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陆迢的鼻息温热, 似乎伴着电流,钻进冉宁的耳朵里——
“才见过也可以想啊。”
听她这样一说,心猿意马之余, 冉宁突然想到一件事, 立马捂住手机, 语气有些着急——
“你别胡闹。”
陆迢笑眯眯的挑着眉“胡闹什么?找你也算胡闹啊?”
上学的时候, 有次两人打完电话,陆迢也是这样问冉宁的,冉宁先没说话, 等到最后都快要挂断的时候,突然冒了句‘我也想你’。
四个字, 说的又快又短, 乐的陆迢差点没把床板跳榻。
就为这一声,挂完电话陆迢便从床上爬起来, 骑着车就去找冉宁了, 记得很清楚..当天晚上十一点半。
路面上除了零星几辆晚归的车, 基本没什么人, 就连楼底下那家不到一点不关的小商店,都黑了灯。
她一路上骑得飞快, 没觉得害怕, 满脑子都是兴奋, 就想给冉宁一个惊喜。
是惊喜也是惊吓,冉宁接到电话的时候,人都躺下了,瞬间又弹起来。
“你在哪儿?!”
“你家楼下!你把卧室帘子拉开就看见我了!”
冉宁没敢开灯,用手机电筒去照,果然在窗户底下看见了陆迢。
陆迢骑得快,二十分钟的车程,她愣是骑了十三分钟就到,声音在电话里喘的厉害。
冉宁被她吓得,睡意全无。
外公外婆睡觉轻,这时候自己根本没法出去,冉宁只能站在窗台旁边干着急。
陆迢问她现在还想吗?
冉宁哪还敢说想,再要说想,指不定这人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陆迢来就是想让她看一眼自己,虽说第二天到学校就能见,但是谈恋爱嘛,年纪又那么小,难免一时头脑发热不受控制,陆迢觉得自己对冉宁肯定是有恋爱脑的,只要冉宁开口,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能眼也不眨的就往下跳,不为别的,就为图她一个笑。
那晚陆迢回去后,冉宁就失眠了,整整一夜都没睡。
明知道是她胡闹,可却又忍不住感动,好像深黑的夜里窜出一道黎明,照的心里又亮又暖。
思绪回笼,冉宁听见呼呼风声从听筒里刮过,先是一怔,随即心又抽了下——
“你不会真的来了吧?”要是没记错,来回六十多公里。
陆迢竖起领子,脸上笑:“我要是真来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
“我下去找你。”
陆迢低眉浅笑,眼眸中的光彩柔意万千,倚在栏杆上,抱着胳膊,整个人被阳光一照,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晕,每个毛孔都透着不一样的温柔,那张如沐春风的脸,英气的不可方物。
商楠一上来就瞧见她这副惬意的模样,有些感慨,真是谈恋爱了,以前身上的拧巴劲儿全都不见了,就冲她现在这副模样,掐她一把,估计都能流出蜜来,没打扰她,扭头看见正往这边来的毛峰跟吴海,冲他俩一挥手,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有事’,两人一瞧陆迢在打电话,立马方向一转,就朝另一头去了。
商楠见状也没逗留,跟着离开。
陆迢低低一笑,丝毫没有发现刚刚有人来过,声音里带着莫名诱惑“你别下来,我上去。”
真来了?
冉宁顿了顿“好。”
话落,陆迢就又笑出声“你还真信啊?一来一回六十公里,你舍得我这么折腾?”
冉宁垂睨着眼“那你到底来没来?”
陆迢怕把人逗急了,连忙收声,乖乖老实交代“没去。”
要是放在上学那会儿,别说来回六十公里,就是三百公里,自己都照去不误,不为别的就为能见她一面,但..毕竟长大了,有些事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随心所欲,由着性子来,自己工作性质又特殊,动辄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马虎不得。
而且...最主要的是去了,也没办法一解相思,看一眼就走,那是小孩子...
陆迢捂着胸口..揉了揉,现在总觉得见了面,不做点什么,好像怎么都不得劲儿。
也不是色,就是想的比以前狠。
冉宁隔着手机,看不见陆迢的表情,自然也就猜不到她的心思,见她不说话,便问:“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得去忙了。”
陆迢对着空气点头,正色道:“有事,周五那天我不能去接你了,那天队里要组织急救培训,等闲下来,可能得下周五了。”
姑娘好看的眉头锁住,默了半晌,才慢慢舒展开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好,工作重要。”
陆迢:“生气了?”
冉宁:“怎么会!”
陆迢不怀好意的努起嘴,薄薄的唇摩擦出几分暧昧勾连的声音“那你亲我下。”
冉宁的心尖颤了颤,耳朵立刻酥麻起来——
“白黎找我,挂了!”
电话刚挂,冉宁一推门,就跟虞晴撞个正着。
这会儿外面没有其他人,两人目光碰在一起,立即涌出尴尬的气氛。
冉宁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场景,礼貌性地点点头,便打算离开。
可还不等她走,虞晴忽然开口——
“是陆迢吧?”
