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神坛跌落(鱼不知)

顾飞白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此时此刻又涌现出新鲜的，止不住地往下流，狠狠地砸在昂贵华丽的地毯上，他吸了吸鼻子，眼神倔强中透着一丝欣慰，“你杀了我吧。”
如果死在弟弟的枪下，也好，至少他找到了秦良翊，看见他成人成家，不枉父亲挂念了一辈子。
秦良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迅速拿出枪抵在他额头上，顾飞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闭上双眼。
过了许久，枪声未响，秦良翊盯着他落泪的脸，松开他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用力将其脸颊上的泪痕擦去，起身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背过身去，“滚吧，老子大喜日子不想见血。”
顾飞白脱力地倒在地上，没想到秦良翊就这样放过了他。
“良翊...”轻声低喃他的名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一命还一命，下次再见我不会放过你。”秦良翊闭了闭眼，生硬的神色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悲痛。
泪水还挂在脸上，顾飞白嘴角带着笑离去，他很高兴，弟弟尚未同国党一些人一样丧失良知。
剧本看到这里，婚礼戏份结束，施音池不满地关上剧本。
“不喜欢。”
程驭不解：“怎么了，怎么不喜欢？”
“今天拍你中枪，明天拍你哭，我还得踹你一脚。”施音池愤愤道，“我才不想踹哥哥，会疼，不想你疼。”
程驭心都化了，“拍戏嘛是这样的，不然你以为演员的钱好挣？”
“我明天肯定又要NG很多次。”
“白天和你说了，戏开场了你就是秦良翊不是施音池，踹的是顾飞白，不是我。”程驭思考片刻，“既然你这么担心这段戏，那我们今晚先对这个。”
说完他便起身，“来吧。”
施音池还没反应过来，程驭已经跪在了他面前，他低着头，和剧本里的顾飞白一样。
“哥哥，你快起来。”施音池想去搀扶。
程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这才没多久，眼眶已经红了，他用泛红的双眼盯着施音池：“干什么，对戏！不然给我回去。”
好凶，施音池心道。认真起来的程驭像一只有攻击力的小兽，爪子一下又一下挠在他心上。
“我对。”他立刻放下剧本，身体转了个方向。
两人按着剧本里的情节演起来，当施音池的手捏上程驭的下巴，肌肤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颤了颤，注意力很快被分散。
程驭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说台词，“台词？”
施音池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程驭的眉骨较高眉眼深邃，面部轮廓是十足的东方相，分明流畅，透着清朗帅气，两人距离不到二十公分，鼻息喷薄至他的皮肤，青梅酒的香味比刚才面对面坐时浓了一个层次，他一时间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忘了。”他用平常的口吻说出，此前的那些撒娇消失殆尽。
程驭的味道让他大脑停止运作，一下子忘了伪装，直接现了形。
“没事，再来，这次不能忘了。”程驭以为他进入了秦良翊的角色，没想太多。
“嗯。”
对方心思如此透亮干净，施音池只觉得口干舌燥。

“你杀了我吧。”
短短五个字，没有情绪激动的咆哮，没有妄图贪生的痛苦，没有遇死的恐惧，只有绵延无尽的决绝与释然。
程驭身穿睡袍，却仿佛换上了那身历经岁月的西装，规规整整去参加弟弟的婚礼。他的眼睛含着一颗泪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砸了下来，紧接着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
施音池看在眼里，只想把这人抱在怀中，揉进骨血，谁也不能再让他落泪。
可他忍住了，心里清楚知道这是程驭在帮他对戏，在对方指导下，无实物表演枪抵在他的额头。片刻，和剧本里的秦良翊一样，用指腹帮程驭擦去了泪痕。
