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乐晨和薛锐又被带进了那种要命的嘈杂当中。
也就是他俩要么身负异能、要么根本不是人,不然真是要被这环境渲染得心脏狂跳。
助理把他们带到目标轮盘桌附近,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没办法,那个幸运儿这几天在场子里出了名,大家都在看他的热闹——要么他把这几天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全部带走,要么他终究被场子的老板狠狠收拾。
目前来说,大家还是在围观,看看他到底能赢多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接把熊乐晨等人隔在了外边。助理无奈,只得凑到熊乐晨耳边道:“熊先生,里面穿棕色夹克的就是那个宋德民。我不好进去,被里面熟客认出来了,会说老板在想阴招影响他。”
熊乐晨点头,随后也有样学样地凑到薛锐耳边——虽然以他俩来说完全不需要这么近——嘀咕了一句。薛锐垂头听了,随即手臂一伸,搂在熊乐晨的腰背上,带着他就挤进了人群。
助理看着他们相携而去,心里咂摸了一些事,但没什么行动,只是退到一边去等着了。
另一头,薛锐轻易带着熊乐晨挤到了看热闹的第一排。
这桌上所有位置都满了,C位就是那个赢遍赌场的幸运儿——宋德民。和想象中的“天选之人”不太一样,宋德民虽然才三十多,还赢了许多钱,看起来却没那么……有钱。
大概因为一连泡在场子里许多天,他胡子邋遢的,头发也乱糟糟。单看他的脸,很难想象他才三十刚冒头,只怕会觉得他是四五十岁的流浪汉。他坐在那的时候,虽然没有其他人激动,但眼睛里爆着精光,嘴上也不自觉地挂着那种自信爆棚的笑。他身上混合着浓郁的烟酒臭味,手边还有好几个已经空了的酒杯和塞了雪茄头的烟灰缸。这些东西都未必是他自己买的,很可能是旁边跟着他无脑下注的人送他的。
是的,其他一起坐在桌边的客人,自己根本不想怎么下注。他们全都等着宋德民先下,然后就无脑跟。
这状况,也怪不得连骐气得牙痒痒。要是这个宋德民去玩老虎机、玩牌之类的,还是一个人赢。这跑来玩轮盘,不是所有人都必跟了吗?而且他这个样子,着实不像什么精通赌场游戏的人,真的很像拿到了什么高精尖的作弊器就来疯狂一把。连骐肯定要跟他和他背后的人斗法,抓他把柄的。
而熊乐晨他们挤进来后,正碰上荷官让参与者下注。
其他人当然不着急下,全都瞥着宋德民。桌边看热闹的其他人则是瞎起哄,叫下什么的都有,一时间乱哄哄。熊乐晨和薛锐就在宋德民对面,静静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宋德民没注意到两人的注视——毕竟这会儿看着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盯着那还空荡荡的轮盘,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抓起一把五六个筹码,放到了其中一个数字格上。其他赌客见状,纷纷跟进。
小球落入轮盘,球、轮盘分别快速转动起来。叮的一声,轮盘逐渐减慢了速度,最后小球落了进去。
宋德民没赌中。
围观群众发出惋惜和咋舌声,宋德民自己倒不是很急,跟他一桌的其他人也不怎么急。正如连骐之前所说,他也是会小输几局的。结合他大赢的结果来看,小输这些只怕是故意的。
看到这个结果,熊乐晨偏头凑在薛锐耳边:“我没看到异常,你看到了吗?”
薛锐几乎将他护在自己的臂膀里,闻言轻微一摇头。
对完这句,两人不再交流,继续看宋德民下注。一连两局,宋德民都在输。他自己依旧不急,跟着他下注的其他人终于开始急了,纷纷嚷着:“你行不行啊,是不是赌不中了啊!”
宋德民瞥那个人一眼,这回把面前筹码盒里的十个筹码拿了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所有都到了其中一个数字上。
众人见了,都以为他终于认真要赢了,赶紧跟上。之前骂宋德民的赌客也好像一下忘了自己刚才还在骂人,直接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筹码都堆了上去。
然而结果一开,竟然又输了!