冉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看见自己打电话了,对别人也许会瞒一下,但对虞晴,冉宁觉得没必要,一来她知道自己跟陆迢的事,二来她本身就对陆迢有意思,这种情况下,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主动认爱。
“嗯。”
虞晴很淡的笑了下,她这人一惯强势,就算是输家,也不肯示弱,开门见山道——
“我喜欢陆迢,你应该知道吧?”
冉宁愣了下,她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不过...就冲她和陆迢主动表白的行为来看,现在跟自己这么直接,也不意外。
“知道。”
虞晴看冉宁这么淡定,勾起的嘴角,不经有些自嘲:“你赢了。”
冉宁摇摇头,并不认可:“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输赢,虞记者...你什么都没失去,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我连输家都不配,对吗?”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前人的淡定,让虞晴想要抓狂,但长期所受的教育和涵养,又让她不能不顾及形象,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她做不到为一场不战而败感情歇斯底里。
她这个人从小就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小的时候身体不好,逢年过节总要在人多的时候表现柔弱,以此获取祖父祖母的偏爱;上学的时候成绩好,以此博得老师的喜爱;工作之后长的漂亮,又借此得到很多机会,虽然说女生漂亮会惹来非议,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资源,也许这些事情在别人眼里很费精力,但在自己这里,却能被掌控的游刃有余。
说她自信也好,自大也罢,顺风顺水的事业与生活,让虞晴真的一度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顺遂下去。
直到陆迢的出现,那种感情上的挫败,是事业无法弥补的。
无论话说的如何漂亮,心气如何高傲,就这一条爱而不得,自己便输的彻彻底底。
“过两天拍摄结束,摄制组就会离开,我想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陆迢是个很好的人,你很幸运,但我不觉得我是输给你,我不过是输给了时间,要是我在高中遇见她,你认为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我不做假设性问题,我只能说...你也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找到一个只属于你的人,感情的事没有原因,不必执着。”
两人气场不对,冉宁点到为止,没有再过多言语,这种时候说的太多...只会让虞晴觉得自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炫耀。
点了点头,便走了。
两天后,拍摄结束,虞晴很贴心,不仅给病房里的小朋友准备了礼物,就连住院部的医生护士都没落下,也不是什么多精美的东西,就是很简单随意的小礼品,重要的不是东西多贵重,而是这份心意。
医生办里有几个单着的男医生,被感动的简直不行,明明是人手一份的小东西,既不是虞晴亲自买的,也不是虞晴亲手做的,可在他们看来,就是不得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嚷嚷着要请摄制组的人吃饭。
到底是请摄制组吃饭,还是请摄制组里的某人谁吃饭?他们心知肚明!
白黎拨弄着钥匙链,大家的小礼物好像都不太一样,她的这个是橡胶做的小电视机,没什么用,不过挺好看。
抬头瞧了眼靠在护士台的冉宁,伸手碰了碰她——
“发什么呆啊你?”
冉宁回过神儿“没什么。”
说完,又往医生办那边看去,那几个男医生闹哄哄的,好像还在商量吃饭的事情——
“白黎,你说...虞晴是不是特招人喜欢啊?”
“是吧。”白黎朝那几个打鸡血的瞥了眼“也不能全说是,准确一点..招男人喜欢,女人就很讨厌她这种了,周到归周到,张扬也是真张扬。”
白黎把钥匙链收回口袋“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就是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白黎一笑,搭上冉宁的肩“反正你家陆机长,眼里心里都是你....”
眼瞅着这人又要‘胡说八道’,冉宁忙推开她的手,查房去了。
周五,市医院派下来几个医护人员,专门来做紧急培训,为期三天。
医院这边领头的郑组长跟华清一飞的人基本都认识,前几次这种培训也都是他,只是今天手底下好像多出了几个生面孔,一问才知道是刚今年刚毕业女大学生,才来实习没多久。
陈化开玩笑喊了一嗓子“是不是单身?有没有男朋友?”
几个女孩子脸皮薄,一听这话全都红着脸往后躲,倒是郑组长,护崽心切,打了陈化一拳——
“你这个臭小子,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少来欺负我们这些姑娘!”
陈化转头一指“我结婚了,我们这些队友还单着呢,老郑我说你也别护着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玩笑归玩笑,培训的时候,还是照样严肃。
陆迢跟陈化,都是飞行队的招牌,自然站在最前面。
医护人员在假人身上做完示范,就轮到真人,其中有个姑娘从刚才他们开玩笑的时候,眼睛就往陆迢身上瞟,这会儿自然而然便抬手指她——
“陆队,要不你上来做个示范。”
姑娘脸一红,说这话的时候,特不好意思,陆迢神经敏感,心里一惊,没接话,手一伸就把旁边站着的毛峰推了出去。
毛峰受宠若惊“陆队?!”
陆迢连忙给自己摘干净“你去你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毛峰这一去,吴海立马急了,满场就冲他嗓门最大——
“陆队!还有我,还有我啊!”
