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怡婷走远,谢眠淡淡看着周瑾,喊了一句:“周哥。”
周瑾深深凝视着他。他身上周麒的扮相也还没有卸,满身是血迹,心口更破了一个大洞,看着谢眠的目光,分不清是早已成名的演员在看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还是那个爱上了自己小妈的继子在看化为厉鬼的爱人,他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道:“我听陈导说你晚上还有事,就不来参加庆功宴了,我觉得很遗憾。眠眠,这段日子。和你拍戏的过程非常愉快,我有这个荣幸,再为你举办一场庆功宴吗?”
“——单独的,只为你。”
周瑾语气温柔,已是不加掩饰的邀请。
“抱歉,最近可能我都没有什么时间。”谢眠回的果断。他将擦拭指尖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越过他时,轻飘飘留下一句,“周哥,你入戏太深了。业务能力还有待加强啊。”
周瑾看着他的背影,苦涩一笑。
他何止入戏太深。
他只恨自己入戏太晚,所以没有在谢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到对方身边。甚至落井下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到了最后连“朋友”二字。都不能算上。
陈祯正在观看着摄影机里面的回放,他两眼通红,手激动地哆嗦着。
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效果——居然比他最好的想象还要让他满意。
他和恶魔作了交易。而谢眠用自己的实力,给了他一份足够值得上报价的回报。
不、不——这样的效果,就算多少金钱,恐怕都未必能够买来。
谢眠是无数导演最想要的那种人。
能够完美理解和猜透导演所有想法,把角色完美地呈现,甚至在此之上,演绎得更加出色。
“影片什么时候能够上映?”
恶魔低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陈祯手一僵,浑身下意识抖索了一下。他知道谢眠就站在他的身边,但跟拍摄时候的狂热不一样,现在他甚至不敢去跟谢眠的眼睛对视,快速地道:“为了赶上下一年电影节的评选,在你来之前,电影其实就已经拍摄剪辑了大半。最快速度,半个月之后就能成片上架。”
2033年电影采用分级制度,审核上映的程序简化了很多,这也是近年来恐怖电影得以流行的前提条件。
“半个月。”谢眠低喃,那正好是他在“黎明号”拍摄综艺的时候。比书中电影上映时间快了两个月。
陈祯唯恐他再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真的不能再快了!虽然你的表现很好,剪辑也需要时间……”
谢眠笑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没事,陈导不用着急。慢慢来。我很期待成片的那一天。”
他回到休息室,卸去一身染血的红衣,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手支在化妆镜前给自己带上黑色镜片。
他还没穿上西装外套,以Secure的角度,能看到他身上白衬衫被黑色的西装裤掐出纤细腰线,因为身体前倾的原因,挺翘的臀部线条流畅地显露出来。
它甚至从储存区域中找出了之前给谢眠按摩时候的记忆录影,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白衬衫,找到了对方背上那两点腰窝存在的位置。
那是非常适合人用两手按住,用力往前往下深压的位置。
放在桌面的电话忽然响起。
谢眠低头瞥了眼,直起身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谢凛疲惫的声音。
“我到了,在城堡门口。”他停顿了一下,沙哑地道,“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机器人看起来正经,其实一点也不正经w
傍晚。黑色栅栏缓缓打开,一辆柯尼塞格驶入其中。
谢眠打开车门下车,目光扫过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谢家大宅。
他从小到大成长的“家”。
谢家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看上去还是记忆之中的模样,不过花园似乎最近几天有些疏于打扫,枯黄的落叶铺了满地。
谢凛把车停好在车库,扫描指纹锁,推开了大门。
客厅里面空荡荡,整体是灰色调的现代化装修,地面大理石泛着冷光。棕黑色沙发后面,是一扇面对花园的大落地窗。
谢凛放柔声音道:“进来吧。”
“管家呢?”谢眠迈步走进,环视一圈,淡淡道。
谢家很大,平时管家和佣人加起来有七八个,正常情况下,谢凛刚回来管家就会出去迎接,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谢凛沉默了一下,“我辞退了。”
谢眠“嗯”了声,没有问他为什么辞退的原因,只是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搭在膝头,撩眼看向谢凛——以谈判的姿态。
“谢先生,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的,非要请我回来这里做客——那些有关于我母亲的陈年旧事。”
谢凛看着眼前穿着西装的谢眠。对方彬彬有礼,表情冷淡,看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他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撇开视线道:“不着急。你先坐坐,我、我先去给你倒杯水……弟弟。”
谢眠淡淡道:“刚才在电话里我就想说了,我不记得有过你这样一个哥哥,可不可以请谢先生也不要自作多情,把一个外人叫做自己的弟弟。这会让我感觉为难。”
谢凛蓦然握紧了拳头,哑声道:“不,不是的。你不是外人。我和你之间……”
是亲生的兄弟,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很想要这样说。然而那些混乱的血缘检测报告,难以寻觅的前因后果,却不是一时半会间就可以说清楚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抱歉”,就脚步匆匆走去厨房倒水。
谢眠看着谢凛狼狈离去的背影。
