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乐晨则回得很淡然:“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你说就是了。”
他态度这么随便,警察都担心石天铭因此翻脸,没想到石天铭还真不在意,回道:“那好吧。”
随后,他就真开始讲了自己的想法。
“你应该也知道,苏琳儿虽然是我创造的,但是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他这么开了个头,也不管熊乐晨是不是真的知道,就自顾自地说道,“我无法控制她的出现和消失,无法控制她的行动和思想。她像是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在意人类社会的法律和道德,影响到了我,也影响到了冥示会的其他人。
“自从冥示会的人知道了邓雯雯的长相并且去看她,苏琳儿就再也无法接受邓雯雯的存在。她每天都在催促我、命令我让邓雯雯彻底消失,我没听从,拼命抵抗,她就愈发不受控制。我每天都头痛欲裂,要睡的时候睡不着,该醒的时候昏昏沉沉。直到我开始彻底失去某些时刻的记忆,我就知道,我对苏琳儿没有主动权了。
“再然后,就到了那天。那天的记忆,我是真的丢失了很多,当时我只觉得又是苏琳儿出来后导致我失忆。我本身就精神浑浑噩噩,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两天,学校就开始传邓雯雯失踪了,还有人来问我见没见过她。我说没见过。其实我没撒谎,是苏琳儿见的她,我也是后来才确认的。
“因为赵娟来找我,疯疯癫癫地和我说她办到了、她办到了,她想和苏琳儿见面和说话。赵娟和邓雯雯是认识的,我莫名就意识到,邓雯雯的失踪肯定与她有关。哦,也可能是苏琳儿的记忆在隐隐地影响我。总之,我知道苏琳儿肯定做了什么,让赵娟向邓雯雯动手了——毕竟那是她当时最大的诉求。”
赵娟就是杀害邓雯雯的凶手。她杀了邓雯雯,和男朋友一起抛尸,最后死在别墅的大火之中。她死了,还是个大学生,法律上追究不了多少。只有她那个倒霉男友,很快也要面临审判了。
石天铭还在继续说。他说是要讲给熊乐晨听,实际上望着虚空,更像是自言自语:“像赵娟这样的人,冥示会里不止一两个。他们都说曾经见到了苏琳儿,可很快又难以触及她。苏琳儿对他们来说,是虚无缥缈的,无法抓住的。他们想和苏琳儿见面、说话,可又无法让她降临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会来找我。只有我才能随时让她具象化,这是作为创造者的特权。”
说到这里,他忽地转头看了一眼熊乐晨:“你知道彻底掌控一个人、一个存在的感觉吗?
“我曾经喜欢邓雯雯,但后来我不喜欢了。她那些人类女孩的特性,让我觉得乏味。而苏琳儿,和邓雯雯长得一样,可她无法和我分离。就算她不听我的话,我也不听她的,她也离不开我。冥示会那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甚至有人一度见过她的具象化,但能长期和她交谈、相见的,还是只有我。她是冥示会的神,可她也只属于我。”
石天铭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喜欢这种只能依靠我的感觉,我爱上了她。”
石天铭这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
基本都是他在说,熊乐晨在听。石天铭也不在意,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这一个多小时的话可能比跟警察说的所有加起来都多。陪着进来走流程的警察从一开始听得诧异、感叹,到后面都有点麻了。他望着坐前面一些的熊乐晨的背影,心底默默感叹这个青年可真坐得住。这么久了,熊乐晨竟然连坐姿都没怎么变,更没随意打扰石天铭的说话,这简直是个完美的“树洞”了。
警察甚至怀疑熊乐晨中途可能一度走神了。因为偶尔石天铭向他征询意见的时候,他只是回“我知道”“是的”,石天铭就不追问并继续说了。警察都搞不懂石天铭非要叫熊乐晨来听的意义是什么,只想要附和的话,随便换个人不也行吗?
总之,这次会面就在石天铭的“个人脱口秀”后结束了。临了到熊乐晨要走的时候,石天铭还问他:“我还能找你说话吗?”
