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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猫猫教(醉又何妨)


殷诏夜深深地看了慕韶光一眼,没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向着法阵走去。
慕韶光跟在他的身后。
淡淡的晨曦落下来,照在六乘天风阵上,使得整个阵愈发金光闪烁。
被困在阵中的巨石人已经将那些缠缚住它四肢的经文锁链挣开,正愤怒地在阵里拳打脚踢,但还是不能冲破法阵的外层包围。
殷诏夜身形一纵,已经轻飘飘地跃了进去,将全身之功力集中在手中的剑上,破空暴出一道灼亮的剑气!
这一剑正中巨石人的手臂,石屑和泥土纷纷俱下,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巨石人一拳向着殷诏夜砸去,殷诏夜整个人腾身飞掠后退。
那一剑,只是用了那一剑,他便再次感觉到血玉的力量飞快充斥自己的四肢百骸,本能的抗拒和厌恶感让他的动作再次产生犹疑。
真的可以相信那个人吗?
在此之前,他的人生中,从来未曾有过“信任”与“合作”这样的字眼,而慕韶光身上的谜团和疑点又那样多,他们甚至连朋友或者同伴都算不上。
巨石人接连进逼,法阵对它的束缚之力在它的破坏之下越来越弱。
冷汗顺着殷诏夜的额头上流下来,他随手用袖子一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袖。
殷诏夜没有受伤,那是慕韶光之前吐血的时候溅在他脸上的血点,他心绪杂乱,加上震惊情急,竟然一直忘了擦去。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迷恋着鲜血的气息,可此时眼前的斑斑血迹,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情绪,叫做心痛。
殷诏夜用力握住自己的剑柄,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暴起,而后,他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剑锋再出,攻击的位置不是藏有内丹的丹田,而是胸前的要害位置,毫无保留。
殷诏夜的属性为水,至阴至寒,慕韶光御剑站在半空,只觉得脸上片片冰凉,抬眼望去,只见苍茫天地间狂风徘徊,吹得漫天水雾化作飞琼万点,晶莹盛放。
也模糊了他此时的目光和神情。
慕韶光慢慢地抬起手,而后,修长的手指一挥而下!
顿时,那串被他抛出的佛珠从四面腾空而起,重新结为珠串,老老实实地套在了慕韶光的手腕上,由它们维持的六乘天风阵立即溃散。
周围风平,光暗,巨石人却一下子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殷诏夜手中的长剑一化成百,如囚笼一般从四面围拢,光芒由剑身向外泛开,所到之处,石屑纷飞。
随着他充分调运全身真气,忽然有一道红光他袖中飞出——正是那块血玉!
就是现在!
慕韶光身形瞬动,霎时掠向血玉。
殷诏夜的手心中渗出了汗。
之前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类似的方法,由他想办法把血玉牵制住,再令人相助毁玉,只是这东西有自己的灵识,狡猾无比,移动灵活,还十分坚硬,好几次都失败了。
慕韶光的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剑锋移动的速度快的就像一道虹光,可在殷诏夜的眼中这一瞬又那样漫长。
随着剑锋一帧帧靠近血玉,脚下忽然地动山摇,地面上裂开无数道口子,里面宛如尸体破坟一般爬出了一个个的泥人来,前赴后继地冲撞剑网。
巨石人的手臂穿透剑光,向着慕韶光后背砸去。
殷诏夜横剑架住它的拳头,心却直沉了下去。
这么一打岔,血玉滴溜溜一转,迅速避开剑锋。
时机稍纵即逝,慕韶光的脸色却变都未变,剑刃顺势横斩,劈向殷诏夜胸腹之间!
这一刻的场景十分混乱,由山丘化成的巨大石人在后方挥拳欲打,殷诏夜的长剑上架,迎向它的手臂,而慕韶光就夹在双方中间,攻击却是冲着殷诏夜去的。
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动作只是全凭本能,慕韶光招式变得那样突然,殷诏夜就算是想回剑自救或者飞身躲闪都来不及了。
他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终于……
终于还是要死在这柄剑下了吗?
