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变的是鱼,但是他连呼吸都忘了,只是憋着气呆呆地望着头顶透亮的水,还有水上明亮的天空。
天空真美啊,云也好白。
他痴痴地想着,好像又回到几千年前,变成那个刚刚出世,为了活下去仓皇逃窜的小猴子。在那个沉入水中无法呼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多舍不得啊,这个虽然残酷但是美丽的世界——然后他就忽然挣扎着从水里把自己刨了出来。
悟空回过神来,开始挣扎,这次和那次不一样了,现在他变得强大了,也会水了,可惜在这三千弱水中,无处借力,会不会水都只有一个下沉的后果。
悟空只好等着自己沉到水底再慢慢走到对岸去。
但是不等他沉到河底,他所处的空间突然微微扭曲了一下,水波荡漾,然后悟空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拖着似的,不受控制地飞快向玄奘去的方向移去。
悟空变成了一条飞鱼,在水里飞的鱼。
他打着转在水里高速前进,水流涌进他嘴里,他拼命把嘴里的水吐出来,然后把嘴闭得死死的。他眼前开始出现各种瑰丽又让人眼花缭乱的图像。最后这些图像统统变成了一片耀眼的白光。
悟空飞得头晕恶心,两眼翻白,五感全无,浑身发麻,小小的鱼鳍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oooohhhheennnnniiiiiiii……”晕过去之前,悟空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连我也为悟空捏一把辛酸泪。
第43章 无题
玄奘离开半天后, 红发鬼还坐在岸边, 看着茫茫的河面发呆。
流沙河水平如镜, 青幽色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一如它往昔的样子——只是少了河里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鱼小虾。
“你觉得会有用吗?”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红发鬼身旁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呢?你的主意,你应该问你自己。”红发鬼头也不回地说。
“喂!你有没有搞错?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你积极一点好不好!”一颗脑袋猛地从红发鬼身后绕到他面前, 细长的胡须一翘一翘,一边说话一边口水四溅。
红发鬼默默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把面前的龙头推开, 然后站了起来:“你们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现在可以放过我和我河里的子民了吗?”
“哎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你现在和爷爷我是一伙的你……”小白龙当场就不高兴了,尾巴一甩一甩地拍打在河面上, 吓得离河岸不远处悠闲地游动的几条小鱼“唰”的一下就游走了。
红发鬼盯着河面, 一言不发。
“哎!你这个妖怪不知好歹——”
小白龙激动起来,爪子在地上抓出一道深深的沟,跃跃欲试地想给红发鬼一点教训,被一直在一边看着不动的黑熊精扬手扯到一边:“给我安分点!”
“干嘛!是他不肯加入我们!我教训他一下还不行吗?”小白龙在半空中翻腾着,满是不服气。
“就你威风!给我——下来!趴地上!头缩好!”待小白龙老老实实在地上盘成了一坨,黑熊精一脚踩在他尾巴上道:“他既没有喝妖僧的血, 也没有吃肉, 他那点实力连你都比不过,你逼他加入我们干什么?”
小白龙当着人家的踮脚的东西, 敢怒不敢言。
黑熊精见小白龙好歹老实点了,才把脚收回来, 转而对红发鬼道:“你既然帮了我们,我们当然不会再为难你。本来就是我们请你帮了个忙,你也不必怕我们。至于这条傻货,他小时候摔跤摔多了,脑子不好使,不用管他说什么。你为我们牺牲良多,连兵器都交出去一半,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替你看看你河里那些小家伙们还有没有救。”
红发鬼立马激动起来,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真的吗?快!快替它们看看!哦,不,我是说,多谢黑熊君,我还以为它们中了那和尚的妖术就没救了。只要黑熊君您救得了它们,以后在下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熊君摆摆手:“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我只是突然有些想法,想尽力一试罢了。若是没能帮到你,河主莫怪。”
红发鬼也连连摆手,口中说着“不敢当不敢当”,又道:“黑熊君叫在下帘卷就是了。”
“哦,帘卷君。”黑熊精一抱拳。
“嘿,河鬼,你名号还挺好听啊。”小白龙趴在地上昂起头来,又被黑熊精一脚踩下去。
小白龙心里默默流泪:我不要面子的呀。
而只在最开始问了一句话就没再开过口的猪刚鬣听了,看着满头红发,样貌苍白妖异的红发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多问。
