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就在此时到了,顾熙阳没再看他,冷着一张脸匆匆往前走,“行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是。”男人赶紧离开,仿佛在顾熙阳身边再呆一会儿就要原地钻洞躲起来。
……这个如此年轻的小总裁,刚上任的时候就在董事会上笑着解下领带,差点当场勒死一个老头,最后推动了他的项目落成,给下半年公司的股价拉了个猛上坡。这是个疯子,还很有手段,没人敢惹。
而且他是顾先生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顾先生非常器重他,经常带在身边,顾先生是阴狠的人,这位是明着来的,他要是当场跟你发火,说明你也许是时候要提前准备一下身后事了……
顾震山,顾氏集团的顶头人,他有绝对的权势掌握这一切,站在最高处俯瞰整个城市,而他自己早已身陷泥沼,在阴暗中浮沉。
顾熙阳推开会客室的门,正对面的沙发上,坐在一位穿着黑色裙装的女士,年龄约在五十岁上下,浅金色长发挽起,颈上戴着一根绿宝石项链,相貌看起来并非本国人,碧色的眼睛动人非常。
“阿姨!”顾熙阳笑,走到女人面前,“您就别生明瑞的气了,他是被我叫去的。”
女人嗔怪地看了一眼顾熙阳,但显然是很宠溺的一种神色:“你啊,就知道替他打掩护。”
“怎么我不来不愿意签赔款协议吗,是觉得我给的少了?”顾熙阳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过旁边法务部的人递过来的合同,翻开看着。
“并不是。”女人抬起手,拿过pad,递给顾熙阳看。
“自从陆槿离开这个节目,这个数据下滑的比例太大,我和你杨叔叔商议了一下,还是希望他能回去继续这个节目,况且我看,明瑞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嗯……”顾熙阳作出思考状,“可是他受伤了,阿姨,而且您怎么看出来明瑞喜欢他的?”
“明瑞喜欢男孩,这个我们都知道,我和你杨叔叔,私下也偷偷看了节目直播,看到他好几次都在偷看这个叫陆槿的孩子,我们想着,他应该是比较心仪这个孩子的。”
“啊。”顾熙阳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表面不显,心里却已经在揍人了。
“其实,”顾熙阳一边说,一边把赔款协议的合同递到对方面前,“陆槿是我男朋友。”
“——地下的。”顾熙阳做了一个“保密”的表情,看着对面的女人脸色变了几变,在震惊中接过他递过去的签字笔,终于还是颤抖着在赔偿协议上签了名字。
“那网上传的那些……”女人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啊,跟我爸没关系,也跟交易没关系,正经关系。”顾熙阳笑着,扶着对方的胳膊,“来,慢点。以后您见到他,就当他也是顾家的儿子,就行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女人无奈,被他扶着出了会客室的门,摆摆手示意他不用送了,回过身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明明,你不小了,又是独子,也是时候该考虑安定下来了,不能这么瞎玩下去。娱乐圈这些孩子,都不适合你的身家背景,你该明白的。”
“嗯……”顾熙阳点点头,但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姑娘,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她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你们可以见一见。”
“我不用……”
“哎,明明,这可是经过你爸爸同意的。”
对方这话一出,顾熙阳便沉默了。他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浅粉色名片,上面印着林月,某某公司CFO,下面标着联系方式,是飘逸的手写体。
“是她啊……”顾熙阳想起之前在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啊不,她这样的可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女孩了,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业内知名的首席财务师,数学系的天才,出身豪门甚至只是她身上的一项微不足道的背景。
与她的光芒对比起来,她那个学钢琴的龙凤胎哥哥就完全相形见绌了。
数学系……顾熙阳又想起了陆槿。陆槿大学也是数学系,说不定和这个林月聊得来。
他胡思乱想着,送杨家的夫人进了电梯,“喂您好,我是莫妮卡。”她接起电话,“哦,真的吗?他不是不愿意回来吗?”
