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似有若无地加重点头力度。
自从宋池说过不保送,各科老师像是为他单独制定一套计划那般,每每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都会被叫走。更甚至有时候直接是教导主任来叫。
从楼梯拐角处下来,向清清叹了口气:“二中这次能不能翻身,就看他了。可是学校这样给他压力真的好吗?”
“别人或许会,但他说不准。”但回想着两人做同桌的那段时间,每每他忙起来的时候,能感到他恨不得整个人都投入进去。
话落,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应该是没那么抗拒。”
具体怎样,关于对他的了解,她也不是很深。
“唉,年年文理状元都是市一中,这次学校好不容易出个能考七百多分的,肯定有点急了。”向清清极为不解:“可咱们一个区校,跟人家市校争什么。人家市校师资就摆在那,教育理念也不同,就算这次宋池真得了状元,可下一届呢?我听说下一届第一名考得分数还没我高,那倒时怎么办?”
向清清属于天才那一类,对学习不是很上心,但每次考试前几天,她往往翻一遍书,到考试那天总能超常发挥。
喻语禾撑着唇笑:“那分数也不低了,还有一年时间呢。”
“也是。”
周围人多混杂,两人没聊几句便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喻语禾和往日一样,照例坐上庄莹开来的车。只是今日气氛和往日不同,母女两人像是心里都藏着事儿,谁也没主动说话。
车内连一点音乐声都没有,压抑逼仄的空间内只能听到两人加重的喘息声,以及时不时转向灯的登登声。
到小区楼下,庄莹停稳车,瞥了眼路边摆放的摊子,说了晚上第一句话:“饿不饿?给你买点带回家吧?”
话落,不等她回话,庄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但面上仍强撑着和善:“算了,回家吧,家里还有点剩饭。”
望着庄莹微弓的身影,喻语禾在原地站了会儿,抿紧了唇跟上去。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里的时候奶奶已经带着妹妹熟睡。喻盛兴今日也没有加班,此时正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的吃着东西。
她默默换好鞋子朝那边看了眼,正准备背着书包回卧室,却突然被叫住。
喻盛兴:“坐这吃点东西。”
是命令的语气。
从小到大,她最怵的人就是喻盛兴。
因为他并不像奶奶那般对她完全不好,也不像妈妈偏心特别明显。就算他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但在这个家给她最多爱的仍是他。
她始终觉得,只要他不像妈妈那般把偏移的秤杆拿到她眼前,也觉得这种生活挺好。
“愣着干嘛?”没回话的间隙,喻盛兴已经等不及:“去厨房拿筷子坐这儿。”
她没办法,顺势卸下书包拿了双筷子坐到一侧。
刚坐下没一会儿,喻盛兴忽然重“哼”了声,问:“今天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吗?”
握紧筷子的指尖潜意识收紧,喻语禾低着头,闷声道:“没。”
“我听说老师给你换座位了,是吧?”喻盛兴今天气压很低,瞧着女儿这副态度,心情顿时很差:“换到哪了?”
她讨厌现在的氛围。
像一座巨大隐蔽的牢笼,双方明知道前路是何,却都抿着嘴不说话,把她压得死死的。
指尖逐渐没了血色,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通了:“您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话落,周遭氛围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庄莹,“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还不能问问你在学校的情况了?”
喻语禾始终低着头,眼眶早已覆上一层氤氲。她哽着嗓子道:“可这些不是你们让老师安排的吗?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再问我一遍。”
“不要和你妈顶嘴,你妈养你们这么大容易吗?”喻盛兴语气严厉,紧接着又道:“那你今天就没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过因为什么原因吗?”
“为什么?”
空气中静了一瞬,喻盛兴也没想到向来乖巧的女儿会像今日这般横冲直撞。
似乎想到女儿即将被人毁了,他语气不免加重了不少:“因为你早恋!”
“我告诉你喻语禾,你平日里画画就算了,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也可以替你瞒着你妈。但早恋这件事,就是不行!不允许!”
听清话那一瞬,喻语禾像是整个人停止了思考。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张着干裂的唇角反驳:“我哪里早恋了,我每天按时按点回家,在学校也没时间跟别人说话,我……”
不等她话说完,庄莹打断道:“宋家那位,就咱前院那小子。你那天从学校跟他有说有笑一块儿出来的。”
喻语禾只觉得离谱,委屈之意一下涌上心头,蕴在眼眶的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妈,我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之间是同学,同学之间连说说话都不行吗?”
