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帘卷站在寺前，另一只手搭了个凉棚，看了看寺门上挂着的牌匾。
硕大的几个金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悟空辨了辨，上面写的是：弘福寺。
他落地选的是这寺的一处侧门，没什么人来往，门也关着。他携了帘卷，轻轻一跃，便进了寺。他不欲与这里的人有什么交集，拉着帘卷便直奔后山去。
拐了几个弯，悟空在山上见到一处凉亭，便扯着帘卷进了亭子里。
亭子里有一座古朴的大钟，悟空绕过钟，把帘卷放在亭子内的石椅上，自己也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坐下，见桌上有茶，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歇了口气，这才慢慢打量他抓来的这个妖精。
帘卷撇过脸，并不理会他的打量。
“你不用这样。”悟空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杯慢悠悠道：“你知道我是谁，觉得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个傻子是吗？”
“……”帘卷低着头，不发一言。
悟空摸着茶杯，思考了一阵，突然道：“那九个骷髅是你的什么东西？”
帘卷猛地抬起了头，脸上闪过惊诧。
悟空和他对视，直言道：“我知道你和那个假玄奘之间有交易。但是你被他骗了是吗？他毁了你那九个骷髅，你恨他的，是吗？”
帘卷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恨又怎么样？你打不过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无所不能。”
“没这么夸张吧？”悟空被他唬了一下，“不至于这么厉害吧？他又不是天道，说什么无所不能？”
“就是无所不能。”帘卷道。
他用同情的眼神打量着悟空，道：“你逃不掉的，你快要死了。”
“你——”悟空气愤，“你不是恨那家伙的吗？怎么还说这种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不是长别人志气灭你的威风，我说的是实话。”帘卷冷淡道，“再过不久，猪刚鬣他们就会复活之前死掉的所有妖怪，带着他们过来围剿你。”
“复活？什么意思？”悟空不解，“而且，我跑这么远，他们难道还能一下子找到我吗？”
“他们可以做交换。”
“交换？”悟空想起他昨晚隐约听到的话，“你也做了交换？和谁？和那个假玄奘吗？”
“你叫他假玄奘？”帘卷面上一动，嘴角蠕动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下你的称呼。”
“哦，你说的是什么交换？”
“他们让我叫他圣鱼。”帘卷解释道，“圣鱼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只要你和他作交换，只要你付得起相等的代价。”
“圣鱼？”悟空咀嚼了一遍这个奇怪的词，没品出什么意味来，“他凭什么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交换，怎么交换？他要是收了东西又实现不了愿望怎么办？”
帘卷摇摇头，面上带着认真：“不会，只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就可以。”
“那你之前哭什么？你不是也做了交换？我都听到了，你还哭什么他骗了你，这你怎么解释？”悟空眼神犀利。
“我……”帘卷脸色难堪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勤劳，今天双更（～￣▽￣）～
（该夸我一下了吧，疯狂暗示）
第78章 （二更）
“因为我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听信了猪刚鬣的谎言， 信了圣鱼的哄骗， 以为他真是个绝世的好人， 愿意什么都不要，免费帮我一把……我真傻啊，我真的， 是我贪小便宜，是我害了他们，都是我的错……”帘卷一边说着， 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
“哎呀，你先别哭。”悟空见他说哭就哭，倒是被搞得手忙脚乱起来，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家伙竟然这么多愁善感。
“你不懂，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帘卷边哭边道。
悟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他在师父玄奘面前也是会哭的。只是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哭罢了。
“我理解你了。可是……唉，你还是先别哭了吧，我们商量一下呀。”悟空拍拍他以示安慰。
“就咱们俩，能干什么？”帘卷擦眼泪。
“我要回去救我师父。”悟空道。
“我劝你放弃吧。你打不过圣鱼的。”
“我说了， 我要回去救我师父的。”悟空又说了一遍。
“你怎么救？实话说， 在现在是自身难保了。”帘卷垂着头，“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但是我必须回去救我师父。”悟空捏着拳头， 一字一顿，“我师父就在他的身体里， 那个家伙占用了我师父的身体，我必须去帮他。”
“你想怎么帮？你能怎么帮？”帘卷反问。
“我……”悟空哑口。
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着牙道：“我会想出办法的。我一定会！”
他想到玄奘的叮嘱，玄奘让他一直往东跑，可这里就已经是他所能往东的极致了，他再向东飞，以他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的能力，也再难飞出更远的距离。他突发奇想，难道师父早知他最终会到这里，让他来这里，是别有深意？
