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幸之至。”沈柯将卷轴打开,一幅字画徐徐展开。
“这是先帝的真迹。”男人一眼便认出来,立即看向他,眼神凌厉,“你是怎么得到的?”
“回禀赵大人,这是先帝在世时赏给家父,家父又在我十岁生辰之际转送给我的。”沈柯说道,“家父姓沈,在翰林院供职。”
“你是沈岩清的......二公子?”
“正是。”
“早听闻沈岩清二子优秀,长子锋芒毕露,次子性情温和,书画一绝。沈槐我见过几次,你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没想到竟会是在这里见面。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如今宣朝男人与男人之间通婚,并不是罕见的事,盖因十五年前那场轰动天下的赐婚,届时还是左相的赵夜阑赵大人,与燕明庭大将军巧结连理,成为一段佳话。”沈柯顿了顿,笑道,“而二位已经成亲十五年,又气度不凡,再加之在下对两位的相处模式有所耳闻,所以便猜到了。”
赵夜阑尴尬地挪开视线:“相处模式都传出去了?”
“想不传出去都难,自坐上摄政王的位子后,您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中。”沈柯直言道。
赵夜阑笑了一声:“也是。”
先帝过世得早,临终托孤,立赵夜阑为摄政王,此举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不少人担心赵夜阑一党狼子野心,把持朝纲后谋朝篡位。
然而宣朝却在一天天地变的更好、更强大,老百姓们乐见其成,甭管这江山是谁的,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成。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渐渐长大,在明事理懂治国之时,摄政王竟主动请辞,和大将军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赵夜阑忽然想起一件事,“离京之前,你爹和同僚们提过你有一门婚约,预计在明年春天之前完婚,这会你不在京中好好准备婚事,怎么跑这里来当农夫了?”
“实不相瞒,婚约是在襁褓时就定下的,并非我本人意愿,我不想耽误自己和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就离开了京城。而现在我遇到了小五,我俩情投意合,所以我给家父寄了退婚书,待解除婚约后,我再和小五成亲。”沈柯说道。
原来又是一门子糊涂婚约,哪怕赵夜阑和燕明庭如今胶似漆,可在刚被迫成亲那会,心里也都是憋着一股气的。
“婚姻大事的确不能儿戏,何况还是襁褓时提起的姻亲。”赵夜阑摸出一块令牌,“若是你说不动沈岩清,就拿这个去吓唬吓唬他。”
“多谢赵大人。”沈柯笑着接过来,拱手行礼。
“若是有缘,说不准还能吃上你和这小子的喜酒,到时候你可别亲手做饭招待宾客啊。”
两人相视一笑,为了感激他这块令牌,沈柯决定投桃报李:“不知赵大人可对前朝张老的书画感兴趣?”
“这是自然。”
“在下此前因生计问题,曾把张老的画当掉了,后来那掌柜一听我要赎回,就要涨价。如果赵大人若是想要的话,不若去把它赎回来?”沈柯把当铺的地址告知了他。
“好,等会我们就启程过去。”赵夜阑好笑道,“你倒是会送礼,还得我亲自花钱去买回来。”
“如若不是我现在捉襟见肘,一定亲自去赎回了送给大人。”
“无妨,不如你再赠一副你自己的字画吧,说不定哪日你就成了张老一样的人物,到时候我就是想求都求不到呢。”
“赵大人说笑了。”沈柯谦逊地笑了笑,不过还是给他提笔作了幅画。
赵夜阑看着画像上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笑:“我都想带这画入土了。”
沈柯被他逗笑。
没多久,那两个人也回来了。
“多谢二位招待,有缘再会。”赵夜阑辞行道。
沈柯:“告辞,一路顺风。”
坐上马车后,赵夜阑看向燕明庭:“那小子找你聊了些什么?”