“……好吧,你告诉他,先别回去,不然老杨指不定怎么揍他。”莫妮卡挂断电话,无奈地笑,“明明,你看这个明瑞,也不想继续拍节目了,说想回来看你,算了,这什么赔偿协议,我看也不用了,瑞盛酒业就是一个小公司,给你赞助的钱就当是给你们零花了,等明瑞回来以后,你可得多带着他,上你那新上市的,那个建筑公司去看看啊!”
顾熙阳笑:“莫阿姨,你消息真灵通,那公司刚在国外上市还没一个月,你就知道了。”
“说实话,融资融的怎么样?不够跟阿姨和叔叔说,建筑方面,我们也很有兴趣的。”
“还可以,现在新项目已经在施工了,嗯,就是城北,江城大学旁边的那块地,准备建一片单人公寓。”
“哇,我好像听谁说过,原来那个项目是你?明明,你现在让阿姨刮目相看了……听他们说,现在地标可不好拿,那块地当时竞标的非常多,你怎么拿到的?”
“靠……长得帅。”顾熙阳笑,莫妮卡知道他说不正经的,宠溺地瞪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看着他,感慨:“那你确实要抓紧联系林家那姑娘,她是财务方面的专家,你公司新上市,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她。”
“我知道了。”顾熙阳点头,把莫妮卡送进了B2层停车场。
“……少爷,您还回医院吗?”
漆黑一片的停车场里,顾熙阳被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拳打到对方脸上,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司机。
“你干什么呢!”顾熙阳抚了抚胸脯,“回,我得照看着,别真让‘狼’给叼走了。”
说着,他打电话给了杨明瑞。
“喂,你到哪了?”
“……喝酒少叫我,我不去。我跟你说件事儿,你把你江城大学之前的学生卡借我几天。”
“别管我干什么,我约会,泡男大学生,不行?”
“哎,笑声给我收进去,你那学生卡现在还能进学校不?”
“那行了,你托人给我送过来就行,我还住原来那地方……再笑?”
顾熙阳干脆挂了电话,气鼓鼓地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重新进入雨幕,准备回医院。
顾熙阳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份“陆槿”的“生平简介”。
大学就读那一栏,赫然写着“江城大学”,年纪标注着“大四”。
现在是七月,他应该……还要回学校取行李吧?
顾熙阳想着,又掏出手机,打出电话。
“是我。给项目部打招呼,明天,或者后天,我要去现场视察一下项目进度,嗯……不用吃饭,就只是视察,我会带一个人去,让现场的人都撤,留几个嘴风紧的……少问,照办就行。”
安排好一切,顾熙阳心满意足地回到医院,打开病房门,看到倒了满地的保镖,以及正坐在床上“中场休息”的陆槿。
第40章
“少、少爷……”一个保镖爬到顾熙阳脚边, 抓了一下他的裤脚,顾熙阳低头看到他眼圈肿青的模样,闭上眼。
陆槿坐在床边, 用手指腹擦着指关节上的一点血迹,那是刚刚赤手空拳打人的结果, 那血迹蹭了几下还是蹭不掉,陆槿用眼神示意顾熙阳把桌上的消毒湿巾递给自己。
顾熙阳挑了挑眉,抽了两张湿巾捏在手心里,走到陆槿面前:“……你打了我的人,还要我给你擦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你的人?”陆槿似乎有些意外, 但没有把手收回来,任由顾熙阳把他的手指攥在手里,细细地用湿巾擦每一个细节, 把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一一擦拭干净。
顾熙阳伸出手要讨好地摸摸陆槿的脸,陆槿一侧头避开了他的亲昵动作,顾熙阳只好保持微笑,转过头对着满地哀嚎的保镖道:“……还不快滚起来?装什么装,全都滚出去。”
这话一出,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鱼贯而出, 最后一位关上病房门的时候还夹了手,好像这病房就是森罗殿,一秒也不敢再留。
“你叫他们看着我?不许我出房门半步?”陆槿挑起眼尾, 看着顾熙阳缓缓在自己面前半蹲下来, 视线逐渐向下。
顾熙阳仰视着他, 撒娇似的耷拉着耳朵:“我没说,是他们自己领会错了……”
