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宁还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仿佛上帝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的态度,他试过所有的办法去查他的资料、他的过往,可是都没用。
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像真的原作者,突然穿到了自己的小说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原作者,在这位原作者眼里,恐怕我们也只不过是一些可以随意写死再随意创造的谈不上拥有人权的蝼蚁。那他和相——又有什么不同?”赵干事的情绪平静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愈发讽刺。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人类在这个世界眼里,究竟算什么呢?他们耗费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可到头来,依旧没有参透。
是虫子,还是人,如果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那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会议室里陷入了难得地死寂。
郝芳扫视众人,道:“事已至此,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浮林路56号有闻人副部长、有许许多多我们的队友、同志在里面,我相信他们现在仍在坚持,仍在想尽办法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后方,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支援。”
可问题是,怎么提供?
资料到底该不该销毁,究竟怎样才是对的?
井宁重新戴上眼镜,沉声道:“我再去见一见他。局长,再给我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所有人心里一紧,生怕又有什么坏消息,所以看到推门而入的苏洄之时,不由松了口气。
郝芳:“苏主播?”
苏洄之:“局长,让我去吧。”
十分钟后,苏洄之进入会客室。
小小的会客室窗明几净,哪怕是在夜晚,都拥有极好的观景视野。原作者就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中的上方城,在听见有人进入时也没有回头,只是扫了眼窗上映出的人影,道:“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苏洄之随手关上门,“怀疑是人类的天性,如果您真的是创造出这一切的原作者,应该最清楚不过。”
窗边的男人这才回过头来。他年纪不小,至少四十来岁,眼角已经长出了几根细纹,五官算不上出众,但戴着眼镜气质儒雅,也没有中年发福,像个教书匠,说出口的话字正腔圆。
“确实。就像这间小小的会客室,看起来很敞亮,实际上这窗户外面就正对着几个狙击点,而外面的楼道里,恐怕已经全是埋伏了,对不对?”男人拒绝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
苏洄之被他戳破外面的布置,也丝毫不慌,甚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男人:“论蛊惑人心,论耍嘴皮子,整个气相局上下恐怕没人能比得了你苏大主播。所以,他们让你过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苏洄之笑笑,“很简单,您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和平街14号的枇杷,好吃吗?”
他一口一个您,给足了面子,但问出的问题却叫男人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审视着苏洄之,一只手搭在窗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虽然没有苏洄之高,但愣是看出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于是苏洄之,坐了下来。
男人微微蹙眉,好似苏洄之做了一个很无礼的举动。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出言斥责,而是说:“你刚才问的问题,毫无意义。苏主播,如果你只是来问这些问题,那你是在浪费时间,你的同伴正在浮林路56号做出的牺牲,也将毫无意义。”
苏洄之:“可那不是一棵普通的枇杷树。”
男人:“那只是一棵树,就像大黄它也只是一只狗。再是主角,它也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果然,他知道并且默认了大黄是主角的事情。苏洄之的眼睛里,终于透出审视,他正色道:“那您肯定也知道散会和唐乔对不对?若一切都在您的注视和掌握之下,那您应该知道,唐乔托散会转交了一件东西给燕月明,而他带着那件东西去了胡地。那是一颗种子,您觉得,它是什么的种子?”
“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最终都会死在胡地。”男人重新转过了身去,透过夜幕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匍匐在黑暗中的浮林路56号。
“又有人死了。我最后奉劝你们一句,尽快毁掉那些资料,否则,当无名之碑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人们的记忆重新归来,悲剧就会降临。你们所辛苦维持的秩序会被失控的人类摧毁,一切牺牲都将白费。”
“可您似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毁灭。”
“因为毁灭后重建,要比辛苦维系简单得多,不是吗?”
“那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也许是你们在冬游园的举动,打动了我。”
苏洄之笑笑,但笑意却不答眼底。
另一边,胡地,花园路111号。
大黄正在暴走。继撞飞了猪,又迎来了小香猪的追兵,并且成功把追兵都阻挡在路口外面之后,大黄没得意一会儿,燕月明和黎铮就回来了。
人类狗子归来,大黄兴冲冲地上前邀功,谁知刚靠近就被草鱼王子闪瞎了眼。起初它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丑东西罢了,谁知这丑东西开口,就是狗叫。
熟悉的同类的叫声,让大黄警惕。警惕之余,震惊、错愕、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汪!”
“汪汪汪?!”
人类,你竟然在外面拥有了别的狗?!
暴走的大黄失去了理智,把好不容易从草甸里爬起来的小香猪,再次撞飞了。粉红小香猪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燕月明的头顶飞了过去,而燕月明嘴巴微张,根本反应不过来。
什么?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头顶有个奇怪的东西飞过去了!
“学长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是什么?”
“沙波E。”
燕月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变成猪了都还想着找我报仇吗?!
隔壁邻居家的榛子则指着那只飞过的猪,以及天上的星星,惊叹道:“哇,爸爸妈妈你们看,九星连猪!”