熊乐晨淡淡回了一句:“你照章申请,我收钱办事。”
跟在后面的警察差点笑出声。
石天铭倒不介意熊乐晨的态度,笑了一下:“如果我之后被催眠成功,就不需要找你了。要是没成功忘掉……只有你能理解我了。”
熊乐晨不回复他这些故作伤感的话,只道:“如果你再找我说,不许再说她的名字,选个代号。我无所谓,不要让别人高强度接收这些信息。”
这说的就是一起进来的警察和监控后面的工作人员,石天铭同意了,警察听了还挺感动。
出来后,和薛锐汇合。薛锐看熊乐晨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了句:“怎么样?”
“就那样。”熊乐晨想了想,总结道,“就是他爱苏琳儿,想独占她,不想更多的人和她接触;他也恨苏琳儿,因为苏琳儿不再由他完全掌控,恣意妄为、惹是生非。他和苏琳儿对着干,是在争夺主导地位,所以宁愿只有他们两个独自面对面,就耗着。”
跟着进来的警察一听,心道确实就是这个意思,总结得很精准,合着你没走神啊!
薛锐冷冷锐评:“这点事,他废话了这么久?”
“他试图在言语上说服我,让我相信他是对的。”熊乐晨道,“他讲了很多没用的细节作为证据,但确实毫无意义。”
“十一条命,从极度自私这点来说,石天铭和他创造的那个,倒是如出一辙。”薛锐其实不是很把石天铭放在心上,评价得很随意,又问,“走吗?”
熊乐晨点头:“走。”
石总的司机将他们送回了住处,顺便照例给熊乐晨递了信封。回家后熊乐晨只开信封扫了一眼,就合上顺手放到了鞋柜顶。
薛锐看似随意地问道:“多少?”
熊乐晨回道:“五万。”
这可比上次翻了十倍。虽然对所谓的“大师”来说也不算多,可想想熊乐晨来坐了不到俩小时,几乎啥都没干就拿了五万,也不亏。这五万也有石家向熊乐晨缓和关系的意思,毕竟之前要把熊乐晨他们踢出局,也有点不厚道。
薛锐听闻了价码,也不说“你看一眼就知道五万?”,而是道:“你就这么放这里?”
“下次出门存进卡里,他们总这么给现金,好麻烦。”熊乐晨顿了一下,“你要用?那你自己拿。”
“不用。只是提醒你,这么随手放钱财,不是好习惯。”薛锐听他说要给自己用,心里有丝丝愉悦,嘴上却道,“据说,这些事都给现金,这是传统。”
讨彩头,降低资金流动痕迹,这些都是具体理由。不过薛锐不清楚其中细节,熊乐晨更不知道,他们也不在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卢萍打来电话。一是跟熊乐晨说“特美办”和刑警队的心理治疗已经安排下去了,等都实施了之后,熊乐晨需要走一趟,去确认一下“幻人”消失的效果如何。哦对了,熊乐晨已经和“特美办”报备了自己“百毒不侵”的情况,所以“特美办”知道他其实没被苏琳儿缠上了。
二是问问熊乐晨去见石天铭的情况,虽然这已经不是“特美办”的责任,但卢萍想着熊乐晨失忆后容易被欺负,还是问了一嘴。
熊乐晨就把之前和薛锐说过的总结,跟卢萍又说了一遍。
卢萍听完,评价没有薛锐那么尖锐,但意思大差不差:“现在我是真相信他疯了。为了囚禁住自己的想象,毫不犹豫就杀了十一个人,他是一点不考虑后果啊!远离这群人不就行了吗?”