“你……!”
压上最后所有筹码的赌客们愤怒了,狠狠盯着宋德民,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他一拳。宋德民却根本不怕,甚至肆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想跟我玩,我楼上还有几箱筹码,你们还敢跟吗?!”
他说着话,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轮盘。就这么一眼,就这么一秒,当他的脑袋转回来的时候,熊乐晨一把拽住了薛锐的袖子。
薛锐自觉垂头,附耳过去。
熊乐晨立马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薛锐就知道他也能感觉到,转头凑到他耳边:“待会儿讨论。”
熊乐晨点头,又道:“他这局会赢。”
薛锐颔首表示同意,但也不再接话了。
就在他们低声讨论的时候,宋德民已经把剩下十个筹码看似随意地扔在了一个格子里。他这副随便作、随便花的样子,众人不敢再跟了。宋德民嗤笑一声,骂了句“怂逼”,就等着开结果。
然而小球骨碌碌落入轮盘,开出结果——他又赢了!
众人哗然,他们终于真正意识到,宋德民就是在耍他们,他能操控自己的输赢!
熊乐晨和薛锐回到包厢的时候,连骐跟着回来了。他正要问,薛锐就冷声道:“是有问题,但先让我们讨论一下。”
“……好的。”连骐怔了一下,很快同意了,他边退出去边道,“我让人给二位准备点M市特色的宵夜。就是我们上面酒店大厨出品的,绝对干净,二位稍等哈。”
两人没再拒绝,连骐就这么出去、关上了门。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熊乐晨也不铺垫什么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他最后看轮盘的那次,我忽然感觉到他身上有很强烈的能量波动。但是就一瞬间,我想仔细找的时候,就消失了。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薛锐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回道,“其实我觉得它有点像某个我们认识的东西,你意识到了吗?”
“我们认识的……?”熊乐晨垂眼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空间裂缝?!”
他难得变现出一些情绪上的激动。但这其实已经很收敛了,因为就算是薛锐,刚才在下面想到这点的时候,也心里愕然了好一会儿。
“正是空间裂缝。”薛锐回道,“他想要作弊的时候,身上出现了很像是空间裂缝的能量波动。我感受到极短的强烈震荡,但转瞬即逝,普通人、任何仪器应该都感受不到。”
“可我们都没看到实际的空间裂缝。”熊乐晨指出道,“而且空间裂缝的吞噬能力那么强,就算是我,靠近了也很难抵挡那股力量。即便那条裂缝只展开了一瞬间,也不可能所有的东西还安然无恙地在原地。”
“所以,应该只是类似的东西,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种东西太少、太罕见了,我记忆里找不到类似的法器。”薛锐道,“我感觉是在他脑袋附近展开的,你觉得呢?”
“嗯,我也感觉是那里。太快了,我没能锁定。”熊乐晨道,“但我肯定应该是在他体外的,和他本人没有叠影。要是就在他旁边盯着,他再发动一遍,可能可以看清楚。”
“那就让他再施展。”薛锐道,“反正他还要参加牌局,这个不会有太多人影响,我们可以就在他身后盯着他。”
“好。”熊乐晨没有不应的,随后,他又想起了一点,“还有,你觉不觉得,他的年龄和外表不太相符?”
“嗯?”薛锐道,“你是说,连骐说他应该是三十四岁,但看起来不像吗?”
“嗯。”熊乐晨点头,“还有一点,在这个类似空间裂缝的东西展开前后,他的衰老迹象太明显了。我能够完全拓印一个人类的模样,我很确定,他在那一瞬间后,脸上的皱纹一下多了许多。”
“这么说,这东西在消耗他的生命。”薛锐倒不奇怪会有“吃人生命”的东西存在,他奇怪的是,“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怎么帮他作弊的?”