他一脚踹上顾飞白的胸口，收了力道，只让对方侧了身子。
“滚吧，老子大喜的日子不想见血。”
程驭闭上眼低喃秦良翊的名字，施音池接完后面的台词，房间里空出一段余烬的沉默，如同一张蛛网缠绕束缚，狠狠勒紧两人的心脏。
出戏后，程驭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泪，站了起来，“最后一句台词说得不错，但‘老子大喜的日子不想见血’这句还差了点。那个年代军校出身的人身上难免带点杀气，你这句说得太温和，踹得也轻了些。秦良翊对顾飞白的情感应该是十分复杂的，最后一句可以落于表面的平静，但这句话正处于矛盾冲突顶端，还是需要情绪起伏。”
“帮你挡过子弹的人，惜他为友，又恨他背叛，这句话是借口，也是你的矛盾与不忍，你恨自己不忍，用这一脚去宣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涌动平息，施音池才回道:“好。”
“那再来一遍？”程驭问道。
“好。”
两人过了好几遍，每一遍过完程驭都会给他讲问题，甚至会调换角色，让施音池看一下他是怎么去诠释秦良翊这个角色。
最后精疲力竭，直接倒在了床上，睡袍被施音池踹出了印子，纵使地毯再柔软，跪得时间久了，膝盖也被磨红一片。
“哥哥，对不起。”施音池同样倒在他身边，侧着身子给他拍了拍胸前的灰尘，“去换一件吧，脏了。”
“等下换，累死了，先歇会儿。”程驭不愿动弹。
施音池离他很近，能清晰地看见他皮肤上的毛孔和纹路，感受到喷薄的气息，夹杂着丝丝青梅酒香。程驭的睫毛很浓密，却根根分明丝毫不乱，凑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他的眉尾有一颗浅浅的小痣，镜头都很难展现出来。
发现了这个亲密距离带来的私密，他竟然有些雀跃。
“是我太笨了，才让你教这么多遍。”
“没有的事，你刚接触表演，已经表现很好了。”程驭不是故意说好话去安慰他，施音池在表演这方面确实不笨，悟性也不错，“如果以后想继续走表演这条路，还是得系统性学习。”
施音池压根没想过做演员，这次完全是为了程驭才进组，“那哥哥能教我吗？”
“我？”程驭摇头笑道，“我就只有教小孩那点本事，国内不少专业院校名师都在外授课，我可以去帮你问问。”
“那我不要。”
施音池从床上起来，半蹲在床前，手指轻轻抚上程驭磨红的膝盖，“演戏太辛苦，这才一会儿，你就受伤了。”
被这么一摸，程驭浑身宛如触电一般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别扭地缩腿试图抵挡对方，“这叫什么伤，小孩子家的，别那么娇气。行了，早点回去休息，状态调整好，明天咱们争取一条过。”
“嗯。”施音池不动声色收回手，轻抿嘴唇，带着歉意望向坐在床上的人，“为了不让哥哥受伤，我会努力的。”
程驭在圈子里没见过这么乖这么体贴懂事的人，果然是Omega，和那些霸道的沙文主义Alpha不一样。
“那我要是一条过，有什么奖励吗？”施音池话锋一转问道。
这还没做就开始讨赏了。
程驭却很乐意给他奖励，表现好的小孩给点糖是理所应当的，“想要什么？”
“下周末电视台晚会邀请了我们团，哥哥能来看我唱歌吗？”
程驭还以为他会提一些特别的要求，没想到是这么寻常的事，“没问题，那天我找郑导请假。”
“哥哥，你真好！”
施音池这两天基本上摸透了程驭的性格，和寻常的Omega完全不同，吃软不吃硬，非常吃撒娇这套，正好他也很乐意钻进圈里给他套，在家里用不上的手段，在程驭面前能用得尽兴。
至于套走之后，不会有机会甩掉了。
第二天施音池早早起来化妆，饰演新娘的年轻女演员起得更早，相比男性，女性的婚礼妆发更繁琐。女演员叫曲茉，科班出身，比施音池大上两岁，目前在圈里处于二三线的位置，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眼睛像杏仁似的，又大又圆，看起来就像被家里保护很好的大小姐。
做造型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回头望向门口，像盼着什么人似的。
“大小姐别动。”三番五次后，造型师终于忍不住提醒。
“不好意思。”曲茉抱歉道，收回视线。
一旁的施音池注意到这一幕，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等程驭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曲茉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呲拉一声和地板的摩擦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甚至程驭都愣在门口。
