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季澄子和贺是祈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父亲早亡，母亲在贺家当了许多年的管家。
他和贺是祈年纪相仿，小时候的贺是祈看着白嫩可爱的小弟弟觉得很喜欢，所以自然而然的开口告诉父母：“我要季澄子！”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要什么玩具，而贺家父母也不以为意。
作为他们唯一的继承人，贺是祈想要所有东西都轻而易举。
从那以后，季澄子就被绑定在了贺是祈身边，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有人说季澄子运气真好，能跟着少爷一块上最好的学校。但是季澄子只是摇摇头，他不喜欢，他宁愿去上自己本应该上的普通学校，做一个普通的人。
而不是被迫接受所谓“好的教育”。
学校里并没有人欺负他，那些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都是体面人。只是他们总是用那样的目光看他，就好像他是贺是祈的所有物。
和贺是祈关系的转变是在四年前的雨夜，那时候他们上高三。因为学校离贺家别墅太远，所以上课的时候他们会住在学校旁边的公寓里。
感冒了的贺是祈发了高烧，他喝了药以后昏昏欲睡。季澄子倒了杯水给他，他却没有接过水杯，而是紧紧抓住了季澄子的手。
季澄子往外抽了两下，但没挣脱。他只好弯下腰去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下一秒，他被贺是祈按着脖颈往下压，皮肤触碰到对方滚烫的嘴唇。
贺是祈的眼里有着闪烁的爱意，哑声说：“我要季澄子。”
季澄子的心砰砰乱跳，即使他那么多年来都想摆脱贺是祈所有物的标签，可他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贺是祈。
他清醒又直观的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应该与不可能，所以长久以来隐藏着自己的心意。
可是今夜的吻让季澄子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有了点希望。
他想，只要贺是祈说喜欢他，只要贺是祈也喜欢他……
他满心期待的等着，可后来的贺是祈再也没有提起过。
他们以此为开端，开始拥抱和接吻，后来还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可是那夜贺是祈流露出的爱意就好像他已经痊愈的感冒，再无踪迹。
他妄想成为贺是祈的爱人，可忘了自己只是对方一个心爱的玩具。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贺是祈有些不耐烦的听着身边的人阿谀奉承，低头看了看表，想着季澄子怎么还不回来。
那位口无遮拦的二世祖看季澄子不在，倒是和别人出口调笑了两句“贺少那位小情人倒是长的别有情致，改天贺少不喜欢了我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高脚杯砸到了胸口，冰凉的酒水泼了一脸，正欲发怒，却发现动手的人的贺是祈。
原本面容冷淡的贺少此时带了些明显的怒气，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对面的人：“你再说一句试试？”
处理完了不喜欢的人，贺是祈不想再留在这里，打算去找到季澄子带他回家。
没走两步，就在帷幕遮着的阳台后面听到了季澄子的声音。
他加快脚步走近，透过半透明的帷幕看到季澄子身边站着的是李家二少李旭。
贺是祈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他讨厌李旭，这人明目张胆的追求过季澄子。
他听到李旭发问
“澄子，你和贺是祈到底什么关系？”
季澄子目光落在外面深蓝的夜空上，轻声回答：“什么关系也没有。”
“真的？”李二少的语气听起来很惊喜，他笑了笑“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贺是祈的……”
“我不是！”
这次季澄子回答的很快，他的目光里明晃晃的显露出对这件事的抵触。
贺是祈脚步顿了一下，他愤怒又慌张，季澄子的话让他心口生疼。
不是他的，难道季澄子还想再去找别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是祈怒火中烧。他猛地掀开那层阳台前的帷幕，无视李旭的阻止和季澄子的挣扎，握着季澄子的手腕把他拉出了大厅，塞进了车里。
贺是祈一路上都在尽量冷静，他想问问季澄子的想法。但是进了家门口刚松了手他就被季澄子用力甩开。
季澄子最讨厌贺是祈这样，强迫他去陪着参加宴会，又强迫他离开，从始至终，好像他完全不应该有个人意愿。
这样的行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越爱贺是祈，就越自卑，越恨这种不平等。他希望成为贺是祈平等的爱人，但现状却把他的自尊和心底那点儿见不得光的爱意来回摩擦。
“贺是祈，你发什么疯？”季澄子冷下脸来，直勾勾的盯着贺是祈，语气冷漠“你真以为我是你的所有物？贺是祈，我不欠你的。”
这句话仿佛是点燃怒火的引线，轻易的把贺是祈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把季澄子用力压到床上，舔吻撕咬，抱得很紧。他的吻很急促，几乎没有换气的机会，好像这样季澄子就不会再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季澄子挣扎着偏过脸去，却被贺是祈捏着下巴转回来。他打算再次亲下去，但动作去忽然愣住。
指尖是湿漉漉的，他摸了摸季澄子脸上，心头一震，语气轻了下来：“……你哭了？”
他显而易见的开始慌张，这些年里，除了去年季澄子的母亲去世，他从来没有见过季澄子掉眼泪。
“对不起，季澄子，对不起……”贺是祈有点语无伦次，放轻了力气，不敢再抱他，反反复复道歉。
他尝试着解释：“我只是太生气了，今天听到你和李旭说，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没说完就被季澄子冷冷的打断：“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
贺是祈顿住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认为，季澄子是他的，会陪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像他拥有的所有东西。他们会是对方最重要的人，所以不必再确认什么。
