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突然(廿乱)

他每年来都会买一束妈妈最喜欢的玫瑰花，还有爸爸最喜欢喝的啤酒和花生。
墓园在半山腰，比起充满尾气的市区，这里的温度要低上几度。
白途在管理处借了工具清理墓园旁长出来的杂草。
“爸，妈，我好久没来了，你们还好吗？”
“给你们讲讲我最近遇到的好事。”
“我有儿子了，你们的金孙，他大名叫白璨璨，小名叫六六。很意外吧，他有我和姜慎的共同基因，说出去都没人信。姜慎是我的高中同学，那会儿还不熟，但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错。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学会照顾小宝宝，工作也有了起色，你们说是不是六六给我带来的福气？”
白途跟他们说了很多，以前他来墓前都会讲自己遇到的不公和所受的委屈，可是，这一次，他发现，从头到尾他都在讲开心的事情，讲六六，讲姜慎，讲他现在遇到的人和事。
“爸妈，一定要保佑我和六六，嗯，还有姜慎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爱你们。”
白途依照袁不凡的吩咐，提前给他买的花和啤酒花生拍了照片。
爸妈离世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大张旗鼓跟人提过。
五分钟娱乐并不太重视他，也就没问他家人的事。
白途在车子发动之前发了一条微博。
-白途：想你们了。[照片][照片]
到家后。他收到了姜慎发来的微信。
-姜慎：去看你爸妈了？
-白途：对，刚到家。
姜慎进组后，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跟白途的交流自然也减少了。
不过，白途倒是很自觉给他发六六的视频给他。
姜慎每次看到视频里只有白途的声音和手，没看到人总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找了二中的同学打听了白途的事情，还是当年的班长。
班长人缘很好，跟谁都说得上几句话，是个社牛。
姜慎问起白途的事情时，班长也挺意外的，他们在节目里不是非常熟吗？
姜慎说怕伤对方的心，不好直接问，班长这才跟他提起白途父母的事。
班长和白途初中的时候就同一个班，他算相熟。
高中的第一个暑假，白途家中遭了巨大变故，他爸妈双双车祸身亡，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位至亲。
暑假再回来时，白途仿佛变了一个人，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的事情，大家出于同情也不会说太多，尽可能地照顾他的情绪。
姜慎在高二那年转到二中，他没有见过失去父母前的白途，因为白途变得特别沉郁，他总是对其他人爱搭不理的样子，以至于姜慎认为他不喜欢自己。
他自己当时也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自然也不会去关心别人，两人也就没有了交集。
故而，在白途拜祭完父母后，姜慎有剧组抽空给他发信息。
-姜慎：我看看六六，你开视频？
-白途：好。
他点开了视频通话。
这段时间只要他在家里，姜慎又刚好有空，他们都会用视频通话，按照姜慎的说法是，可不能他出去一段时间，六六就不认识爸爸了，得多多视频。
六六躺在客厅的小床上，正用小腿踢着挂着的小铃铛，小手还在抓上面的环。
看到白途，兴奋地表达自己高兴的情绪，认人是一认一个准：“啊~”
不知不觉，六六已经五个月了，小手和小腿都越发有力气，现在已经会从仰卧翻到俯卧了，就是还不能翻回来。
他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长相也越发清晰。
白途举着手机问他：“六六，手机里面这个是谁？”
六六咧开小嘴咿呀了几声，姜慎权当他在叫自己。
姜慎：“看来还没有忘记我这个爹。”
白途：“再过几天就不知道了。”
姜慎：“小田呢？”
白途：“他带了六六一上午，我看他困得不行，让他回去休息了。”
姜慎：“嗯，舅妈那边还没帮我们找到合适的保姆，小田可以撑一段时间的。”
