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他奇怪,还有十几万人跟着奇怪。
祁驰俱乐部里和视频网站有协议,每个月要直播固定时长,他大部分时间都陪着纪子昂双排,月底还欠了不少直播时间,现在正开着直播打游戏。
熟悉Gallop的粉丝都知道,他基本上只玩上单位置,从没给别人打过辅助,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选了个奶妈。
直播间里的弹幕刷的飞快。
[Gallop点错了?不会吧?]
[估计是一时兴起想玩玩吧]
[Gallop难道打算用奶妈carry全场?]
但很快,开始的游戏打破了粉丝的猜测,Gallop的确没想carry全场,他全程跟在那个玩的很菜的打野身边,加血增益挡伤害,要多贴心有多贴心,把人伺候的面面俱到。
弹幕里飘过了一连串的问号。
[???假的Gallop?]
[号被盗了???]
[平时那个杀人不眨眼,也不怎么搭理队友的Gallop去哪儿了???]
[呜呜呜我的冷面上单怎么变成贴心辅助了???]
不怪粉丝不敢置信,纪子昂也被他这操作吓了一跳,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类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词语,但战战兢兢玩下去,一直到对面团灭,Gallop都维持着自己贴心辅助的人设。
在点破水晶前,祁驰打开了麦克风,纪子昂听见熟悉的声音传出
“哥,还满意吗?”
“还生气的话,我下局继续给你辅助。”
[?????????]
[Gallop在干什么啊?!??]
[不是,这位能让Gallop打辅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等等,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gallop喊他哥诶。]
祁驰没管那些弹幕,在下一局邀请了纪子昂,然后就定定的盯着那个倒计时。
秒数每减一下,他的心就更沉一分。
纪哥还在生气吗?
纪子昂缓了几秒,才消化了曾经单杀他十几次的Gallop其实是小乖的事实。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难为情,技术那么差,小乖单杀他那么多次,当时肯定觉得他玩的很垃圾。
越想越尴尬,纪大少用手捂住发烫的脸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才看见屏幕上那个只剩下最后几秒的邀请倒计时。
纪子昂愣了几秒,赶紧点了进去。
原本看着倒计时即将结束的祁驰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可最后一秒,他看到纪子昂接受了邀请。
这位拿了国际赛事金奖都不动声色的传奇上单缓缓眨了眨眼,整个人都和缓下来,像是初春冻融的冰泉,滴滴嗒嗒的敲在心上,忍不住心跳的更快。
说话算数的祁驰继续辅助纪子昂。
对面的打野和辅助似乎是一对儿,名字相近还用着情侣皮肤。
闲着的时候俩人就黏黏糊糊,辅助围着打野转圈圈。
纪子昂轻哼了一声,他最看不惯这种打游戏还秀恩爱的,有什么意思,真不理解。
他走来走去等着自家野怪刷新,但跟在他旁边的Gallop似乎是受了什么启发,也开始围着他转圈圈,还过来贴贴。
纪子昂:……
怎么回事?
明明看别人这样很嫌弃,但是如果是小乖做,感觉……还挺不错的?
直播没关,祁驰的粉丝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是在干嘛?Gallop在干嘛!]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Gallop]
[散了吧大家伙儿,Gallop都开始秀恩爱了,这世界还有单身狗的一席之地吗!]
[贴贴了诶~我就说有点好嗑]
一局打完,纪子昂吐了口气,等着祁驰再邀请他,但好几分钟过去邀请窗口也没跳出来。
纪大少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发个消息,却听到身后有轻敲玻璃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祁驰站在他家花园里,正在敲他的窗户。
和喜欢的人做邻居的好处,只需要两分钟,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祁驰把窗户推开,利落的翻了进来。
“哥——”
他一步步走近,两手撑在桌子边,把纪子昂环在了身前。
气氛开始无端变得灼热,纪子昂莫名的不敢抬头,他心跳的飞快,脑袋里一团浆糊,还抽空想了一下,小时候那个弟弟是什么时候变得比他高大这么多的。
祁驰不太满意这人的闪躲,捏着纪子昂的脸颊让他直视自己。
“哥,这几局辅助,还满意吗?”
