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景思忖再三,“我来。”
他小脸沉肃,慎之又慎地用两根手指夹起了那张纸币。而就在纸币从雪堆里被抽出来的时候,屏息以待的燕月明和赵申也看到了纸币上已经被雪水模糊的字。
SOS,求救信号!
闻人景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过那红色字体,脸色微变,“是血。”
恰在这时,商店老板好死不死地发现了他们。他看了过来,跟燕月明四目相对,刹那间,燕月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那是弱小的食草动物对上猛兽的恐惧感。
“别怕。”闻人景紧紧抓住了燕月明的胳膊,虽然他的声音也有点发紧,但学长就是学长,看起来仍然很可靠,“还记得黎学长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燕月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闻人景:“这是商店。”
燕月明:“我们去买东西,买完就走。”
赵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被店老板盯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可这里他年纪最大,燕月明和年纪更小的闻人景都在往前走,刹那间羞愧战胜了恐惧,他咬咬牙,也赶紧跟上。
三人以缓慢、犹豫但依旧在往前走的步伐,来到了商店门口。
此时商店老板和他的搬运工们已经完全把路堵住了,镇民们也在看着他们,那表情看似正常,却又让人发毛,且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燕月明到底是个成年人,他不愿意总是让才14岁的小学长挡在前头,而且他还有小金斧子呢,便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你好,我们要买雨具。”
商铺上新,顾客购买,很好,完全没问题。
店老板咧起嘴来,露出一口镶金的牙齿,“可以啊,正好新到了货,有雨伞和雨衣,单价都是50,是不是比那家破旅馆的价格良心多了?”
燕月明还没下定主意呢,店老板就又说:“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如果搭配其他购买,还可以打折哦。吃的、用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闻人景赶忙道:“我们要雨衣,只要雨衣。”
店老板:“外乡人,你确定你们只要雨衣吗?不要买其他东西?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到了晚上,我的店可就要关门了,而且这镇上只有我这一家商店,到时候你们想买也买不到。如果买得多,我还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闻言,赵申心念微动,下意识就要开口。可就在开口的刹那,他又瞥见了燕月明的小金斧,阳光在小金斧上反射着刺目的光,他精神一震,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那厢,闻人景斩钉截铁,“我们只要雨衣。”
店老板的笑顿时有了点威胁意味,“你确定?”
闻人景深吸一口气,“确定。”
周围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三人像一座孤岛,被困在暗涛汹涌的海洋里,好似无处可逃。
蓦地,店老板又道:“这样吧,你们不想买别的,我也不为难你们。看在你们是新顾客的份上,我还是给你们打折,怎么样?你们下次继续来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打折?还有这种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月明和闻人景齐齐摇头,“原价,我们按原价买。”
店老板面露不善,又紧盯着赵申,“你呢?”
赵申哪敢回答他,他再笨也察觉出不对劲了,闭紧嘴巴,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这时,闻人景主动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雨衣,四件。”
燕月明也再次鼓起勇气开口,“你不是卖东西吗?不卖了吗?我们说了,要买雨衣,四件。你诚信生意,童叟无欺,我们就想买四件雨衣,买完就走了。你不卖的话,是你不肯卖的,我、我也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
他的声音在抖,音量越说越低,胆子也越说越小,可怜、无助,但还能撑。
他想说其实你不卖我也可以。
我是真的想走。
这垃圾世界,强买强卖还有理了。
良久,店老板冷哼一声,终于接过钱,招招手让刚才在门口告示牌上写字的女人拿来了四件未拆封的雨衣。
闻人景接过雨衣,给燕月明使了个眼神,两人拉着赵申立刻后退。
他们退得很小心,一步一步,艰难、缓慢地走出人群,时刻戒备。好在店老板虽然看着他们的目光不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却没有追出来。
三人成功走过了商店,等到走出一定距离,确定后头没人追,便立刻夺路狂奔。如同一阵小旋风,刮过街巷。
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燕月明抹了一把额头,已经满手的汗了。
赵申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怎么回事,那老板是在想方设法让我们花钱?妈的,我脑瓜子真的嗡嗡的,差点就心动了……打折又是什么意思?”
闻人景:“你觉得,打折的到底是商品还是你的手脚呢?他之前就警告过围观的小孩,小心被他打断手。”
赵申:“卧槽。”
闻人景又从兜里掏出那张写着SOS的纸笔,“就是不知道小玉到底怎么样了。”
赵申:“亿元户应该不会买打折商品的吧?”
闻人景:“万一呢?不是说买的多也会打折?”
燕月明:“那他断了手,会……去诊所疗伤?”
话音落下,一句满含懊恼的“真倒霉”从前方飘来。三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醒目的红十字出现在前方的建筑顶上。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来到了诊所附近。
一个男人从诊所里出来,揉着脖子喃喃自语。赵申看着那人的脸,刚觉得有些眼熟,便听燕月明小声说道:“是刚才火拼的那些人。”
骚粉猛男等人下车时,不小心撞翻了居民们装着竹筐的柿子,遂引发乱斗。伤者被担架抬走,送进诊所,但这才过了多久,对方就已经生龙活虎地从诊所里走出来了?