白途：“也不急，我最近的工作也不是很忙。”话音刚落，白途看到袁不凡给他发信息，“我先不和你说了，袁哥有事情找我。”
姜慎脸上还带着妆容，他那边也在催促他过去走位了：“嗯。”
袁不凡找白途是真的有急事，姜慎刚挂断，他就打了语音过来。
袁不凡：“白途，你是不是有一个叔叔？”
白途唇边挂着的笑意淡了下来：“是有一个亲叔叔，但已经很久不往来了。”
袁不凡声音颇有些严厉：“他刚在斗斗平台上发了个视频控诉你无情无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有可能是孙宇淘那边搞的事，你先告诉我具体是怎么回事。”
白途一愣：“抱歉，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耻。”
袁不凡：“我现在在开车，十分钟到你家，待会你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白途：“行，你注意安全。”
袁不凡挂了电话才发现带白途和带姜慎是两回事。
姜慎在娱乐圈里有后台，他成名的速度跟坐火箭一样，在娱乐圈两年就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他带姜慎没有压力和成就感，反倒自己像是他的助理之一。
白途没有后台，但他有才，孙宇淘那边就是不想他出头。但回真的是激起他的斗志，这样带艺人才有成就感，走花路上的牛鬼蛇神就由他的扫平。
当白途开门给袁不凡的时候，就看到对方脸上斗志满满，他刚还有些忐忑，是不是太麻烦了。
白途给他拿了冰可乐，袁不凡立即坐下说道：“程和平这个孙子真他妈恶心，竟然给我搞这出，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袁不凡过来的十分钟里，白途已经将他叔叔发的辱骂视频看完了。
这位有几年没见的叔叔在视频里“真情切意”地描述他有多忘恩负义。
他叔：“白途，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爸妈走的时候还是我忙前忙后给办理的后事，他现在发达了，有钱了就跟我们这些亲戚撇清关系了！真是个白眼狼！你们这些小粉丝啊，可要擦亮眼睛看清他人，啧啧啧！”
视频拍摄者：“白途怎么个白眼狼的？”
他叔：“我好心帮他保管他爸妈的赔偿金，他居然说我侵占他的财产，把我告上法庭，我就没见过这种人，死白眼狼！”
没有任何意外，白途现在已经被营销号炒上了热搜。
#白途叔叔怒骂其忘恩负义白眼狼#
白途对过去的事早已心静如水，但还是不太想回忆。
他把六六抱起来，握着六六小手希望从中汲取一些力量：“我爸妈是在我高一暑假那年出车祸去世的。当时的我还未满十八岁，我叔叔便很热情地要来照顾我，当我的监护人。我对我叔叔一家子也没什么防备，当初还帮我爸妈安排后事，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他们。”
袁不凡不催他，认真地听他讲过往：“后来呢？”
白途：“我父母下葬的事过去两个月后，他们美名其曰为了让我专注于高考做了两件事，先是住进我家，然后他们把我父母的赔偿金收了，理由是我未成年，他们先帮我保管这笔赔偿金。”
“我当时也没多想。但后来他们一家就渐渐不对劲了，我叔没什么学历，工作不稳定，平时就打打零工，我婶是单位的合同工，两人没什么钱，但有一天我发现我婶都用上了昂贵的包，我叔戴上了劳力士手表，他们还瞒着我买了一个地段不错的房子。要不是我那个堂弟迫不及待想住进去说漏嘴我都还不知道。”
袁不凡明白了：“他们花掉了你父母的赔偿金！”
白途：“是，我向他们要回我父母的赔偿金，但他们说只是借用，等有钱了再还给我。我那时候就知道，钱暂时要不回来了，我把他们赶出我家。高考结束后，我也成年了，不再需要监护人，将他们告上了法庭。”
袁不凡：“你和姜慎一起上出道的选秀节目时，他们当时没有来闹事？”
白途：“有闹的，但我当时也不火，他们也不看这种选秀节目，并不知道我在节目里。后来，我告赢了，法院强制执行后，他们前两年才把我爸妈的赔偿金全部还给我。”
闹到这种地步，白途和他叔的叔侄关系也形同陌路。
袁不凡替白途生气：“你叔和你婶可真是太下作了。”
