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明眉头堆积的阴云一下子散了大半,张口吃下顾然喂来的烤肉串。
接着也要把自己烤的肉喂给顾然。
顾然拿他没办法,只能张口吃了。
众人看着他们大师兄寸步不离地腻着顾然,只觉牙有点酸。以前怎么没感觉大师兄这么碍眼呢?
夜色渐深,河滩上早已堆起一簇簇篝火,与满是繁星的夜空相映成趣。
宗门之中大多弟子都以辟谷,偶尔进食不过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所以聚在一起烤肉图的就是个气氛。
顾然吃的喝的都尝了不少,见本应是今天主角的四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坐到河边去了,便拎着壶酒坐了过去,抬手给四师弟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很寻常的俗世美酒,喝再多都醉不倒任何一个修士。
顾然道:“这酒叫‘晚照’,我的一个朋友酿的。我那时正入世历练,他最爱放声高歌,喜欢的也是歌儿唱得好的人,而我是个哑巴。他常说,‘我可不认你这个朋友,我只和有好嗓子的人交朋友’,实际上他对我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分我一半。”
“后来他家因为不慎卷入党争被官府抄家了,他沦为匠籍,负责为官府酿酒,再也不唱歌了,那时我已离开当时的故里许多年,并不知晓他家中遭遇的变故。”
“再后来我帮他脱了匠籍,问他想做什么,他说想继续酿酒,不为别人酿,为自己酿。没过几年,他酿的‘晚照’就成了举国闻名的好酒,连邻国都有不少商人不远千里过来采买。那时候每年秋风起时,他都会给我送一坛新酿的‘晚照’。”
忆及故友,顾然笑了起来,又亲自给不知不觉喝完杯中酒的四师弟满上一杯。
“我有许多有趣的朋友,他们都有不同的活法。”顾然道,“我觉得每种活法都很好,没必要非要和别人一样。”
四师弟攥紧手里的酒杯,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然。
顾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着河面,河面上倒映着满天繁星,所以顾然眼里也有着灿然的星河。
他的语气也很随意,不像在开导人,倒像是给他讲述一些被岁月润泽之后变得温柔而美好的往事。
四师弟却知道顾然在说什么,顾然指点了他几次,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也知道心结不解开迟早会成为他的心魔。
“……师兄你觉得我的性格没有不好吗?”他忍不住追问。
有时候连他都很不喜欢自己,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暗处吐着舌头等待时机的毒蛇,永远不够光明,永远不够磊落。
在面对水平差不多的对手时他还能隐藏这种天性,面对顾然他们这些实力远胜于他的存在时就藏不下去了。
原形毕露。
无所遁形。
他怕顾然他们也会讨厌自己,像他的生母和兄长那样用厌恶的目光看他。
顾然笑道:“没什么不好。回头你随我到镇妖塔第八层去,我介绍个怨煞给你认识。等你和他打过以后就会知道,你这点招数其实小巫见大巫,每种道走到极致其实都殊途同归,并没有好坏之分。”
四师弟也知道怨煞的存在,那是先辈们剑灵所化,据说不知第几代长老的日记本里始终对此耿耿于怀,说南剑宗占着万剑冢,一把断剑都不让他们带走。
总而言之,他们北剑宗白手起家十分艰苦、后辈须得忆苦思甜勤加修行云云。
四师弟素来阴郁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师兄你把怨煞带来了?”
