工作人员终于从诊所回来了。
前台老头、服务员小姐姐以及胖胖大厨,三人依次从外面走进来,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点灰尘、血迹,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一切又恢复如常。
董晓音等人顺利地以十元的住宿费办理入住,流程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故。在他们登记的时候,燕月明往外看了一眼。
街上行人很少,地上还是一片狼藉。闹过那一轮后,小镇恢复了平静,但是燕月明隐约地感到有什么不一样了。这是一种直觉,是小镇被高温蒸腾后的空气里所流淌的一种整体的氛围。
这种氛围不太寻常。
燕月明又缩回来,不过短短半分钟,他就已经出了很多汗了。炎热使人难以忍受,大家不停地喝水,甚至有人把自己全身泡在水里——反正这水最后都会被蒸发掉,不用白不用。
在场最淡然的,还是已经洗了个澡回来的黎铮。他又坐回了大厅里,眉目沉静、姿态带着丝慵懒地钩起了毛线。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蓝色的线团。
随着那毛线团滚动,蓝色的线条缠绕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经由钩针的缠绕,逐渐被编织成漂亮的花朵,客厅里的声音便又逐渐沉降到寻常分贝以下。
看着他的人,不自觉地被他的动作吸引。混乱的思绪如同毛线,被梳理,因为高温而烦躁的心情也得以平静下来。
燕月明又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黎铮旁边,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黎铮的影子罩着他,他就觉得即使高温也没有那么难以忍耐了。
其他人可不敢像燕月明那样靠得那么近,但多多少少都因此而平静了下来。便是仲春,也随意找了个不远的位置坐着,打起了盹儿。
黎和平他们则一个个回房休息了,大厅里彻底沉寂,任时间分秒流逝,众人自不动如山。
不知过了多久,燕月明也小鸡啄米似地打起了盹儿,身体不自觉地往黎铮身旁倒去,直到靠在他的椅子上,闭着眼睡着了。
黎铮垂眸。
燕月明身上没有大伤,但这里蹭掉点皮,那里不小心划了一道,跟着他在缝隙里跑了几次,人也瘦了一圈。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竟在睡梦中牵动嘴角,偷偷在笑。
像偷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黎铮忽然想,如果他问燕月明要,燕月明肯定会把好东西分给他一半。这种无端,不,或许是有迹可循的自信,让黎铮不由地又多端详了他一会儿。
不过他老是往我身后看什么?
黎铮心细如发,燕月明那点小动作,还瞒不了他。他的异常是在看见幻树之后才出现的,大抵是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是什么?
背后?背后灵?
看他那想看又不敢看,最后还是忍不住看,还要伸手的表现来看,99%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而且是与自己有关的。
想到这个猜测,黎铮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那银色的钩针在他的指间打转,而他的视线望着熟睡的燕月明,逐渐深沉。
燕月明毫无所觉,他正做着美梦呢。这梦虽然光怪陆离,但他吃到了好吃的,摸到了大尾巴。虽然摸到大尾巴的那一刻,学长转过头来变成了怪物,但他没有被吓醒,反而英勇地把怪物暴揍了一顿。
揍着揍着,勇气就来了。越揍越起劲,小明战神是也。
学长都要爱上他了。
这个梦太美,以至于燕月明都不想醒来。他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耳畔响起,但听得不真切,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也好像在远去,他才倏然惊醒。
他抬头,看到黎铮已经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却忘了自己保持一个姿势睡了抬脚,手脚都有些发麻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黎铮伸手拉了他一把,但并未投来视线。燕月明看到他有些肃然的神色,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那天好像暗了一点?
远方传来隐约的哭喊声,被风吹着,若有似无,有点渗人。
“发生什么了?”他问。
“应该是柿子树开始出问题了。”闻人景回答了他。
留在客厅里的人都聚集到门口来,但门口望出去是街道,根本看不到什么。众人便又去三楼曹彧的房间,这个房间的视野是最好的,能眺望到柿子林的一角。
隔得那么远,柿子树枯没枯死,看不真切,但大家能看到跪在地上不停叩拜、哭泣的镇民。整个橙红小镇,好似被笼罩在一片哀怨声中,透出一股死气来。
燕月明还记得他在花钱的时候,听一个镇民小哥说过,橙红小镇的柿子和黄金国的金子、羊羊游戏厅的游戏币是缝隙里的硬通货,如今柿子就要没了,也不知到底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
众人看着,但是没有轻举妄动。
又过了半个小时,柿子树的柿子开始脱落。大家终于能明显地看到柿子树的死亡,而镇民们的哭嚎声也越来越大了。
燕月明没敢往天上看,但他明显感觉到,当树木枯死,那些橙红色的柿子逐渐从枝头掉落时,天色又暗了几分。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黎铮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但没有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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