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他还看了眼手机,但具体是几点他也忘了,只觉得时间不早,他还惦记着明天早上要起床给学长做早餐,得早点儿睡。
意识逐渐下坠,他沉入黑色的梦乡。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蓦地,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将他吵醒。
我有定闹钟吗?
燕月明还没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枕头下方摸手机,却摸了个空。那瞬间的心惊让他清醒,他立刻想到另一个可能——午夜警报。
就像浦匣子弄那次一样!
燕月明垂死病中惊坐起,往四周一看。好家伙,他哪里还在什么花园路111号,分明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床正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面椭圆形的等身镜,镜子里倒映着他见鬼似的表情。
谁家镜子挂床尾啊?!
“叮铃铃!叮铃铃!”闹铃声还在响,尖锐、刺耳。
燕月明霍然转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只黄铜色的小闹铃。它正在震动,疯狂震动,直到把自己震出床头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闹铃声戛然而止。
燕月明捂着胸口,觉得下一个停止跳动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心脏了。他只能做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环视四周,房间里的装饰真的很欧式复古。暗红色的地毯、带着蕾丝花边的层层叠叠的床帐、随处可见的带花纹的石膏线装饰,镜子、烛台,一应器具都奢华典雅。
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因为这里没有电灯,唯一的光源就是放在壁橱上的烛台。
燕月明很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但他掐了自己一下,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见不是做梦。他又开始安慰自己,没事的小明,你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这么一想,他勇气顿生,打算下床去拿烛台,至少要把光源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当他掀开被子,看到躺在自己旁边的东西时,整个人像是被过了电一样,眼睛都瞪得老大。
人偶!一个人偶睡在他旁边!
人偶还睁着眼,那双无机质的仿佛死鱼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燕月明闪电般从床上滚下去,冷汗出了一身。等他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关于寂静街区的记忆就开始复苏。
他想起那开着红色轿车的一家三口,杀人犯的爸爸、发疯似的要把女儿掐死的妈妈,还有那个关节宛如玩偶般生硬的女儿。
学长说,寂静街区那条柏油路通向的地方叫做“怪奇小屋”。他们是动了小屋里的玩偶,所以才会变成那样的。
那这里会不会就是……
蓦地,敲门声响起。
“笃、笃。”是指节扣在木制的门板上,沉稳、有力。
燕月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保持着蹲坐在地上的姿势,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门口。是谁在敲门?
他不敢应答,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可敲门声又来了,“笃、笃。”
依旧是两声,而燕月明依旧没有回答。他在犹豫、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去门口看一眼,哪怕不开门,就通过门缝看一眼呢?
还没等他做出选择,门外的人似乎等不及了,轻笑起来,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燕月明,是吗?”
燕月明瞪大眼睛。
这声音太陌生了,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明明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的,就像主播苏洄之一样,却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而他接下去说的一句话,更是让燕月明直接僵在原地。
“你好,我是鸩。”
“你们以为,把我逼进缝隙,我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你们以为,拿掉我的娃娃,擦掉我的咒语,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人类真是天真啊。”
“你们忘了,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必、须、要、死。”
燕月明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千真万确是要死了。
可怜他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考上编制,也还没有再见小姨一面。如果可以的话,燕月明想许一个愿望,那就是——世界和平。
他知道自己脑子有点乱,思维已经开始错乱,但死神都来敲他的门了,人都要死了,还不兴胡思乱想吗?
他甚至可以做梦,自己能用烛台把鸩刺死。
说干就干。
燕月明死到临头反而获得了无边的勇气,他不知道鸩什么时候会破门而入,什么时候会把他的脑花挖出来,只知道成不成的就看这一把了。
他飞快从地上爬起,冲向壁橱拿起烛台,再返回门口,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燕月明理智回笼,他听着自己宛如惊雷般的心跳,微喘着气,努力思考。鸩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进来呢?他敲门,是因为自己很有礼貌吗?
怎么可能,他最缺德了。
上方城三岁小孩儿骂他的打油诗里,都会说他上完厕所不洗手。
所以……
“你怎么不直接开门进来呢?”燕月明小心翼翼地用气声问门外的人,“是不是我不给你开门,你就进不来啊?”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气氛一度将至冰点。
燕月明还问上瘾了,“你怎么在缝隙里还要遵守规则啊?”
救命,他也不想问的,但是太害怕了,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而且他迫切需要通过迅速打击对方的方式让自己获得勇气,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世界和平。
燕月明:“我懂了,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鸩:“……”
燕月明:“对不起。”
鸩:“你在嘲笑我?!”