“想找我学功夫,又想听咱俩的情史,还想让我帮忙。”燕明庭摸出一块琥珀,“他说他是江南柳家的人,让我们经过金陵的时候,拿这个去找他爹娘,拿点钱给他的未来娘子买很多好衣裳好鞋子和好碗。”
“江南柳家?”赵夜阑诧异道,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有意思。”
“对了,我还给了那小子十两,作为饭钱的谢礼。”燕明庭说。
“巧了,我也偷偷放了十两在沈家小子的房中。”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燕明庭缓缓伸出手,“最后一点零钱都给出去了,赵大人给看看什么时候再给我点零用啊?”
“好可惜,我和那大哥真是一见如故,还想跟他学学功夫呢!”柳述说道。
“有缘你们还会再见的。”沈柯浅笑。
“这天南海北的,还能再遇见也是奇了。”柳述对此并不抱希望,他又问道,“你和那个男人聊了什么呀?怎么感觉你们突然变得很熟了?”
“他是赵夜阑赵大人。”
“哦......谁呀?”
沈柯绷不住笑了一声:“摄政王总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关他......不会吧?不会就是他吧?!”柳述两眼一瞪,见他点头,差点晕厥过去,“我好像还当面批评他来着!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的,他还挺喜欢你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个。”沈柯亮出那块令牌,“他答应会帮我解除婚约。”
柳述盯着令牌看了一会,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呀,他可是摄政王诶,让你爹答应去退婚,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愿我用不着这块令牌。”沈柯呼出一口气,抬眸看着他,“小五,我已经给爹寄了退婚书,等解除婚约后,我们就.....真正自由了。”
虽然当着赵大人的面可以说出成亲的打算,可当着小五本人,他又犹豫了一下,现在的他还不能给小五更好的生活。
“退婚书?!”柳述一拍脑袋,“还是你想得周到,那我也给爹娘写一封退婚书吧!”
“好。”
柳述提笔就开始写,不过他读书少,做不到长篇表明自己的心迹,只是潦草地写了个四个大字——我要退婚!
“明日正好去镇上,就把信寄了。”
“嗯。”
柳述将信放回自己的房间去,不一会儿,沈柯就拿着一个信封过来:“小五,赵大人好像给咱们留了银子。”
“咦?大哥也给我了十两,那赵大人给了多少啊?”
沈柯神色微妙地顿了一下:“九百一十两。”
“多少?!!!”
“......九百一十两。”沈柯说道,“你可以拿这笔钱去开铺子做周转了。”
“这就是堂堂摄政王的财力吗?!”柳述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没见过随口吃一碗糊粥,就随手赏这么多人的人,他真诚地询问,“阿柯,你说我当摄政王的可能性大吗?”
“你不是不想去京城吗?摄政王这个职位不适合你。”
“......”好委婉的否定!
但柳述听着开心,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沈柯嘴角弯了起来,一抬眸,忽然间愣住,直直地看向外面。
柳述顺着视线看过去,居然是篾匠和那个沈大人,两人正如同木桩一样杵在院子里,透过窗子与他们对视。
篾匠再次被他们的兄弟情深所震慑,眼见着那二人要从屋里出来了,忙跟身边的客人说:“路带到了,我先告辞了。”
“诶,大哥你跑什么呢!”柳述拔腿就追。
“不要喊我大哥!”篾匠生怕被他逮到,亲个满脸,跑得嘎嘎快。
——不要追我!你们少年人的友情太可怕啦!!!
“你还真来了?”沈柯望着兄长笑道。
“嗯,本来想问一句打扰了没有,现在倒是不用问了,确实打扰了。”沈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颊说道。
沈柯摸了下脸,笑了笑:“进屋再说吧。”
在外面看着这屋子就破旧不堪,里面果然也没好到哪去,狭窄逼仄,泥墙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垮塌,沈槐都怀疑一场大暴雨,可能就能冲垮这屋子。
“坐,我给你倒杯茶。”沈柯拿块帕子,把板凳擦了一遍,才让他坐下,又去拿茶叶,过了一会说道,“热水用完了,我先去烧个热水。”
沈槐饶有兴趣地跟着他进厨房,看着他斯斯文文地坐在灶前生火,有些违和,但又想笑。
“真想把爹娘请来,一起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沈槐乐道。
“大哥莫要幸灾乐祸了,帮我扫下屋子吧。刚刚来客人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倒挺会使唤。”沈槐嘴角抽了抽,还是去拿起扫帚,在堂屋里扫了起来,问道,“是什么客人?村民吗?还是新朋友?”