“真的是同学吗?”庄莹冷“哼”一声,夹着寒意的语调缓缓传来:“你是我生的,父母往往最了解孩子。就算这次收拾东西没看到那些,可从你看向那男生的眼神,谁看不出来。”
牙齿紧咬着唇边细肉,周边感观无限放大。
顶着父母审视的眼神以及周遭压抑的气氛,直到口腔里充满淡淡血腥味,她头脑发懵地摇头否认:“我没有早恋……”
“你还犟是吧?”说着,庄莹指着窗外亮着灯的二楼:“你那个盒子里放着什么非让我念出来吗?再给我犟我就去对面找了。”
她顺着望去,那一刻,对面窗户正好出现一道身影。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让她还未来得及分辨,连忙哽着嗓子摇头:“妈!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不这样你能分清主次吗?现在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知道吗?”庄莹也怕吵醒喻语安,刻意压着嗓音:“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吗?你昨天在车边看人家看的那么久,你真把你妈当瞎子了?”
耳边庄莹和喻盛兴唱着双簧,她整个人无力地站在一旁,不知是因为哭多的缘故,还是大脑停止了思考,耳边完全充斥着耳鸣声。
“我说……”微耸的肩膀抽动着,泪水像止不住那般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说,你能不能别去找他……”
庄莹站在门边和喻盛兴对视一眼,随后点头:“你说。”
客厅很静,静到只能听到喻语禾刻意压低的抽噎声。
“整个过程跟他没关系,是我喜欢他……”嗓音带着明显哭腔,她紧咬着嘴唇,指甲一点点抠紧手心:“他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就算做同桌,我跟他之间也很少说话,我这样的性格,谁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
刻意埋藏的心意被当众完全揭开,还是当着父母的面。
喻语禾整个人如心如死灰那般,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在地板上晕染开,强忍着鼻尖酸意,但在脑海中浮现出少年背影那刻,她再次无力崩溃地哭出声。
像他那样耀眼的人,注定被人追逐。
如果他们不是同桌,性格向来胆小软弱的她,恐怕到毕业他都不会注意到她。这么久以来,她从没奢求过其他,唯一奢望的不过是在两人肩膀交错的时候,她能回头贪恋地多看几眼。
仅此而已。
可当庄莹提出去找他的时候,她真的慌了神,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她怕庄莹真的不顾一切冲到对面,更怕宋池知道她的心意,将她视作洪水猛兽。
现如今,就算他不知道。
喻语禾也明白,她和宋池始终都不可能。
像她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在人群中多看她一眼,她又怎么敢妄想有一天会站在他身边。
或许,不曾见光的暗恋该结束了。
一旁庄莹瞧着女儿这副模样觉得更气,捂着起伏的胸口回卧室吃药。喻盛兴见妻子被气成这样,连忙追了上去,看着妻子吃了药好一点才放心。
从卧室出来后,看到女儿仍失神地站在原地,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涌出,而脚边的地板早已被滴下的泪水圈成水渍。
他叹着气,缓和着语气:“别怪我们,你现在的阶段最主要的是学习。你最近学习好不容易进步一点,不能因为这种事退步。”
可她进步的动力,是他们口中影响她的人啊。
喻语禾手心胡乱抹去眼泪,刚准备开口说话,眼泪又再次顺着流了出来,打湿了颊边。
最终她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池微弓着背站在办公桌前, 垂下的眼睑似有若无地落在翻页的习测。
正逢晚自习下课,头顶上不断传来凳子拖拉的声音,整个教学楼瞬间如炸开了锅那般,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响起。
李慧霞看到最后一题,满意地点点头:“行,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把这些在巩固一下, 竞赛类的题每天做一会儿就行,别一味只攻一门。”
“好。”宋池应着,收拾着桌上的残迹。
李慧霞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将这次分数和要提记录着:“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这个等明天上课我给你。”
“行。”
他应着往前走了两步,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又折了回来。
看着映在桌面上的人影, 李慧霞以为学生发生什么事儿,连忙停止手上动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漆黑的眸色落在桌角贴着两张座位表,他微张着唇, 想了想还是问:“老师, 有件事儿想问一下。”
“你问。”
“马上考试了,为什么突然换座位?”男生嗓音不轻不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慧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男生问的问题。她眉心微蹙, 不由得想起学生家长那句话, 但听着眼前男生语气, 又像是没有什么牵连, 只是简单询问。
“换座位这个事并非老师本意。而且就是因为快高考了,才要把她换到前面去。”李慧霞双手交叠在一起, 说:“行了,快回去吧,等会儿又要下雨了。”
宋池似有若无地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女生搬书时泛红的眼眶。想到之前相与的种种,他下意识拧眉,心里话脱口而出:“是因为我吗?”