我不是,我没有。燕月明被吓得急忙摇头,举着烛台想离门远一点,但环顾四周,却发现无处可躲。床是肯定不敢靠近了,他犹豫再三,走到了窗边。
窗边有一张梳妆台,台上放着妆匣还有一套类似于珐琅彩的茶具。茶壶的盖子是开的,搁在一旁,燕月明鬼使神差地往茶壶里看了一眼,只见——
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眼球。
眼球是巨大的,它的真实大小其实超乎人们的想象。周围的血丝如同胖大海那般膨胀,簇拥着黑色的瞳仁,盯着燕月明,甚至倒映出他的脸。
这瞬间的冲击,让燕月明迅速收回视线。
他闭了闭眼,企图理顺思路。这里有可能是怪奇小屋,会有很多的玩偶,所以茶杯里的眼球也有可能不是真的,是假的。
对,是假的。
燕月明这么告诉自己,给自己洗脑,然而这时,那催命的敲门声又响了。鸩在门外恢复了从容,“就算我还需要遵守规则又怎么样?这里仍然是我的主场,只要你违规,我就可以立刻杀了你。”
这话让燕月明心中一凛,同时也泛起涟漪。
那个楼阁谬论果然没错。
学长说过,规则是中立的。
现实世界是人类主场,人类犯规,才会被世界意识盯上。缝隙里是世界意识的主场,可人类依旧需要犯规,才会被世界意识盯上。
这两者的区别只在于——世界意识的强弱。
规则的多寡、危险程度,跟世界意识的强弱成正比。缝隙里规则林立,何尝不是对人类的一种保护呢?只要遵守规则,就能逃脱魔爪。
思及此,燕月明定了定心,然后更不敢动了。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不能违规,一次都不行。因为世界意识的化身已经主动走到了他面前,只等他犯规。
他的容错率已经变成了0。
可要命的是,燕月明对这里一无所知。
他目前能提取到的只有两点规则,一点来源于鸩,一点来源于上次那一家三口。
一:不要开门。
二:不要随意触碰玩偶。
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他最有可能逃脱的路线,是像那一家三口一样,顺着柏油路返回寂静街区。幸运的话,他就能从上次那个口出去,甚至从浦匣子弄的那扇门里出去。
可是鸩守在门口,这条逃跑路线就成了空谈。
燕月明的视线投向紧闭的窗帘,虽然没有上手去拉,但他可以判断出窗帘背后的窗户应该也是关着的。不能确定的是,跳窗这个行为是否违反规则,而且就算不违规,也有可能被鸩发现,那他主动离开房间,就是纯属自投罗网了。
整整十分钟,燕月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十分钟后,燕月明低头看向自己光着的脚丫还有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深思熟虑后,决定苟着。
门外的鸩已然失去了耐心,开始人身攻击,“燕月明,你真是一个胆小鬼。你不是花园路的学生吗?他们没有教你怎么杀死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讽意,像冰水从头顶灌进去,皮肉都开始分离。燕月明冻得直哆嗦,把烛台放下,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在继续往里钻。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他们都睡了不是吗?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负伤逃离,而花园路的东西已经被清除,没人知道你掉进这里了。”
说着,那声音又变得轻柔起来,甚至有了点温度,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暖烘烘的,“所以,开门吧,我带你走。”
这一冷一热交替进行,让燕月明迅速迷失。
“你会在我的国度里重获新生,不会再有恐惧,不会再有别离。只要你开门,你就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了。”
“你的小姨也在等你。”
在那一声声蛊惑中,燕月明的眼神开始失焦,他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站起身来,一步步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鸩在门外露出微笑。
“看在你那么配合的份上,我可以送你去黄金国,让你成为那里的一部分。你想要什么都会有,金钱、财宝、女人……”
说着,他又张开了他的双手,如同世界的王在迎接他的臣民。
可就在这时,燕月明脚步顿住,门外的鸩也顿住,微微眯起眼来。
“燕月明?”
“不!不对!我不喜欢女人!”
燕月明的手本来都搭在门把上了,触电般收回手,连退五六步。他清醒过来了,伸手往额头上一擦,满脑门的冷汗。
可这举动无疑触怒了鸩,他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能抵抗我了是吗?”
这咬牙切齿的话让燕月明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他听到门外的鸩打了个响指。“啪嗒”一声,屋内就传来异响。
那是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燕月明的小动物本能再次上线,扭动脖子往后看,只见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偶坐起来了。那是个大约一米长的人偶娃娃,看不出性别,也说不清是什么材质做的,但皮肤细腻得甚至能看得清血管。
鸩在外狞笑,“我本来还想留你一个全尸。”
“我要你留了吗?我没有!”燕月明也生气了,转身一个箭步冲回去拿起烛台当武器,虚张声势,“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胆小怎么了?会有人来救我的!”
“呵?谁来救你?”鸩反问。
他话音落下,床上的人偶便跳到了地上,朝着燕月明走来。明明它只有一米那么高,走路的姿势僵硬、机械,一步一顿,可却给了他无穷的压迫感。
【不要随意触碰玩偶】
燕月明还记得这条可能存在的规则,他不敢冒险,因为一旦触犯规则就有可能是自寻死路。可他一步退、步步退,后腰很快就撞上梳妆台,退无可退。
他一只手举着烛台,一只手紧紧扒着梳妆台边缘,咬着牙,屏息凝神。
“咔哒、咔哒……”四周安静下来,人偶走动的声音就变得明显了。那双无机质的眼睛一直望着燕月明的方向,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燕月明不由自主地想要看清楚,谁知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蓦地,一滴蜡油从烛台上滴落,滚烫的触感让他迅速回神。他惊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僵硬起来了,关节开始生锈,并且不是错觉。
他想起那个一家三口里的小姑娘,连忙闭目,可闭上了眼睛该怎么办呢?