纪子昂能说什么,他只能点点头:
“……满意。”
“给点报酬行吗?”
心里有大概的猜测,纪子昂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尤其是被祁驰两指覆盖的地方。
他咽了下口水:“你说。”
“……那个情侣的标好好看,哥要不要和我用一下?”祁驰垂眸看他,怕人不同意,还补了句:“我以后给你当专属辅助。”
纪子昂笑了笑:“让传奇上单给我打辅助,太大材小用了。”
他这两句话说完,祁驰以为他要拒绝,明显的愣了下,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他打断。
纪大少低声笑道,“但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不拒绝了。”
像是要在这被动表白里扳回一场,纪子昂主动亲了下祁驰的唇角
“毕竟给男朋友辅助也不算浪费,是吧小乖?”
从少年时期就萌发的不可言说的爱意终于展露在日光之下,祁驰抱紧了怀里的人,夙愿得偿。
陈禹疏×桑佑
初夏正午的光太刺眼,黑色学士服又吸热,桑佑和几个同学拍完照就趁机溜去了树荫下的角落。
把手里的毕业证当扇子扇了几下但没什么用,他能感觉到汗水从额前滑下,滴入衣领,黏糊糊的粘着衣服。
正热着,忽然一瓶冒着冷气的冰饮料被贴在了脸颊上。
桑佑被凉的一个激灵,转身看清来人后才笑着抱怨
“哥——怎么才来啊?”
“有点堵车。”
陈禹疏摸了摸他的头发表达歉意,把饮料拧好瓶盖递过去。他伸手似乎是想看看弟弟的毕业证书,但快摸到时又收回来,拿出西装口袋里的纸巾认真擦了擦手。
“那么讲究干嘛?”
桑佑直接把毕业证和学位证都塞在他手里。
陈禹疏几乎觉得有点烫手,明明已经算是出人头地,但面对这样优秀的弟弟时,他的内心深处仍有些自卑。他没有上过大学,十几岁时从社会最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自觉满身铜臭味和市井气,站在高等学府毕业生的弟弟身边都怕落了弟弟的面子。
但他从来不后悔,放弃上大学挣钱养桑佑,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他看向站在光里朝他笑着的桑佑,心底的一角就柔软了下来。
希望桑佑永远开心健康,永远远离曾经那些阴暗与伤害。
桑佑今年二十二,和陈禹疏一共认识了二十二年。
他是出生没多久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院里孩子多,看护人员不够时,通常是大孩子们帮忙。
尽管那时候陈禹疏才四岁多,但已经可以熟练的给桑佑喂奶换尿布,桑佑总是说,他是他哥带大的。
院里的孩子们会拉帮结派,像桑佑这种长相乖巧漂亮,老师阿姨格外疼爱的,是头号欺负对象。
但桑佑似乎天生脾气好,被推两下打几拳也不知道反抗,倒是给陈禹疏气的,把欺负他的人都揍了一顿。
但桑佑也不是没有生气过,自己被别人欺负他拍拍土算了,但他哥要是被人欺负他第一个红着眼睛冲过去打人。
最后还是他哥搂着他一遍遍哄,他们不是打架,只是闹着玩的。
别人都笑陈禹疏养出来只小狗,平时看着乖顺,但谁要是惹了他哥就跟踩了他尾巴一样,立刻呲牙咧嘴。
陈禹疏摸摸弟弟的头,心里想,我弟弟才不是小狗,我弟弟是我的宝贝。
桑佑离不开他哥,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心灵上,完全不能忍受和陈禹疏分开。
他长了副好皮囊,三四岁起常常有领养家庭看中他,但他从来都表示,我哥去我才去。
那时候陈禹疏都七八岁了,一般家庭并不会考虑这么大的孩子,怕养不熟,所以纠结半天只能可惜的放弃领养桑佑。
那些家庭里不乏有大富大贵的,陈禹疏都替他可惜,劝他珍惜机会离开福利院,但桑佑很固执,必须和哥哥在一起。
一直拖到桑佑快上小学,才有个中年男人一下子收养了他们俩。
养父是大学教授,经济条件很好,看起来也文质彬彬,带他们回了一栋小洋楼。
桑佑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端,但没想到,是噩梦的伊始。
养父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在外压抑伪装的越深,在家里就发泄的越多。
他以殴打两个养子为乐,而当时的桑佑和陈禹疏年纪太小,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算养父为了面子让他们上学,但行程也被严密监视,找不到什么逃脱的方法。长期被威胁警告,两个小孩子也不敢尝试告诉别人。
在家里时,陈禹疏总是会护着弟弟,似乎桑佑伤着了比他自己伤着还疼。
弟弟眼泪花花的抚摸他的伤口,哭的喘不上来气,还要颤颤的给他伤处吹一吹。
陈禹疏立刻就感觉伤口不疼了,开始心疼了。
他从书包里翻出来张蜘蛛侠的贴纸,是老师奖励班级第一名的,他特意挑了桑佑最喜欢的蜘蛛侠。
以前在福利院时,每周末会给他们放电影,桑佑看到蜘蛛侠眼睛就亮晶晶。