楼上的声响逐渐消散,一时间办公室很静,连风带动纸张翻页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慧霞说了声“不是”,便再次催促着他回去。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学校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如老师所说,黑压压的乌云遮挡了月光,阴沉的天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他单手提着书包随意搭在肩上,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响了没几声,对面接听,紧接着传来震耳的音乐声。宋池半眯着眼,下意识拿远了手机,等声音稍消退一点才抵在耳边:“怎么那么吵?”
“放点歌听听。”邬俊和语气愤愤,乒乒乓乓摆弄着眼前物件,随后音乐声骤停:“楼下吵死了,索性我就边放歌边写作业。”
宋池问:“到家了?”
邬俊和懒懒地应了声,笑道:“怎么着,大晚上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嫉妒哥比你帅,来破坏哥的作息。”
“滚蛋。”宋池没忍住笑骂,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换座位的事儿,清清没跟你说什么吗?”
“没。”邬俊和道:“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似乎也觉得自己想法有点不现实,宋池不耐扯了下唇角:“没事,挂了。”
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论是今天女生的表情,还是老师的态度,都很奇怪。但转念一想,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实在很少说话,更别说往那种方面。
手掌惯性扶着后颈,他撑着眼皮抬头望着压城的天色,在脑海里面,他与她之间的相处实在很少,一时间竟没有画面。
从那天之后,喻家完全陷入低气压。
平常庄莹也只有晚自习放学会接她,而那件事之后,一下子变得就连早上也要接送。喻语禾知道庄莹是怕她在路上偷偷跟宋池说话见面,就算她多次保证宋池不会理她,她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尽管如此,庄莹态度强硬,仍是不肯。
也那天之后,喻语禾怕学校老师会将她一举一动跟父母说,不论下课还是上课时间小组转身讨论,哪怕是背影,她也不敢像男生投去目光。
而这刻意的疏远,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在意。或许,也是因为两人之前过于形同陌路的缘故,所以周围人也觉得格外正常。
就连他也觉得。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向清清,某天晚自习下课向清清忽然问她,为什么换了座位之后没来过后排。
昏暗的灯光下,喻语禾望着好友温怒的神色,蕴在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般地低落下来。她小声抽噎着蹲在角落:“我不敢去,我爸妈已经知道了。清清……我不能再喜欢他了。”
她哭的很凶,像是近日的委屈都在这时迸发。
那晚雨下的很大,半夜的雷声惊醒了许多人。还有她。
喻语禾醒来的时候眼角仍挂着泪水,她摸着黑从床上下来,拉出床底的盒子。盒子内的陈设一成不变,唯独缺少绘画本,以及那张照片。
是她和宋池唯一的合照。
当晚,她还收到一条消息,是来自好友的。
向清清:【语禾,我们今天说的话宋池和邬俊和听到了。但他们没听全,现在邬俊和不停问我。】
喻语禾胡乱抹去眼角泪水,整个人像是慌了神那般,颤着指尖回道:【别说,帮帮我。】
向清清:【好,我不说。】
回完消息,喻语禾无措地紧紧抱着双腿。
这份心意,她始终不敢让宋池知道,怕他知道后,两个人连最基本的同学也做不了。
可她最不想让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那之后,她怕宋池瞧出来什么,在学校都是躲着他走。高考临近他也忙,每天下课总会被各科老师叫走,每每回来要么就是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才到门口,要么就是已经上课。
而庄莹还是不放心,怕她整天与宋池呆在一个教室迟早早恋,索性还有十多天考试,还有不到几天要回安州准备考试。庄莹便和喻盛兴私下商量,现在把她送回安州,之后几天找个精英教师一对一,正好也能提前适应。
喻盛兴自然同意,当即便和李慧霞打电话商量。这段时间学生状态李慧霞是看在眼里,虽然不是很赞成,但她毕竟也插不了话,只能附和着同意。
作为当事人,她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
当时刚上完最后一节课,李慧霞突然留住她,等教室人走光的时候才对她说:“收拾东西吧,你家长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
喻语禾身体完全僵住,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
瞧着学生茫然的面色,李慧霞也明白过来。合着这对家长是瞒着孩子。她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快高考了,你学籍还在安州,要回安州考试的,你忘了吗?”
她没忘。
可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十三天。
喻语禾紧抿着唇,抑住心中的酸涩与不舍,小幅度点着头:“好。”
教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那些瞒着老师早恋的也有,一般不耽误对方,当老师都不会过多参与。毕竟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如果只是一味的遏制,那只会适得其反。
望着学生乖顺的模样,李慧霞也不忍:“不用感到不舍,未来你会遇见许多人经过许多事,只要记住当下的心情就好。”
“好。”她停下手上动作,唇角撑起一抹真挚的笑意:“老师,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我可能没时间同其他老师道谢,还要再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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