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巍:“……”
——那等到人群疏散之后,再派人上那个房间……得是去收尸的吧?
零点倒数之前,舞台上的表演终于被强制停止了。
音乐也被关掉,只有一名身着制服的人接过了话筒,随时指挥着人群。天空中飞起了数台无人机,不仅将灯光比较昏暗的地方照得清清楚楚,还传回了每处人群的实际影像。后台指挥部不断监控着、指挥着、随时修改应对方法,每个指令分别传达到各处,人群在列队武警的步伐下一层层疏散。
台上的人还不断提醒如果不小心摔倒怎么办,在拥挤人群里应该怎么走,还提醒带了孩子的家长,如果太挤一定要把孩子举过头顶传出人群。他的声音盖过了那些因为表演停止而产生的抱怨、人群的嗡嗡交谈,他喝令人们如果没事就不要高声说话,如果自己或者身边的人不舒服再大声示意。
逐渐地,因为表演和跨年而亢奋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些孩子的哭喊,情况危急的人们的大叫,纷纷变得极其尖锐。人们听着听着,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现场。
无人机开始运送氧气包了。
一些孩子被传到了人群较松散的地方,由武警看管。
附近还能打开院门和一楼大门的建筑,纷纷敞开了门口。人群涌进去,附近一下就松散了不少。一些人刚到松弛一些的地方,就不由自主地瘫软坐了下去,还有人在呕吐,吓得周边的人赶紧向巡场的无人机挥手报告。
就在此时,零点的钟声敲响。
这是附近钟楼的整点钟声,无论有无活动,它都会准时响起。
在跨年的这一非凡时刻,为了庆祝而聚在这里的人们,却没心思再一起倒数,高呼狂欢。一些状况不错、只是等着离开的人,相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简单拥抱。但大家都自觉地放低声音做着这一切,丝毫不影响现场的疏散。
而高楼之上,回到包厢里的众人也相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薛锐这会儿正陪熊乐晨坐在沙发上,看他玩游戏机,此刻也冲熊乐晨道:“新年快乐。”
熊乐晨虽然分神行动毫无压力,但还是暂停了游戏,转头看他:“新年快乐。”
薛锐道:“以前我都没想起跨年这件事。以后每年,我都能和你说这句话了。”
熊乐晨应道:“好。”
薛锐又低声问:“这个跨年,够热闹了吧?”
熊乐晨面对这个奇怪的提问,回复得也很奇怪:“热闹,但我原来以为是另一种热闹。”
“确实。”薛锐低笑,又道,“这个人类世界,确实平和得少见。我很少见会花费这么大功夫、搞这么麻烦,还要尽量保全所有普通人的情况。”
熊乐晨回忆了一下:“我只见过修真大能利用威压把所有人都压住不能动,就也不能吵闹和踩踏了。”
薛锐:“……其实我也可以。”
“我知道啊。”熊乐晨有些疑惑,“你跟我强调这个做什么?”
薛锐道:“我还以为你会来一句‘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这么做’。”
“我不会问。”熊乐晨更疑惑了,“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事,是我想岔了。”薛锐一笑,“对了,这次想问他们要什么?还要一些你的零食吗?”
“都行。”熊乐晨迟疑了一下,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游戏手柄,“我想要个这个。”
“游戏机?”薛锐低笑,“你可真变电子成瘾了。不过,都可以。就算不问他们要,你自己买也行的,反正你账上的钱那么多?是嫌麻烦吗?”
说到钱,熊乐晨忽地又想起另一茬:“张哥说,我们的钱这么多了,可以找人来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二位老师。”
洪霖忽然过来问:“你们还想看准备的室内烟火吗?”
