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靠在浴桶边沿,放任胸前的伤口浸渍在药水之中。他反复把玩着那个装药的小瓶子,瓶子的外形非常的普通,不过底部有一枚君子兰的印章,也不知是怎么弄到这么个小小的瓶子上面的。公孙先生曾经说过,这是药王谷的标记,只有医仙亲手调制的药物的才会这样的器皿,能得到的人少之又少,每一瓶都千金难求。
医仙出手,阎王败走。
下次在见到尚先生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展昭心中念道,尚先生是个好人,虽然脾气古怪了点……
“啪”的一声,身后房门被人推开了。
“谁!”展昭吓了一跳,忙将毛巾盖在胸前,扭过头去。
“呃……猫儿,是你啊……”“破门而入”的白耗子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赶紧把门关上。
“白玉堂,你进来之前不能先打声招呼吗?”浑身湿淋淋的猫大人眉头微蹙,“至少也要先敲下门……”
“哎呀,我这不不知道吗……对不住对不住!哟,你泡药浴啊……”白玉堂一叠声的道歉,一面将装着换洗衣物的篮子放在一边,心里却乐开了花:要不是他这么一下子,哪里看得到猫儿这般模样……可惜这水是褐色的,要是清澈见底就更好了。
他眼睛一扫,很好,那猫怕把衣服弄湿了,都放在架子上呢,不站起来绝对够不着……
展昭身量颇高,肤色也比寻常男子更加白皙,再加上他为人温和有礼,所以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实际上,他身材匀称、肌肉结实,只有跟他动过手的人才知道,他精干修长的身躯里蕴含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眼下,那人披散了头发,整个身子浸在浴桶之中,一只洁白有力的臂膀扶着桶沿,另一只手却用一幅毛巾将胸前掩得严严实实的。他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不知道是水太热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隔着氤氲的水汽,那双水润的黑眸瞪着白玉堂,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嗨,我说猫儿,咱俩都是男的。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我有的你都有,你遮个什么遮啊……”白玉堂靠在门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抹坏笑爬上特大号老鼠的脸。
“白、玉、堂!”某猫大人暗中磨牙中,扶着桶壁的手够到装着皂荚的木盒子,准备等着白耗子再说一句就扔过去。
“喂喂,猫儿你别发脾气,我也就说说而已。”白玉堂站直了身子,脸上的坏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你别扔啊,这地儿现在就这一盒子皂荚了,你扔了让我用什么洗澡啊!”
“你给我转过去,让我出来。”展昭白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转的呀,都说了咱俩一个样,看了又不会少块肉,难道你没跟兄弟一起洗过澡?”某人继续耍无赖。
“你转不转?!”别的不说,就胸口这伤,哪里见得了光!这耗子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猫儿啊,你也没戏多久吧,看那皂荚还是干的。”白耗子坚决想偷香,“我帮你搓背好不好!”只看到了锁骨怎么解馋……
“你!”
这两只正在里面闹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展昭果断闭上嘴巴不理会门边的人。
“咚咚咚”门外响起剥啄之声,原来是厨房里的小厮,他在门外问道:“白大人,我帮你把水提过来了,你开开门,我送进来……”
展昭飞过一记眼刀,这么大的人不知道自己提洗澡水啊,让个小孩子送来。
白玉堂破天荒的老脸一红,我这不是正准备自个儿去提水的么,先进来看看其他东西准备好了没嘛……
展昭瞪眼,还不快点开门把水接进来!
得得得,白玉堂点头,我马上办就是了。他轻轻的把门打开一条缝,主要是外面寒凉的很,怕展昭闪了风。
“你房门口我来提吧,”白玉堂扯出一抹笑容,“辛苦你了啊!快回去歇着!”
小厮依言放下水水桶,忙不迭的跑回厨房看着炉子去,一路上还想着白爷怎么今儿这么客气呢~
白玉堂快手快脚的把两只大水桶提进来,赫,够沉的,确实难为人家孩子了!回头看见那猫伸长了手臂够衣服打算出来。
“嘿!猫儿,我刚才开玩笑呢,你泡你的,我不看就是了。药浴要多泡泡才行!”这猫儿真不禁逗,算了算了,以后偷香的机会多得是,再闹下去这猫怕是要真的火了。
白玉堂将墙边的屏风移过来,挡在展昭的浴桶前面,又拖过一个浴桶开始“哗哗哗”的往里面倒水。切,不看就不看!水都来了还不洗,等水冷了可不划算。
展昭听到他老老实实的洗澡,确实没有再玩闹的迹象,便也不着急起来了,身上伤舒服了很多,这药浴确实疗效非凡,多泡泡有好处。这白耗子玩归玩,本质上还是个很靠谱的人!