说着他便伸手捏住了陆槿的膝盖, 用轻柔的力道按摩着关节的轮廓,陆槿不适应他总喜欢像这样跟人肢体接触,抬起腿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脸颊,示意他看着自己。
顾熙阳期待地抬起眼,像是眼里盈满了晶莹剔透的浓黄色烈酒。
“……没撒谎?”陆槿淡淡地问。
“嗯嗯。”顾熙阳点头,说着又往前坐了一点,“要看着你,也得是我亲自来,他们怎么能看得住……”
“胡说。”陆槿抬起腿,踩在他胸口,阻止他继续往前。
“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不然你也想和他们一样?”陆槿说。
“我和他们能一样吗,”顾熙阳丝毫不在意,甚至双眼放光,“你欠我的,要对我好,舍不得打我。”
“……”陆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对顾熙阳有所亏欠,毕竟如果自己不来这个世界,他的人生或许会顺利很多。但眼下又觉得这孩子肯定有什么毛病,还是打得少了。
“你说嘛,你是不是欠我的?”顾熙阳看他翻身上床不理自己了,反倒追上去,掀开陆槿的被子自己也要往里钻,动作非常丝滑,顺手还抹了一把床头的开关,病房里的灯顿时熄了。
“……你对我好,我保护你,有坏人我都帮你咬死——啊是赶走,赶走他们……”顾熙阳一大只热乎乎地挤过来,把陆槿逼得只好改变自己万年不变的“入殓式”睡姿,翻了个身朝向墙的方向。
顾熙阳看他不理自己,好像变本加厉地兴奋起来,在陆槿耳边持续“骚扰”他:“你把我的保镖打伤了,我明天没有保镖了,你怎么赔我?你又欠了我好多……要不你来替他们?”
陆槿不想理会,闭上眼装睡。
“…… 陆槿,跟我说话啊……”顾熙阳在一片黑暗中,看着陆槿耳垂上的那颗痣,心里如同火烧,这颗痣在黑暗中就像是燃起的引线,顾熙阳才多大,这年纪的男孩,蹭被子也能起火,何况怀里有个活人。
况且,顾熙阳从前是从来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的。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可能是商业对家派来害他的,也都可能是顾震山派来绑住他的,也可能是冲着他显赫的家世背景,也可能压根就是要他的命;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都本着各种肮脏的欲|念接近他,想要拖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泥沼,想要让他陷死在这里……
顾熙阳是靠着仇恨才活到今天的,杨明瑞的话没说错。
一把仇恨的火,烧得他形神俱灭,快要从那双极其漂亮的灰黄色眼睛里烧出来,在面前白皙的脖颈上烙下一个印记,占有他的全部——占有这个流着一半仇人的血,却看起来如此洁白干净的人的全部。
顾熙阳不知道自己是爱还是恨,他好像一看到陆槿,就陷入混乱,一边恨不得杀死他,一边又想要拥有他。
想要咬住他的脖颈,把那些脏污的血都吸到自己肚子里,替他把这一切承担下来,这样他就永远都是干净的了,什么顾震山,什么地狱,就让这些都给自己一个人好了,“陆槿”永远都应该是“陆槿”,和这样肮脏的顾家,永远都不应该沾上一点点边缘……
他就应该,永远穿着洁白的衣服,坐在高处看着自己,摸着自己的头发,神情隐藏在温和的光里,说:“神会原谅你”。
不……他也不能永远这样,他要被自己压在黑暗里,耳垂的痣红得发艳,洁白的衣襟只为自己一个人敞开,对自己说……
“……再这么做就滚下去!”陆槿忍无可忍,翻过身把他狠狠按在床边,对于这个在自己耳朵边又亲又咬的家伙,他很想动手揍得他以后再也不敢“以下犯上”,但是看他这副委屈的小眼神,举起的手又不忍再落下。
“我错了……”顾熙阳赶紧承认错误,生怕被丢下去,“你打我好了,我不敢了,别把我丢下去好不——嘶疼啊我疼!哥!疼呜呜……”
“……”一听这个称呼,陆槿的手顿时松了几分。
虽然陆槿对很多人类的感情都是没有体验的,但是,他至少明白,亲人对每个人类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软肋。