什么都看不见,更添恐慌。
不,小明,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燕月明忍着恐惧和眼泪,用力攥紧烛台,用耳朵仔细分辨着人偶的位置,然后在某个瞬间,用力刺出——
却刺了个空。
破风声传来,燕月明咬咬牙,改刺为挥,循着声音用力将烛台挥出。电光石火间,他好像挥到了,还触碰到了玩偶的手臂,连忙一脚踹出去。
可鸩的声音很快出现在耳畔。
“你违规了。”短短的四个字,毫无温度。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燕月明彻底没了退路,就要搏命。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玻璃碎裂,晚风倒灌。
呼呼的风吹起了燕月明鬓角的头发,一只温暖的手掌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燕月明眨眨眼,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却又在瞬间卸下心防。
因为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学长的气息。
黎铮匆匆赶到,破窗而入,一手捂住燕月明的眼睛,把人往怀里拉,另一只手飞刀刺入人偶的眼睛,并一脚将之踹飞,又快又狠。
鸩刚刚借着燕月明违规的行为,突破规则在房中闪现,哪想到迎面而来一个倒飞的人偶,重重砸在他身上。他吃痛地往后踉跄几步,而黎铮拉起燕月明,迅速越过他们,直奔门外。
“学长,这边!”外面走廊里,闻人景从一个房间里探出头来,用力挥手。
“小心!”
鸩和闻人景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闻人景看到从房间里追出来的鸩,紧张的同时眸中竟还有一丝兴奋。说时迟那时快,他抄起旁边的花瓶用力扔出。
燕月明只看到那花瓶从自己头顶飞过,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子。黎铮随即拉着他迅速躲入闻人景出来的那个房间里,闻人景紧随其后。
“砰!”房门关闭。
不论是燕月明还是闻人景都松了一口气,而门外的走廊里,鸩避过了花瓶,但还是被花瓶碎裂的瓷片崩了一身。
他站在一堆碎瓷片里,也不追了,不怒反笑。
“咳、咳……”笑着笑着他像是被自己的笑声呛到了,单手撑着墙面,微微弯着腰,另一只手摘下了口罩。那黑色的口罩攥在手里,让他的掌心沾到了一丝殷红血色。
这血当然来自于他自己。
“人类的身体还真是脆弱啊……”摘下口罩的鸩,脸色苍白,唇角溢血。可他比起刚才来,那种阴恻恻又张狂的气息少了点,多了些妖冶和漫不经心,仿佛整个人的气息突然变得内敛了。
“很好,都来了就好。”他擦掉唇边的血,又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帽子,喃喃自语,“也能做个伴,不是吗……”
语毕,他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转身下楼。楼梯转角处的墙面上挂着许多不规则形状的黑色的钟,钟表显示现在是晚上19:27。
与此同时,房间内。
燕月明没再听到外面的动静,松了一口气,但还有点惊魂未定,小声问:“他走了?”
闻人景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道:“他不能主动进屋的规则依然有效,别担心,暂时安全。”
燕月明这才有心情打量屋内的陈设,发现这间屋子跟自己刚才待的差不多,都是卧室,只是在装饰上有所不同。
他不禁问:“你们怎么过来的?”
闻人景提起这个,一脸义愤填膺,“鸩太阴险了,我明明把那些娃娃都烧了,谁知道波动时刻一到,娃娃竟然又出现在床头,那些咒文也都重新浮现。我那时候还没睡,赶紧去找你,就看到学长已经在你屋了。”
燕月明又看向黎铮,黎铮反问闻人景:“你真的觉得,你毁掉那些东西了吗?”
闻人景瞬间正色。
黎铮微微抬眸看他,眸光一冷,那压迫感马上就来了,“老师是不是跟你耳提面命过,这是一场意识层面的较量,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大脑会欺骗你,你怎么能确定,所见即是真实?”
这话听得燕月明有点晕乎乎的,看到闻人景懊恼又沮丧的样子,他连忙道:“那我到底是怎么掉进这里的?就是因为那些娃娃和咒文?”
“缝隙里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随意带出去?”黎铮反过来抛出一个问题,随即看向闻人景,声音冷得能掉渣,“你说。”
“咳。”闻人景立刻朝燕月明看齐,做出一副老实模样,“因为这些东西或许能让你跟缝隙里的世界产生某种关联,从而导致你掉进去,尤其是在波动时刻来临、规则产生变化的时候。”
燕月明积极配合,“也就是说,本来家里是没有缝隙的,但因为有了那些娃娃和咒文,导致我们跟这里产生了一定的联系,就有可能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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