这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但现在下面在疏散,要是上面放室内烟火,虽然不至于影响下面吧……有些人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可今天的局又不是以这些青年杰俊们的意志为主的,他们抓不准薛锐和熊乐晨还想不想看烟火,只能直接来问。
薛锐本来无所谓,但想起熊乐晨是来看热闹的,就道:“放吧。”
“好。那把窗帘拉上吧,不然下面正在疏散的看到了,脚步停下堵路就麻烦了。”洪霖边说边去摁控制窗帘的开关,落地窗两边的窗帘就徐徐向中间关闭。
孟巍这会儿还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见窗帘要关上了,就回头看向薛锐和熊乐晨:“薛先生、熊老师,那层黑紫色的东西快消失了!这是危机要消失的预兆吗?”
薛锐都不必起身再亲眼看一下现场,径直回道:“不是。”
“这还不是吗?”孟巍皱着眉走过来,“是要等那几个邪教徒被抓起来才行?我已经让门派里叫人来了,或者待会儿楼下能走动了,我们亲自去抓也行。”
“不是。”薛锐道,“我是说人祸这件事,即便去除了邪神影响,拥挤人群的隐患也不会自动解除。”
“哦哦,那就是下面人群疏散完毕后就没事了吧?”孟巍松口气,“自从开始插手这件事,我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压着。这要是处理得没头没尾的,那就要命了。”
熊乐晨看他这样,想起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其实很常听到。可熊乐晨忽然在这会儿说,在场好些人都怔了一下,其中就包括孟巍。
孟巍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个,他终于拿起墨镜,重新戴上:“熊老师说得对,尽人事听天命,我再瞎琢磨,也是庸人自扰。”
众人纷纷称是。
熊乐晨感觉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没太懂,扭头低声问薛锐:“他们怎么了?”
薛锐回道:“你在合适的时候讲了句合适的话,他们悟了。”
熊乐晨茫然:又悟了?
人类真的很奇怪。
此时,会所的工作人员也敲门进来了。她手上拿了一大把低温烟花仙女棒,但给客人们时,谁都没拿。她就把仙女棒放在一边,去调整加大通风系统,检查了室内的情况,又提醒了客人们不要靠近流水造景的附近,随即在角落冲自己的对话机说了几句。
很快,她就关掉了包厢里部分的主要照明,只留下一些间接照明,说道:“各位客人,烟花已经准备好了。三、二、一——”
烟花瀑布从流水造景的上方一泻而下。
橙黄的火花印在众人的眼中,一时间谁都没说话。虽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看过很多很漂亮、很壮阔的烟花表演,甚至今晚之前的烟火秀都绚烂许多,可此刻的烟花是不一样的。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在危机还没完全的时刻,这原本应该用来炒热气氛的烟花瀑布,只让人静静地从头看到尾。
熊乐晨也安静地观看着,手里拿着手柄的姿势都一点没变。薛锐看了一会儿烟火,又悄然偏头看熊乐晨。熊乐晨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转头和他对视,薛锐就伸手扭着他下巴,让他转回去继续看烟花。
短短三十秒,烟花瀑布结束了。
这是通风系统的极限,烟花要是再多放一会儿,没来得及抽走的烟雾可能会引发烟雾报警。工作人员检查了现场之后,确认没剩下什么火灾隐患,又提醒了一句要是之后玩仙女棒,通风系统开到最大就行,这就离开了。
从烟花中回过神的年轻人们再次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出一句话:现在,干什么?
孟巍倒是真的放下了,不再回到窗前去看疏散,而是在熊乐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开始安心看熊乐晨玩游戏。
薛锐看他过来,没赶人,只是道:“报酬加两样东西。”
孟巍也不反驳说他事后加价,只问:“薛先生想要什么?”
薛锐道:“游戏机,管家。”
孟巍:“……啊?”
游戏机管家是管什么的???
几小时后,聚集在现场的观众终于疏散完毕。
孟巍也跟着云隐门来的人、警方对接人、外加崔晓勇等几个其他门派的年轻人,一起上了邪教徒所在的房间。
说来搞笑,薛锐虽然去过那个房间,但完全没注意房间号。还是众人自己盯着那个没窗户的房间,一层层数上去,才判断出了房间所在楼层。结果“芝麻开门”一喊,门也没能马上推开。孟巍给薛锐打电话,薛锐回得很简单:“门锁都不会自己开?”
