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担心他当场说出还要去继续报复的话,赶紧插话。好在薛锐说的话不多,这场笔录也做得快。等笔录做完,派出所的所长来找警员们临时说了点话,薛锐和熊乐晨就都被放走了。
白嘉礼在外面的车上等着。等三人都上了车,白嘉礼才问律师:“情况如何?”
律师回道:“我说实话,虽然我们占理,但证据上可能没那么充分。我建议有几个,一是在网上搜索是否有围观人群拍的视频,看看他们的说法。如果明确说了那人骚扰了熊先生,那就想办法给点热度,让网络关注这件事。
“第二,我已经提议警方多看监控,主要想看那人是不是提前预谋要骚扰熊先生的。但这是小案件,我不确定警方是否愿意查找那么多监控。如果找不到,我想查到那人的身份,最好看看他有没有前科,以及他的网上阅览习惯。要是能找到他对同性感兴趣,或者对某些刺激性行为很关注,那就有可能增加他的嫌疑。
“第三,如果对方提出伤害赔偿,我会尽量延长这个案子的战线。骨裂不算什么重伤,他也提不出太多的赔偿,那就让他耗着。要是熊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认为我们还可以提出精神赔偿。不过这就需要熊先生给出一些证据,比如去看看心理医生,以及平时收入的证据……”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熊乐晨,等着他的答复。熊乐晨想了想,说道:“我本来就有个心理问题,简单来说,是情感缺失。”
“在治疗中吗?”律师赶紧追问,“能让医生确认一下这个事,会对你的治疗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吗?”
“嗯。”熊乐晨想起那医生是“特美办”介绍的,得问“特美办”去联系。而一想起“特美办”,熊乐晨又想起说另一件事了。
“对了,今天我们能出来这么快,应该是‘特美办’和军方在保我们。”
“……啊?”律师还在琢磨今天都没提拘留这事,一听熊乐晨的话,有些懵,“‘特美办’和军方?‘特美办’是什么?军方和二位的关系又是……?”
“‘特美办’是我们合作的官方办公室,军方则是和薛锐有些联系。”熊乐晨回道,“我们等警察去超市的时候,‘特美办’正好找我有事,我就直接把事情说了。就算我不说,我们的证件在派出所登记上系统,也会通知到‘特美办’。我结束笔录后,看到他们给我回的信息,说他们会过问这件事,军方也知道了,不会让我们被拘留。”
律师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一点——雇主有后台!还很硬!
“那,还需要我做之前说的那些工作吗?”律师茫然问道。一力降十会,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未必派得上用场。
“做。”一直沉默的薛锐终于开口,但也就蹦了这么一个字。
熊乐晨早就知道他不高兴了,主动伸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薛锐手一翻,就和他的手相握在一起。
熊乐晨还顺着薛锐的话继续道:“做。不过监控之类的证据,应该会尽力找到的,不必担心这点。”
律师:“噢……”
——那是啊,你们有这背景,还能让你们白受这个委屈吗?
——那个抓人屁股的傻X,撞到铁板了吧!
“白嘉礼,还有一件事。”熊乐晨掏出手机,给他转发了一条信息,“我们今天逛超市拿的东西没来得及买,你帮我们买吧。除了发你的信息,还要笔墨纸砚,要金色的墨,红底金点的对联纸。”
“好的。”白嘉礼立刻回道,“对了,二位的年夜饭有计划了吗?需要我给二位订个年夜饭吗?出去吃或者订去家里都行的。”
熊乐晨还真看了关于年夜饭的介绍,回道:“我想看看有什么能订到家里的年夜饭……”
坐在副驾的律师:……话题转换这么快的吗???
熊乐晨和薛锐被白嘉礼带着在外面吃了饭,然后两人四手空空地回了家。
照例是熊乐晨先进门,薛锐走在后面。大门一关,薛锐终于再次开口。
“你想那个人怎么死?”
熊乐晨回头:“你想现在去杀了他?”