“铛——”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剑锋戳在了他的胸口,却没有伤及他半分皮肉。
殷诏夜手上灵力爆发,竟然将巨石人都逼的摇摇晃晃倒退两步,他这才慢慢低下头去,瞳孔缩紧。
——慕韶光的剑尖就抵在他的胸膛上,可是那力道不轻不重,连衣服都没有刺破半点,而那块血玉,就被串在了他的剑上。
然后,在殷诏夜的注视下,骤然碎裂。
殷诏夜的目光由玉落到了慕韶光的脸上,慕韶光也回视着他,将手腕一拧,碎玉化为齑粉,永永远远也不会再被拼凑成型了。
血色的粉末被风一吹,纷纷扬扬从两人中间飘散。
慕韶光干脆利落地将剑回鞘,刚才他一击得手,无论是预判、力道、角度都无半点差漏。
但凡天下间换了第二个人在此,都不会做的如此漂亮利落。
——可谓剑法精绝,盛冠当世。
而后,第二重法阵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再次将巨石人束缚住。
殷诏夜僵在那里,仿佛被魇住了一样,注视着血玉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的胸膛起伏不定,良久,忽然化作龙形腾空而起,一跃冲霄百余丈,又余云层之中俯身疾冲而下!
携带着劲风的龙尾横扫,竟然硬生生把巨石人卷了起来,狠狠砸到了地上!
这才是他完全的,真正的力量!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深坑,龙口一吐,雷光接连劈下,如此往复数次,巨石人挣扎着吐出了一堆堆的泥土,然后它的身躯也在不断地缩小,最终,竟然变成了普通泥人的大小。
殷诏夜舒了一口气。
他在半空中恢复了人形,却没有用腾云术,而是张开双臂,任由身体从高处坠下来。
耳边的风声飒飒掠过,他体会着失重与极速下坠的感觉,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由。
砸在地上的那一刹,头顶的阳光破云而出,照向人间,他的心上,也好像霍然打开一道尘封已久的门扉,寂静轰鸣作响。
殷诏夜注视着阳光,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流出,化作珍珠。
他听到身边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
云翳散尽,天下光明,面前身披霞光的男子映入眼帘。
仿若他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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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滴眼泪到手!

慕韶光和殷诏夜这一次出面的结果, 让仙魔两边都大为意外。
一者是意外他们一出马,竟然当真找到了作祟的妖物,一者是意外两人竟然真的是来帮忙而不是坑人的。
看来这件泥人作祟的案子当真与合虚无关。
如此一来, 之前那些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修士们也有些后悔起来,想想这等于是他们逼迫着合虚出了两个魔使来帮他们办事,让人不禁觉得一阵后怕。
众人合计一番, 五日后, 上回来到魔域问罪的各门派再次派人来访,这回是赔礼加上答谢的。
他们这样做, 也是为了试探合虚这边在魔神死后,対外的态度是否当真要有所改变。
于是, 合虚设宴招待。
慕韶光作为此次事件当中的主要参与人之一, 毫不例外地也收到了赴宴的通知。
这还是他来到魔域之后,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
大概由于唐郁不受重视,莫绍光自从来到合虚之后,能够见到的人一直很有限, 总有种“合虚人不多”的错觉, 直到这回来到宴请的大殿外,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人语声响, 极为热闹。
慕韶光经过回廊时顺着窗子向内一扫,只见上回见过的三位长老已经到了, 因为辈分最高,所以坐在上首。
魔神那几名弟子一个没没到, 三位长老身边围着另外一些年轻人, 笑着不知说些什么,倒显得和乐融融多了。
慕韶光走进去, 找了个靠边的席位坐下。
他刚刚坐定,便听见有人笑了起来,接着就是个高亢的声音说道:“哟,这不是唐尊使吗?”
