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略旗握住秦沁肩膀,阻止她继续后退:“沁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们忘了这件事,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看,你是为了我们秦家的公司吧,”秦老爷子忍不住开口,“别打着是为了沁沁的旗号,不如你先和我们解释解释,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秦老爷子拿出一叠照片,扔到尤略旗面前。
照片上,主要是一个五岁的男孩,偶尔两张里,会有抱着男孩的女人出现。
“本来,为了沁沁,这件事我是打算和你私下说的,”秦老爷子冷声道,“你害死了我的孙子,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怎么有脸口口声声说,你做的一切,是为了和沁沁在一起?”
尤略旗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秦沁挣脱他,低头看了眼照片。
若是昨天之前,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会让她痛不欲生,可这一刻,她奇异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太多情绪。
只是失望。
对尤略旗失望,也对自己失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秦沁看着照片里的小男孩,若她的孩子出生,应该也会笑得这么灿烂吧。
“沁沁,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尤略旗往前走了两步,想抓住秦沁,“真的,我后来都没见过这对母子,我只爱你……”
秦沁嫌恶看着他:“你别靠近我,我恶心。”
鬼婴挡在秦沁面前,冲他呲牙。
尤略旗的手僵在原地,思绪不自觉飘回二十多年前。
他第一次见秦沁,远比秦沁以为的初遇要早。
秦沁身世好,模样好,说话温声细语,又会打扮,不知是多少人的白月光。
尤略旗从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这捧月光的青睐。
馀一穸.
他和秦沁相识,相恋,美好的像做梦一样,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甜蜜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他见到了秦沁的父母,初入秦家,就像乡下小伙第一次进京,他局促,不安,但秦沁父母没有为难他。
两人结婚了,一切顺利的像泡沫一样,结婚之前的最后一年,尤略旗独自回到家乡,将这一切告诉了养大自己的姑母。
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担忧。
姑母说,若真担忧,不如找村里的神婆看看。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了神婆。
神婆告诉他,他命里,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娇妻美眷,即使得到,也是一场空,如要长久,需要用他的第一个孩子献祭。
尤略旗浑浑噩噩回去了。
之后结婚,妻子怀孕,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在妻子快要生产的时候,他又一次悄悄回村,找到神婆,问,他该怎么做。
神婆给了他一颗药,让他混在食物里,喂给快要生产的妻子,等诞下死婴,将婴儿尸体送到她这里,她会为他做完剩下的事。
尤略旗犹豫了很久,他看得出,妻子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他自己也是,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期待?
他们甚至在出身前,为孩子取好了名字。
孩子出生了,是个已经死亡的男婴。
尤略旗按神婆的意思,将婴孩尸体送回老家。
“你就为了这么可笑的原因,杀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秦沁只觉得好笑。
“那现在呢,为什么鬼婴会找上沁沁?”秦老爷子提出重点。
“因为他要杀妈妈!”鬼婴告状。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谢钦辞开口,“或许他一开始,是为了能长久的和秦女士在一起,不管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爱,有几分是因为秦家的权势,但后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不再满足做秦家的女婿,想要更多,想要秦家改姓尤,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财富……”
谢钦辞看向尤略旗:“我说的对吗?”
尤略旗无可反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在什么时候转变的,或许是第一次有人在酒桌上开玩笑,说他跟秦家的狗一样,明明有能力做自己的企业,非要摇着尾巴为秦家做事。
也或者,是秦老爷子的一次次放权,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让他有了错觉,自己可以掌控秦家企业的错觉。
六年前,他第一次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儿子,但是妻子已经无法生育了,他通过别人介绍,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是她的天,他不需要捧着她,而是反过来,那个女人处处以他为主。
这是跟秦沁在一起完全没有的感觉。
尤略旗沉溺了。
尤略旗要如何处置,看秦家的意思,谢钦辞此番,主要是为了解开尤略旗施加在鬼婴身上的法术。
解除控制的第一时间,鬼婴爬到尤略旗身上,将他挠了个满脸花。
“欺负妈妈,坏!”
鬼婴不能留在秦沁身边,秦沁身体已经受鬼气影响很深了,即使不舍,秦沁也只能让谢钦辞先把鬼婴带走。
“这只鬼婴,钦辞要养吗?”傅明霁低头打量被秦沁送到谢钦辞身边的鬼婴,问。
不等谢钦辞回答,黑坨坨从后面飘过来,边往谢钦辞身上贴边把鬼婴往外挤。
急得“汪汪”“叽叽”“麻麻”一通乱叫。
不行,只能养坨坨!
鬼婴懵懵懂懂被挤到一边。
抬头看看谢钦辞,又看看在一旁的秦沁,吧嗒吧嗒往秦沁身边爬,边爬边喊:“妈妈,妈妈。”
不一会儿,鬼婴已经爬到了秦沁身边,沿着她的腿往上爬。
秦沁低头看着鬼婴,想把它抱起来。
谢钦辞已经丢开黑坨坨走过来,一把拎起鬼婴,像是对秦沁说,又像是在对黑坨坨解释:“我不养,它也不该由我养,去投胎是最好的。”
黑坨坨如临大敌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慢悠悠飘了过来,扒住谢钦辞裤腿:“麻?”