“我给他下了标记,随时随地可以将他手刃。”薛锐声音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今天没现场碎了他,是考虑到你还想在这个世界生活,不想太出头。”
“噢。但不是现在杀他,行吗?”熊乐晨走回门口,站在薛锐面前,抬头望着他,“我想看看人类社会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他想了想,又道:“解决之后,我会吞了他的。让人失踪,是件很简单的事。”
“我来动手。”薛锐抓起他的手,“你不用管,但可以看。”
薛锐也不觉得他这样水平的修行者,亲自去手刃一个普通人类有多掉价。或者说,不是亲自动手,薛锐反而觉得不爽快。
“好呀。那你动手完之后,我帮你收拾现场,保证现场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熊乐晨道,“这么算,还是失踪。”
薛锐终于被他逗笑了。
“你可真是……”薛锐捏了一下他的脸,“只有我生气,是吧?你倒是无所谓。”
“我知道你在替我生气,谢谢你替我生气。”熊乐晨知道薛锐喜欢什么动作,就主动贴近,抱他的腰,“也谢谢你替我动手。”
“不是替你动手,是替我自己。”薛锐自然回抱他,双臂拢着人的力道逐渐变大,望着前方虚空的眼神也变得冷厉,“我竟然让别人碰到你了……”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当时那么多人,别人也碰到我了,但只有他是恶意的、故意的。”熊乐晨道,“不过,你比我好看这么多,他竟然是冲我来的,他好瞎。”
薛锐被这个说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熊乐晨这张脸虽然比较普通,但也挺耐看。而且他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透出一种乖劲儿,加上外形看起来似乎手无缚鸡之力,被那种变态看上也不奇怪。
不过薛锐不和他解释这些,只是拢着他,眼皮轻轻垂下去。
“他不瞎,但他会瞎的。”
这天晚上,卢萍也再次致电了熊乐晨。
一来是确定一下熊乐晨被性骚扰的事件解决没。她听了熊乐晨转述的警察和律师的话,明白了这事难点在什么地方,随即带着暗示意味地回道:“我会盯一盯这个过程的,别太担心。”
熊乐晨“嗯”了一声。
卢萍又问:“你们的律师是准备拉扯到底,是吗?这是你们的意见,还是他的建议?”
熊乐晨回道:“是我们表述了想法后,律师提出的办法。”
“哦,好吧。我还想说要是你不想把这事的战线拉得太长,搞得太麻烦,记得提醒你的律师。”卢萍道,“不过你们居然想和那个人诉讼到底啊?按照你和薛锐的脾性,居然和这种地痞流氓计较,有点没想到。”
“我们为什么要轻易放过他?”熊乐晨淡淡回应,“我们又不是没钱、没时间,耗得起。”
“行吧,你们想这样做,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卢萍道,“你的心理医生那边,我已经跟他提过你的情况了,都是帮你的,放心。”
熊乐晨道:“谢谢。”
“谢什么。居然有人渣这么欺负你,要不是薛锐在身边,指不定你还当场逮不着人。你啊,就是太乖了。”卢萍感叹几句,随后话锋一转,“对了,既然你们已经从派出所出来了,明天有空的吧?今天下午和你说的签字,要得比较急。最好是节前能把申请文件都递交上去,这也算是给家属一个交代。所以明天上午有空来办公室一趟吗?”
熊乐晨应道:“有的。”
“那就好,那我等下确认了具体的时间,就发给你哈……”
又过了一会儿,熊乐晨挂了电话。
薛锐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熊乐晨一回头,就对上了他凝视而来的视线。实际上,熊乐晨接电话的全程,薛锐都盯着他的背影。不过熊乐晨的“后背”,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后背。所以薛锐那紧紧跟随的目光,熊乐晨知道得一清二楚。
并且适应良好。
“萍姐说明早去签字。”熊乐晨还自觉走到了薛锐面前,低头看着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认定赵队长死亡的那个签字。”
“如果我们不签,就只能认定失踪、而不是死亡。只是失踪的话,家属就没法近期拿到抚恤金,也提交不了认定烈士的程序,是吗?”薛锐抓住他的手,让他顺着力道坐下来,“那明天就是早上去签字,下午去看你的心理医生?”
