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李太后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丫鬟的身上。
刘娥浅笑着摇摇头,她抚摸着大红色的礼单册页,轻声说道:“今天是翎翎的好日子,我,不能哭。”
“姐姐……”李依依长声叹息,从很久以前就这样,刘娥一直都是一个刚强的女子,她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从不感情用事,永远把大宋的利益放在个人私情的前面。这一点是自己永远都做不到的,所以,当年被送出宫的是自己,留下来承担的是她。
“太后需要准备接见驸马了,我也该告辞了。”刘娥收敛了笑容,将礼单放回箱子上。刘太后已经是个死人,她已经没有亲自送赵翎出嫁的身份,只能让李太后替她为女儿送行,这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李太后沉着的点点头,告别静安师太,扶着丫鬟到前去梳洗打扮。
宣德楼外,比试擂台已经拆除了,御街平整开阔如旧,容得下前来观礼的两国臣民。
李元昊身着一身大红锦袍,腰佩前日宋国皇帝御赐的吉祥如意玉佩,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到楼下,早有太常寺礼官等候在那里。待李元昊下马之后,礼官奉上大红绸缎为他披挂,然后一队宫人前呼后拥的引着他进入皇宫。他带来的那些夏国随从也被引到楼外礼棚,有鸿胪寺官员好生招待。
依照约定,宋国和夏国这次结亲,先依照宋国的礼仪在皇宫大内举行一次典礼,等回到夏国之后再按照夏国的礼仪举行一次。如今李元昊正在大殿中和宋国皇帝,也就是他的小舅子一同宴饮。
“喂,猫儿,还站得住吗?”大殿外,某白耗子悄悄移到包大人身后的窗外,很是关心的对只有一窗之隔的红衣武官传音道。
“还好。”展昭传音回答,微微翘起了嘴角。
“站不住了就吱一声,白爷带你离开。”白玉堂皱皱鼻子,这几天,展昭的伤势又反复了几次,现在身上都还在发热。唉,这猫儿啊,身子还没好全就跑出来,成心让人担心。
每当想到展昭伤势恶化,都是在给自己传功之后,白玉堂心里就难受极了,可他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身上这个毒如果不由展昭及时疏导,怕是麻烦无穷。上次他念着展昭身上的伤,想硬撑过去,结果毒素来势凶猛,害得猫儿花了比平日更多的功力才压下去。
看着那人苍白着脸跟他道歉说来晚了,他再也说不出“我不要你疏导”的话了,只好乖乖的听他跟公孙先生吩咐,再多弄些可口的饭食喂猫,希望他的伤能早点好少受点罪。
“玉堂你别担心了。”展昭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又传音过来。白玉堂便老老实实的呆在窗子外面,一面警戒,一面埋怨皇家办事繁琐。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和李元昊的会面终于结束了,夏国太子到偏殿又换了一身红袍,带上了一对大雁和礼单往太后寝殿请安。
呼,这边终于结束了,虽然那李元昊还得在皇宫大内里待上一个时辰,但那就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事情了。白玉堂正想带了展昭陪包大人出宫,不想却被皇上派人请到公主寝殿,同往的还有八王爷、王丞相和庞太师。
宫殿里异常宁静,完全没有喜事应有的热闹。白玉堂不解,就算是不高兴跟夏国人做亲家,也不必这般死气沉沉吧。
他和展昭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难道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进了大殿,看着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女,赵祯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你们何时发现公主不见的?”
跪在地上的人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陈琳低声喝道:“皇上问你们话呢,还不快回答!”
“启……启禀皇上,”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早上公主说要沐浴,奴才们为公主准备好用品之后就退出去了……后来,后来尚宫见更衣梳妆的时候到了,公主还没出来……就……就……”
赵翎居然不见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李元昊已经到去拜见岳母大人了,不多时就会来这里接公主,要是发现人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一个侍卫从浴房出来,单膝跪下:“启禀皇上,属下在浴桶内发现了大量迷药。药效现在还没散,暂时还是不要入内的好。”白玉堂一扭头,看到几个被架出来的太监宫女,咦?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侍卫!看来这迷药厉害得紧啊,连身强力壮,粗通功夫的侍卫都被迷倒了,谁这么有本事?