“赵大人和燕将军。”
那边突然安静一瞬,紧接着沈槐神色大变地冲过来:“你没说笑吧?”
“你看我像会说笑的人吗?”
“以前的你我是不信,现在可说不准了。”沈槐说完,又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柯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沈槐听完,道:“我一点风声没收到,想来他们也只是真的游山玩水,应当也不需要我为他们接风洗尘了。”
“嗯。”
“那我就在这再呆一两天吧。”
“......嗯?”沈柯忍不住问道,“你刚上任,怎么这么有闲心?”
“呵,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就是等事务处理好了我才来的,明日就得回淮州了。”
等柳述回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坐着喝起茶了,聊得事他也听不懂,什么朝廷啊皇上啊政务啊巴拉巴拉巴拉......
“回来啦。”沈柯扭头看向他。
“嗯。”柳述看了沈槐一眼,“沈大人好。”
“你也好。”
“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了,你们慢聊!”柳述立马钻进厨房。
“这小子这么不待见我?”沈槐小声问。
“他还不知道你是我兄长,他只是不喜欢与官员打交道。”
“那你完了。”沈槐幸灾乐祸道,扬声朝里面喊,“小五啊,你过来,我们聊会。”
“哥。”沈柯低声喊了一句,沈槐乐道:“聊聊嘛。”
柳述不情不愿地从厨房出来,在另一方坐下:“沈大人要聊什么呀?”
“聊聊你的家里吧,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有。”
“家父是做什么的?”
沈柯暗暗给他使了个警告般的眼色,他却视而不见。
柳述瞥了沈槐一眼:“沈大人刚上任,这是在查户籍吗?”
“不是,就是闲聊,好奇罢了。”沈槐笑道。
“哦,那我也挺好奇的,沈大人还有兄弟姐妹吗?家父是做什么的?”
一般高位者听到这话,多半是要生气的,可沈槐似乎并不介意,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还有个弟弟,家父在翰林院任职。”
“哦。”柳述纠结,人家都已经主动报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他礼尚往来地说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忽然间他心思一转,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你弟弟多大了?”
“十七了,你呢?”
“我也是......他没跟你一起来淮州吗?”
“没有,他不听话,翅膀硬了,跑出去玩了,你说我要不要把他抓回去?”沈槐问。
“抓呗。”柳述不甚在意地说。
兄弟两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他耸耸肩:“抓了他也肯定还会跑的。”
沈槐:“为何这么说?”
“他长大了,既然是离家出去玩,肯定是因为你们家不好玩呗,抓回去只会让他更想跑出去的。”柳述对这事有经验,“你要是想让他别跑,得先把他腿打断,再让家人去他床前哭惨,他就能老实一阵子了。”
兄弟俩:“......”
“腿打断啊......”沈槐嘴角勾起,扫了沈柯一眼,沈柯轻轻瞪了他一眼,惹得沈槐发笑,“可我这弟弟平时挺乖的,有点舍不得打断他的腿,该怎么办?”
“那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柳述真是搞不懂这些当哥哥的心思,闲事管的真宽!
沈柯抿了抿嘴角,忍住笑意。
沈槐却突然笑出了声:“你还挺有意思的,要是能跟我弟弟认识的话,说不定还会是好朋友呢。”
“是吗?”柳述莫名其妙得了夸奖,不免有几分好奇,“那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多半也是个纨绔子弟,才能跟他臭味相投吧?
“是个温和但又有点呆板的人,几乎不怎么出门。”
“啊?”
“善良又好骗,你若是在他面前装惨,他就会相信,并倾其所有帮助你。”
“啊??”