那时候陈禹疏问他为什么喜欢,桑佑就回答,“想变成蜘蛛侠,保护哥哥!”
晚餐时,因为电话里和人起了点口角,养父又开始疯了似的施暴,最后还把他们两个塞进了又黑又脏的楼梯间。
昏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道小小窗口照下来的光。蜘蛛侠贴纸混乱中掉落,就躺在光照下来的地方,粘了尘土变得脏兮兮。
桑佑忽然抽噎着问:“哥,你恨我吗?”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定要哥哥陪着,哥哥也不会来到这种家庭。
陈禹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把那张已经揉皱了的蜘蛛侠贴纸捡起来,撕开轻轻贴在弟弟手背上。
他温柔又怜惜的注视着弟弟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只恨自己不是超级英雄,没能力保护好你。
两人计划逃离这里是十几岁以后的事,随着逐渐长大,体力增强,日益成熟的个人意识也让养父的精神恐吓控制摇摇欲坠。
他们提早准备好了两人的证件,还从各种方面攒了一些钱,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监管他们的人这么多年已经松懈了不少,某天下午放学时,一个不注意,就被两人隔开了一个巷子。
桑佑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他握紧了哥哥的手,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到哪里去,但是无所谓,只要能和彼此在一起,住桥洞喝冷水也很好。
他们手牵手奔跑在河岸的大坝上,时近黄昏,傍晚的风喧嚣,几乎要把他们的影子扯断。
手心已经出汗,但不约而同,他们想的都是,握紧一点,再握紧一点。
逃出来时,陈禹疏十九岁,正在念高三,桑佑十五,还在念初二。
他们用攒的那笔钱在隔壁城市租了个小房子,很破很小,下雨天都会滴水,十几平米,除了厨房就是一张床。
陈禹疏心疼弟弟,一再承诺会尽快挣钱找到更好的房子,但桑佑已经很满意了,晚上睡觉都会紧紧抱着哥哥。
附近的公立初中生源大多数是附近城中村里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户籍学籍管理混乱,陈禹疏想办法请学校主任喝了顿酒就成功给桑佑办了入学手续。
但他自己却没有继续念书,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能让弟弟过上好日子的钱。
最开始是在工地当小工,后来因为肯干又聪明,慢慢接触了不少其他的活儿。
除了违法乱纪的事,其他只要能挣钱,陈禹疏几乎都要试一试。
他可以吃苦,可以受累,可以明知道自己轻度酒精过敏,为了一个机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喝到吐,可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因为每次回到家,弟弟都亮着灯等他。
见他回来了立刻给他倒水端饭,晚上睡觉时还要给他捏肩。
陈禹疏哪里舍得,他家宝贝的手是拿笔的手,今年刚考上了最好的重点高中,以后要当状元的。
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背,换来的却是桑佑闷在他怀里的哭腔
“哥,你好累啊,我们只需要一点点钱够吃饭就好了,你别这么拼命。”
桑佑感觉自己快心疼死了,想了想甚至说:“要不然我不上学了,家里负担就没那么重了。”
那是陈禹疏第一次和桑佑生气,冷着脸把他骂了一顿,把人说哭了,最后又无奈的抱着人哄。
“哥哥不累,想到还有你在家里等哥哥,就一点都不累。”
桑佑的确是学习那块料,有天赋又肯用功,十八岁时考上了重点大学。
他哥那时候凭着能力和机遇已经挣到了不少钱,白手起家,创业也从起步逐渐扩大,饭局上都要被人夸一句青年企业家的。
但见到弟弟的通知书时,陈禹疏仍然激动的红了眼眶,因为他看到了桑佑的人生已经同以往割裂,未来闪闪发光。
希望桑佑过的好,是他十几年来没有更改过的人生信条。
大学四年过的很快,一转眼桑佑就毕业了,拉着他哥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走之前大家想着再吃个散伙饭,桑佑人缘好,男男女女来邀请他的一拨又一拨。
同样的风华正茂,同样的意气风发。
陈禹疏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但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放开了桑佑拉着他的手,让弟弟应邀去玩。
“什么啊哥?不是说好了今晚你陪我吗?”