顾然道:“带来了一部分,但是得借助镇魔塔的封印大阵才能放它们出来陪你们练手。”
这事儿顾然早就和谢重明商量好了,但新婚这段时间他一直没能抽出空来和谢重明去布置镇魔塔,接下来得提上日程了。
顾然准备给几个师弟师妹都分拨一个带教怨煞,等她们把适合自己的剑诀练到极致,再给她们安排更多陪练。
这也是万剑玺在手他才敢这么大包大揽给他们安排。
南剑宗那边的训练场也即将投入使用,到时候南剑宗弟子也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算是两边一起进步了。
见四师弟精神起来了,顾然笑着给他又满上一杯,举杯祝他生辰快乐。
四师弟听着身后传来的喧闹声,空荡荡的心仿佛也正被填满,只觉自己从未过过这样好的一个生辰。
虽然他并不是在生母的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有这般感激过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间来。
他再次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完。
没尝出是什么滋味,但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顾然含笑把酒壶直接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今天是寿星,应当去和你师姐她们喝上一杯。”
四师弟抱着酒壶一步一回头地走了,直至被其他人包围着灌酒才没再转头看顾然。
顾然见小孩们又热闹起来了,跃身跳到临江的参天巨树上,落到一脸郁闷的谢重明身边说道:“你跑到树上做什么?”
谢重明道:“看你。”
顾然和谢重明相处了这么久,哪会不知道这家伙一天到晚抱醋狂饮。
他说道:“你没感觉出来吗?你这个四师弟要是不解开心结会很危险,有时候瞬息间的迟疑也会要了他的命。”
谢重明这四师弟对自己的过往耿耿于怀,所以与人动手时总想压制本性,表现得和其他北剑宗弟子一样。
久而久之这会成为一种惯性,与真正的敌人交手时他兴许便不会第一时间使出自己真正可以制敌的招数。
在宗门内切磋长老们可能还会按实力给你安排对手,到了外头哪有这样的好事?
慢上一招,性命堪忧!
谢重明当然知道,所以在顾然开导四师弟的时候他没有下去打扰,只是安静地听着顾然与四师弟说话。
本来看着顾然坐在四师弟身边就够他郁闷的了,结果又听顾然和四师弟说起他的朋友。
又是一个他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的朋友。
谢重明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们没有在年少时相遇?
在他遇到顾然之前,顾然已经结识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哪怕顾然不会经常想起昔日那些友人,偶尔也还是会记起来。
比如他们当初在夜市里见到这种名叫“晚照”的酒时,顾然肯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记忆中的友人。
谢重明知道为这种事而心里泛酸很没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希望更早出现在顾然生命里的人是自己。
兴许人都是贪心的,本来能拥有道侣的身份已经很满足了,可成为道侣以后又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恨不得告诉每一个靠近顾然的人他们已经是连天道都认可的一对儿。
谢重明把顾然抵在宽阔的树身上,俯身去亲顾然的唇。
那是个极具掠夺性的吻,像是想把顾然拆吞入腹似的。
顾然能从他覆笼过来的气息中感受到他此时浓烈至极的情绪,便也没有推拒,由着谢重明在底下那一阵阵的“大师兄呢”“顾师兄呢”的询问声和脚步声中亲得他唇舌发麻。
不管怎么样, 这次河滩烤肉活动大家都玩得挺尽兴。
虽然顾然和谢重明中途消失,但大伙对此也都很理解,他们大师兄什么时候参加过这种活动?能跟着顾师兄来露个脸已经很了不得了。
谢重明第二天就收到李长老的消息, 就是那位热爱给顾然换装的李长老。
李长老对他表示强烈谴责,认为他这后生言而无信,顾然穿了这么多套新衣裳都不给他发, 实在对不起他老头儿对他的信任。
谢重明翻了翻玉简,翻到很多自己第一时间记录下来的顾然,可是一张都不想发过去。他不动声色地回了过去:“您怎么知道阿然换新衣裳了?”
李长老见他还想瞒天过海, 当场给他甩了好几张从论坛上扒拉下来的顾然近照, 中间还夹杂着几个清晰度高得离谱的现场影像,可谓是三百六十度展现顾然的近况。
谢重明:。
这位长老还挺时髦。
谢重明好奇地打开自己从未登陆过的论坛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个拉仇恨的标题:你们大师兄很好,现在是我们的了!