今夜的花园路111号,热闹非凡。
先是捡回了一只被撞飞的猪,再是黎铮亲自出马,截获了正在逃窜的一个瓜皮接线员。参与了这场追捕战的胡地居民们一无所获,既丢了猪,又丢了瓜皮,而花园路111号坐收渔翁之利,成为最大赢家。
此时此刻,猪因为在短时间内连续被撞,不堪命运的重负,已经晕了。瓜皮接线员则被晾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他那头顶的天线很长,用夹子把天线夹在绳子上,他就闭上了眼,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进入了待机状态。
大黄撵着草鱼王子满院子乱窜,几次撞到他,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燕月明在忏悔。
他向他的天神——学长,在忏悔他在火葬场造下的孽。他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自己是怎么偷听到隔壁的密谋,又是怎么放出了草鱼王子,继而把沙波E藏进炉子里,最后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燕月明只想做一个好人。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黎铮饶有兴致地反问。
燕月明眨巴眨巴眼,觉得这个走向不对。难道不该是他诚心忏悔,然后学长就说没关系,他会处理好一切,不让他担心的吗?学长的眼神里居然还带笑。
如果是小姨在这里,她一定……好吧,她会笑得更大声。
燕月明决定任性摆烂,“我不知道。”
黎铮逗了逗他,见好就收,道:“花园路111号是我们此次行动的安全屋,把沙波E留在这里,有害无利,所以我们势必要把他送走。但既然他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就要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燕月明:“拿他去换赏金?可是沙波C或许已经记住我了,稍微打听一下,也会知道在歪楼发生的事情,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们拿他去换赏金,不是自投罗网?”
黎铮:“所以你可以让别人去,或者,把他交给沙波B,再把你听到的内容都告诉她。”
听到这里,燕月明不禁在心里琢磨开了。前面半句还好说,就是找个面生的去代领,可后面半句……为什么要交给沙波B?
燕月明仔细盘了一下沙波家的人物关系,突然醍醐灌顶。沙波B是董事长兼家主沙波一的女儿,也是沙波一的子女中,搞宅斗搞得最认真的一位。而沙波C和沙波E都是沙波二的儿子,他们正企图篡权夺位,还为此偷了沙波一的一颗肾。
如果燕月明这时候把事情捅破,还把沙波E交到沙波B的手里,沙波集团,风云再起啊!
这时,篱笆门外有人过来了。燕月明刚想说话,便被推门声吸引,警惕地看过去,还未见到人,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带坏我们气相局新员工的吗?黎老板。”阎飞回来了。
“阎队。”燕月明连忙站起身来,黎铮则继续悠然地坐着,只是纡尊降贵地看了他一眼,发表一些不咸不淡的点评,“阎队走在路上被人打了?”
阎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燕月明倒是真情实感地为他担心,看到他身上衣服破了、脏了,甚至还沾到了血,连忙给他搬来了凳子,又去屋里拿急救包。
这么点小伤,不过擦破点皮,阎飞本不在意,但看到黎铮那欠揍的装逼模样,他就又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坦然接受了燕月明的好意。
黎铮:“……”
他怎么没被人打死?
不过言归正传,能让阎飞搞得这么灰头土脸的,必定不是个普通NPC。黎铮把某些名字在脑海里过一遍,便精准锁定,“是园长?”
阎飞:“是她。我让文澜留下了,自己去她办公室逛了一圈。这位园长还珍藏着唐乔的照片,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拿了急救包回来的燕月明正好听到这句,忙问:“那我小姨呢?有她的下落吗?”
阎飞:“没有,不过我翻到了园长的工作日志,也就是她的行程表,发现她在近一个半月内,每个礼拜的礼拜一下午,都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因为私事外出,雷打不动。”
黎铮:“去哪里?”
阎飞摊手,“我倒是想问,不是没问到吗,否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园长的路子太邪门,不好问。”
燕月明也反应过来了,往前推一个半月,那时候小姨已经在胡地了。园长是小姨的追求者,她每周雷打不动因为私事出门,会跟小姨有关吗?
阎飞这时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自己在园长办公室拍到的东西。燕月明凑过去,前面几张都是拍的工作日志,最后一张则是摆在办公桌上的小姨的照片。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燕月明不禁有点鼻酸。而这时,黎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我欲成仙观拍的。”
阎飞正色,“你确定?”
黎铮语气淡然,却很笃定,“照片虽然背景模糊,只有唐小姐是清晰的,但你看照片右上角的颜色,是黄色的,而且是金黄色。我欲成仙观里种着一棵很大的金合欢树,那应该是金合欢的颜色。合欢虽然在春季开放,但胡地的花,本来也不遵守自然规律。”
阎飞没想到黎铮这么快就推断出了地点,这家伙是把胡地当旅游景点吗?怎么哪儿长棵树都了解得那么清楚?