孟巍:“……懂了,谢谢您。”
众人用了点暴力手段破坏了门锁,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里面的场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毫不过分。在惊人的血泊之中,三个20-40岁不等的人或躺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身上明显有多处缺失,连呻吟都发不出一声。经过判断,其中两个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当场死亡,仅剩的一个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但为了从他口中套点话,还是将其送到了医院急救。
但现场最奇怪的,就是人数和薛锐说的对不上。
那个年龄最大、似乎最厉害的邪教徒,不见了。
大家倒没怀疑薛锐的说辞,毕竟薛锐也没必要和他们编瞎话。孟巍再次咨询薛锐后,明确了门肯定没打开过,但这家伙要是从别处逃了、或者用别的方法消失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去现场勘查的警方,在多处采集的血液中验出了第四个人的DNA。
熊乐晨提供了四个人的“扫描式画像”。当然,对外宣称这是薛锐跟他形容,他画出来的人像。
消失的邪教徒,登上了各大门派的通缉榜。
第82章 ——你值得
元旦过去好几天,“特美办”一众才知道,熊乐晨和薛锐在跨年那天竟然也在踩踏现场!
哦,准确来说是在踩踏现场的上方。
“你俩厉害,我们不问一句,你们就完全不和我们说是吧?”张弛给熊乐晨打电话,问得直接,“要不是云隐门给我们传了邪教徒的材料,我还不知道你俩还干了那么大的事。破坏了邪神神像,打击了邪教徒,还预警了踩踏事件?”
熊乐晨回道:“都是一件事。而且邪教徒的受伤和我们没关系,是邪神反噬的。”
“得了吧,没有薛锐一把破除邪神,那些邪教徒怎么会被反噬?”张弛道,“我可听说了,薛锐眨眼间就蹿上高层窗边,还轻易地切开了窗子,切痕比玻璃刀都精准。牛,要是换‘特美办’来处理,估计也还是得拜托他。”
熊乐晨“嗯”了一声。
张弛也没在意他这浅薄的反应,习惯了,继续道:“不过你们这回可真算是做了大好事。我那晚上喝多了,第二天起来看手机,都被踩踏事件的各种现场视频惊到了。这他妈要不是提前要求停止演出和倒数活动,强制疏散,那就不可能只是几十个人进医院,只怕有人得直接进火葬场了!”
熊乐晨道:“我们只是和在场其他人说了,提醒警察和主办方是他们办的。”
“嗨,那也是你们起的头,谦虚什么啊……”
熊乐晨没细说孟巍等人出钱出物聘请的事,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薛锐刚才其实也在手机上沟通,看熊乐晨结束了,就道:“孟巍说下午来给你送游戏机和游戏,以及你的‘零食’。还有,他们说找了个类似‘管家’的人,是他家的一个远亲,让我们看看合不合适。”
熊乐晨道:“我不知道怎么看。”
“那我来看。”薛锐道,“其实不看也行,我给他定个契约,他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熊乐晨道:“我的钱……不定契约也可以。”
“嗯?”
“金钱对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失去也就失去了。”熊乐晨缓缓道,“但是,如果他会做背叛、偷盗、欺骗之类的事,近距离观察实例,也不错。”
薛锐听完,只想起网上看到的一个词,说道:“‘钓鱼执法’,嗯?”
“算吗?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类,也没办法定立你说的那种契约,只能像人类那样写成白纸黑字。”熊乐晨道,“难道所有普通人都在‘钓鱼执法’吗?”
“有时候你这个逻辑,可真是无懈可击。”薛锐觉得好笑,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行吧,你想玩就玩。反正也就是一些这世界的钱财,就算我们身无分文,连庇护之所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还在一块就行。”
“嗯。”熊乐晨顺着他的话点头,“不过,我还是想你有个住的地方。”
“为什么?”