“嗯。”熊乐晨问他,“你觉得,我要在医生面前装得可怜一点吗?”
“可怜一点?”薛锐反问,“比如?”
“我看了一些案例的描述和视频,不太确定我能不能模仿得好。”熊乐晨道,“我可以先给你看看。”
随后,薛锐就看到了熊乐晨的神情变化。
其实他的表情变化很小,可说是很细致。他只是稍微垂着头,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放在腿上的手规规矩矩的。但过了一小会儿,他的手指好似无意识地、用力地相互捏了一下,随即又快速放开。这个动作很快,如果薛锐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可能都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薛锐捏住他下巴,让他抬起头。
熊乐晨的视线就和他对上了,那双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有些轻轻颤动。它们刚看到薛锐,就下意识地转开了。但很快地,那双眼睛又唰地转了回来,仿佛是被主人逼迫着似的,定定地迎上了薛锐的视线。
薛锐甚至注意到,熊乐晨的呼吸也变得压抑且小心。
“你可真是……”薛锐忍不住抓住熊乐晨的手,捏了捏,“要不是知道你真对这些事没有感觉,我也要被你骗到了。你学成这样,还说不知道模仿得好不好,你难道还学会了谦虚?”
“我只是,在抄袭那些反应。”熊乐晨轻声道,“但我不知道人类看了之后的真正感想,不知道人类会觉得我确实在害怕,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很违和、很奇怪。”
“很成功,确实很像在后怕,而且很压抑……你可太会了。”薛锐说不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不出自己其实想把熊乐晨团吧团吧,塞空间里随身带着才能完全放心。
可惜空间不能装活物,薛锐也不敢试熊乐晨能不能放进去。至于兽牌那些,没契约过的兽类也收不进去,总之薛锐是没法实现那些阴暗想法了。
他压下心里的想法,又道:“好了,别学了。”
熊乐晨一眨眼,神情瞬间变得正常——或者说变得无甚表情——问道:“那么,我要在医生面前学这些吗?”
“……不用。”薛锐心里百转千回,但说出口的话变得很简洁,“医生本来就知道你没什么情绪,如果因为这次事件,让他觉得你在恢复当中,反而弄巧成拙。你以后总要模仿情绪,就添麻烦了。”
“反正也就是多了一种拟态。”熊乐晨回道,“不算麻烦。”
“那也不给他们看。”薛锐果断道,“你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特意给他们学。医生要下什么论断,那是医生的事,不需要你加工太多。”
熊乐晨没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既然薛锐这么说,他就同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熊乐晨把自己的手机信息界面打开,递给薛锐,“我给白嘉礼发采购列表后,他刚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问我们考不考虑搬到大一点的地方。”
他递手机递得自然,薛锐也接得顺手。一目十行地扫完白嘉礼发来的信息后,薛锐抬头扫了一眼室内:“我们这里……也还好。”
白嘉礼是趁着今天熊乐晨又想大量购物,提的建议。他的论点是这么买下去,熊乐晨和薛锐租住的房子很快就会被塞满,置物能力和生活舒适度都急剧下降。如果两位喜欢购物,不妨搬到比较大的房子里,反正资产也支撑得起。
熊乐晨望着薛锐:“你不想住大房子吗?”
“你想?”
“我都可以,但现在是我问你。”熊乐晨难得追问薛锐,“你好像不喜欢住大房子,为什么?”
薛锐定定盯着他几秒,又想说他笨了。
可这次,薛锐忍住了,他只是道:“大房子我又不是没住过。我住过很大的宫殿,亭台楼阁不计其数,站在楼顶几乎望不到边。”
“我知道,你以前和我说过的。”熊乐晨道,“但是现在不喜欢了吗?”