“怎么了？”他问道。
施音池突然站起来，走到程驭身边，“哥哥，怎么来这么早，昨晚我累着你了，应该多睡会的。”
化妆间所有人:“？？？”
浑然不觉的程驭见他这么体贴，心头一软：“没事，不累，今天加油！”
知道内情的小丘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生怕别人误会什么，流言这东西若不从源头制止会越传越离谱，施音池作为当代小生中的顶流，可不能背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赶紧说：“是啊，多亏驭哥帮我们家音池对戏，两人关系可好了。”
大家恍然大悟，难怪施音池对待程驭的态度与其他人不同，看来以前就认识，程驭才会私下里帮施音池对戏，确实该多练练，不然总NG耽误拍摄进度可不行。
施音池深深地看了小丘一眼，小丘瞬间汗毛耸立，怎么感觉太子爷的眼神里带着刀子，感觉要把他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曲茉突然冲到程驭面前，脸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红扑扑的，对程驭说道：“驭哥！终于见到你了！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小学就开始喜欢，能合一张影吗？”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程驭的照片——是当年让他爆火的《霜剑照雪来》剧照，还有一支金色记号笔，“还有，还有这个签名，谢谢驭哥。”
程驭本来被贸然冲过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见她手里拿的签名照顿生感慨，伸手把东西拿了过来，“这张...我都没有这么清晰的图，时间过得真快，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驭哥，我叫曲茉，乐曲的曲，茉莉的茉，能不能麻烦您在背后也写上我的名字。”
“好。”
程驭爽快给她签了名，对方如获珍宝似的接过，又拿着手机站到他旁边。
施音池被晾在一旁已经很不爽了，看见曲茉亲密地想用前置摄像头拍大头照，那距离恨不得挨在程驭身上，忍不住说道：“驭哥，我给你们拍。”
曲茉不想麻烦施音池，立刻摆手：“不用了谢谢，自拍就好。”
施音池眼睁睁看着两人肩膀靠在一块拍完照片，程驭还对她笑了！
“驭哥，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曲茉眼巴巴望着程驭。
施音池心想自己还没加上微信，竟然要被一个女人抢先，“哥哥，要不先去化妆，怕等会来不及。”
提到工作，程驭不好再耽误时间，“好。”
他对眼前目光流露出失落的曲茉道：“我手机在包里，包助理提着，她去买早餐了还没回来，中午我们再加。”
曲茉赶紧激动地鞠躬：“谢谢驭哥！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当年因为《霜剑照雪来》喜欢上程驭，每一部剧每一部电影都看过，加了后援会还买了许多海报和杂志，程驭出事那年她刚上高中，一直在网上舌战群儒，和那些黑粉和脱粉回踩的人互怼。分化成Omega又怎么样，他隐瞒性别还不是大环境影响，那些人根本看不到问题的本质，只会一顿乱喷乱踩。
后来程驭退圈后援会解散，她依旧没有退粉丝们私下组的粉丝群，盼望着程驭会回来，她为此还学了表演考上电影学院进入这个圈子，如果哪天程驭回来了，能有机会和他见面。
《霜剑照雪来》是郑鸿导演，《无声飘浮》发布选角通知时她毅然决然去试镜，成功拿下季嫣然这个女配角。开拍前听到小道消息郑鸿想把程驭请回来，她整个人乐疯了，仿佛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
十年老粉能和正主面对面演戏是什么体验？上一部网剧昨天刚杀青，她一天没休，直接无缝进组，只为快点见到程驭。
她是Beta，不奢求能和程驭在一起这种美梦，只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做一辈子喜欢的事，独立自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几人回到化妆桌前，施音池看见小丘积极地给他摆正椅子，想到刚才的事，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给莫尧打电话，别在我这儿干不了几天。”