他起身打量着山下的寺庙。
山下的佛客络绎不绝，寺里的和尚送来送往，凡尘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悟空看来看去，也没能看出这做普通的寺庙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让他救出师父。
悟空想了想，辨了一阵方位，拎起帘卷直奔寺庙群最里面一间禅房。
弘福寺的方丈玄深正在蒲团上打坐休息，不料有人突然闯入，对他毫无敬意，凶悍无比，上来就把他提溜了起来。
老和尚只能战战兢兢地喊了两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帘卷嘲道：“你莫非想找这人救你师父？”
悟空不屑地把吓得抖成筛子的老和尚丢到地上，心想，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法子救他师父？
但是他还是问道：“你是这弘福寺的领头的吗？”
老和尚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头，连连道：“是，就是我，这弘福寺的方丈便是我了。施主别杀我，要多少财宝，我都给的。”
悟空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欲走，但想到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一个叫玄奘的和尚吗？”
老和尚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枯朽浑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与年龄不同的狂热。
“知道，知道！那是老衲师弟呀！施主是为他而来吗？”老和尚捉住悟空的袖子。
悟空看到自己的袖子被他扯住，心里无端闪过厌恶之感，不由扯出自己的袖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你知道什么关于他的隐秘吗？或者他曾经和你说过什么？”
老和尚目光闪烁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悟空便不客气地扯住他的领子，低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师，玄奘是不是交代过你什么？快说！”
“啊，这——”老和尚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又弓着腰看了一眼窗外，神神秘秘地走到了门边，回身道：“你们跟我来吧。这事要到后山去说。”
悟空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这老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老和尚说什么都要听一听的，于是还是带着帘卷跟了上去。
*****
后山凉亭。
“施主看这座钟。”老和尚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面前厚重古朴的大钟。
悟空跟着看去，不解：“这钟有什么奇怪的？”
“施主撞一下这座钟试试？”
“撞它做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悟空一边念叨，一边随意扯着钟杵撞了一下钟。
“嗡——”悠远的钟声响起，传出去老远。
悟空敲完了钟，再回首去看老和尚，却发现老和尚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手。
悟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钟杵，又看看老和尚，莫名其妙地放开了钟杵，走到老和尚身旁推了他一下。
“喂！你怎么了？说话呀！”
“啊？啊，啊，哦，是的是的。”老和尚胡乱应了几句，好似是在梦中。
悟空皱着眉头，走到一边扯扯帘卷的衣服，小声道：“这和尚是疯了不是？”
帘卷摇头不语。
悟空指着老和尚气道：“你这和尚，让我们来后山，又什么都不说。让撞钟我也撞了，你还要怎样？”
老和尚却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突然朝着悟空走了两步，两眼瞪得老大，指着他道：“你是……另一个圣人，哈哈，另一个，哈哈哈还有一个啊我佛！您也想不到吧，这里还有一个啊！这又怎么拦得住啊！”
他边说边手舞足蹈地往后退，大笑着，连口水都出来了，他突然一步踩空在台阶边，然后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悟空听得他这话里信息量貌似有些大，正愣神思考呢，就见他倒了下去，他连忙扯住他半条腿，往空中一飞，这才免去老和尚在石阶上磕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悟空把老和尚救下来，又放到亭子里的石桌上。老和尚躺在上面直喘气，一双眼瞪地老大，枯瘦的手也抖个不停。
悟空前思后想一阵，不太能理解他那句“另一个圣人”是什么意思，便把老和尚扯起来，问道：“你刚刚说的话，圣人，另一个圣人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揩了把嘴角的口水，闻言惊讶地挣扎着抬起头来：“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唔——没什么。”老和尚又慢慢躺平了。
“你肯定是知道什么！又在这里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的！快说！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悟空抓起老和尚，厉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