慕韶光转过头,看见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壮汉朝他走了过来。
他回想了一下唐郁的记忆,从中找到了这个人的身影。
在魔域中,除了魔神的亲传弟子之外,其他的长老护法也都收徒,只是地位就要差上一些了,这个过来的人是大长老涂垚的亲传弟子,名叫冯家俞。
记忆中,他好像跟唐郁没什么仇怨,但是也不怎么看得上唐郁是真的。
慕韶光道:“冯师弟,你好。”
冯家俞坐下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唐尊使,这次的宴会你是主角,人家都是来谢你的,怎么能坐这么偏的地方?走吧,不如跟我上前面去。”
他眼珠骨碌碌地转,瞧着不像安了好心的样子,慕韶光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好清净,这就挺好。”
冯家俞道:“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坐吗?”
慕韶光见过的人多了,不可能跟这么个货色一般见识,更何况冯家俞这样找茬,其实针対的也是唐郁,并不是他。
因此慕韶光心平气和,不急不恼,只是微笑着看了冯家俞一眼。
冯家俞只觉得他的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威势,一瞬间竟怔了怔。
这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这地方最好。前面那么吵闹,都是俗人喜欢的去处,没事换位置做什么?”
说着,一个人已经走上来,一掀袍子,在慕韶光身边坐下了,抱臂看着冯家俞。
这人的一句话,等于把前面坐着的那些人都给骂进去了,刨去别的不谈,单听这语气,除了程棂也不会有别人。
冯家俞敢来招惹好欺负的唐郁,却借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惹程棂,被他这样目光如炬地一盯,下意识地直接站了起来。
他随即发现自己失态了,脸上露出了一分尴尬之色,又赶忙笑道:“程尊使说的没错,倒是我狭隘了。那二位就坐在这里吧,我找人把酒席给你们摆过来。”
冯家俞虽然忌惮程棂,但是只以为是程棂也想坐个清净位置,自己说话不小心冒犯了他,他才会不快,并未対刁难慕韶光的事死心。
很快,他就又领着几个下人过来,在桌上布置了酒菜,又特意倒了两海碗的酒,一碗搁到慕韶光跟前。
冯家俞道:“唐尊使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共坐,那要不然咱就把这两碗酒给喝了吧,当我敬你,如何?”
他估计是特意找了烈酒过来,酒碗一放在桌上,就能感到一股呛鼻的酒气,慕韶光这几天正不舒服,忍不住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
程棂翘着二郎腿在那坐着,本来想说什么,结果看到慕韶光咳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连忙放下腿,倾身过去,向慕韶光说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咳嗽上了,这次出去受伤了吗?”
他大爷的该死的殷诏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破龙,连个人都护不住,还能干点什么!
慕韶光冲着程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冯家俞见程棂挡在这里,讨个没趣,也没办法强逼慕韶光喝酒,便把酒碗拿了回去,说道:“没想到唐尊使的身子这样弱,也不知道装的还是真的。这酒你要是喝不了,那就罢了……”
“有完没完?!”
冯家俞的话音还未落,程棂已豁然站起身来,反手又快又狠地就给了他一巴掌,把冯家俞整张脸打的偏向一边,连酒碗都打翻了。
冯家俞又惊又怒,颤声道:“你!”
程棂眉宇间戾气隐现,厉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敬这碗酒?我告诉你,别在这装的像个人似的,就你这号人,我和唐尊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算是一剑砍了你的脑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说罢之后,顿了顿,又冷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若是再敢跑到唐郁面前来没事找事,下回我下手可没有这么客气,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程棂一甩手,把慕韶光跟前那碗酒砸在了冯家俞的身上。
他发起脾气来从来不看场合,不看气氛,这一通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
冯家俞浑身是酒,又气又怒,捂着脸退后两步,感到身后有个人,转头看去,发现是殷诏夜。
冯家俞的师尊大长老涂垚与殷诏夜之间的关系尚过得去,他又知道殷诏夜与程棂之间关系不睦,见状心中一喜,便想告状。
岂料为等他开口,殷诏夜已说道:“滚出去。”
冯家俞愣住,实在不知道这些人今天都是犯了什么邪性:“啊?”