一下子让谢重明想到了那群小兔崽子对顾然的殷勤。
他打开帖子一看,果不其然,入眼就是首楼的高清镇楼图——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顾然。
那日天气晴好,顾然在训练场边含笑而立, 目光柔和地看着不远处的弟子们对练。分明是极寻常的场景,瞧见顾然的那一瞬间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鲜澄了许多。
谢重明绷着脸看了一会,默不作声地把首楼的镇楼图存了下来。
感觉自己玉简里藏着的没这么好看。
至于文字内容么, 无非就是北剑宗弟子在阐述这段时间的幸福生活, 表示自己恨不得一天狂练十二个时辰, 争取能去顾师兄面前露把脸!
这么得瑟的标题和主楼自然招来了一堆南剑宗弟子。
南剑宗弟子们破大防了。
纷纷表示自己也要一天练十二个时辰,争取早日拿到去北大陆历练的资格, 过上每天都能见到大师兄的生活!
尤其是看到北剑宗弟子反馈的顾然经常换着衣裳穿, 他们更是眼红得快要滴血,要知道他们大师兄在南剑宗的时候永远都是一袭青衫。
嫉妒!愤怒!想当场御剑飞到北剑宗!
两边开始迅速盖楼——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前我们也能天天见到大师兄!”
“可是顾师兄现在在我们北剑宗欸。”
“我被大师兄指点过好几次,我说什么了吗!”
“可是顾师兄现在在我们北剑宗欸。”
“我还跟着大师兄出去解决过好几次大潮,一路和大师兄同吃同住!”
“可是顾师兄现在在我们北剑宗欸。”
南剑宗弟子:啊啊啊啊啊啊好气!
你们炫耀就炫耀,为什么还要学我们的说话语气!
随着南北剑宗弟子之间的战况愈演愈烈,帖子后面迅速多了撮火苗,表示这个帖子里面非常热闹。
不少路人都被吸引进来围观。
对于双方互甩新照旧照以及新旧影像来证明自己才是顾然心头宝这种行为,路过的围观群众只想说——
多来点,多来点!
顾然的名气当然不是靠相貌得来的,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天多看好看的人几眼感觉饭都能多吃三大碗!
围观完全部讨论的谢重明:“………”
谢重明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回了一句:“他有道侣了。”
本来正在飞速增加中的讨论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接着就飞快刷出些“谢大佬我没别的意思”“大师兄我们就是嘴上说说不是真想拿你去换顾师兄”之类的回复,还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仗着自己披着个道号当马甲,作死地表示“道侣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谢重明:?????
谢重明气闷不已地开始研究这人到底是谁,并向管理员举报对方的不当言论。
自从和北剑宗的人熟悉起来,顾然手头的事情不知不觉多了不少。
主要是负责宗门事务的那位长老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了,一见面就拉着顾然大吐苦水,说他们的宗主不靠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其他几位长老也不靠谱,有的人心里只有剑,有的人心里只有鸟,反正就没个人是真正有责任心的,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哟,都快操劳三百年了。
顾然向来是听不得别人诉苦的,一听就容易心软,很快便答应给长老分担一二,将一些北剑宗长老们比较头疼的交际事务给接了过来。
宗门弟子的训练与培养之类的,他没打算完全接手,南北剑宗虽然同宗同源,修炼的法诀却还是存在几千年分化出来的差异,他偶尔指点指点已经入门的弟子还好,若是全程有他带着教恐怕就有挖人墙角的嫌疑了——
到时候他手把手出来的弟子算北剑宗的还是算南剑宗的?
对外交际对顾然而言只是小事而已,他很轻松就上手了。
顾然比较感兴趣的还是各种外出任务,这些任务一般要去那些比较凶险的地方,所以一般不会派年纪太小、没有经验的弟子出去。
记得谢重明少年时便一心想去出任务,但是因为长老们的爱惜而一直没能去,可把他郁闷坏了。
顾然初来乍到,也不好贸然插手这些由各个北剑宗据点反馈回来的求助任务,所以准备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他接待完一批外宗访客回了峰腰,就看见谢重明满脸不乐地坐在那儿,平日里冷峻的脸庞居然像小孩子生闷气那样鼓起了一点。
顾然:?