“沉迷书画,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一点都没有你这种朝气。”
“啊???”柳述想了想,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跟你弟弟做不了朋友的。”
沈槐一顿:“为何?”
“一听就是书呆子嘛,我最怕书呆子啦!”
沈槐纳闷,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沈柯,指着他问道:“柯公子也是书呆子,你为何又会喜欢他?”
“阿柯才不是书呆子呢!”柳述吼道,“他上得厨房下得厅堂,抓得了土匪,斗得过流氓,缝得了衣裳,开得了药方,还能不为我美色疯狂!”
两人:“......”
沈槐意外地看向沈柯,沈柯谦虚一笑。
“他说的都是真的?”沈槐追问。
“和实际情况有一点出入。”沈柯嘴角含笑,“其实也为他美色着迷,只是他看不出来而已。”
沈槐:“............”
眼前这人,还是他亲生兄弟吗?怎么这么说话这么酸臭了?!
柳述小脸一红,嘿嘿傻笑起来,若不是顾着还有旁人在,早抱上去把他狠狠亲一顿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柳述发现这沈大人似乎还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于是委婉地提示他:“哎,这天黑得可真快。”
“是啊。”沈槐呷口茶。
“天黑了,连路上都没什么人了,都回家去了。”
“可不嘛。”沈槐又喝一口茶。
柳述:“......”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沈柯好笑道:“今日沈大人要在咱们借住,我们去做饭吧。”
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会一个大人来光临?
柳述郁闷得很,跟着他一起去厨房,小声问:“他为什么还要留宿?他住得惯咱们这里吗?”
“他要回淮州了,所以来这里看看。”
柳述心头一惊,突然觉得这沈大人对阿柯也太好了吧?
才认识不过几日,就又是借兵,又是一起吃饭,现在还登门拜访,不是知己就是姘头!
姘头是不可能姘的,他天天跟阿柯在一起,还不了解阿柯的心思吗?就他这么个大漂亮日日杵在他面前,都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泡到手。
不过沈大人的心思,他可就不好猜了。
一抬头,他又看见沈大人进厨房,立在沈柯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洗菜切菜,脸上还挂着不可描述的笑。
柳述心中一紧,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问:“沈大人,你知道我喜欢阿柯吧?”
“嗯?”沈槐扭头,疑惑地看向他,“嗯。”
“那你知道阿柯也喜欢我吧?”
“不能更知道了。”
那你还离他那么近干嘛!讨嫌得很!!
柳述添好柴后,立马起身,挤到二人中间,不着痕迹地把沈槐挤开,夸奖道:“哇,阿柯你洗的菜好干净!”
沈槐:?这也能夸?
“你切的洋芋丝也太好了吧!”
沈槐:?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在切洋芋块呢。
“阿柯,晚上我俩一起睡吧?”
沈槐:????!
“不行!”沈槐立马道。
不是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吗?怎么这位清官一直管他家的事啊!烦人烦人!
柳述不悦地回过头:“沈大人咱们讲点道理,我们家就两张床,你要睡一张,剩下一张可不就是我们俩挤一挤吗?”
“不用,我跟柯深挤挤就行了,你好好休息。”沈槐说。
柳述差点就不管不顾,掀起拳头揍人了。
幸好沈柯及时发话:“你们各睡一张床,我打地铺就好了。”
柳述和沈槐对视一眼,同时撇开眼睛,似乎都有些不满,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总不能他俩一张床吧?
晚饭的时候,沈槐十分期待地等着饭菜上桌,真上桌后,他又一点都不期待了,甚至想逃跑。
“快吃啊,沈大人,愣着干什么?”柳述催促道,故意问他,“你是不是看不起阿柯的手艺?”
“怎么会。”沈槐干笑两声,在他们的视线中吃了两口菜,“嗯......味道还是不错的,挺好吃的。”
柳述诧异地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难得有个人跟他一样不嫌弃阿柯做的饭菜,可又拿不准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喜欢阿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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