这可真够快的。
投胎都没有那么快。
燕月明弱气开口,“要不我们还是……”
闻人景攥拳,沉声:“跑。”
师兄弟两个再次夺路狂奔。
赵申:“等等我啊!”
电话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废品回收站。
红砖的围墙,围起来一个大约篮球场那么大的小院,小院里是一座同样用红砖砌起来的小平房。门是普通的铁门,铁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就能看到里面堆叠着的各种杂物和垃圾桶。有一点味道传出来,但大约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并不是很臭。
燕月明跑到这里,半条命都要跑没了,撑着膝盖喘着气,但还不忘用视线在门口搜寻,果然在门口右侧的墙角处,看到了熟悉的炭笔标记。
一只简笔画的小鸭子,意为有免费电话。
三人缓了口气,再次拿出黎铮留下的纸细看。黎铮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但他惦记着旅馆里的人,因此来去匆匆,并未对回收站做详细的探索。
他给出的信息有限,只有两条。
1:回收站什么都收,但不收柿子。如果在里面发现柿子,立刻扔到房顶上去。
2:确认无人时进入。如果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回来,可以躲进垃圾桶里。
三人把规则牢记于心,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正准备进去时,身后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争吵声。
“唰——”迈出的脚急急收回,三人你拉我、我拉你,迅速躲进门口的灌木丛里。
燕月明支起耳朵,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争吵声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走得很快,吵得也很急。
男:“你就是不相信我!”
女:“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那又大又甜的一亩柿子,明明是我们爱情的象征,你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去卖?!明明说好了我们一起去采,一起去卖,永远在一起的!你们竟然还卖给了那只猪!你明明知道我属虎,那个女人才属猪!”
男:“你就知道属猪!属猪!你根本不信我!”
女:“我信你我才是猪!你个垃圾!”
“是,我是垃圾怎么了!”男人听起来彻底恼了,又羞又恼,大步流星地推开废品回收站的门闯进去,直奔垃圾桶,掀开盖子就往里钻。
女人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这个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男人涨红着脸,“我都已经是垃圾了,垃圾不会说话,我懒得跟你计较!”
语毕,他“砰”的一声盖上盖子。女人持续骂骂咧咧,但对着一个垃圾桶隔空叫骂,似乎也颇为无趣,因此骂了两句就气呼呼地走了。
燕月明蹲在灌木丛里,看看左边的闻人景,又看看右边的赵申,看到了同款的迷茫。迷茫过后,三人确定那个男人是真的进回收站当垃圾了,而不是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回来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后面出来。
三人像叠罗汉一样,探头往里看。
燕月明:“他好像再也没有动过。”
赵申:“进吗?”
闻人景:“进。”
回收站不大,院子里摆着什么一目了然,他们也没管那个一门心思去当垃圾的男人,直奔室内。
红砖的小平房大约5、60平,门是敞开着的。里头堆放着的杂物要比院子里整齐得多,还有许多置物架将其分门别类。
电话就在入口处的一张长桌上,它看起来很像是学校里的旧桌椅,刷着斑驳的红漆。电话是老式的座机,也是红的。
闻人景第一时间把听筒拿起来,尝试拨打电话,但很可惜,电话里只有忙音。他对着燕月明和赵申摇摇头,两人不免失望,但心态尚可。
燕月明环视四周,“学长说让我们守着电话,一旦有信号立刻打出去。现在回收站的工作人员不在,我们先把这里仔细探索一遍?”
闻人景正要点头,忽然,远方传来了的汽笛声。
“呜——”
“呜——”
一声过后,又是一声。
赵申紧张起来,“列车要开走了?”
燕月明和闻人景立刻转身向门外看去,从这里其实看不到列车,围墙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但阻断不了燕月明的担忧。
列车要走了,滂沱大雨是不是就要来了?
很快,这担忧就变成了现实。
缝隙里的天,是变幻莫测的天。昨夜刮了风雪,整整一夜,天寒地冻。今天上午,风雪虽然停了,太阳短暂地出现了一下,但依旧被云层阻隔。这会儿又开始打雷,雨点虽还未落下,但谁见了不会说一声——风雨欲来?
最先来的,是风。
呼呼的风刮着,也不知是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回收站的小院里,杂物被吹得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垃圾桶都在晃动。
紧接着,不过十分钟,雨就来了。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大,初时便下出了狂风暴雨之势。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户,燕月明三人合力才把小平房的门给关上。
大雨打碎了世间一切声响。
小镇居民们急匆匆跑回家的脚步声、旅馆后厨里笃笃笃的切菜声,都变得微不可寻。下雨了,天色也就变暗了,诊所里的灯亮了起来,楼顶上的红十字在暗沉的雨幕里发出光亮。
同样亮着醒目灯光的,还有燕月明在进入小镇时就看到的橙红条纹的水塔。那是整个小镇里最高的建筑,倒锥形的水塔,上面的圆盘像一个飞碟。
黎铮从水塔的外部爬上去,风雨给了他阻碍,却也给了他最好的掩护。
镇长就住在水塔里面,终日俯瞰着他的小镇,所以水塔也是一座瞭望塔。
雨点打湿了黎铮衣服上的毛领,也打湿了他的头发。他悄无声息地潜伏到飞碟外面的圆环形走廊,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却没有人。
蓦地,背后传来一丝微弱的风,在流动。
黎铮当机立断拔出钢笔,向后刺去。如果燕月明在这里,或许会很惊讶,因为他在旅馆时才拿那支钢笔写过字,而此时此刻,钢笔在黎铮的手里,拔出来就变成了刀。
锋利的刀刃刺入血肉,转瞬间便钉入墙壁。
可定睛一看,墙壁上什么都没有,这一刀落空了。
黎铮微微蹙眉,难道是自己感觉出错?