熊乐晨对这个问题倒不怎么纠结:“要么把东西抓过来,要么逼问宋德民,就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残酷又天真,薛锐看了更觉得他可爱。等薛锐自己品味了几秒,熊乐晨开始安静等他的答案时,薛锐这才道:“我听说,人类有机器可以测骨龄,来确定身体的真实年龄。让连骐带他去测骨龄,如果真的老得夸张,我们再在旁边旁敲侧击,未必炸不出他的实话。”
顿了一下,薛锐又道:“我们对他来说也是未知,他要是利用那东西来预测我们,你怕吗?”
“不怕。”熊乐晨淡定得很,“如果他对着我们展开那东西,可能会更容易捉到它。”
“好,那就这样决定。”薛锐刚点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连骐的助理叫人带着宵夜一起回来了。
薛锐根本没看那满满一车的美味佳肴,径直道:“我们已经确认方案了。”
助理一愣,随后立马问道:“需要我们怎么做?”
薛锐道:“带他去测骨龄。”
助理:“……啊?”
第39章 ——无数世界
M市产业特殊,遍地是医院。连骐更是为了求快,直接就把宋德民送到了私人医院去,连夜测试真实年龄。
因为又要过机器,宋德民还自以为见识过了,边进检测室边挺嚣张地表示:“前天才照过,又来?哈,照多少遍都不会找出作弊器,浪费时间!”
这么频频过机器,放以往医生肯定要过问的。但在这里,医生习惯了这些赌客被带来查体内是否有作弊器,因此并不接话。倒是熊乐晨,听到宋德民的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一茬,问连骐道:“他之前过机器,那个片子留下来了吗?”
连骐哪知道,转头看助理,助理道:“我们没留,但是医院可以调出来。”
“调来给这边的医生看。”熊乐晨道,“让他比较一下这两个片子。”
连骐和助理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依旧照办。于是一小时后,医生拿着宋德民前后两次的拍片材料,懵了。
“这……不对吧?”医生再次确认,“这真是同一个人的片子?”
助理点头:“肯定是。你看传过来的材料,标记就是‘宋德民,男,34’。”
“34岁?!”医生发现自己都忘了扫过一眼这个年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翻看自己电脑上登记的证件信息,诧异道,“还真是34……那他有很大问题!”
宋德民这会儿已经没那么嚣张了,有些驼背地坐在那。但他依旧死死盯着医生,重复道:“我可没出千!绝对没有!”
连骐瞥了他一眼,只和医生对话:“什么问题?”
医生道:“早衰。”
连骐:“……”
他可没想到所谓的“有问题”是这个问题,怔了几秒才反问:“早衰?”
“嗯,我初步看来,他查出来的身体年龄应该在六十周岁左右了,与他的证件年龄十分不符。”医生回道,“等天亮我同事来上班,我们可以组会讨论一下,再给出确定结论。造成早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需要做基因分析才知道……”
“不用了。”连骐打断医生的话,心里直骂娘,他是来查宋德民的作弊方式的,又不是来给他治病的!
“哈哈,早衰、早衰……就是早衰而已!”宋德民的声音不大,但笑声中带着些癫狂,“看吧,不是作弊!”
连骐听得不耐烦:“操他妈的你高兴个屁!有命赚没命花的短命鬼!”
“那我也在短短几天内赚到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哈哈哈,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说到这个份上,宋德民好像也忽然恍悟了,“我不赌了,我要把钱全兑出来,我不赌了!我要去花钱,我要买最贵的山庄和游艇,我要最贵的酒和烟,我要二十个女人围着我转、跪着求我把钱拍在她们脸上!我要去享受了!”
他一把抓住连骐的衣袖:“你不会敢赖账吧?你是赌场的老板,哈,你敢赖账的话,那你真是个怂逼,所有人都他妈看你笑话!”
连骐听他那种享受都不会享受的傻逼发言,嫌弃地抽开自己的衣袖,冷冷道:“你这么嚣张,整个场子都知道你赢了大钱,你出去就会被绑架抢劫。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出M市!”