这厢只见黑熊精和红发鬼帘卷交流完,就走到了河边坐下。
红发鬼卷帘跳入水中,使了个术法将河里的鱼虾召到一块儿,然后变了个大网兜将它们一股脑兜进兜里。
他游到岸边,在水中将手里的网兜举到水面,口里解释道:“它们离不得水。”
黑熊精理解地点点头,将手探进网兜里。
“嘶——”黑熊精脸上闪过讶异。
“怎么了?”猪刚鬣虽然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他其实比谁都关心黑熊精的突发奇想能不能成功。
黑熊精的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有没有效啊?”小白龙催道。
黑熊精瞪他一眼,小白龙顿时吓得脑袋一缩,但是黑熊精没有多理他,而是对猪刚鬣招招手:“猪兄你来。”
猪刚鬣满肚子疑惑地把手伸进了网兜里。
“咦!”猪刚鬣也惊讶了。
小白龙见他们都把手放在网兜里不肯出来,就心里有数了,也赶紧大摇大摆地飞到空中,伸了一只爪子进去。
“!!”小白龙瞪大了龙眼。碰到网里的鱼虾之后,它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走他的法力,但是转眼之间又还给了他更多更精纯的法力。网兜里有数十只鱼虾,这么来回一轮转,他的法力转眼就上升了许多。
过了一阵,网兜里的鱼虾们突然就不再没有方向性地乱游,而是统统冲向网兜的后下方——红发鬼帘卷在那个方向举着它们。
红发鬼也见到了这个现象,喜得连连道“多谢”。
过了一会儿,黑熊精道:“我好像失效了,猪兄你呢?”
猪刚鬣也道:“我也快了。”
小白龙在空中欢快地打着圈:“我没有,我还在涨!”
猪刚鬣一圈捶在他脑袋上:“就你厉害!”
小白龙眼泪汪汪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网兜里响起尖尖细细的“大王大王!”“大王你好威风!”“大王大王这是你的新俘虏吗?”,小白龙也恋恋不舍地把爪子从往兜里收回来,飞回了岸上趴好。
帘卷把网兜变没了,鱼虾们得了自由纷纷围着他叽叽喳喳地打转。卷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它们不要闹,对着岸上的黑熊精一拱手:“多谢几位!来日必有重报。”
黑熊精摆摆手,道了声“不必”。倒是猪刚鬣从黑熊精背后走出来问道:“你也许猜出来了一些东西,你的子民也算是为那妖僧所害,和我们算是同病相怜,要是黑熊君刚刚没有突然想出这个主意来,它们的修为就算是彻底废了。我们是一定要去找那贼和尚报仇的,你,真的没有想加入我们的意思吗?”
帘卷摇头:“不了,我不想离开。我只想呆在河里守着它们过日子,只要它们好好的,外面的纷争,与我何干。”
“可那贼和尚害了你的——”猪刚鬣还欲再说,被黑熊精拦住了。
“算了猪兄,既然帘卷只想与世无争,咱们也不必强求。他有他的追求,咱们有咱们的仇。我们在人家这里占够便宜了,就到这里吧。”黑熊精对卷帘抱拳:“卷帘,就此别过。过段日子还请你助我们过河。”
“莫要说请,那和尚注定要过我这里,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与我河里的子民说不定还会遭受更大的损失。你们能提前送来消息,最后还帮我的子民恢复了修为,你们以后路过我流沙河,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那好,我们回去。”黑熊精等人说着,化作几道黑风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卷帘:然而我只想安静地承包这片鱼塘。
第44章 白骨洞
悟空从水里爬出去的时候, 整个人都还在犯恶心。
他恨得牙痒痒, 想找玄奘算账,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该让玄奘背这个锅,毕竟玄奘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悟空只好恨恨地发誓, 这辈子再也不要变成鱼。
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抬头看看天色见太阳偏西,于是猜测自己可能只晕了一会儿。抖抖身上的水珠, 悟空朝着西边飞去。
只是一个下午而已,玄奘应该还没走多远,顶多一二十里。悟空顺着沿途的痕迹一路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正拿着半根降妖杖当拐杖赶路的玄奘。悟空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难本该是四位菩萨扮的老妇人和三个女儿招婿试探玄奘他们的取经小队是否心志坚定, 但是这个世界没了什么如来观音传经, 那也应该不会有什么菩萨再来试探了。那下一个只等那镇元仙。
小世界群山莽莽,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悟空又暗中跟随玄奘走了两三个月,果然没遇到什么菩萨前来试探。只是这方世界地形越发复杂古怪,他一开始和玄奘从五指山上路的时候还遇到过几次人家,但是自从过了观音庙,他就再也没遇到过什么多余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