“喂,猫儿……”讨厌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干嘛。”
“爷说不看你就一定遵守承诺,不过咧……”白玉堂的声音八分懒散,一分半的调笑,竟还有半分的认真,“你若想看白爷,只管看,我不介意~”
“谁、要、看、你、了!”前言收回!
“哈哈哈哈哈……”那边的白玉堂听上去很开心。
“声音小一点。”展昭又往身上浇了点水,“别把大伙儿吵醒了。”他们都累得很。
“嗯,我知道了。”白玉堂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桶壁上,“猫儿,你怎么回的这么晚?皇帝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问了一下祥符县周大人的事情。”
展昭说的是实话,皇上确实什么都没跟他说,进去禀报的是包大人。
“周大人的死不是意外么?”
“事啊,他有夜盲症,天黑了看不清东西,所以掉到水渠里死了。可我跟他聊过,他分明已经有了厄运临头的预感。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展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不认为周大人的死是意外,可他们之后也去现场探查过了,没有一丝异样的痕迹,凶手的手段实在是高超。这件事肯定跟作坊的命案有关,是他太大意了。
“猫儿……”察觉到展昭的情绪有些低落,白玉堂出声安慰。
“没事,我只是觉得周大人太可惜了。”展昭淡淡道,拿起皂荚往身上涂,“他传出来的消息……是‘天书’吧……”
“嗯。”白玉堂道,“没想到他会用张白纸传递消息,要是没有公孙先生,谁猜得出来……”
“其实,他也不是随意送出消息的。”展昭道,“在路上包大人告诉我,周大人跟他是同年。以前一起赴考的时候,他跟公孙先生很谈得来。”
白玉堂点头,难怪公孙先生称呼周大人的表字。
“公孙先生似乎很忌惮天书。我跟四哥帮他看了一屋子的志怪文集。”白玉堂回忆今天书房里凌乱的一幕,“可他就是没有说他到底忌惮天书什么地方。猫儿,你知道吗?”
展昭努力的想了一下,说道:“我所知有限。以前师傅隐约提到过:先帝在位的时候,有异士进奉天书。先帝为天书迷惑,不理朝政。时年九王趁机叛乱,想要夺取帝位,不料为从边境赶回来的八王爷和襄阳王所破。九王兵败身死,九王府一支灭族。那一场大祸损失惨重,烧了大半个宫城。后来,先帝最终拜托天书控制,可也油尽灯枯,没过多久就驾崩了。”
“九王的事情我也多少知道一点,没想到跟天书有关。”白玉堂冷笑,“呵呵,真是讽刺啊。当年赵爵领兵诛杀了叛乱的九王,没想到二十年后他自己也因为叛乱被诛,赴了九王的后尘。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跟着九王一起起事……”
“玉堂。”
“我也就说说。”白玉堂背对着展昭,伸手穿过屏风,说道,“猫儿,给点皂荚我。”
“拿着。”展昭连盒子一起递到他手中,“谁又会知道后来的事情呢。唉,如果当年不是京中有事,急需救援。杨将军也不会……”杨宗保将军就是在那一场战争中牺牲的,现在的杨家……
“是啊。辽人奸诈无比,跟赵爵有得一拼。杨将军却是一位君子,所以才会中了敌人的奸计……”白玉堂惋惜不已,“要不是后来飞星将军庞统星夜奔驰前来救援,怕是连杨家最后一点血脉都保不住了。”如今杨家唯一的男丁杨文广其是遗腹子。
“据说,飞星将军跟杨家关系极好,知道杨将军牺牲的原因后非常生气,发誓此生永守边疆,不再回汴梁。这二十多年,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他说他守护的是大宋,不是大宋的皇帝,所以听调不听宣。真是了不起!”白玉堂有些感慨,“先皇拿他没办法,现在的赵小龙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朗声笑道,“真想不出,庞籍这老坏蛋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玉堂,你小点声。”展昭道,“飞星将军确实卓尔不群,而且一心为国。所以,皇上才如此厚待庞太师和庞家啊。”
“这老螃蟹算是沾了儿子的光了。”白玉堂很开心,身上的泡泡越搓越多。
“咦,猫儿你泡完了?”
“嗯,再不出来,水都凉了。”
听到屏风后面出水的声音,白玉堂想偷看想得心痒痒,可就是怕展昭生气,脑海中俩小人儿你来我往的作斗争——看?还是不看?