殷诏夜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抬手便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拽到近前,冷冷道:“我说让、你、滚!”
他那双妖媚的眼瞳近在咫尺,隐隐透出一种戾气深重的血色,让冯家俞不禁战栗。
他想破头也不明白,自己挑衅个不起眼的唐郁而已,到底怎么就招惹了殷诏夜和程棂了,但这回,他再也不敢造次半分,哑着嗓子勉强出声道:“是,是。”
殷诏夜松手,冯家俞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的骨骼都发出了“喀啦”一声,他也没敢说什么,灰溜溜地低着头走了。
殷诏夜这才走到慕韶光和程棂的桌子跟前,程棂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殷诏夜却并未坐下,只是将一个小瓶子放在慕韶光跟前,低声道:“药。”
慕韶光道:“多谢。”
程棂冷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殷诏夜刻薄地说:“总比什么都不干,只会像条狗一样乱吠强。”
程棂一拍桌子,怒道:“殷诏夜,你他妈——”
慕韶光皱了下眉,道:“吵。”
他说了这一个字,声音也不大,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都不吭声了。
片刻之后,程棂愤愤地坐下,殷诏夜慢慢松开已经攥紧了的手,冲着慕韶光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吃药吧”,便走开了。
两人没说几句话,但却透出一种熟稔和默契。
程棂闷闷地坐了一会,说道:“看来你们这次一起出去办事……处的不错。”
慕韶光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闲闲道:“要是处的不好,就办不成事了。”
他将茶水推给程棂一杯,又说:“刚才你发这通火,是怎么说的?”
程棂道:“冯家俞那种小人,就会兴风作浪,倾轧排挤,这一次你办成了事,他心里定然嫉恨坏了。我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后他还来烦你。”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在我面前挺凶的吗?怎么别人跟你挑衅,你就忍着不吭一声。还有対殷诏夜也是和和气气的,合着,你只凶我一个是吗?”
这话说的一股酸气,简直跟争宠一样。
慕韶光没回答,慢慢啜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瞥了程棂一眼。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目光里就像有小勾子一般,程棂被这一眼看的心头一荡,胸口有些发热,不自觉脸上也带了笑意。
他一口把杯子里的茶水都给喝了,虽然素日喝惯了酒,此时觉得这清茶的味道竟然也不错。
程棂在手里转着空杯子,说道:“你那边消息不灵通,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前一阵子,长老们手底下的那帮徒弟一直在谋划着想把你这个位置给顶了,好得到进入师尊静室的资格,可是你这次事情办的漂亮,一下子把他们想出来的借口都抹了……”
程棂嘲讽一笑:“他们眼看没了指望,心里面有气,自然要过来找你的麻烦,反正你小心点吧,有事随时叫我。”
慕韶光沉吟道:“魔神的静室……那里面有什么?”
他在脑海中转了转,没有从唐郁的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件事的说法,所以问的很直接。
如此一问,程棂却立刻想到慕韶光平时在门派里不受重视,连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都没人想着告诉他,实在是被轻慢冷落到了极点。
这本就是他的一个心结,不禁觉得心里难受起来,于是把声音放柔了几分,同慕韶光解释。
方才挨了顿痛斥的冯家俞若是听到他这个语气,恐怕要气的昏死过去。
程棂道:“你也知道,先前师尊就是在静室中去世的,后来遗体挪出,但佩剑和其他的遗物还都保持原样放在这里,开启静室门锁的钥匙,就是咱们六人凑在一起的腰牌。师尊的那些典籍也就罢了,那把剑却是一直被他随身带着的,剑中应该还蕴藏着师尊的残余力量和神识……”
慕韶光杯子里的茶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随即稳住。
程棂没有察觉他的动作,续道:“而继承这些的人,必然也是以后执掌合虚的人,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的也想凑上去看一看。按理说长老和护法们的弟子没有这样的地位,所以他们就得想办法,把咱们其中的一个人排挤走,再补这个空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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