全队轰然大笑。
陆迢也被逗乐“对对对,还有你~”伸手便把他也推了出去。
一个早上光看耍活宝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迢还和商楠说这事呢——
陆迢说:“得赶快找个人管他,不然就这小子,迟早哪天就上房揭瓦了。”
商楠哼了声,带着笑气“皮的没边,人姑娘才不愿搭理呢~”
说没几句,商楠电话就响了——
上一秒还乐呵呵的,下一秒嘴角拉平,连带身上的温度都骤降下来。
陆迢看她脸色不对,问了句:“你怎么了?”
商楠没回答,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把手机放耳边。
这把严肃的...光看背影,都觉得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半分钟后,商楠跑回来:“陆迢,车借我用一下!”
陆迢刚把车钥匙扔给她,商楠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
“喂!我现在去找你!”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商楠的神情瞬间失落——
“你确定吗?真不用我去?”
“好吧,那你有事儿就打电话,我都在。”
“挂了。”
短短一分钟,陆迢看着商楠从着急,到失落,再到现在的失魂落魄,从没见过这人这样,心中不由关切——
“你没事吧?”
商楠摇头“没事,车钥匙还你。”
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陆迢皱了皱眉,纳闷:到底怎么了?
住院部——
推开门,冉宁从医生办走出来,途径茶水间,看到一男一女在吵架。
男人个子很高块头很大,女人相对比较矮小,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全程被骂。
“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生了这么个药罐子!我挣得那点钱,全都被你们两个赔钱玩意儿败干净了!”
男人凶神恶煞,手捣在女人的脑门——
“老子告诉你!老子没钱!你要想给你那个倒霉女儿治病,要么就去问你那个便宜爹娘要!要么你就出卖!”
男人把那个卖字咬的格外狠,要不是冉宁走进来,估计下一步就要动手了。
“吵什么?医院静止喧哗!”
那男人也是窝里横,见冉宁过来,立马不吭声了,手挡在嘴边,转身就要走。
“等等——”
男人一愣。
冉宁抬起头,直盯盯的望向他,一字一句道——
“孩子生病,父母遗弃是犯法的,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会看着你,所以...不要那样做。”
男人脸上红红白白好一阵,最后气急败坏地骂了句——
“你!你有病吧你!”
脚底一抹油就溜了。
冉宁转身看向另个女人,声音比刚刚轻了很多“报告还没出来,不一定是恶性,如果是良性,且体积不大,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不用开刀。”
女人低着头,眼眶一红“好,谢谢医生,报告什么时候能取?”
“两个小时以后,来办公室。”
再见到女人,报告单已经出来了。
冉宁翻看过后,递给女人“是良性,体积很小,可以保守治疗。”
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同时手脚却也软了,一个没稳住,人就往后摔。
“小心!”冉宁眼疾手快忙将人扶住。
就听女人吃疼的喊了声。
冉宁低头看去,发现她手腕处的伤疤,医生的警觉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伤,趁着女人没反应过来,冉宁猛地撸起她的袖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枯瘦的胳膊,大大小小全是淤青,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好皮,肘关节还有烟头烫伤的疤痕。
女人很紧张,急忙就要把胳膊藏起来。
“怎么回事?你丈夫虐待你?”
“我没事,我没事....”
女人语无伦次,甚至哀求冉宁——
“医生你让我走吧,我、我女儿还在等我...”
冉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但看女人这样,心里又拿不准,如果当事人态度消极,即便家暴事实成立,外界也没办法干涉。
可就这么置之不理,冉宁却也做不到,她没有放开女人,思来想去先将女人的情绪安稳下来,慢慢同她说道——
“你有什么难处,医生警察都可以帮你,在这儿,没人能欺负你,你想清楚,警我可以帮你报。”
女人情绪激动,眼泪不受控的往外流,突然就爆发了——
“报警,我要报警!”
报警后,十分钟左右,警察就来了。
“是你报的警?”
冉宁刚要说话,一旁的女人突然冲出来——
“不是我报的警!我没有被家暴!”
冉宁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同样的事情,居然会戏剧性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刚刚——”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是你、是你不让我走!逼我报的警!”
与此同时,女人的丈夫也来了,见状立马将矛头对准冉宁,一时间冉宁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有口难言的时候,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拨来围观人群,走了过来,指着那个女人,对警察说道——
“我能作证,她说谎。”
“你怎么才过来?我都等半天了!”
万康她妈今年刚六十,退休前是小学老师,一直带的班主任, 说话做事喜欢拿乔, 认识的不认识的, 一开口就是一股要教育人的意思,大学教授都没她这么端的这么高。
自打和万康的婚事定下来后,白黎每回见这个准婆婆, 就没有被满意的时候, 总要被挑上几句刺, 时间一长, 心里都发憷。
“阿姨,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刚刚跟护士长请的假...”
“哦!我耽误你上班了是吧?”万康她妈眉毛一挑“那行, 那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说反话, 也是万康她妈标志性动作之一。
别看脸上好像无所谓, 白黎真要敢走,她立马就能给她儿子打电话告状, 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白黎,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白黎怎么着她了。
这个毛病, 白黎之前也不知道, 是后来有一次在大街上碰到,当时电影快开场, 白黎着急赶过去, 没多想...光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结果可好,那场电影看的...自己的手机就没停过,万康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妈?白黎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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