“以前我们遇到的世界里,你从来没住过什么像样的地方。偶尔能住个山洞,大部分时候,只能风餐露宿。”熊乐晨缓缓回道,“我记得有几次,你和我说过更以前时,你住过的房子、睡过的床、以及一些住宿的待遇。你的语气,应该是怀念的。”
“怀念?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但我那时应该只是有些感叹,甚至,只是找点话和你说——或者和自己说。”薛锐道,“要说我贪图享受,那绝对是没有的。与你相遇前、分离后,我都到过很奢靡的地方,享受过很多,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物质生活不会干扰我的本心,我在荒原上、宝藏之间,都照样修行、修心。就像我与你在一起,并不在意我们住在只有一张床的小屋子,还是古木建成的楼房。”
熊乐晨对这些话似懂非懂。
他定定看着薛锐几秒,终于再次开口道:“但是,我觉得你适合住在更好的地方。”
这回轮到薛锐疑惑了:“嗯?”
熊乐晨望着他,视线描摹着他的脸、他的长发。薛锐察觉他的目光,主动把长发顺了一缕到前面来,递给他:“想摸?”
熊乐晨没回答想不想,但他确实抬手接了这缕头发,拇指缓缓摩挲:“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你适合干净、整洁、更好的住所。无论住所有多华贵,你都值得……或许,你的衣服也该换更贵一些的。”
这些话,乍一听有些令人迷茫,可薛锐听懂了。
这不就是“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的意思吗?
熊乐晨还分不清什么是好看和不好看,所以他就简单粗暴地觉得,薛锐应该用“更贵的”东西。回想起来,熊乐晨说“可以被骗钱”,还特意单指了是他自己的钱。而薛锐的钱,在他看来或许还是应该供给薛锐的物质生活。
薛锐: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在薛锐已经变得如此强大、强大到能够碾压遇到的绝大部分对象后,已经很久没人和他说类似的话了。什么“你值得更好的”,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此种种之言,倒是在他尚且弱小的时候不时会听到。而说这些话的家伙,其中大部分对当时的薛锐没存什么好心思。要么是包养,要么是更过分的嘴上随便骗人罢了。当然,薛锐从不会信,更不会给这些人机会。只要能办到,薛锐绝对会给这些东西一些“终生难忘”的报复。
没想到时至今日,薛锐再次听到类似的话,竟然是从熊乐晨的口中。
薛锐无比确定,熊乐晨对自己没“那方面”的心思,甚至没考虑太多。熊乐晨仅仅是觉得薛锐值得、合适,就觉得他不应该居无定所,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熊乐晨对薛锐的好,是最纯粹的,最直接的。薛锐不用花心思怀疑他的目的,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你可真是……”
薛锐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自己都觉得,因为这么两句话就感动,怪矫情的。可他确实内心难以平静,不做点什么,实在难受。
而且熊乐晨就在他面前,他又何必忍受呢?
薛锐长臂一伸,径直把人扣进怀里。他的力道用得很大,一般人绝对会被抱得腰背生疼。可熊乐晨只是怔了一下,在他怀里不躲不避的,问道:“怎么?”
“没什么。”薛锐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了闭眼,“我想抱一抱你。”
“噢。”熊乐晨想起之前两人说过的话,也回抱他,还问,“那你想咬我一下吗?”
“别说了。”薛锐掐了一下他的腰,手感不错,熊乐晨还配合地做了个人类的绷紧反应。薛锐无声低笑,又道:“就这样,别招惹我了。”
熊乐晨便静静待着。
两人相拥好一会儿后,熊乐晨再次开口:“那个……”
“什么?”
“我就是想问,那个窗子裁下来的玻璃,你是不是收起来了?”熊乐晨道,“我看到你好像接住了,然后就不见了。是收到你的空间里了吧?”
薛锐没想到他竟然说起这件小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终于松开他退后一点,望着他道:“我是收起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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