求助,成婚后道侣出现逆生长迹象该怎么办?
褪去不近人情的表象,谢重明的心性有时候确实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这大概跟他常年剥离自己的情绪有关。这么多年都不受情绪干扰,真放纵起来可不就像个半大少年吗?
顾然坐到谢重明身边好奇地追问:“你这是怎么了?”说着他还伸手戳了戳谢重明脸颊。
明明那么英俊成熟的一张脸,到底是怎么摆出那么幼稚的表情来的?
谢重明马上收敛起刚才的郁闷,回道:“没什么。”
就是他被李长老谴责了不说,还发现有一大堆人都特别喜欢顾然而已,能有什么!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早就看出来了。有些事讲个一次两次就差不多了,要是天天拿出来讲就不合适了。
顾然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不能什么事都不让顾然做、什么人都不让顾然见,那么自私的事他做不到,顾然也不可能接受。
谢重明凑近和顾然要了个吻,便去专心致意地修炼了。
顾然还在纳闷谢重明刚才在为什么事情闷闷不乐,就收到盛无衣这位论坛管理员的消息。
盛无衣问他:“你道侣是不是没事干,一早上举报了别人几百次。”
顾然:?
顾然了解完事情始末,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道:“你就不能第一时间把那句回复删掉吗?”
谢重明疯狂举报的就是那句“道侣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谢重明明显是没法从玉简这个新兴事物找出对方是谁,所以只能反复举报这种破坏他人婚姻感情的可耻言论。
盛无衣道:“我早上那不是在闭关炼器吗?出来后我就删掉了。你没出门吧?我给你送几样新炼出来的法器,比较适合北大陆这边的情况,你拿着也能以防万一。”
顾然说道:“你过来吧。”
两人约定好一会见面,顾然便去找认真练剑的谢重明,与他说起盛无衣已经把那条回复删掉的事。
谢重明这才想到那论坛还是盛无衣最近架设起来的。
……感觉更郁闷了。
顾然见谢重明听后并没有很开心,略一思索便知道他对盛无衣还是耿耿于怀。
这也不能怪谢重明看盛无衣不顺眼,都是盛无衣自己先故意挑衅的。
有这么个朋友他能怎么办?
顾然耐心解释道:“无衣不是故意不删,他只是早上在闭关炼器而已,出关后就删掉了。我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若我们当真有情生意动的可能,去年我想脱离南剑宗的时候怎么可能压根没想到他?”
为了表示盛无衣没有说谎、早上确实在专心炼器,顾然还把一会盛无衣要过来送法器的事告诉他。
谢重明伸手把顾然抱进怀里,低头去吻顾然的唇,吻得有点凶。
等亲够了,他还往顾然颈边吻出一串暧昧红痕。
顾然见他还要继续,不由推了推他说道:“你收敛着点,一会我还要见客。”
谢重明把顾然整个人全在怀里,不甘不愿地说道:“一会就消了。”
听起来还挺不乐意。
顾然知道这家伙都能跑去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说“他有道侣了”,自然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多密不可分。
顾然说道:“等手头的事都办完了,我想跟你去出出任务。”
到了外头忙起了正事,这家伙估计就不会一天到晚东想西想了。
谢重明听后果然来了精神,积极回道:“好,我留意一下最近有什么任务,多带你到处走走。”
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心里的想法却快活得不得了:那些小兔崽子天天见到顾然的美梦很快要碎了!
顾然感觉已经把人哄好了,想推开谢重明让他继续练剑去,却被谢重明微微拉开了衣襟。
灼热的气息抚触着他骤然露出的那片肌肤上。
谢重明轻轻吮咬他的锁骨许久,突然在上面用力咬了一口。
顾然只觉锁骨处又疼又麻。
不知怎地竟觉得谢重明平时在床上还是有在克制的。
否则这家伙可能恨不得在他身上许多地方都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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