但是此时他直视这个问题，才发现没有什么关系能概括彼此。
他的嗓音微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
“……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季澄子笑了。
他曾经无数次期盼和贺是祈恋爱，但他没想到这个词出现在这种讽刺的场景里。
“谈恋爱？你是说过喜欢我还是追过我？贺少已经独断到自己想谈就默认在一起了，甚至不需要我同意？”
季澄子没有温度的笑意散去，语气变得冷漠
“所有人，包括你都认为，我只是贺少的所有物，小情人，金丝雀……但是我不愿意！”
贺是祈哑口无言，心里又急又愧，想再继续说什么，但是季澄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贺是祈只能帮他盖好被子退出去，门关上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沉默许久，小声的说了句：“喜欢你的，我喜欢你。”
他想着等到明天再和季澄子道歉。
可是第二天，季澄子离开了。
季澄子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在早上静悄悄的出了门，再也没回来。
其实自从去年母亲去世，他和季家的最后一丝关系就被斩断，这次离开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
他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个风景很好的小城市。
他还是爱贺是祈，但是他也爱自己，他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发现季澄子离开后，贺是祈几乎是疯了一样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找人，但是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什么有效消息。
他给季澄子发了无数条消息，反反复复的不断打开又按灭手机，期盼着季澄子能回复他一句。
黑暗来临，他们住的房子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贺是祈这些天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次完整的觉。
半梦半醒时习惯性的去抱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他蜷缩在黑暗中，抱在季澄子留下的衣服聊以慰藉。
作为贺家的继承人，他轻而易举的获取了所有东西，欲望被轻易的满足，所以从来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珍爱与追求。
作为代价，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每一日都要忍受心如刀绞的煎熬。
季澄子没想到再见到贺是祈是这样的情形。那个看起来永远高高在上的贺少爷变得憔悴，风尘仆仆的站在他家楼下。
季澄子并不意外贺是祈会找到他，贺是祈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他的踪迹。
脑子里闪过了各种贺是祈可能的动作，比如又强迫把他带回去。下意识的做出了戒备的动作，但贺是祈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澄子。”目光描摹过眼前人的容貌，他开口喊了季澄子的名字，没有再说什么，眼眶却红了一圈。
“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抱着季澄子哭的像个孩子。
“我错了，季澄子。”他的胳膊收紧，好像在害怕季澄子再次离开，滚烫的眼泪滴在季澄子的颈窝里。
“我明白的太晚，你不是我的所有物，我才是你的附属品。”
拥有季澄子的贺是祈才是完整的贺是祈。
不是季澄子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季澄子。
贺是祈似乎在这所城市住下了，买了和季澄子一个小区的房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澄子每天早上都能在门把手上发现他挂的水果，偶尔也会有一束鲜花。
随手翻一翻，贺是祈每天送来的水果居然都是季澄子喜欢的。他口味很挑，原以为除了已经去世的妈妈，应该没人再记得这些。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贺是祈送的东西里除了水果和鲜花，又多了一日三餐。
他知道季澄子不怎么会做饭，总是吃外卖，所以花了心思学了好久，才学出几道拿的出手的菜。
他并没有去邀功，不是不想在季澄子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只是害怕季澄子知道这是他做的反而不想吃。
贺是祈也觉得自己太小心翼翼，可是如果对待季澄子，就算是小心翼翼也甘之如饴。
水果，花朵，冒着热气和饭菜和小雨时的伞，贺是祈默不作声的浸透着季澄子的日常。
如果这是季澄子喜欢的生活，他不想破坏，但是想加入，成为季澄子生活的一部分。
季澄子原本没在意，他觉得贺是祈这样子根本保持不了多久，即使偶尔有一瞬间的心软，但又很快迫使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只是贺是祈并没有如他所想很快放弃，一月两月……日复一日，为季澄子做了半年的饭，送了半年的花。
“你到底干什么？”季澄子倒是先沉不住气了，在贺是祈往门把手上挂花的时候一把拉开了门。
贺是祈见到他明显很高兴，顿了顿，把那束花递到了季澄子手里。
他说：“在请求你的原谅，为以前的事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季澄子的心突兀的跳动了重重一下，他抿了抿唇，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冷声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贺是祈一个人时总是思考到这个问题，然后又回避。他和季澄子朝夕相处快二十年，一想到日后的生活如果没有季澄子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他的指尖在发抖，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勉强笑了一下：“那……那也没有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