黎铮:“合欢树,又叫做消息树。你去看看那棵树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有趣的消息?阎飞听到这里,也觉得有趣起来,一时都忘了计较黎铮这给他分配任务的做派。燕月明则在挂念着小姨的同时,注意到了“我欲成仙观”这个特别的名字。胡地太大了,他纵使提前了解过,也只能了解大概,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这个观,是道观吗?”他问。
“严格来说不是,是一群在缝隙里赛博修仙的土鳖,凑在一起搞满一百道雷劫即可享受一百减一优惠成仙活动,你看名字就知道,简单粗暴。”阎飞无情吐槽。
燕月明听得直点头,“哦哦。”
懂了,会被雷劈。
他入职之后跟同事闲聊,也曾听说过隔壁兄弟部门,此处特指搜救部,某某大哥以前被雷劈得天然卷变海胆头的事迹,很牛逼。
胡地Tony,童叟无欺。
阎飞不是很想说那些部门黑历史,余光瞥见外头挂着的瓜皮接线员,问:“那又是怎么回事?”
等到燕月明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出于对全知全能空间站的好奇,他干脆接过了审讯的重担,上前将那瓜皮放了下来。
瓜皮重获自由后,马上就醒了,看清眼前的场景,又恨不得立刻再晕过去。他吓得抱头往后缩,瑟瑟发抖,“狗!天狗!活的天狗!”
语毕,他两眼一翻,真的要晕过去。可他都落到大名鼎鼎的阎大队长手里了,还有晕倒的自由吗?阎飞一把揪住他的天线,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于是他就又“醒”了。
燕月明看得啧啧称奇,那顶银色的瓜皮帽是长在头顶上的吗?这么揪着天线,竟然都不会掉。
“识相点,别装死。”阎飞语气不耐,横眉冷对,落在瓜皮眼里就可怕得很。他不敢再晕了,可他也是真的怕,抖着抖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越是怕,大黄就越好奇,在他面前左右横跳,还故意龇着牙吓他。
“汪!汪汪!”人类,好玩极了!
瓜皮被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到最后脑子混乱到只会喊“不详之兆”。黎铮眸光微闪,思量的目光在大黄身上短暂停留,而后起身,走到瓜皮面前。
他低头看着,忽然问:“你们观测到了天狗食月?”
瓜皮:“天狗食月、天狗食月,不祥之兆啊!”
黎铮:“果然。”
紧接着,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引导着瓜皮说出了“兔子雨”、“停电”之类的话题。燕月明听着听着,灵光乍现,“停电、幻树!是幻树!”
他激动地抓住了黎铮的胳膊,“是在神庙那次对不对?原本我和陈野生在神庙门口钓猫,被旧日阴影压迫得都要爬不起来了,可这个时候,旧日阴影突然消失了。”
剧情对上了。
是有人在全知全能空间站断了电闸,所以幻树的光熄灭了,旧日阴影就消失了,间接救了神庙里的燕月明。
瓜皮说他们没有抓到断电的罪魁祸首,但燕月明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肯定就是小姨。
阎飞继续问:“空间站为什么跑路?”
瓜皮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天狗食月,不祥之兆啊!”
阎飞:“再说这句话就把你的天线剪了。”
瓜皮:“呜呜呜……是真的,刚开始真的是因为天狗食月,天上又下起了兔子雨,我们才决定逃跑的。后、后来,后来事情就失控了。”
在瓜皮接线员的讲述中,燕月明听到了一个荒诞又离奇的故事。胡地下起了兔子雨,瓜皮接线员们被这接二连三的天降异象吓得抱头鼠窜,终于决定要逃跑。
该怎么跑呢?这群终日躲在空间站里的脆皮,当然得带着空间站一起跑,可就在他们整装待发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空间站内乱,众人分崩离析。
瓜皮为什么会流落瓜田?那是因为他是被人从流窜的空间站里扔出来的。
空间站最后去了何处?瓜皮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银色的庞然大物飞走了,而他躺在地上,很快就晕了过去。好在那地方偏僻,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便寻摸到了附近的瓜田里,在那里苟着。
“你别着急,慢慢说。”燕月明端来了两杯温水,一杯给阎飞,一杯给瓜皮。
这瓜皮接线员说话就像踩着西瓜皮一样,滑到哪儿是哪儿,东打一棒,西打一棍,逻辑混乱。燕月明拍着他的背安抚,又把大黄支远了些,总算让他稍稍平静下来。
“我记得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检修机器,准备逃跑,可突然地震了,整个空间站地动山摇的。我也觉得晃,就找地方躲,然后、然后就看到我同事发疯了,抱着柱子在那边问为什么要吃兔兔,呜呜呜好可怕……”
吃兔兔?
燕月明听得一头雾水,可他明确记得,空间站的原址上只有一个大坑,没有丝毫地震过的迹象。难道胡地的地震也跟外面的不一样,还是……幻觉?
阎飞敏锐地捕捉到关键,问:“你们在地震来临前,是不是吃了东西?”
瓜皮愣了愣,“吃、吃了啊。”
阎飞又详细问他吃了什么,逼着他把每一道菜都回忆了一遍。而等他报完菜名,就连燕月明也知道为啥会地震了。
因为没有地震,他们肯定是吃菌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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