“你们给我安排保镖,给我安排最快去U洲的飞机!”宋德民道,“我有钱,我可以出钱雇保镖!你们快帮我安排,我要找最好的保镖……!”
“你不敢再赌,是因为不敢继续消耗生命力了吗?”
熊乐晨忽然开口。他和薛锐走上前,站到了坐在就诊椅上的宋德民跟前,垂眼看着对方。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宋德民在嚷嚷,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宋德民还以为他们也是连骐这个大老板的手下,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怕死,所以你不愿付出生命了。”熊乐晨的手伸向宋德民。他下意识一躲,色厉内荏:“你干什么?!”
熊乐晨并不触碰他,只是将手停在他的脑袋附近,像是在感应什么:“你发动一次,消耗多少生命力?”
“你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轮盘一局,就消耗了你几年。你不是在戏耍其他人,你只是不敢每次都使用。”熊乐晨淡淡道,“你每次都使用的话,生命会消耗更多,直接死在赌场里都不稀奇。”
其实这都是熊乐晨的推测,只是他说话向来语气淡然,在别人听来就非常笃定。连骐没听懂全部,但他明白,宋德民这是真在作弊了,顿时骂道:“好啊,你真他妈敢在我的场子里出千!”
“我没出,我没出!”宋德民瞪大眼睛,他在否认,但是情绪管理已经失控,用愤怒掩饰着慌张,“你们没有证据!这是污蔑!你们只是不想把钱兑给我!”
面对宋德民的狰狞,熊乐晨依旧很淡然。他一以贯之地不接别人的话,顺着自己的话继续道:“听说你玩轮盘最多,是因为轮盘一局只要几十秒就出结果吗?其他游戏会花更多时间才能得到结果,生命会翻倍消耗,你不敢耗了吧?你前天的片子,和今天的,年龄应该已经差很多了。”
这话一出,医生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讲:“的确!前天的片子,和今天看起来已经有明显的年龄差别了,至少十年!所以我刚才才问,这真是同一个人吗?就算是早衰症,也没有如此奇怪的病例!”
连骐闻言冷笑:“那我真该让你继续赌下去,直接死了不就行了?”
“老板。”助理此时忽然出声,靠近一些,像是在和连骐说话,实际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宋先生上二楼的时候签了合约的,还有两场牌没打呢。”
“哦——”连骐闻言,终于乐了,“那对不起了宋先生,你还得打两次牌。不打的话,你就老老实实付违约金吧。”
二楼牌局玩得大,光是入场费就很高,加上中途的加注,一旦没赢就可能被敲走一大笔钱。而违约金,那更是高得离谱,比宋德民现在剩下的筹码都多好几倍。
宋德民之前说不想赌了,显然是忘了这个合约。熊乐晨就道:“你明明知道发动它会吞噬你的生命,怎么还会签下这么多场的合同?是你赌多上头了,还是估错了消耗的程度?”
他顿了一下,扭头问连骐:“打牌的时间长吗?”
“长,很长,特别长!”连骐乐了,宋德民可算要倒霉了,他很难不幸灾乐祸,“那可是轮盘的许多许多倍!”
宋德民脸都白了,但熊乐晨还要问他:“那么,你还要发动它吗?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他现在惜命,进了场子里肯定控制不住。而且赌狗戒赌?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连骐在旁边冷嘲热讽,“不过,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敢在我的场子里耍花招,真是嫌命太长!”
熊乐晨其实也还不知道,但他很淡然地道:“你管它是什么,他不发动,就会把钱输回去;他发动,就会死在赌桌上,你也不用兑付。你只要把他扔在赌场里,他只会咎由自取。”
他这种淡定又残忍的话,让连骐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很对!管它什么手段,我只需等着看他死就行!”
说罢,他盯着宋德民,说出了更残酷的话:“你要是死在我场子里,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尸体,让其他人知道在我场子里耍手段的下场!”
医生听着这些话,纯当没听到。
“我没做!我没做!!!”宋德民不知道是被剩下两局“生死局”吓傻了,还是本来就已然癫狂,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你们没证据,你们诬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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