熊乐晨其实觉得石天铭的想法还是逻辑通顺的,但卢萍这么评价,熊乐晨只能回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是,一个疯子的想法。”卢萍感叹,“哎算了,这事儿我们也不必去理解他,人有各式各样,甚至有不是人的玩意儿。小熊,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往心里去。咱们也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不用去探究犯人的想法,不然容易钻进去。”
“好。”
“对了,你这次干这种私活,感觉如何?你要是乐意干,我多给你推荐一些。有些老板不乐意我们这种官方组织进家里探明细,愿意找私人。你刚好还不太适合上班,也另外找点来钱的活儿吧。”卢萍道,“不过得保证薛锐愿意和你一块,不然太危险了。”
熊乐晨闻言,转头看向旁边在看平板的薛锐。薛锐察觉他的动作,也扭头看他:“怎么?”
“萍姐说以后还给我们介绍这种私活。”熊乐晨道,“但她说我不能单独行动,一定要有你。”
“我当然可以和你一起。”薛锐无声一笑,“你负责看,我负责动手,然后我们分账。”
熊乐晨问:“那今早的,我也和你分?”
“那个不用,那本来就是只邀请你,也只需要你的事。”薛锐道,“就算我们是搭档,你也可以接只需要你一个人的工作。我陪你去现场,不用干活就是了。万一需要我出手,那我们就再多收钱,我再分账。”
熊乐晨点头,转述给卢萍的变成了一句话:“他愿意。”
“那就好。”卢萍道,“你刚好能看到,他刚好能动手,你俩最合适了……”
又聊了几句,熊乐晨终于挂了电话。
他看薛锐还在看视频,就问对方在看什么。薛锐也没直接回答,而是开了功放和他一起看,只听视频的背景音在那说:“……这家人,平时丈夫都是在抽屉里放上一些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当应急备用金。妻子临时需要用钱的时候,就直接从信封里拿……”
熊乐晨:“……”
薛锐:“……”
这俩面面相觑几秒,但注定是对不上脑电波的。熊乐晨一开口就是:“那我把那个五万也放在家里当应急备用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应急的。
薛锐微微挑眉:“你在占我便宜?”
熊乐晨茫然:“什么?”
薛锐看他是真不懂,便也不再继续这个玩笑,而是认真回道:“不必,你收着吧。我还有,实在需要,我会直接问你借。”
熊乐晨点头:“好。”
因为涉及十一条人命和教会,别墅失火案的社会讨论度很高,官方通报很快出来了。
通报里没写关于苏琳儿的事,只写了石某有精神疾病,因为和其他人有矛盾,所以杀人放火,并且进一步引发了山火。同时提到了冥示会被定性为“邪教”,已经另案调查,提醒广大群众注意。
这个通告把作案过程写得挺详细,但网友们关心的“神秘因素”部分,说出来的话影响不好,所以是注定没法完全解释的。一时间这个案件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各种神秘学说、玄学思想也甚嚣尘上。熊乐晨还看到一个视频,说十一个人其实是被献祭了,冥示会是在邪恶的仪式里用这些人命来换取某人复活的机会。那语气、那配图,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熊乐晨知道真相,估计都要信了。
薛锐也一起看了这个视频,评价道:“人命换人命?想得挺美。”
熊乐晨问:“没有这样的仪式吗?”
“……或许。”薛锐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但绝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掌握的,也不会是仅仅十一条人命,就可以把死者复生。”
视频这会儿已经自动播放到另一个事件分析,说的是一场死了上百人的船难。这个玄学论的视频博主再次表示,这肯定是用上百人进行献祭,就为了复活某个重要人物……
熊乐晨疑惑:“人类,为什么会为了追求一个难以企及的结果,而付出大到匪夷所思的代价?”
薛锐看着他:“大概因为,太想触及那个结果了吧。”
与此同时,某个阴暗的房间内,一部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信息送达了这里。
【你必须死。只要你死了,你的女儿就会回来了。】
“去看她家中和她本人是否中邪了?”
一家咖啡厅里,熊乐晨和薛锐并排坐着,看向对面的年轻女孩:“我们只能看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异物,要是她本身有病理,我们是无法确认的。”
“我明白。”女孩叹道,“但我婶婶根本不配合心理医生,我小叔已经准备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在这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外因在伤害她。”
熊乐晨道:“一般人只会觉得是精神问题,不会想到怪力乱神。你怎么会想到要找人去看?”