这个时候,谢钦辞非常怀疑,黑坨坨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发音的意思。
“谢大师,我的孩子,要怎么办?”秦沁眼巴巴望着被谢钦辞拎着的鬼婴,很想说,孩子被这样抱着不舒服,又不太敢。
谢钦辞抖了抖手里的鬼婴:“不如送去青霄观。”
“青霄观?是青木大师所在的青霄观吗?”秦老爷子知道青霄观,听圈里人说过,青霄观非常灵验。
“嗯,你们可以让鬼婴在那里接受香火,至于投胎,地府马上要与人间建立合作,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多谢谢大师。”
秦家人听了,大喜,连连道谢。
鬼婴在谢钦辞手中一动不敢动,越是趋于本能行动的生物,对危险的认知越明显,鬼婴在谢钦辞手中,一点也不敢放肆,乖的跟什么似的。
知道谢钦辞不会多养一只鬼婴,黑坨坨对鬼婴的敌意消失了些,主动飘过来和它示好。
从某方面说,黑坨坨是个实打实的社牛,不管对方是什么物种,只要黑坨坨想,都能和对方玩到一起去。
鬼婴也不例外,两只鬼嘀嘀咕咕了一些常人听不懂的话之后,关系明显缓和下来。
谢钦辞松开手,让黑坨坨带鬼婴去玩。
“谢大师,您能和我们一起去青霄观吗?还有沁沁的身体,需要做点什么吗?”秦老夫人开口。
“秦女士的身体,只要后期不再接触鬼气,她的情况会逐渐好转,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将这枚符贴身让她带着。”谢钦辞拿出一张平安符。
秦老夫人毕恭毕敬接过,交到女儿手里:“沁沁,你好好带着,不论去哪都不要取下来。”
知道母亲是担忧自己,秦沁握着被塞到手心的符,点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带着的。”
至于被遗忘在一边,脸上全是血的鬼婴父亲,没人在意他。
秦家人憋了一肚子火,不过是眼下有谢钦辞在,又有更重要的关于鬼婴的事需要解决,暂时顾不到他头上来罢了。
他和秦家的事,他对秦沁做的事,私下利用公司的谋划,秦家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在秦家的恳求下,谢钦辞和秦家一行人一同前往青霄观。
尤略旗被秦家带来的人带走,该走的法律程序他们会走,剩下的其他,他们也会出手。
车上,谢钦辞和黑坨坨鬼婴待一个车。
傅明霁坐在他身边,前面是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的秦沁。
“你们如果担心普通法律无法给尤略旗定罪,可以将这件事交给专门管理这种事的特殊部门处理。”谢钦辞逗了一会黑坨坨,道。
黑坨坨扒着他的手啃。
糊了一手口水。
谢钦辞抽回手,从傅明霁衣兜里取出纸巾擦了擦。
鬼婴缩在角落里,略显局促。
“有这样的部门吗?”秦沁茫然。
“有的,你父母可能知道。”从刚才的相处看,谢钦辞不难看出,秦家老两口,对这方面的事,并非完全没听说过。
况且,位于秦家这样的位置,该知道的消息一点也不会少知道。
秦沁就是被秦家保护的太好,秦家父母可能是为了女儿活在更单纯的世界里,许多东西都没对她说。
这两天的经历也让秦沁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美好,有许多潜藏的危机,有许多肉眼无法看见的算计。
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人,她都看不透,更遑论其他?
秦沁不敢想,若尤略旗计谋得逞,等待秦家的,会是什么。
青霄观距离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来之前,谢钦辞与青木大师联系过,大致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青木大师掐着时间出来等人。
事情特殊,车一路开到观里。
谢钦辞带着两只鬼一下车,等在外面的青木大师等人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意。
是鬼自带的阴气作用。
已经是黄昏,最后一抹斜阳摇摇欲坠挂在天边,谢钦辞撑开一柄黑伞,为鬼婴遮阳。
鬼婴缩在伞下,黑坨坨也好奇挤了进来。
随着它吃的鬼物增多,黑坨坨实力不断增强,如今已经不需要惧怕阳光了,它从没在伞下躲过阳光,对这一切都充满好奇。
“这位就是谢道友让我们帮忙超度的鬼婴吧?”青木大师看到了在伞下躲太阳的鬼婴。
鬼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还都是道士,所处的地方也是道门清净之地,它不敢妄动,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只鬼婴没主动做过什么恶事,摊上这么个父亲,实在是命不好。”旁边一名道长忍不住开口。
“是我遇人不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秦沁哽咽着开口。
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无比煎熬,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天真,这么不知事,若能早一点发现尤略旗的不对,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遭遇这一切。
“一切皆有定数,善信不必自责。”青木大师出声安慰。
秦老夫人搂住女儿肩膀:“这怎么能怪你?不说你,我和你爸都没看出,他身上藏的狼子野心,要怪,也该怪我们,在给你相看的时候,没擦亮眼睛。”
秦沁握住母亲的手:“不,该怪的,是做出这些恶事的尤略旗,不是我们。”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秦老爷子欣慰点头,经历这件事,女儿成长了不少,对这点,他是开心的,可一想到,女儿成长的代价,秦老爷子又觉得,如果有可能,女儿永远长不大更好。
事情发生后,他和老妻私下谈过,两人都很后悔,由着女儿的性子,将她养得这样天真,可这个女儿,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父母想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这点有错吗?