他的出生是罕见的父母因爱情而结合,原本应该是幸福的家庭长大,可他的父母都是高阶研究所的高层,从事秘密军事研究,自陆槿出生,就在研究所长大,他甚至没有见过几次父母的面,父亲严肃,母亲温柔,是他唯一模糊的印象。童年唯一被允许外出的地方,就是在研究所后面的一片人造花园,那里面是被保存下来的地球上的各种珍稀植物。
在那儿他偶尔可以隔着玻璃见到前来参观研究所的“未来之眼”里的同龄孩子,他们偶尔会有两个人手拉手的,一大一小,陆槿偷偷问过在那里的研究员这是为什么,被告知那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是同一个母亲生下来的孩子,是兄妹。
因为那一次私下询问,陆槿还被罚整整半年不能踏足那座花园。
陆槿没有过所谓的“兄弟姐妹”,可能在他只存在杀戮和鲜血的人生里,这些都是太过奢侈的想法。就像几千年前的人们看着星空一样,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伸出手就可以触摸那些星星是什么感觉。
顾熙阳突然的称呼,把他的记忆像是闪回一般拉回了模糊却尚且干净的幼年。他还记得,隔着玻璃,他躲在一株高大的植物后面偷看那些孩子,大一些的男孩拉着小他一个头的小女孩,陆槿听到女孩问道:“哥哥,那边的小弟弟也是一种植物吗?”
那男孩看了陆槿一眼,回答道:“那是一棵小草,可能太孤单了,所以变成小弟弟出来玩。”
“那他会有哥哥吗?”
“他没有,他只是一棵草而已。”
“陆槿……”顾熙阳被他按着,感觉到背后没动静,不由得出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陆槿回神,又收紧了几分力道,顾熙阳疼得眼泪汪汪:“哥!我都这么叫你了!你饶了我这次我真的不敢了……”
认错态度还算良好。陆槿放开了他。
“……呜呜我手腕都红了!”顾熙阳终于解脱,坐起来看着自己刚刚差点被掰到背后按脱臼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放在嘴边吹着。
陆槿伸手,略显粗暴地抬高他的下巴,抓住顾熙阳衬衫的两边领口,给他系上刚刚被动作崩开的几颗扣子,一直系到最顶上那一颗,勒住他的脖子,陆槿才满意地松手。
“去那边陪床上。”陆槿要求。
“……那床上太冷了,空调出风口在那上面正对着吹,我冷。”顾熙阳找了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撒娇。
“……”陆槿沉默着,正想着要不干脆狠心把他踢下去,就感觉这不怕死的小子又凑上来,抱住自己,空调房里折腾得人几乎要出汗。
“不要赶走我。”他闷闷地说。
……如果这个时候再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陆槿在黑暗中沉默着。
“哥……?”
行吧。陆槿不说话了,径自躺下。
顾熙阳又凑了上来,陆槿忽然翻过身,和他面对面对视着。
黑暗中,陆槿清晰地看到顾熙阳吓了一跳,然后眼神躲闪向下,耳垂泛红,刚刚还胡闹撒娇,可偏偏被这么盯着看的时候,又紧张地大气不出,不敢造次。
“如果睡在我这儿,不许把衣服解开。”陆槿作出最后的让步。
“可是这样难受……”顾熙阳指着自己衬衫最顶上被系死的那颗扣子。
“衣冠不整,想挨罚?”陆槿下意识说出军规。
“……不想。”顾熙阳答应了。
陆槿这才作罢,任由他睡在自己旁边。
顾熙阳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抬起来,放在陆槿的肩膀上,试探他没有拒绝,这才略微收紧力道,抱住陆槿。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陆槿的声音沾着一点零星的睡意,在顾熙阳耳边响起。
“……你可以拿我当哥哥,但不能有别的想法,这是错的,明白吗。”
顾熙阳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陆槿无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心里的一角忽然感觉有些柔软。这个孩子,他是拿自己当做哥哥的。这个称呼的责任感,甚至让陆槿有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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