桑佑从两人手分开那一刻就开始皱眉,语气颇为不满:“我才不和他们出去玩,我就要和哥哥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对陈禹疏的过度依赖从来没变过。
陈禹疏嘴上不说,心里倒十分受用。
虽然潜意识里会觉得自己阻碍了弟弟的社交,但内心深处却恨不得一辈子桑佑都只依赖他一个人。
为了庆祝,晚上他们吃了大餐,桌上还破例放了瓶红酒。
陈禹疏现在不用被人逼着喝酒,他又一直觉得弟弟年纪小,所以家里是没有酒的。
这次算是给桑佑尝个鲜。
但他没想到,桑佑的酒量居然差的离谱,只喝了没几口就脸颊酡红双眼迷离。
喝醉了的桑佑很乖,不像别人那样耍酒疯,只眨着眼睛看陈禹疏,隔两秒就喊一声哥哥。
陈禹疏回他一声,他就红着脸笑半天。
看着这样的弟弟,陈禹疏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抄过桑佑的腿弯,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其实从桑佑上大学后,他就刻意的减少了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他有一个无法启齿的秘密,每每想到都觉得痛苦煎熬又甜蜜酸涩。
他喜欢上了自己看着长大的桑佑,或者说,他爱桑佑。
让桑佑一辈子舒心快乐是陈禹疏的人生目标,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打破。
他不允许自己跨过好哥哥这条线,从而忍耐下了那些炽热的情愫。
轻轻把人放到床上,陈禹疏想去拿湿毛巾帮弟弟擦擦脸,但却猝不及防的被搂住了脖子。
无奈的拍拍桑佑:“乖,哥去给你拿……”
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消失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桑佑吻了他哥,但两秒就被推开。
虽然喝了酒,但桑佑觉得他现在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只借着最后还没消散的酒意放肆了一把。
他喜欢哥哥,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了,这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几乎没想过会被陈禹疏推开,他不信他哥不喜欢他,更不信他哥舍得推开他。
但陈禹疏就是舍得。
两人的喘息声都有些急促,心跳声在房间里格外明显。
半晌,还是陈禹疏僵硬的转过身,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机器人般的背着合适的台词:“我们不是小时候了,不可以随便亲哥哥,而且你喝醉了……”
“没有。”
陈禹疏试图掩盖的话被打乱,桑佑语气平稳,很冷静的辩解:“我没有喝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哥,你难道从来没有察觉过吗?……我喜欢你这件事。”
“……”
陈禹疏想说没有,但张了几次嘴,也说不出来。
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就算想要隐瞒,就算谁都没说,但仍旧有种独特的磁场。
只不过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不敢往这个方向想而已。
陈禹疏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狂喜,满足于心爱之人也爱他。但另一半在胆怯愧疚,因为他一直认为桑佑未来应该找一个同样优秀,人格健全,善良积极的人。而不是他这样为了生活摸爬滚打,大学都没上过的市井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