白途：“我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袁不凡捋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说道：“我会让人起草一份声明，法院的判决书你有保存吧。”
白途：“有的，我还有他们骂我是孤儿的视频。”
袁不凡：“这一家子真是太恶毒了。”
白途说道：“袁哥，细节我来写吧，你们帮我润色。”
袁不凡：“行，孩子给我抱会儿，你去写，我今天就解决掉这件事。”
六六还精神得很，漂亮的大眼看着白途。
白途花了半个小时将前因后果写了一遍，他的文字和他的歌词一样简洁，且具有感染力。
在最后他特意补了一句：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希望叔能到他们坟前将视频的内容再说一遍。
袁不凡让白途几乎原封不动地将逻辑清晰回应发到微博。
风向立即就转了。
他叔叔说的话模棱两可没有任何证据，而白途的回应逻辑清晰，有理有据，最后那句回应得非常有气势，这一下就赢得了所有网友的同情和理解。
-这叔叔也太恶心了吧！一家可真是奇葩！
-要说没良心的是他叔叔吧，他爷爷奶奶去得早，他爸爸边上学边打工还边供他读书，什么玩意儿！
-要是我有这样的弟弟早就把捶得屁话都不敢说了。
-白途你没错，你做得对，换作是我早把他们的为人告知邻里街坊了！还骂人家是孤儿！孤儿怎么了，孤儿就应该被欺负吗？抱抱途途！
-可怜的白途。[抱抱]
这份声明一发就相当于事情就告一段落，想害他的人自然没能得逞。
白途虽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但是今天是父母的忌日，心情自然不好，他晚上都让自动玩具哄六六睡觉了。
他下单点了啤酒和熟食，搬了张小桌子坐在阳台上坐着。
付晨义本来要过来和他一块儿喝酒的，但他遇到突发情况得留在公司加班。
白途将家里大部分灯都关了。
他坐在阳台上自饮自酌。
初三那年夏天，他爸还坐在这儿和他一块儿喝啤酒。
妈妈笑骂爸爸：“途途年纪还小，你怎么能让他喝酒？”
爸爸说：“男孩子喝点没什么的，老婆，你也来喝，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敬这明亮的月亮！”
三人干杯，喝下各自杯中的啤酒，他记得，他们三人笑得很开心。
忽然，细微的咔嚓声响起，有人开他家的门！
白途起身找拖把朝门口走去。
这时进门的人直接开了灯，两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又拿拖把。”
白途呆呆地望着风尘仆仆的姜慎换下鞋子，声音有点哑：“你怎么回来了？”
姜慎看到的白途眼眶泛红，身上还有点酒气，这明显是哭过了！
他站在白途面前，张开双臂：“赶飞机有点累，给我一个拥抱吧。”白途没回应，姜慎就上前揽住人，他拍拍白途的背，“别哭啊。”
白途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我没哭啊。”
姜慎坚定道：“可你眼睛都红了，你哭了。”
白途吸了吸鼻子，说：“我刚吃的鸭脖，太辣了。”
姜慎：“……”

第36章 “冷战”
姜慎觉得自己就多余跑回来, 白途经历的风雨比他还多，意志磨砺得更为坚定，怎么会哭？
白途想笑又不敢笑, 两人贴得太近了, 被姜慎捕捉到他的表情，清咳一声说：“晚上吃过了吗？”
姜慎松开他：“在飞机上吃了点零食。”
“那一起吃点？吃宵夜不会影响身材吧。”白途与姜慎拉开距离后发现，“你是不是瘦了？”
听到白途的关心，姜慎刚才那点小尴尬没了：“导演说我比签约的时候长了点肉, 要求我再减几斤。”
白途看了一眼桌面上那一堆高热量食物：“那你还是别吃了，全是高热量, 又咸又辣, 明天会水肿。”
姜慎这几天都饿着肚子, 闻着满屋的香辣气息，肚子非常不争气的咕噜叫起来：“没关系, 我明天的戏份是晚上的。”
白途狐疑地望向他：“那你少吃点。”
随后，两人坐在阳台上对着皎洁的月亮喝啤酒吃鸭脖。
白途发现姜慎还挺能吃辣, 而他能接受的也就只有微辣而已。
啤酒喝个一两杯也不怎么醉人。
在姜慎回来之前, 白途自己就喝了两瓶。
姜慎：“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此情此景，白途说起往事：“我爸以前吃饭就喜欢就着啤酒, 我偶尔会陪着他喝一杯, 未成年不让喝太多。你呢？”