“就是觉得……怪空荡荡的,没意思。”薛锐道,“不如现在,想见你就能直接见到你。你就算不在我视野内,反正在家里,你也不会离我超过十米远。”
熊乐晨听懂了:“因为我吗?”
“就是因为你。”薛锐微微一挑眉,“怎么,难道你想远离我?”
“不想。”熊乐晨的思路居然和薛锐的目标对上了,颇有种异曲同工的意味。他抓住薛锐的手,说道:“你不能再忽然消失了。”
“当然不会。”薛锐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我发过誓的,相信我。”
熊乐晨看看两人相握的手,又看看他。
“好。”
第二天上午,熊乐晨和薛锐按时到了“特美办”。
孟巍也在这里。他和熊、薛二人一同作为证明“赵队长死亡”的人,达到了完成证明的最低人数。
另外一些警方的人也等在这儿,基本都是没见过的。众人相互做了身份介绍后,一台录像机被打开,签字流程就开始了。
先是宣读一些条例文件,也算是走个流程,让准备签字的人知道这里面的法律责任。念完条例后,又开始念赵队长牺牲的经历。这个经历写得很简洁,但准确。听着缺了点人情味,不过作为官方记录,这些文字足够严谨、正式且肃穆。念完牺牲过程后,主导人分别询问薛锐、熊乐晨和孟巍,是否对这个描述和认定有异议,三人均表示没有。
接下来就是签字的过程了。签字之前,每个人单独的签字表还是要念关键重点内容的。念完之后签字人无异议,签字人就直接手写一句类似“确认XXX死亡情况与XX文件表述无误,本人认定XXX已死亡”的话,再签字、摁手印,这就完了。
等三个人都完成了这个流程,众人握手、敬礼,整个签字过程即结束。
熊、薛、孟三人先出的会议室,随后进了“特美办”的另一个办公室,签署本次任务的表单。卢萍是跟着参加了认定死亡的流程的,也一并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她没说别的,先长长叹了一声。
熊乐晨看向她。
“……没事,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氛围,挺压抑的。想起赵队长应该算是烈士,有点难过。”卢萍勉强笑了笑,“其实他们内部讨论过,是直接认定死亡,还是说成失踪比较好。失踪的话,家属心里可能还会有些希望。不过照你们的说法,这个希望太小了,还是及时给家属一些支持政策比较好。万一,我是说万一,赵队长将来回来了,也算是惊喜吧。”
在场三人都知道,这个“万一”,那可真是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概率了,但谁都没反驳她。
“好了,三位还是来签字吧。这趟也辛苦你们了,动物园的后续究竟怎么解决,目前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留给上层烦恼去。”卢萍再次叹了一声,随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找出几张文件推出来。
“签了字,明天就正式放假了。提前给三位拜个早年吧,祝我们都平平安安,事事顺意。”
这天下午,熊乐晨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本来就是官方合作的诊所,所以警察也跟着来等结果。虽然最后医生给出的结果不是那么重,但有这个趋势,也就够了。之后这材料还能用于法庭诉讼,总之,这趟不白来。
而警察们知道熊乐晨果真是车祸之后导致失忆、情感缺失后,也恍悟了他描述“被抓”时那么冷静的理由。加上律师在旁边周旋说话,熊乐晨的“受害者”印象因此加重,薛锐踹的那一脚也愈发显得正义。薛锐只不过是在保护一个重伤后失忆、心理有问题的好朋友,一时间急火攻心没收住,倒也不是故意的。
警察们哪里知道,薛锐哪里是没收住,他是收得太多了。不然一个凡人,难道还能比邪神厉害,经得住薛锐的一击?
从诊所回来的路上,律师就在车上表示,警方那边应该不会追究薛锐的治安责任了。但据说那个变态男已经出院,要求薛锐赔偿医药费和误工费等。按照流程,估计要先去派出所调解,调解不成功就有可能对簿公堂。律师表示,要是熊乐晨和薛锐不想去调解或出庭,之后他都能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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