他觉得不会。
水塔一直是整个橙红小镇最危险的地方,它矗立在一片柿子林里,黎铮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走到这里的。
最重要的是,橙红小镇的镇长是个多重人格的疯子。他很古怪,时男时女,是老时少,时而温和时而疯狂,为此,水塔里呈现出的规则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现实世界里的多重人格,变化的只是性格,本人的外貌并不会发生相应的变化。缝隙里却不同,镇长是真的会变。
大部分情况下,镇长不会离开水塔,除非他变成了——
“轰隆”一声,又是电闪雷鸣。
借着闪电的光芒,黎铮忽然看到下方的柿子林里走过一道人影。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系着橙红色头巾,挎着一个竹编小篮子的娇小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黎铮的视线,在闪电的光芒消失前,她倏然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犹如风干橘子皮的老妇人的脸。
她微微一笑,皱纹堆叠,仿佛人皮挂不住脸。
佝偻着的身影掩映在柿子林里,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黎铮微微色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要追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刚才那种些微的风动的感觉,又在背后闪现。
这不是错觉。
是真的。
黎铮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了,他迅速侧身避过,然而速度还是不够快,被削掉了一缕头发。
发丝散落,顷刻间被风雨卷走。黎铮冷冽的视线望向攻击袭来之处,这一次,那里终于有人了。
“黎铮。”他从飞碟的另一面绕过来,一步步走到窗户的亮光里,露出缺了一只的耳朵。他看着黎铮的眼神里,充满憎恨与恶意,“我们又见面了。”
另一边,上方城。
又到了每天的波动时刻。
气相局监测部,作为整个气相局最为神秘的部门,它位于气相局总部大楼的地底。而监测部的核心,在于它的监测装置。
《气相预报》其实起步较晚。刚开始,人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运用科学手段去解释玄学事实,譬如磁场。规则波动时,该地区的磁场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但它虽然有点用,却没有大用。因为你只是能发现磁场有变化,却不能具体知道究竟是什么变化,还得实地检验。就像在缝隙里探索规则一样,用人命去趟,效率低下,代价巨大。
后来,搜救队员在缝隙深处,发现了能够用来感知规则的奇怪石头。它的原理有点像天气瓶,当天是什么天气,都会在瓶中得以展现。
人们付出了很多代价,将这些石头从缝隙深处带回,监测装置逐步成型。
最终,气相局又迎来了第一代鸩的死亡。
混乱的年代总是能诞生一些天才的疯子,他们用自己的奇思妙想,用鸩的死亡,来完成了监测装置的最后一道工序。这是一个秘密,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总之他们成功了。
如果说播音部靠“说”,那么监测部靠“看”。
在深处的地底,巨大的蒙着黑纱的监测装置前,佩戴着特殊眼镜的监测部员工们,已经蓄势以待。
波动时刻一到,巨大的嗡鸣声响起。监测装置泛起波纹,每一道波纹,都有它的密语,而每一个监测部员工,都必须读懂。
严格来说,他们是训练有素的翻译官。每天直面规则,但受到的伤害却比主播苏洄之要小得多,因为正如黎铮所言,规则本身是中立的。
只是今天的监测部,一个个监测员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十分钟过去,其中一人高举右手,打了个手势。
室内广播立刻响起,“怎么回事?”
“波纹非正常颤动,符合异常现象第13条,请立刻拉响全城警报。”
上方城,又迎来了一个不眠夜。
当城里的居民们,一个个都在奇怪,怎么零点未过,警报就响了的时候,苏洄之、阎飞等人已经齐聚监测部,连后勤部的小方也来了。
监测装置所在的大厅里,非本部人员止步。所有人站在特殊玻璃封闭的二楼走廊上,看着下方的忙碌场景,眉头微蹙。
“波纹持续颤动。”
“波动异常。”
“波动异常。”
“无法观测到具体规则。”
“各监测员注意,下面开启一级预案。”
“请准备。”
各位戴着特殊眼镜的监测员对视一眼,纷纷后退。与此同时,墙壁上自动开启数个一米见方的暗柜。每一个暗柜里,都存放着必要的装备。
类似防弹衣的金属夹克,连接着无数导线的手环,黑色的手套。那手套很薄,仔细看就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片缝合而成,还有复杂纹路,很是奇特。当手环箍住手套的边缘,导线连接上金属的夹克,所有纹路亮起蓝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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