其实从白途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出来, 他有一对很爱他的父母。
姜慎：“我妈走之后才开始喝的, 不过我在外面不怎么喝酒，能不喝就不喝, 怕耽误事, 偶尔会约上朋友到家里喝点。”
白途：“我也差不多吧，平时和老付喝得次数比较多。”
姜慎看着满满一桌鸭脖什么的, 恍然明白了：“你买这些不会是准备跟付晨义一起解决吧。”
白途没什么不可以承认的：“没错，不过他今晚突然要加班，就我自己喝。”
姜慎闷闷地将一杯啤酒往喉咙里灌，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是拍完下午的戏才知道白途上热搜，看完他发的澄清内容后，心里替他难过，冲动之下买了机票坐最快的航班飞了回来。
姜慎：“如果他不加班，那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你们在喝酒。”
白途手微顿，定定看姜慎一眼，夹起一块麻辣莲藕吃下，煞有其事地点头笑道：“嗯，对啊。”
姜慎又喝了一杯酒，不吱声。
白途给他满上，然后也将自己杯子里的酒装满，他举起自己的酒杯：“谢谢你啊，姜慎。”
姜慎：“谢什么谢。”
白途朝他眨了眨眼：“谢你特意飞回来，看六六。”
“不客气，都是当爸爸的，自然要多关心儿子。”姜慎看着白途被酒熏得微红的脸颊，笑起来时双眼很亮，像是有星星一样，他一直觉得六六的眼睛长得特别像白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甜。
白途笑了笑，没接话，麻辣莲藕太辣，他又狂喝啤酒，喝多了就想上洗手间。
再回来时姜慎站在阳台上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白途往他旁边的栏杆上一靠：“真难得，在城市里居然还能看到星星。”
不由得想起他之前发错视频的乌龙，那次之后姜慎就把微博头像给改了，现在换成了六六最喜欢那套衣服上的小黄鸭，还怪可爱的。
姜慎：“我以前都没有这么仔细看过。”
白途今晚喝了快有三瓶啤酒，人有点软绵，靠在栏杆上时身体有点歪。
姜慎往他旁边挪了一点，只要白途身体再歪一点就能靠在他肩上了。
白途点头：“嗯。”
他突然侧头，发现姜慎在侧头看他。
一时间楼上楼下传来的杂音好像都消散了。
白途在姜慎的眼里看到自己。
白途又忽然问他一遍：“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姜慎当然很清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
今天看到白途发的回应，除了替他难过之外，还想起他们在录制《出发吧，练习生！》节目时发生过的一件事。
节目的拍摄时间是四个月，所有练习生都被关在基地里训练。
有的练习生为了在节目中多几个镜头，经常在舞蹈室里滞留很长时间。
姜慎记得白途也是一个很拼的练习生，他的拼和其他练习生不一样，他是真的认真练习。
被告知他俩分到一组时，姜慎当时是松了一口气，他喜欢跟白途这种不爱搞事的人合作。
两人的配合度很高，练舞的过程中几乎不出什么大错。白途学舞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悟性高，姜慎只要提点一下他就能明白。在姜慎看来，白途是所有练习生中进步最快的。
没有淘汰赛的一天，姜慎因人气高被导演拉去单采，回到寝室已经比较晚了。
节目组故意给他们设置比较艰苦的条件，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室。
姜慎心里有点怕怕的，由于他一来就C位，同寝室的练习生多多少少都会嫉妒他，而他也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抱团太厉害了。
他只能自己去公共浴室。
好在浴室里还有其他人，不至于让他太害怕。
只是他回来时会路过楼梯口，一般情况下，那里的安全门是合上的。
这天，他回去的时候，发现安全门并没有合上，隐约间从里面传来低低地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