监护权的问题早已在他继承褚氏集团的时候就被顺便解决,他本来已经懒得再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再有任何来往。不过,谢凛电话邀约他时,却说自己有关于师倾歌当年自杀的信息要与他交流。
生前,师倾歌的死一直是他的执念。
之所以进入娱乐圈,也是他想要跟随自己母亲的脚步,去体会对方眼中的世界,找出对方自杀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已经不剩多少了。
对方自杀的时候他年仅六岁,后来进入乐园又返回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
他只记得对方死时的模样。
师倾歌是上吊自杀的。
但死时的姿态,却和大部分吊死者都不一样。
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痛苦,唇角微微勾着,像是终于走上自己应该的结局,手掌伸展往后,仿佛将要飞翔。
她在绳索上轻盈地摇晃,血沿着舒展的指尖一点点往下流——在那之前,她已经自杀过几次了,割腕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此刻又崩裂。
因为有前科,谢奕看她看的很紧,房间里装着监视器。
之所以没有发现对方自杀,是因为那天,他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伤了腿,流了很多血。
家庭医生刚好请假,谢凛还在上高中,谢奕急急忙忙载了他去医院。等包扎好膝盖,止了血,他们才回了谢奕去给他做粥。
他怕疼,疼得想哭,于是含着眼泪去找他的母亲。他打开了那扇房门。
她手上血还在流。
她失去呼吸还不久。可能还没超过十分钟。
客厅电视上还在播着他母亲出演的电影,他的母亲在里面扮演一位天使,在云端之中飞翔。美丽而自由地。
他忽然看到对方身后展开翅膀。
窗外阳光洒在雪白的羽毛上,白皙指尖羽毛飘落。她脸上表情幸福而安详。
“妈妈,你在飞吗?”
师倾歌没有回答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父亲说他的妈妈生了病,不爱说话也是正常的。
但他知道师倾歌是爱他的。
只要他来,对方就会用手温柔抚摸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
妈妈飞累了,就会落下来,抚摸他的头。他这样相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谢奕手上粥碗掉落碎裂的声音。
他被他冲进来的父亲大力推开,跌倒在门边。
一片混乱。
刚放学的少年谢凛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小眠乖……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妈妈是在飞吗?为什么你们要把她放下来?”他却还执着地问,“她看起来明明很高兴。”
谢凛颤抖的声音透着不解:“……小眠,你在说什么?”
他疑惑眨了眨眼。
可是就是这一眨眼之间,那些羽毛和翅膀都突兀消失不见了。
只有满地的血。还有躺在血泊里,他母亲冰冷的、扭曲的尸体。
“遗传性双相情感障碍,重度幻视幻听,中度自闭。”医生说出诊断结果,“需要立刻进行药物干预治疗。等他再大几年,如果还没有好转,建议尝试MECT。”
“他这样多久了?”
“如果他以前表现没有异常的话,第一次发作时间应该在一年内。就算有部分遗传,但以他的年龄来说,也实在是……太早了。他母亲的死对他而言,或许是很大的诱因。”
空荡荡的
谢奕和谢凛都不在。
他抱腿缩在墙角,看着落地窗外花园。那里长着一棵棠梨花树。
又是初春了,风吹过,雪白的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羽毛一样。
“夫人走的那一天,这棵棠梨树也在开花。”管家站在餐边柜旁,擦着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你呼救及时的话,夫人应该还有抢救的机会。监控器上显示,你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才刚刚上去五分钟。”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树,还有那些雪白雪白的花。
谢奕难得回了
他还在角落里看花。
谢奕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一身酒气,不解地问他。
“你自己明明那天也受了伤,流了血,你自己会觉得痛,那她不会痛吗?她流了那么多血,你怎么会认为,她只是想飞呢?”
“你为什么不喊出来?”
他为什么没有喊出来?
“我是你父亲请来的家教,从今天开始,负责教导你认字书写,还有一些基础常识,并负责你一部分的生活起居。”
他抱膝坐在沙发上,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对方。
记忆里,家教的脸模糊不太清晰,依稀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风衣。
男人蹲下身来,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只手很温暖,带着一点苦涩的烟草味道。让人亲近,想要依靠。
“眠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家教问他。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可以。】他其实想要这样回答。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想说话,以至于已经忘了应该怎么去说。
对方却好像看懂他眼睛里的意思,低低地笑了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眠眠了。那么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
“来,喝杯水。”
谢凛将一杯温开水放到谢眠的面前。
谢眠没有拿,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包烟,用Zippo点燃。
他把烟娴熟地夹在两指之间,低下头去,吸了一口。迷离的烟雾柔和了一点他长相的锋利,苍白的脸低垂,看上去就像是一朵低垂绽放的铃兰。
谢凛本想制止他抽烟,目光和言语却都在此刻停驻了。
超脱世俗的清冷和勾人堕落的风尘在对方眼角眉梢融合流转。他看着谢眠薄唇吐出一点朦胧的雾气,淡粉的唇柔软而娇嫩,泛着盈润的光泽。他听到对方低哑声音。
“我忽然想不起来当年教过我那位家教的名字了。你还记得吗?”