“这……”女孩犹豫片刻,说道,“我要是说了实话,还请二位大师别太介意。”
“不用叫‘大师’。”熊乐晨道,“说吧。”
女孩这才道:“其实,是我那个混子表弟,自从我婶婶变成那样后,表弟非要从外面请那种骗子回家看风水。他借此问家里要了好多次钱,我爷爷宠他,就给了。他甚至带着那个大师也去我爷爷家里看!他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是我们这代唯一一个男孩,家里人都宠他,随着他折腾。可是他浪费钱就算了,还让那个骗子在家里发癫,讲我婶婶恶鬼缠身,必须要去苦行、喝符水还有捐供很多钱财才能消灾,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她颇为义愤填膺地说完这些,看熊乐晨和薛锐都不为所动,只好继续补充道:“其实,我和两位……老师说这些,也是想请你们体谅一下,能不能先假装朋友去看看。我知道你们的行规里,同时请两家老师去看,是大忌。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不想一开始就跟那个表弟打草惊蛇,只想两位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邪祟。
“要是有,请两位解决;要是没有,那就别怪我‘用魔法打败魔法’了。我非要把他的真面目撕出来不可!”
熊乐晨冷静问道:“你说的这个表弟,和你小叔家是什么关系?”
女孩道:“他是我婶婶、叔叔的儿子,也是那个死去表妹的哥哥。不过他们是同父异母,现在这个婶婶是我小叔的二婚。我都怀疑他现在是在故意搞自己的继母,就为了把她也赶出去!”
熊乐晨道:“所以他们是一家?”
“……是。”女孩皱了皱眉,“老师该不会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吧?”
“我们只拿钱办事。”熊乐晨道,“你可以安排行程了。我们不会自我介绍,你说我们是谁,那就是谁。”
“谢谢、谢谢!”女孩赶紧道谢,“我会安排的,一旦妥当马上发给老师。要是有什么需要改的,老师和我说就行。”
“不客气。”
熊乐晨和薛锐刚回到家,就发现来了新信息。
“哦,那个朱晓斐来信息了。”熊乐晨当着薛锐的面解锁了手机,点开信息,“……三百块?”
薛锐也是刚学在手机上转钱这个技能没多久,大大方方挨近他看他手机页面:“不是说习俗是给现金?怎么在手机上给你转钱?”
“写的是‘车马费’,还说‘辛苦老师今天跑这趟,现场一下忘了,实在不好意思’。”熊乐晨道,“她是不是以为我们走动一趟的路费都要报销?”
“我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有什么规矩。”薛锐道,“不过她愿意用手机转给你,不是正合你意?你不喜欢总要跑去银行存钱吧?”
“也是。”熊乐晨应着话,当面就把一百五转给了薛锐,“你记得24小时内收。”
薛锐也当面掏手机:“我现在就收。”
熊乐晨又道:“既然要接这个活,我们一起对一下她之前发过来的材料?好像‘特美办’都有这个流程。”
薛锐看他一板一眼得可爱,无声笑了一下:“好。”
这次的工作,是个私活,还是通过石天铭的父亲在中间搭的桥。
委托人叫朱晓斐,出事的是她小叔家。说是她小叔的小女儿——也就是她的表妹——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婶婶从此一蹶不振。也不知这婶婶从哪听说的,或者就纯粹是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总之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还说自己见到了死去的女儿……以及把女儿带来让她再见一面的“神明”。
神明对她说,如果想要复活女儿,她就必须先去死一次。
之所以用“死一次”这种表述,是因为神明承诺说,婶婶死亡后三天就能复活。到时候表妹和婶婶都活着,就一切完满了。
婶婶相信了这荒谬的神谕,开始着手准备复活女儿以及自己的阵法。一开始家里人都觉得她只是心理出了问题,而且需要个寄托,劝过几次之后就听之任之了。大家都觉得她在最悲伤的时候过去之后,会渐渐恢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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