一切弄完跟着施音池去片场的路上才看手机的小丘，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
他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惹到这位祖宗了。

第11章
今天主要拍摄地在影视城内临时搭的一个内景棚，程驭和施音池的戏在白天，晚上还得补一场施音池的夜戏。
程驭坐在一旁看施音池和曲茉的对手戏，总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估计是第一次和女演员搭戏有些不习惯，还是NG了好几次，郑鸿不得不跑过去讲戏指导。
原本他也想过去，没想到施音池隔老远对他摆手，这次终于过了，后面一直拍得比较顺利。
中场休息，施音池穿着一身婚服跑过来坐到他旁边，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装前还别了一朵精致的红玫瑰。
曲茉也跟着走过来，白色蕾丝旗袍束着腰腿，脚上踩一双高跟鞋步子比程驭慢了不少。
施音池见状又挪了挪椅子，往程驭那边靠近了点。
“驭哥，合照我能发微博吗？”曲茉问道。
程驭想到自己在网络上的名声，面色犹豫：“嗯...我的风评不太好，你发网上会对你有影响吧。”上升期的小姑娘被他影响前程就不好了。
“没事的，驭哥，他们要说等他们说去，我不怕。”曲茉想到那些不分青红皂白黑程驭的人心里一阵愤怒和难受，当年程驭出事没有一位艺人站出来替他发声，就连他圈内最好的朋友邵兴泽也没有，现在程驭好不容易回来，她一定要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你啊...”程驭不知道说什么好，让朵朵把手机递了过来，“来加微信吧。”
施音池在一旁脸色越来越沉，见程驭把二维码打开，眼疾手快把手机夺了过去，“哥哥，我都还没你的微信。”
程驭才想起来这事，他本人对一切社交网络看得很淡，竟然忘了和施音池加微信。
“那你也加。”
施音池哼哼两声抢先扫了微信，不情不愿把手机还回去让曲茉扫。
“我也想和你合影。”
曲茉若是把她和程驭的合影发网上，那些闻风而动的营销号不知道会含沙射影写什么东西，外界看来两人关系变得不清不楚。程驭不在意，他在意着，这女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还妄想得到Omega。
“现在？”程驭皱眉，“你穿戏服会不会暴露人物造型。”
施音池立刻把西装脱了，只留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这样拍。”
“行吧。”
施音池拿出手机，整个身体都靠在程驭身上，“哥哥，你头过来一点。”
程驭很少自拍，下意识遵从施音池的指令，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块，施音池按了好几张，不停变换角度。
“够了吗？”程驭脸都笑僵了。
“和哥哥一起拍怎么都拍不够。”施音池哪肯放过程驭，一松开那女人又会找机会和他说话。
坐在一旁的曲茉觉得他们的举止太亲近了些，驭哥是Omega，施音池是Alpha，挨这么近似乎不太好。但她转念一想，早上施音池助理的意思应该是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关系很好，既然驭哥下工后还愿意帮他在房间里对戏，估计确实很亲近。
中场休息很快过去，化妆师给他们补了妆继续拍后面的剧情，等程驭和施音池拍对手戏时，曲茉把自拍发到微博，还专门带了程驭超话。
【我的十四年，感谢你能回来！】
程驭当年退圈后微博直接注销，直至今日没再注册微博号，就连超话也是这两天才有粉丝帮忙创建。
曲茉不是流量大花，平日里微博互动基本上是公司帮忙做数据，真实粉丝没有很多，这次带上了程驭，被营销号火速搬运，没多久便冲上了热搜。
【一颗小土豆：卧槽卧槽卧槽，这不是《无声飘浮》里演秦良翊老婆的那演员吗，竟然是程驭粉丝！】
【建国后不小心成了精：好家伙，剧才刚开始拍，剧组就开始炒cp了是吧，是不是施太子不乐意炒，才安排这两糊比来。众所周知：糊比再炒也粘锅，翻不了身。】
【程驭今天退圈了吗：又拉黑一位咯！能喜欢程驭这种撒谎精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