“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赵祯背着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显得很是急躁。
八贤王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公主自己离开了?”
“绝对不可能。”赵祯摇头,冷冷的瞥了八王爷一眼。赵翎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她虽然平日里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却也绝对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她答应了的事情就会不会反悔。如果她想逃婚早就逃走了,不会等到现在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令他们措手不及。
“那么公主就是被人劫走的了。”包拯沉着脸拧紧了眉头,“来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一想到有人能在这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还在这么多守卫中劫走公主,八贤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如果,如果这个人的目标不是公主而是皇上,如果他入宫是为了行刺……他不敢再想下去,暗自决定要好好整顿一下皇宫的守卫。
“这件事情就交给包卿了。”赵祯对包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展昭,“务必要将公主找回来。”展昭暗中握拳,昨日本该是他当值的,只是他这段时间伤病不断,皇上免了他的巡视,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众人,一直没有开口的庞太师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和夏国的婚事,李元昊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来迎娶公主了。官家可有打算?”
“这……”赵祯迟疑道,他得知赵翎不见了就命人封锁了消息,直接赶过来了,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解决的办法。思索了片刻,他终于做出决定,吩咐道:“陈琳,你去慈寿殿跟太后和夏国使节说明这里的情况,请他们将婚期延后……”
“陛下不可!”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惠国郡主身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带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春妮你怎么……这身打扮……”赵祯惊诧的看着她,难道?
“陛下不可取消典礼,夏国人知道了一定会以此做文章刁难我大宋。”春妮面上薄施脂粉,愈发显得娇美如花。可是她的神情却是凝重的,“陛下乃真龙天子,君无戏言,所以大宋公主必须依照约定嫁入夏国。”
“春妮……”展昭如遭雷轰,眼前仿佛隔了雨幕一般看不清,听不明。他往前走了两步,被白玉堂一把拉住,而尤未从迷茫中走出。
“陛下。”仿佛没有听到师兄的呼唤,春妮坚定的看着面前有些失态的赵祯,看着他从惊诧到悲悯,又从悲悯到怜惜,最终恢复平静。
“你真愿意?”赵祯看着惠国郡主的眼睛。
“春妮无悔。”这个和皇家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女子缓缓下跪,虔诚的向大宋天子叩首,“请陛下成全。”母后,对不起,春妮不孝,又自作主张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升国公主。”赵祯弯腰扶起跪地的红衣女子,朗声道,“春妮,朕代大宋皇室感谢你。委屈你在夏国等一等,皇兄一定亲自接你回来!”
“谢皇兄恩典。”春妮再次屈膝,还没跪下就被赵祯抱住了,“请皇兄暂时不要告诉母后。”也许时候知道对李太后很残忍,但她真的不忍心看到太后哭送她的样子。
“朕还有事情要办,包卿、皇叔、太师随朕到御书房。展护卫暂时陪公主聊聊吧。”赵祯对春妮点点头,不敢看展昭失魂落魄的样子,低着头离开了寝宫,“陈琳,这里交给你了。”
“是。”陈琳躬身送走皇帝,尖着嗓子指挥众人继续布置。“都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干活!”跪在地上的人忙起身,继续着早上未做完的事情。
周围的人匆匆忙忙,展昭和春妮两人却一言不发的对视着,看着一边的白玉堂心慌。
“师兄……”春妮开口说道,“你可会怪罪我。”
展昭闭上双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猫儿……”白玉堂伸手,想要安抚,可那种深切的自责将自己隔绝在外,原本触手可及的人怎么就觉得远离了呢?
“不,师兄你没有错,你一直将我照顾的很好。”春妮走上前来,依偎在展昭的胸前,“只是春妮现在长大了,不能再留在师兄身边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展昭有些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搂住这个从小一起长的的师妹,柔声道:“怎么会,师兄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我,陛下答应过会接我回来。”春妮依在温暖结实的胸膛上,仰头看着那双永远包容的眼睛,“师兄,到时候你和陛下一起来接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