季澄子愣住了，这实在不像是强势独断的贺是祈能说出来的话。
两人沉默片刻，贺是祈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不再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午饭想吃什么？番茄牛腩好吗？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没得到季澄子的回应，他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打算先回去。
空荡的楼道里只有贺是祈一步步下楼的声音，走到楼梯的一半，他听见身后的季澄子开口叫他。
“贺是祈。”
“嗯？”他疑惑的转身，看见季澄子站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把今天早上刚盛开的玫瑰。
季澄子看了他两秒，忽然从花束里抽了一支花出来，带着露水的玫瑰被准确的丢到贺是祈怀里。
“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直到又一个半年后，贺是祈才真正的追到了季澄子。
追人的过程中，贺是祈改了很多坏毛病，比如说“喜欢”一定要表达出来。
所以每天固定的除了鲜花以外，还有无数句伴随着亲吻的“喜欢你，季澄子。”
当他们再次回到京城时，手上已经带上了同款的戒指。贺是祈拉着他的手，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爱人。
“季澄子不是贺是祈的所有物。”
他记得之前季澄子不喜欢别人这么说。
不过现在爱意给予了季澄子自信与底气。
他笑着晃晃贺是祈，“我们互相拥有。”
第86章 口嫌体正感情迟钝攻×主动追人乐观受
体育课后，霍星泽的桌子上零零散散放了三四瓶水，都是几个比较主动的追求者送的。
他像是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随手把那几瓶水收了一下，打算放到旁边窗台上留着给班里浇花用。
但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顿了顿，特地挑出来刚刚沈瑜送的那一瓶，“咚”的一声丢到了垃圾桶里，毫不留情。
沈瑜的座位就在霍星泽前面，见状也不生气，半转着身子，胳膊支在霍星泽桌子上托着脸朝他笑。
“霍星泽，干什么只扔我的啊？”他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唇红齿白，倒是赏心悦目。
霍星泽垂眸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瑜早就习惯了霍星泽不怎么搭理他，继续逗对方
“怎么，我在你心里和别人不一样？”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到了什么点，刚刚脸上还没什么表情的霍星泽立刻皱起了眉，眼神里带了点怒意，转过去头不再看沈瑜。
他的心跳很快，恼怒的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有种被说中了的感觉。
从小到大，追过霍星泽的人很多，其中也包括几个男生。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悄悄递个情书表个白什么的，霍星泽就当没看见。只是后来高三分班遇见沈瑜，追他追的正大光明明目张胆锲而不舍孜孜不倦，他想当看不见也很难。
最开始时霍星泽没怎么在意，觉得沈瑜只是一时兴起，冷处理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沈瑜着实内心强大，被拒绝几遍还是凑在霍星泽身边，赶也赶不走。
霍星泽总觉得自己是应该讨厌沈瑜的，就像讨厌以前那些其他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但是他见到沈瑜时并没有厌恶，只觉得有种不知为何的慌乱，他的目光总是不能自控的落在那人身上，又在即将被发现时匆忙的移开。心里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说不出也理不清，对着沈瑜只能愈发坏脾气。就像小学生会向女同桌丢橡皮，他会专门挑出来沈瑜的水丢掉，然后看他意料之内的转头朝自己带点抱怨的笑。
下课铃声响起，今天沈瑜似乎有什么事，没有像平时那样跟在霍星泽身边一起回家，而是自己早早收拾好了东西。
“霍星泽，今天不能一块儿走了。”
他背好包，转头朝霍星泽挥挥手，笑的时候唇边露出来一个小小的梨涡。
霍星泽的目光在他的小梨涡上停留了两秒，才转开目光冷淡道：“那太好了。”
只是嘴上这么说，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快了一点，不远不近的跟着沈瑜下了楼。
沈瑜今天的确是有事，他两个发小都是艺术生，在外省集训刚回来，三个人约好了聚一聚。到了校门口，两个发小立刻围过来勾肩搭背，好久没见有一堆话要说。
“阿瑜，你还追你们学校那男生呢啊？”
发小是直男，知道沈瑜喜欢一个男的就算了，结果还得知那男的追好久追不到，立刻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哎呀，我觉得阿瑜这样挺好的。”另一个发小是个女孩儿，她把长发拨到身后，拍了拍沈瑜的肩膀：“阿瑜起码掌握了主动权，追到了就谈，追不到想换就能再换一个。”
“嗯……说的也是。”男生应和了一句。
沈瑜有点无奈，这么操心他感情生活干嘛。伸手推着两人往前走，赶紧找家餐厅吃点东西，免得这二位祖宗越说越离谱。
三人已经走远了，但还霍星泽还沉默着站在距离他们刚刚不远的地方，垂下的手被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低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他听见的什么“追不到就再换一个”，霍星泽就感觉胸口有一种说不清的窒闷。
而且，他有点低落的想，沈瑜怎么不反驳啊。
霍星泽在外人看来，是家境良好长相优越的天之骄子。
但他的父母都是科研工作者，常年为保密项目服务，一家人聚少离多。照顾他长大的是保姆，但阿姨并不会和一个小孩聊天说话，没有人属于他，他一直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