这是个很突兀的问题。
谢凛回过神,却不太想答。他不太喜欢那个家教,谢眠就是因为对方学坏学会了抽烟,还不顾他的担忧,开始时不时偷偷翻墙离谢眠十八岁的时候,精神情况已经因为MECT治疗好转了不少,他本想为谢眠办理大学入学手续,谢眠却跟他大吵了一架,毅然决然地进了娱乐圈。
不过,谢眠在自己母亲死后精神情况第一次好转,却不是因为MECT。那时候他才六岁,年纪太小了,还接受不了过于激烈的电休克治疗。
六岁到八岁,谢眠整整两年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直到谢眠八岁的那年,他的父亲请来了一个家教。
作为哥哥,他在自己弟弟最脆弱的时候,没能够打开对方心扉。
但是一个外人做到了。
谢凛想,他之所以不喜欢那个家教的原因,除了对方对谢眠留下的许多不良影响,还有更多,大概是因为嫉妒。
沉默片刻,谢凛终究还是开口道。
“他叫张铁柱。”
谢眠夹着烟的手一抖,掉了一点烟灰下来,“……什么?”
“张铁柱。”谢凛以为他没听清,沉声重复了一遍,“弓长张,钢铁的铁,柱子的柱。”
“咳咳咳……”谢眠被烟呛住,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咳嗽泛出红晕。
谢凛看着他激动的模样,默默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弟弟看起来依然还是那么在意那位家教。
他沉默了一下,打开手机,翻找出一张合影,走过去递给谢眠。
“这是他的照片,当初你非要拉着我帮你们拍的。”
作者有话要说:
照片上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是年少时候的他,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正抓着旁边男人的手,笑得很开心。
被他抓着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身材高大,长相平平无奇——是扔进人堆里转瞬就认不出来的那种长相。男人嘴角噙着一点笑容。
“张铁柱?”
谢眠喃喃了一下这个名字,手上的烟都忘了抽。也许是长期电击治疗的后遗症让他遗忘了一些东西,他实在是记不起来对方到底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长得又是不是这幅模样了。
他想起之前在S大门口看到的那个穿黑风衣男人的背影,沉默半晌,问:“张……他现在,在哪里任教?S大吗?”
“他?”谢凛摇了摇头,“他现在应该不当老师了吧。他走的时候说,大城市生活太累,他要回家种田。”
……回家种田?
谢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烈日当头,男人带着草帽,穿着白色老头背心,嘴里叼着一根烟,对着耕地一锄头下去。汗水顺着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和结实肌肉流下,滴进滚烫的泥土里,滋出一点白烟。
烟烧到了指尖,烫得他一个激灵。
谢眠把烟在烟灰缸上摁灭,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场景晃出脑袋。
谢凛打断了他的思考,拧着眉道:“先不说这个了,这次我约你回家,重点其实是想要跟你谈谈……关于你……我们母亲的事情。”
谢眠目光陡然锋利,敏锐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我们?”
“是的,我们。”谢凛语气艰涩。他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几份资料,放在谢眠面前,“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但是,我们确确实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谢眠拿起桌面的资料快速翻阅,里面包括几份血缘鉴定报告以及许多份调查记录。
谢凛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当年我爸和我……白婕结婚的契机,是一次游轮慈善晚宴。两人醉酒在船上过了一夜。白婕发现自己怀孕,生下孩子之后联系谢奕,两人顺理成章成婚。”
谢眠垂眸看着一份名单资料,其中“师倾歌”几个字十分显眼,道:“那次慈善晚宴,我妈也在船上。”
谢凛艰涩地点头,道:“是的。也就是在那次晚会之后不久,她在公众视野里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接戏、也没有上任何综艺。时间大约是半年。”
“她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生下了我。但医院里面她的生产记录却显示,那是个死婴。”
谢眠抬起眼,唇角弧度带着淡淡嘲讽,“谢先生横看竖看,倒也不像个死人。”
那双死气沉沉幽深的眼,仿佛真的能够穿透他肉体看到他灵魂,竟让人恐惧。谢凛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记录是伪造的。婴儿被调包了,掉包的人是白婕。”
他从一堆资料里面抽出一张任职证明放在桌面。
“S市福利慈善医院。当时白婕是这家医院的产房护士。在师倾歌生产之前两个月,白婕曾经有过怀孕休假的记录,却很快又开始上班。师倾歌生产当天,她也在产房值班。”
谢凛的表情压抑。
得到这些资料,他第一反应,其实是难以置信。
他不能相信那个印象里温柔宁静的母亲,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白昙走失之后,他的母亲为了保护横穿马路的小孩车祸而死。
那时候他虽然悲痛欲绝,却觉得这确实是他母亲会做出的事情,毕竟她是如此善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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