没有错。
有错的,永远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要说错,他们也有错,错在没能看清尤略旗的为人,错在没发现尤略旗增长的野心,没能及时制止,没能在造成惨案之前,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只是世上从没有“早知道”三个字。
青木大师将几人引进屋,被秦家人一并带来的,还有鬼婴的尸骸和牌位。
秦家捐了一大笔香火钱,由青霄观的道长给鬼婴重新立一个牌位,原来的在新牌位立好后直接烧了。
鬼婴尸骸上,阴气遍布,几名道长对鬼婴尸骸做法,祛除它身上不该有的罪恶。
鬼婴续在道观聆听道法,什么时候投胎,要看什么时候洗清这一身罪恶。
青木大师亲自做了第一场法事,法事之后,鬼婴身上的青灰色皮肤淡去,从外观上,变成和普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它的眉眼和秦沁很像,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秦沁坐在椅子上,看着如蜷缩在母体中一般姿势漂浮在半空中的鬼婴,不自觉留下泪水。
对这个孩子,她永远是亏欠的。
青木大师起身,另外两名大师接替了他的位置。
“谢道友,可否过来一叙?”青木大师低声问。
无论是驱邪还是捉鬼,谢钦辞用的法子和正统道术都不同,看他们做法,谢钦辞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青木大师的声音,回头。
青木大师冲他点点头。
谢钦辞起身,把装有黑坨坨的铃铛交到傅明霁手里。
这个铃铛,还是当初青木大师送给他的。
为了避免黑坨坨捣乱,也为了避免误伤到黑坨坨,道长们做法事的时候,谢钦辞把黑坨坨塞回铃铛里,贴身戴在身上。
“青木大师,你有事和我说?”两人来到外面,谢钦辞问。
“是有一件事,关于保家仙的,我一位老友,家里供奉了一位保家仙,是柳门的,别的保家仙都有陆续清醒的迹象,只他家的保家仙,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所有生机都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样,我那位老友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阻止这种趋势,他想托我帮他问问,你能不能帮他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青木大师说完,神情略有些复杂地看了谢钦辞一眼。
不知从何时起,谢钦辞在玄学界,有了最特殊的地位,玄门所有人都默认,没有谢钦辞解决不了的事,年轻弟子更是一个个成为谢钦辞的迷弟,每天学外面那些追星族,给谢钦辞打投。
这就导致谢钦辞粉丝的画风格外清奇。
真正的辞粉混在其中,经常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青木大师的老友姓齐,齐大师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谢钦辞这里。
他供奉保家仙几十年,从前灵气尚未复苏的时候,他家的保家仙靠着他的供奉坚持了下来,没道理灵气复苏之后反而无法坚持。
听完青木大师的述说,谢钦辞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帮他看看,不过我马上要和龙组去阿黄出事的地方看看,他们有人被困在上面,得去救人。”
救人的事刻不容缓。
“这件事我听说了,实不相瞒,我和那位老友也要去,到时候你顺带帮他看看就行。”青木大师道。
谢钦辞挑了挑眉:“你们也要去?”
青木大师点头:“玄门不少人收到邀请,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和我们玄门有关,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样也好,等救了人,我再帮他家的保家仙看看。”
确定之后,青木大师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友,齐大师听了,欢喜得大跳。
他屋里,盘踞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蛇,是柳门的保家仙。
大蛇是通体漆黑,鳞片略显灰暗,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还不一定能解决我的问题,别高兴的太早。”
他不是想给齐大师泼冷水,而是不想在失败后,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他已经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太多太多失望情绪了。
想他堂堂大妖,何时连一个弱小人类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齐大师白胡子飘飘,举止却颇有些孩子气,放下电话,走过来抱住大蛇的脑袋:“谢大师很厉害的,一定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
大蛇吐了吐信子:“你别做傻事。”
“真的,你别不信,我跟你说,谢大师之前……”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齐大师滔滔不绝开始讲述谢钦辞做过的事。
谢钦辞尚且不知,自己即将多一个老迷弟。
功德到手,鬼婴这边的事一时半会无法结束,谢钦辞找青木大师借了一间僻静的厢房,带傅明霁过去。
傅明霁被他拉到厢房里,不明所以:“钦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坏事,”谢钦辞勾了勾他手指,“你怕不怕?”
傅明霁握住他作乱的手:“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谢钦辞从傅明霁语气里,听出一股雀跃。
他轻嘶一声,掐了掐傅明霁手心:“不要乱想,不是你想的那种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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